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卿已千年第 114 章 章

第 114 章

如此不擇手段都要活着的人最後竟選擇了自我了斷,突然之間誰敢相信這結局?

蕭翎也輕易不敢相信,耗費一番功夫确認,心跳沒了,呼吸沒了,整個人都透着一股死氣,卻仍怕他詐死,就差沒抽出劍來戳幾個窟窿,猛然想起自己這眼睛可辨亡魂,急忙擡頭看向四周,果在人群外見着一團七彩霞光,此刻襲青岩的魂魄正穿過一個又一個的大活人的身體朝那團光走去。

一心想要将其剁碎了喂狗之人,如今終于死透了,她一時竟難以接受,這畜生合該千刀萬剮,受盡苦痛折磨,豈能這般容易就死去?

蕭翎恨恨地想着,卻被身側的人猛地攬住腰身往後退去,扭頭一看就見那将将死去的人渾身上下竟燃起赤色的火,不過一個呼吸的功夫那破破爛爛的身體就被燒了個精光,只留下一小堆焦灰,微風一吹便什麽都不剩了。

這等場面可不多見,不知內情的皆當場震住,更有人直呼邪門兒,視線掃過一座座墳頭,不禁毛骨悚然。

蕭翎只得解釋說他生前中了一種很厲害的火毒,死後屍身才莫名起火,這才解除了恐慌。

親眼看着仇人死去,還實實在在落了個死無全屍,挫骨揚灰的下場,心底多多少少也得了些安慰,但想起再也回不來的親人,許多人又忍不住抹起眼淚。

對于襲青岩的死,經歷過一回騙局的人都格外謹慎,從胡老爹拉走襲鶴齡之後聞晚歌便一直壓抑地抽泣着,這會兒急切想要詢問,卻奈何嗓子發緊只能發出哽咽之聲。

謝遙見狀便替她開口,問了一遍又一遍也總有疑心,甚至還走去老堡主墓碑前伸手摸了摸,确定什麽也沒摸到,又說:“好像是真的燒沒了,蕭翎啊,他确實是真的死了,對吧?”

擱在平時蕭翎早失了耐性,可此刻看着聞晚歌那絞得發白的手指和哭得通紅的眼睛心中唯有心疼,擡手抹去她臉上滑落的淚珠,耐心解釋道:“這世上沒有第二只上古兇獸供他作假,信我,襲青岩這次真的死透了,這會兒功夫說不好就已經被扔進地獄裏去了,可有的他受得!”

地獄十八層,層層何種景象,以前聽蕭翎細細描述過,天道不公,至少那裏尚有公道可尋。

“那便好,如此,這滔天之仇便終于報了。”聞晚歌按着嗓子啞聲道,然後微微扯起一點唇角,感激地看了蕭翎一眼,一步一步走到老堡主墳前跪下,拉着袖子在方才襲青岩靠過的地方使勁擦了擦,最後重重地磕了三個頭,“外公,阿爹阿娘,阿姐說你們已經重入了輪回,也不知道我說的話你們還能不能聽見,那畜生終于下了地獄了!外公啊,您放心,晚歌一定會替您重振襲家堡,我……”

話到此處她突地頓住,愣怔了會兒,嘴巴一扁,茫然又無措地痛哭起來,“可是外公,我該怎麽辦啊?襲家三十六路刀法阿娘雖教過我,可我卻總偷懶,至今連一式也沒學會……”

襲家堡才出事那會兒,蕭翎以及雲澤山莊一衆同門都曾信誓旦旦地同聞晚歌保證,待報了仇定會助她和襲鶴齡重振襲家堡。

放眼整個江湖襲家堡雖不是什麽威名赫赫的大門派,但開宗立派的時間比天下第一宗碧水清江都還要久遠許多,自然不能讓它就此沒落了。

可如今大仇得報,還未邁出第一步大家就徹底被難住了,襲家正經弟子現就剩襲鶴齡一人,但他自幼卻尤愛舞劍,老堡主對小輩最是疼愛,也不勉強,索性就由着他跟着燕蓉菀習劍,故而,這唯一後人卻對自家三十六路刀法一竅不通。

襲家刀法每一代皆由家主親身相傳,既沒有心法口訣,也沒有刀譜,換句話說,從襲家堡被滅門那日起,這刀法差不多就失傳了。

老祖宗留下的資本都弄丢了,這基業還如何能傳承下去?

見聞晚歌哭得傷心,謝遙本想安慰幾句,伸出的手還未觸到她的肩膀,又猶豫着收了回去,事已至此,他又能說些什麽呢?

就在衆人一籌莫展之際,虞子珩竟抽出悲鳴刀古裏古怪地舞起來,這突兀的行為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卻毫無察覺般,一個勁地拎着刀比劃,與其說是舞刀,倒不如說是在掄着玩,每個動作都懶散、随意又粗糙。

若在平常尚能勉強說他是在活動筋骨,可眼下這般境地……

怕不是在墳地裏待久了沾了什麽邪氣了?

就連聞晚歌也顧不上哭了,半張着嘴巴奇怪地看着他,在虞子珩兩手反握着刀慢慢悠悠地轉了一圈後,她驀地眼前一亮,這,這不是幼時阿娘教她的刀法嗎?

