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于是乎蕭翎竟讓人一次送了十來壇過來,大大小小的酒壇擺了滿滿一桌,清一色的烈酒,結果可想而知,才半壇下肚便東倒西歪睜眼都困難,還被素問好一通鄙視。
蕭翎覺得自己憋屈極了,一般人醉眼蒙眬,面頰潮紅,酒嗝一個接一個,口齒不清地說自己“沒醉,還能喝”時,那肯定是真醉了,可她真沒醉,她腦袋瓜可清醒着呢,是這小姑娘的身體不配合而已。
但她兩手撐着腦袋,極力想睜開眼睛,嘟嘟囔囔嗚嗚啦啦了半天卻一句囫囵解釋的話都說不清楚的樣子,看起來無疑就是醉鬼一個。
最後還是虞子珩看不下去,把人拎去了榻上,回頭面不改色把剩餘的酒全部給解決了,連一滴也沒給蕭翎留。
辰州到了冬季夜裏冷得厲害,蕭翎體內帶着寒毒更是畏寒,後半夜竟給凍醒了。
睡了一覺終于是找回了些力氣,雖然走起路來仍七扭八歪,好歹能自己走路了。
本想溫些水來暖暖身子,不料才準備點燃蠟燭,外頭的廊燈突然熄滅,門口隐約有動靜傳來,扭頭看去便見一股濃郁的煙霧從門縫飄了進來。
對老祖宗用迷香,真是好大的膽子吶。
蕭翎挑了挑眉,淡定地回身拿了劍輕手輕腳地打開門,探了個腦袋出去左右看了看,見隔壁虞子珩的房門外站着一個十分眼熟的女子,這會兒手裏拿着一把匕首正在撬門。
“幹什麽呢,小朋友!”
那女子聞聲動作一頓,下一刻手中的匕首便轉了方向,直直朝着蕭翎飛來。
蕭翎迅速側身閃過,再看去那女子已經利落地翻身下了樓,她下意識便要追,不料一只腳才踏上圍欄卻被人從後頭拽住了胳膊。
回頭見虞子珩微擰着眉瞪着自己,“你又幹什麽?”
蕭翎往下指了指,“适才有人撬你的門,我這兒正準備追呢。”
“我知道,用不着你,先下來。”虞子珩道,那會兒他就站在門後,就等着那人進來自尋死路,卻沒想到蕭翎會恰好出來,“可看清了是誰?”
蕭翎點點頭,視線順着虞子珩的視線往下,見着自己仍踩在圍欄上的腳,幹笑了下收回去,然後指着自己的臉道:“看清了,是我呢。”
虞子珩聞言怔了怔,稍稍低下頭湊近了些盯着蕭翎酒氣未退的臉看了會兒,把人推回房,扔下一句“好好躺着去”,又去素問那邊檢查了下,确認裏頭的人還好好活着,這才尋着痕跡追了去。
那人輕功極好,可奈何虞子珩他不是普通人,縱使耽誤了一會兒,也絲毫不影響,到了城東一片茂密的竹林中,兩人先後落地。
目光森然地盯着眼前的人看了片刻,虞子珩眉心愈擰愈緊,眸中的戾氣也愈發地重,“地宮與無回島素來井水不犯河水,倒不知木堂主是何意?”
木辭朝尚未從虞子珩那駭人的輕功中回過神,又被吓了一跳,詫異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驚道:“你是怎麽認出我的?”
他從頭到腳,發型衣衫,甚至連兵器都打造的一模一樣,竟然也瞬間便被識破了!
然而虞子珩的耐性已然耗盡,下一刻手裏的刀便不耐煩地出了鞘,看不出路數的刀法被他舞得密不透風,起先那木辭朝還能還手一二,到後來連招架都困難,只能瞅準時機使了枚暗器,趁對方翻身躲閃之際向後翻出兩丈遠遠躲開。
低頭瞥了眼抖得厲害的右手,不禁駭然失色,是哪個王八羔子信口雌黃說地宮第一高手乃虞子祯,這不是明目張膽地坑人麽?
适才同虞子珩過了數十招,發現他許多招數皆不同,常人能把一種刀法完全融會貫通,練到登峰造極尚且不容易,這還是不是人?
太他娘的恐怖了!
即便此刻他家神功蓋世的島主親臨都不見得能打贏,慶幸的是虞子珩雖然帶着一身殺氣,卻并沒有對他起殺心,否則早就身首異處了。
一邊又困惑那迷香可是自己親手做的,效果甚為酷烈,便是在外頭燃上一些,也能讓方圓數丈內的人昏昏欲睡,封閉的房間裏吹了整整一管竟然不起作用了?
真是奇哉怪也。
好在他提前做有準備,一聲唿哨過後,竹林上方嘩啦啦響動起來,數十個黑衣人同時從竹竿上滑下,手裏抱着□□,落地後迅速将虞子珩團團圍住。
蕭翎便恰好落在這層層包圍圈裏。
木辭朝樂的拍了拍巴掌,上趕着送死的還真不多見。
虞子珩回過神,一把拉回踉跄地往前栽去的人,掃了眼那一圈蓄勢待發的追魂弩,擰着眉不悅道:“不是讓你休息,怎麽跟來了?”
吹了一路的寒風,此刻腿腳雖然還有些飄,但好歹徹底捋直了舌頭,“阿尋你不夠意思,打架怎麽能少的了我呢?”
