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卿已千年第 95 章 章

第 95 章

“阿姐!”

“師妹!”

“師姐!”

一群人驚聲呼喚着慌慌張張圍過去,看着自家莊主一身鮮血、了無生息皆六神無主。

許久,謝遙才敢抓起蕭翎的手腕,屈指探了探,竟發現她已脈象全無,頓時吓得呼吸都停了。

“大師兄,你怎麽不說話?”

“是啊,大師兄你倒是說話啊,師姐她怎麽樣了?”

見他面色泛白,衆弟子急問。

謝遙唰地收回手,擡頭看了看一衆同門,驚疑未定之際又伸了手去探了把蕭翎的鼻息,終于面如死灰,不敢相信道:“蕭翎,她死了……”

“死了?”

“怎麽可能?大師姐最是福大命大,怎麽會死?大師兄你別騙人了……”

聞晚歌如今最不能聽這個字,腦中空白一片,呆滞了一瞬後,發瘋般揪住襲鶴齡的衣襟,猩紅着眼質問:“襲鶴齡!她是我阿姐啊,你爹殺了我外公,爹娘還不夠麽?你為什麽還要殺我阿姐?!”

聲音嘔啞晦澀,但也勉強能聽得清楚了,可那少年卻跟傻子般,除了瞪着眼睛不停地流淚,便沒了別的回應。

蕭翎來來回回飄了幾圈,看着那群後生各個表情哀傷地圍着自己,甚至哭起來,還不理人,腦子委實懵得厲害,最後只好停在虞子珩身前指着那群孩子,問他:“阿尋,這什麽情況?”

然而一連喊了好幾聲卻沒得到任何回應,虞子珩只盯着地上的人,入定了般,一動不動。

蕭翎不高興地皺眉,“哎,林一尋,我叫你呢,聽不見麽?”

确實聽不見,因為連她自己都聽不到自己的聲音,此時此刻周圍安靜極了,風聲也止了,她這才發現天光不知何時失了色,一切都成了深深淺淺的一片灰。

蕭翎狠狠怔住,這狀況太熟悉了,熟悉到令她心慌意亂。

又看了眼地上那個自己,她深吸一口氣,抓着臉上的肉狠掐了一把,可卻什麽也沒掐着,因為她的手穿過了整個頭顱,直伸腦袋後頭去了!

蕭翎沮喪到了極點,五識具喪,身體透明。

她這豈不是又“死”了?!

歷經一千年,好不容易借屍還個魂,好似什麽都還沒來得及做呢,結果一個不小心她就又“死”了,還是“死”在了一個嘴上沒毛的小兔崽子手裏……

那小子為什麽要殺她?

蕭翎大惑不解地飄到襲鶴齡身前,見那孩子面無表情,瞳孔渙散,就像失了魂魄那般。

瞥見襲青岩眉眼間的得逞,她頓時明白過來,襲鶴齡怕是被他爹給控制了。

利用一個她絲毫不設防的人來殺她,這可真是,憋屈透了!

蕭翎此刻是抓心撓肝地後悔,後悔方才沒有一劍殺了襲青岩,可眼下後悔已于事無補,因為她“死”了,她又“死”了!而且“死”透了!

死了便什麽也做不了了,只能眼睜睜看着襲鶴齡從衣袖中摸出幾枚雷火彈擲于地上,然後趁着混亂一手拖着他爹,一手拖着那可憐的小姑娘奔着北邊去了,力氣之大,腳程之快遠不是他原本該有的樣子。

襲青岩為何要帶走那小姑娘的屍身?

蕭翎更困惑了,不假思索跟上去欲看個究竟,豈料才追出十來裏路,背後忽地湧出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拽着她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再說虞子珩,連謝遙都帶了幾名師弟追着去了,他仍不為所動,直勾勾地盯着蕭翎倒下的地方,古怪地發着呆,眼皮不帶眨一下,面上也看不出情緒。

被聞晚歌推搡了一把,催促他快去救阿姐,他才猛地回神,風馳電掣般離開。

“虞公子好像走錯方向了,大師兄他們都往那邊追去了。”有弟子說道。

聞晚歌卻是陡然一個趔趄,被人眼疾手快地扶了才不至跌坐在地上。

見她雙手抖得厲害,那弟子又問:“小師姐,你沒事吧?”

聞晚歌搖搖頭,心急如焚地往前走,可越是心急腳步就越是虛浮,最後只得央人來背了,“快,回襲家堡!”

