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卿已千年第 16 章 章

第 16 章

虞子祯眯了眯眼,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嫌惡地把臉轉向一邊,“話說我們也該回去了,你體內的噬心蠱死了,可我的還活着,嘶,适才倒是忘記向蕭莊主讨顆毒藥來吃了。”

虞子珩低聲“嗯”了一聲,沉默片刻又道:“待哪日我功力恢複,兄長與我再去趟雲澤山莊吧。”

這數月以來,虞子祯幾乎要對“去雲澤山莊”這五個字産生不可磨滅的心理陰影,無端端地又聽虞子珩提起,第一反應便是他又要去偷劍,頭皮跟着一緊,“啊?不是,你還要偷劍?阿珩,你到底為什麽非要偷那把劍不可?你說你又拔不出來!”

虞子珩搖了搖頭,劍既已認了主,他還偷它做甚?

見他不願意說,虞子祯只覺得頭疼,半晌兒無奈地嘆了口氣,“好好好,你不願說,就當我沒問,你呀,從小到大都是個怪人,走啦,走啦!”

虞子珩卻站在原地沒動,“不是去偷劍,是給兄長解噬心蠱,兄長護了我半輩子,以後也該為自己而活了,等除掉了蠱蟲,兄長與我從此便各走各路吧。”

虞子祯聞言怔在原地,詫異地看着虞子珩許久許久才回過來神,“阿珩你,你是不是知道了?”

虞子珩點點頭,似乎是笑了一下,但因為從來未曾實踐過這一表情,便有些不得其法,即使是極輕微地勾起嘴角,做起來也別扭的不行,索性放棄,努力在腦中搜尋着合适的詞藻,但最終也只憋出一句,“小顏姑娘,是個很好的人。”

“你是怎麽知道小顏的?”虞子祯上前一步握住虞子珩的肩膀,最害怕被人知曉的秘密突然曝光,神色不免有些慌張,“你,阿珩你跟蹤我?”

虞子珩搖搖頭,安撫性地拍了拍虞子祯的手,緩緩道:“不是跟着你,是跟着地宮的人,不過兄長請放心,那幾個人已經被我暗中除掉了。”

忽聞地宮二字,虞子祯心髒猛然被提起,又聽到人已經死了,才又落了回去,吐出一口氣,腳下一個虛軟,抓着虞子珩的胳膊才勉強站穩,想着竟被地宮的人發現,仍是心有餘悸,緩了許久,面色才恢複正常,“我不知他們竟發現了,阿珩,謝謝……”

若有生之年不曾遇見一個叫小顏的姑娘,虞子祯這輩子興許就陪着阿珩渾渾噩噩地耗死在那個萬惡之地罷了。

地宮裏的殺手是不能也不配擁有生活的,被噬心蠱控着,想活着只能聽命于地宮,其實死了倒也幹淨。

可偏偏叫他遇見了。

“阿珩,哥不是故意要瞞着你,我……”

“我知,兄長只是想保護她。”虞子珩打斷他的話道:“但地宮眼線衆多,幾乎遍布瀚海,所以趁被其他人發現之前,噬心蠱解了,兄長便帶她離開吧,走的越遠越好,天涯海角,永遠都不要再回來。”

虞子祯逐漸紅了眼,“那你呢?不跟我們一起走?”

虞子珩固執地搖頭,“兄長當知我并不向往人間。”

他這一生唯殺人一事做起來最為得心應手,能走去哪兒,更何況不回去當惡人,死後他又如何下得地獄?

兩人晝夜不停策馬返回栖山十二峰已是三日後的夜晚時分。

地宮地處十二峰中間的谷底,白日裏看起來窮奢極欲,富麗堂皇,宮殿一座連着一座,入夜便靜的猶如一片死城。

虞子珩才閉上眼,那道低沉的聲音便又在耳邊響起:阿尋,我這樣的人,死後是要入地獄的啊……

他猛地睜開眼坐起來,凝神四下看了看,卻又只見黑漆漆的一片。

這聲音在他耳邊回響了千年,世世如此。

每一世的輪回,他皆記得清清楚楚,可他總也記不起來與他說這句話的人是誰,只除了一個模糊的穿着一身紅衣的影子。

他記得這個人從刀口下救過他的命,也記得這個人一直将他護在身後,更記得自己後來是如何成瘋成魔。

可他唯獨記不起這個人是誰。

只有那一句話反反複複萦繞在耳邊:阿尋,我這樣的人,死後是要入地獄的……

他便想去地獄裏尋,可即便每次都自認為自己已經罪無可恕,該堕入地獄永世不得超生,偏偏就是入了輪回。

既然睡不着,索性便下了床,取來一壺酒,坐在窗前自斟自飲。

喝到一半,外頭突然嘈雜起來,聽起來似乎是在抓什麽人,虞子珩面色一凝,抓起衣服穿了往外走,到了門邊才擡起手,那門忽地被一股蠻橫的外力撞開。

虞子珩眸光一凜,迅速往後退,卻也不及來人速度快,下一刻便被人撞進懷裏跌倒在地,一顆堅硬的頭顱重重地磕在鎖骨上。

濃重的脂粉味撲面而來,虞子珩下意識偏過頭,伸手便要将壓在身上的人掀開。

好在那人反應夠快,一骨碌爬了起來。

虞子珩欲起身卻忽地覺得頸側一涼,側目看去一柄烏沉沉的劍正貼在自己脖子上,那劍十分的眼熟,霜降。

“蕭莊主?”