橫豎是怎麽都站不穩,索性就歪歪扭扭地靠在虞子珩身上,然後才抽空看了眼站在幾丈之外長相打扮都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女子,笑嘻嘻道:“哎,真的挺像啊,我都快辨不出來了,阿尋又怎麽能确定我是真的?說不定我才是假的呢?”
虞子珩垂眸看了看似沒了骨頭般賴在身上的人,許久神色才稍稍地溫和了些,然後他忽地擡手在蕭翎胳膊上掐了一記,笑問:“疼嗎?”
“啊——你掐我幹嘛?”蕭翎尖叫着大步跳開,揉着胳膊罵道:“狗崽子,我是人不是魂,當然疼啊,不然我也掐你一下試試?不就靠一下嘛,瞅你那小氣巴拉的樣兒,再說了,這酒勁還沒過去,我是真的站不太穩!”
倒不知是有意無意,話音才落地腳下也跟着晃了兩晃,虞子珩迅速将人扶住,“知道酒勁沒過去,就老老實實待在床上睡覺,跟過來湊什麽熱鬧?既沒做夢又說的什麽胡話?假的便是假的,扮的再像也不是阿翎,我豈會分辨不出?更何況,他比阿翎高了半寸。”
忖了忖他當真遞上胳膊,說讓蕭翎掐回去,直把蕭翎給氣樂了,又笑罵他“有病”。
盯着兩人看了會兒,木辭朝一把撕掉人皮面.具,嫌棄地扔老遠,“哎,我說,你們倆這樣是不是有點兒過分?我這兒一圈□□手圍着你們呢,你們竟有這個閑情逸致在這裏公然打情罵俏?多少給小爺點兒面子嘛!”
蕭翎聞聲看去,微微一愣,還是那身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裝扮,手上的道具也還是擇君劍,可裝備下的人竟變成了一個俊秀的男子,“木辭朝?”
乍聽自己的名字準确無誤地從對方口中吐出,木辭朝詫異地挑了挑眉,“你認識我?”
蕭翎沒理他,到不知是想到了什麽,眉心一直輕皺着,須臾,指着虞子珩問:“你為什麽要殺他?”
木辭朝擺擺手,誇張地垮着臉為自己叫冤,“可不是我要殺他,是有人要殺他。”
“誰?”蕭翎問。
木辭朝翻了個白眼,一臉同情地看着蕭翎,心道:這小姑娘怕不是個傻子?哪有殺手暴露雇主身份的?
“關你屁事?!”
話音尚未落地忽覺一陣風自面門刮過,眼前黑影一閃,原本還歪在虞子珩身上的人不知怎麽就站在了自己面前,還順手在他腦袋上乎了一巴掌。
不及眨眼的功夫,鬼都不能這麽快,木辭朝摸着被打了的腦袋瓜,愣愣地問:“你,你打我幹嘛?”
蕭翎“啊”了一聲,趕忙往一旁挪了幾步,然後攤着兩只手,聳着肩無辜道:“我什麽時候打你了?別瞎說,我可沒打你!”
木辭朝嘴角一抽,無語地翻了個白眼,但思量着自己可能不是人家對手,只好作罷。
只滿心憋屈還故作傲嬌道:“切,好男不跟女鬥,不跟你一般見識。”
蕭翎也想翻白眼,無語一陣後,十分耐着性子嫌棄道:“你算哪個排面上的好男?”
木辭朝愣了下,哈哈一笑,一改前态,很有自知之明道:“我的确不是什麽好男。”
擡眼看了看前方還對峙着的一群人,他問:“哎,你說是那家夥厲害,還是我的追魂弩厲害?”
蕭翎順着看去,追魂弩雖比普通□□勁急許多,但碰上虞子珩這樣的高手也算不上什麽,唯一可怕是那藏在箭支中的剔骨蟲,便是擦着手中的兵器也能瞬間轉移至人身體上,不過一個呼吸間便能把活生生的人啃食的只剩森森白骨,其恐怖程度毫不亞于噬怨螟。
不能硬碰硬,只能躲,可一個人就算輕功再好,總不能比流箭飛的還要快吧?
由于剔骨蟲極不宜繁殖,追魂弩便成了無回島的鎮島之寶,倒是夠給地宮面子的。
稍作思忖,蕭翎平靜道:“我比較厲害。”
見木辭朝似乎是沒聽懂,蕭翎握着劍往胸口拍了拍,一本正經地又重複了一遍:“我說,我比較厲害。”
才說完人已經移步至木辭朝身後,與此同時,擇君劍也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木辭朝反應了一會兒,才後知後覺自己竟被這還沒自己高的小姑娘給挾持了,低頭看了看那烏沉沉的劍刃,命懸一線的境遇倒也沒露出什麽懼色,反而勾起一側嘴角吊兒郎當地笑說:“小丫頭,你這樣便不好玩兒了,哎,你也是那地宮的人?地宮裏能叫的出名的人哥哥我應該都見過,看你身手也不差,可我怎麽從來沒見過你?”
哥哥……
蕭翎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嘴角哆嗦了一陣,道:“我這不還沒開始執行任務,穆輕鴻就下臺了麽?”
“哦。”木辭朝點了點頭,想起那個弄走了穆輕鴻,并在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之內迅速将地宮洗白的傳奇人物便又問道:“哎,是誰那麽大本事,把他給攆滾蛋了?”
蕭翎挑了挑眉輕描淡寫道:“想知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吶。”
木辭朝往前看了一眼,心下一驚:“他?”
“不是。”蕭翎糾正道:“你身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