龍脈謠第 102 章 責任

“那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退位,就能順利登上皇位,管好大乾,抵擋住半獸人的進攻,使天下承平萬民擁戴嗎?別鬧了。我打心眼裏隔應這一套,天命之君皇位世襲,我呸。能指望這一家一代代傳下去,都是明君嗎?根本不可能。不管是太平盛世還是亂世,都是百姓遭殃受苦。不說別的,就說你們這些個大家族。圈地,兼并,逼良民為奴。你說是動是不動?一個好皇帝,想動。然後呢。被你們弄死,扶持一個沒用的上去。別拿百姓當擋箭牌,不好使,坑百姓最慘的就是你們這些人,你罵得歡的我的死鬼三哥也是你們這些世家大族的女兒生的。現在是亂了,死的人多了,半獸人打進來了,犬瘟了。沒有這些的時候百姓就很好過嗎?你們不過是想求穩,想守住手裏的利益。你們一點點的吸血,比半獸人一錘子買賣又強到哪裏去了?要不是你們圈地連半獸人的地都圈進去了,還派人過去美其名曰拓荒實則是燒殺搶掠,能把半獸人逼到如今的地步?如果不是實在沒飯吃,誰願意打仗?”

袁玉郎粉白的臉漲成豬肝色,眼眶都有些微紅了:“您……您就這樣,棄大乾不顧了嗎?棄大乾百姓不顧了嗎?您說我們不好,我們肮髒,您又不肯去幹預,就放任這天下生靈塗炭嗎?”

陸玺臉上終于浮現出了一絲猶疑之色。其實東邊的情況他一直想管,卻也一直在想該如何插手。

西十二郡——後來又收複了幾郡,現在是半壁江山二十郡——情況比大乾簡單得多。最簡單的當屬向晚父親的根據地白山六郡,一窮二白一片荒原,所有人都從頭開始。

大乾不一樣。

大乾有貴族,世家,盤根錯節,其間的利益體系不是皇帝自己就可以改變的。一個皇帝,便是将宰相的權力削弱了,六部都抓在手上,樣樣都自己過目自己管,底下人照樣可以瞞着他搞些大事出來。

人力有時窮。

就像他爹。

他不是個好爹,但其實他不是個壞皇帝。

一直以來,他也都是為百姓着想的。甚至于立他母親為後,立他為太子,而不是那些世家出身的後妃的兒子,都是不想外戚坐大,希望他不用束手束腳。

他事必躬親,天天看奏折看到深夜,滿眼的紅血絲,每天都很暴躁。

後妃很多,換着睡,他用美好的肉體犒勞自己,一月個裏卻未必能有幾回,甚至都趕不上守着一個老婆的平頭老百姓。很多美人,一輩子就被臨幸過一次,然後就那樣默默地枯萎了。

三哥嘩變背後不可能沒有這些世家鼓搗。總之就是站好隊,兩派開始掐,不管誰贏了,他父皇都輸了。

此路不通,陸玺不打算走。

他其實一直也沒看到路。

直到後來認識了向晚,知道了他們的百工會,知道了白山那邊的另一片新天地。

不談個人感情,只沖這人人平等四個字,他就想來。

看陸玺表情終于有了一絲松動,袁玉郎趁熱打鐵:“您不管的話,大乾真的就亡了。您不用聽我們這些世家的擺布,甚至不過去都可以。您願意在這邊和神機子書一生一世逍遙自在神仙眷侶,我們絕不給您添堵。這小半年亂下來,世家的損失真的很大,很多家族已經慘遭滅門,再沒有從前的能量了。可是那些軍閥難道就好了嗎?從沒執政掌權,土匪出身,便是吸血,世家也是吸飽了,軍閥卻餓了太久,對百姓只會比世家更狠。百姓盼王師太久,王師卻遲遲不出,實在是絕望。我們呢?我們名不正言不順吶!您是大乾血統最正風評最好的一位皇族了,也是能力最強見識最廣民心所向的一位,您只要站出來承認自己是皇帝,那些軍閥算個什麽呢?這幾年半獸人也損失不小,有和談的意思,可是和誰談呢?那些土匪?此刻便是您最該站出來的時刻了,不管您想實施怎樣的新政,都沒人攔得住您,便是想把大乾按照白山六郡翻修一遍也沒人有意見。國不可一日無君吶!我替大乾幾萬萬百姓,謝您恩典了!”

袁玉郎撲通跪下,一頭磕在地上,鮮血橫流。

“下去養傷吧,我再想想。”

陸玺揮了揮手。

他對于白山的生活一直很習慣,和人勾肩搭背,和向晚當着衆人膩在一起沒個規矩,毫無不适。可是真的有人像當初一般跪在他面前,他的反應,卻還是從前做太子做王爺時候的反應。

他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有些怔忪。

“陛下!”

“別亂叫,”陸玺煩躁的皺起眉,“你想讓我直接把你打發回去嗎?”

“不敢,不敢,”袁玉郎識相地爬了起來轉身就走,臨走前卻還是丢下一句“微臣告退”,生怕陸玺不願意似的,逃也似的走了。

袁玉郎其實想游說一下向晚。便是別的皇帝在位的時候,寵妃的枕頭風也是管用的,更別提這位了,狹義上講專寵一年半,廣義上講,專寵十年了。

倆人相識于少年時,不管那時候倆人有沒有事——袁玉郎傾向于有事,畢竟少年男女血氣方剛——至少後來還在王府被金屋藏嬌兩年之久。他們的感情不用多說,為了她能三千佳麗一指頭不染,他是服氣的,他不像老百姓,不懂內情只會閑磕牙,那一批的美人他大概知道情況,不摻水,都是好看的。

陸玺吻她額角他看見了,完全下意識的舉動,自然得像是一天要做一百遍。

那是打骨子裏往外喜歡的表現,裝不出來。

更何況這位國母也不是個省油的,白山六郡他說他不管全是她打理也不是胡話,那幾件大事都是她一手操辦的。

結果。

他竟然找不出機會單獨和她說話。

不用真的單獨,他是想去做個說客,不是想偷情,丫鬟仆婦在身邊也好,省的瓜田李下再讓陸玺誤會,那可就嗚呼哀哉了。問題是陸玺,一大老爺們,竟然能寸步不離守着她,也真是閑的長毛啊!

是,她是快生了,可是你能幫得上忙嗎?能嗎能嗎?

給她捏腳?尊嚴呢?他有點相信陸玺真的沒有什麽地位只是個男寵了……

還有這功夫,說是開始陣痛了。産婆進去看了一下說是一指都沒開,還有得熬,得等呢。

讓他出來他不出來,死活在産房裏賴着。聽說是在裏面對着個大圓肚子念叨:閨女啊,閨女,快點出來吧,爹知道你最聽話了,你一定不會讓娘這麽難過的,對不對?

袁玉郎心想我看你能搞出什麽花樣來。

結果便隔着幾層門聽到一聲響亮的嬰兒的啼哭。

什……什麽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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