雖說當時阿娘舞得風聲呼嘯,但她跟在後頭就是這麽練的,那不情不願的姿态都一模一樣。

“小舅舅,你這耍的是襲家刀法?”聞晚歌激動的嗓音都忍不住顫抖,而後一拍巴掌蹦了起來,興奮喊道:“是了是了,三十六式,一式不差!”

這看起來跟姑娘家家跳舞一般軟綿無力的一套動作,竟是襲家三十六路刀法?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蕭翎也驚呆了,這刀法她雖不會,可好歹也跟老堡主切磋過,他老人家施展起來可不是這般模樣,內勁游走,刀身嗡鳴不止,震得她腦袋都是麻的,但細細回想,适才比劃的雖粗制濫造了些,招式動作好像又确實是這麽些。

這家夥!

“啧,人小姑娘都急得哭了,你這當人舅舅的鬧着玩兒呢?就不能好好演示麽?”

說完方才想起他還負傷在身,“你可是傷口又開裂了?”

虞子珩短暫地頓了下,捂着肚子點了點頭。

蕭翎頓時變了臉色,已然忘記自己身處何處,當即上前要檢查他的傷勢。

若非虞子珩反應迅速一把抓住了蕭翎的手,場面就尴尬了。

見她不依不饒,只得無奈笑着解釋,“逗你呢,我沒事,本就是怕你又着急,所以才悠着勁。”說着他忽地湊近蕭翎耳邊,“這裏人多,你若實在不放心,回去再給你檢查,好不好?”

素來不茍言笑的人突然間狡黠起來,着實讓人措手不及,蕭翎毫無意外怔住。

身後傳來噗嗤幾聲笑才醒過神,耳根一熱,收回手,後退一步老老實實站好。

面上雖鎮定,心中卻是在吶喊,自己可能是瘋了,衆目睽睽下怎就扒起人家衣衫來了?

若是以前好像也無所謂,可現在畢竟不一樣了,雖然也未曾瞞着大家夥兒,但總歸是難為情得厲害,畢竟兒女情長這東西在這一千多年裏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

謝遙在一旁看着卻甚是欣慰,師父師娘和白師叔都相繼離去,他這個大師兄竟成了山莊裏輩分最高的,蕭翎是他看着長大的,俗話說長兄如父,見她覓得良緣,心中自是高興不已。

雖說一個他叫小師叔一個管他叫大師兄,這輩分亂七八糟了些,但不妨礙他看着兩人般配,大抵也就只有小師叔這般的人物才能與蕭翎比肩同行了。

想來師父師娘泉下得知也是高興的。

不過,起哄也得看場合,于是拿出大師兄的派頭,喝止一衆看戲的同門,順勢轉移了話題,“小師叔,你何時學會的襲家刀法?”

虞子珩沒回答,擡眼往襲老堡主墳前看去。

老堡主年輕時是個武癡,總巴不得自己能培養出一個曠古爍今的武學奇才,自襲青川會走路便每日都要将那三十六路刀法演示一遍給他瞧。

上一世襲青川被擄去地宮時已到了記事的年紀,雖然後來遭受種種折磨,連自己是誰都忘了,但有些東西早就已經深深刻進了骨血之中。

那晚握住悲鳴刀時竟不自覺将這套刀法耍了出來,連屬于幼時襲青川的記憶也一點一點在腦海中浮現。

只是這等匪夷所思的際遇還沒顧得上同旁人說起。

“大概是夢中跟老堡主學的吧。”他如是說。

聞晚歌聽了,忿忿不平,轉身一抹眼淚叉着腰埋怨起地下長眠的人,“外公,你好生偏心吶,怎的就只教小舅舅,也不來我夢裏教教我?”

說着又擺擺手,很有自知之明道:“算了,算了,就我這資質估計在您投胎之前也學不會,還是外公英明,把小舅舅教會了,有他在晚歌日後總能練得成的,”

然後便走向虞子珩,一把抱住他的胳膊,煞有其事道:“小舅舅,我決定從明日起便棄劍練刀,有朝一日定要将把襲家三十六路刀法發揚光大,你可得好好教我。”

“棄劍練刀?” 虞子珩有些嫌棄地扒拉開她的手,皺眉道:“那我這段時日豈不是白教你了?”

“不能嗎?”聞晚歌眨了眨眼,指着自己一臉為難,“難不成你還指着我又學刀又練劍?不成的,小舅舅,你可千萬別太看得起我了!”

虞子珩當然不能指望聞晚歌,先前有爹娘寵着,平日沒少偷懶,故而根基不夠紮實,即便她有些習武的天分,等她學完那三十六路刀法也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他想做的事情還很多,可沒那多功夫耗。

都不用考慮,這重任自然就落在了襲鶴齡身上,那孩子雖自幼修習劍法,甚少握刀,但勝在他課業紮實,頭腦聰明,頓悟力也極好,怎麽都比聞晚歌來的合适。

然視為信仰的父親竟成了屠戮師門的畜生,這樣的打擊無疑壓垮了襲鶴齡的內心。

別說練刀,每每想起自己握着匕首往蕭翎胸口刺去那一幕,他甚至連劍都握不穩。

即便所有人都不再怨憎于他,說仇恨已消,說父是父,子是子,說他與那畜生不同,待他還同往常一樣,可他終究是過不了自己心中這一關,整日了無生氣地憋在房中不願見人。

蕭翎別無他法,思來想去只得請來了燕陽。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

相關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