蕭翎一愣,叉着腰彎下.身子借着月光定睛看了看,看清躺在地上的人是誰,幹幹一笑收起擇君劍,揪着虞子珩肩頭的衣服一把将人給拽了起來。

她倒忘了,自己闖的便是虞子珩的“閑人免進”,地宮裏實行宵禁,且規矩最是嚴苛,這三更半夜的,又豈會撞着他人?

虞子珩再一次震驚于蕭翎那大的出奇的手勁,忍着揉鎖骨的沖動,拍拍被弄皺的衣服轉身去點燃了燈。

回頭瞧清楚蕭翎那張臉,不禁頭皮一麻,只見她穿着一身拖地三尺的大紅嫁衣,頭戴鳳冠,一張臉就跟進過染缸一樣,亂七八糟什麽顏色都有。

總之就看得很難受,難受的渾身上下都不舒坦,恨不得立刻扔到井裏好好給她洗洗幹淨。

見虞子珩擰着眉一臉嫌惡地看着自己,蕭翎狐疑地往自己身上看了看,跟着眉心便是一皺,“啧”了聲,扯下頭上的發冠發飾扔一邊,又從喜服上撕了一條兩指寬的布來,随手将散落的頭發束在了腦後。

然後粗魯地脫下最外頭那層大紅喜袍,擡起胳膊看了看寬大的袖子,最後拎起來繞着胳膊纏了幾圈塞進袖口裏,又依樣畫葫蘆收拾好另一只胳膊,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想起适才翻進院子時看到一口水井,她一言不發地轉身走了出去,再進來時那張花裏胡哨的臉已經被洗的幹幹淨淨。

興許是對自己太過粗魯,兩頰和嘴巴都被搓的紅彤彤的,有水珠從發梢滴下,恰落在鼻尖上,然後又順着輪廓滑過兩片紅唇,最後經由圓潤的下巴一路流進衣領中。

加之她衣衫有些不整,那畫面實在一言難盡……

見虞子珩神色又冷了幾分,蕭翎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轉向聞晚歌問道:“還沒洗幹淨?”

不能吧,她可是臉皮都快搓破了。

聞晚歌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幹淨了,幹淨了。”

幹淨得更像個勾人魂魄的絕世妖姬了,膚白勝雪,目若星子,嘴角微翹,天生帶笑,連她一個姑娘家看了都忍不住呼吸一滞,臉紅心兒怦怦直跳。

聽到第三個人的聲音,虞子珩才留意到除了蕭翎之外房裏還有一個姑娘。

跟蕭翎一樣,也穿着一身喜服。

虞子珩盯着蕭翎瞧了瞧,沒想到那天晚上,滄海霧州城裏被擄走的兩個姑娘裏竟然會有她,可憑她如今的身手,又怎麽可能呢?

但目光又落在聞晚歌身上,便大致猜明白了。

這時院子外頭突然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隐隐還聽得有人焦急喚着“珩公子”。

蕭翎眉心一跳,推着聞晚歌往裏走,一邊回頭對虞子珩道:“暫且借貴寶地避上一會兒,還有勞公子出去替我擋一下,多謝,多謝啊。”

虞子珩神色淡漠地看着蕭翎的背影,直覺有哪裏不太對勁,但敲門聲越來越急,便只好先出去應付了。

屏息凝神聽了聽,确認這院子的主人沒有暴露她二人行蹤的意思,蕭翎扭過頭看了眼聞晚歌身後那拖地三尺裙擺,抄起擇君劍給斬了個一幹二淨。

順便還解釋了一句:“拖拖拉拉的礙事兒,待會兒跑起來不方便。”

聞晚歌眨了眨眼,想說自己跑起來挺方便,但割都割了索性作罷,反正等她逃出去也得把這身惡心的衣服給撕個稀巴爛。

擡頭往門口看了眼,她不解地問:“阿姐,你還沒說你是怎麽進來的?還有,你又怎麽會認得地宮裏的人?”

聞晚歌只知道地宮是個神秘又恐怖的殺手組織,栖山十二峰漫山遍野都是煙瘴林子和要命的毒蟲蛇蟻,還不論山上那詭谲莫測的機關陣,即便是再輕功了得的絕頂高手也不敢輕易往裏闖。

故而地宮究竟是何等模樣,江湖上誰也不曾親眼見過,這許多年來就被傳的神乎其神,各種版本都有。

傳聞地宮的主人是個男女不忌還吃人的老變态,每個月都要派出八擡大轎,四處擄掠少男少女帶回去供他玩弄消遣。

老妖怪手底下養出來的人也個個心狠手辣,不過也不是人人都恨他們,至少,想殺人的還是歡喜的。

聞晚歌怎麽也沒想到,有天這傳說竟會降臨到自己頭上,被五花大綁塞進轎子裏那一刻死的心都有了。

好在她家阿姐神通廣大,也不知用了什麽方法混了進來。

蕭翎笑道:“我自然是跟你一樣被擡進來的,否則又豈能安然無恙地闖過那漫山遍野的煙瘴林子,迷霧大陣?”

但卻不全然是為了救她,多半的理由都是因為虞子珩,所以才必須混進來。

“至于那位珩公子,他救過我的命,所以就認識了。”

聞晚歌聽了驚詫不已,“地宮裏的人哪一個不是冷血無情的殺人魔,什麽時候會救人了?我才不信!”

蕭翎翻翻眼皮,“信也好不信也罷,但他确實救過我,不過說來話長了,改日我再跟你解釋。”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

相關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