*

幾十年裏襲老堡主雖不與外人往來,但襲家堡的弟子大都是本地人,哭啼着求公道的在門前圍了一圈又一圈。

作為德高望重的老前輩,徐同風不得不站出來主持大局,然他已逍遙六十餘年,許久不曾面對這樣的場面,一時心力交瘁,頭大如鬥,以至于毫無顏面地被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虞子珩扯一路拎到屋頂上,還心懷感激。

站在風中許久終覺靈臺重歸清明,垂眼一看這才發現二人置身燕回塔頂,遂納悶道:“我說小虞啊,你把老夫拎到這兒來做什麽?哎,不是,一道送喪,怎麽你先回來了?”

虞子珩道:“你說過阿翎沒死。”

他雖強作鎮定,但聲音中尚帶着一絲顫抖,目光也透着些驚惶,能讓這冷心冷面之人失态的大抵也只有那位了,徐同風輕易便能猜到是蕭翎出事了。

“我知道她有一劫,卻不知是何時?沒想到竟是在今日。”見虞子珩死死地看着自己,又趕忙道:“我可沒騙你,她的确沒死,那寒潭原是九天通往人間的一個出口,後來被結界給封住了,結界中時間是靜止的,蕭翎雖重傷,但掉進去時還活着,自然也就死不了。

聞此言,虞子珩一直憋着的那口氣,這才敢吐出來,佝偻着身子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

徐同風還以為他是受了傷,關切地詢問了幾句,虞子珩卻是擺擺手,自言自語道:“她活着就好,她真的活着就好……”

徐同風心下了然,拍了拍虞子珩的肩膀寬慰道:“我頭前就已經說過她只是魂魄離體,沒死,看把你吓的。”

虞子珩閉了閉眼。

那一瞬他仿佛就看到了那一世蕭翎跌落不歸涯的樣子,于他而言,幾乎是天塌地陷了,“我要怎麽才能救她?”

“你?”徐同風搖搖頭,“你想下寒潭去把她撈上來好使她還魂?你怕是想多了!你覺得南嶺那無盡崖為何被稱作無盡崖?便是它真的沒有盡頭,就算爬上一輩子,也爬不到那谷底去,因為那裏同樣是一處結界,肉體凡胎是穿不過去的,所以就算你能找到方法抵禦寒潭蝕骨的寒氣,可走到到天荒地老都是無法到達寒潭的,不是誰都有蕭翎那般的機緣。”

眼見虞子珩一瞬間面色如土,徐同風又話音一轉,“不過,你雖救不了,卻也有人能救。”

*

蕭翎也說不清為何同無盡崖這般緣深,那輩子跌落下來在這裏困了好幾個月,如今又莫名其妙地飄了來。

不想千年的歲月變遷竟未對這山谷造成任何影響,一眼看上去絲毫未變,那花那草仿佛都還是原來的模樣。

石壁上的字也還在,一筆一劃都似将刻上去那般,看不出一點日曬雨淋的痕跡。

曾居住過的石洞草席,陶碗,木筷扔擺在原位,幹幹淨淨,一塵不染,就連她的身體五識也恢複了原狀。

若非在外頭飄着的一千年,每時每刻都記得清清楚楚,蕭翎都忍不住要懷疑過去的種種不過是南柯一夢,而她自從掉下來後根本還沒能出去。

百思不得其解之際就聽到外頭有人語聲,聽起來像是一個老太和一個少年。

這谷底竟還有旁的人?

蕭翎快步走至洞口,稍稍側了身子往外看了眼,當即就愣住了,尚隔着一段距離,怕自己是眼花了,她趕忙又往外走了幾步。

恰逢那少年擡頭看來,目光落在她身上先是怔了怔,接着咧出兩排牙齒,歡天喜地朝她跑來,“姐姐!婆婆說姐姐來了這方寸谷,我還當他是與我說笑,沒想到你真的來了!”

下一瞬,他又皺起眉頭同情地看着蕭翎,“凡人是進不來這九重天的,姐姐你真的又…死了?”

這個問題就問的非常耐人尋味了,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半晌兒,蕭翎試探地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會死?”

南月離遺憾道:“是知道,可我不知道姐姐什麽時候會死,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樣快。”

“哦。”蕭翎也不知此時心中該作何感想,于是又問:“那個帶你來這裏的老頭兒呢?”

南月離側身往後一指。

她?

蕭翎揚了揚眉,看向那位不緊不慢朝着他們走來的鶴發婆婆,白袍,拂塵,微風一吹,輕紗飛揚,看上去頗有幾分畫本裏神佛的氣息,心中瞬間生出了敬畏。

待她走至跟前恭敬地喊了聲:“師父?”

那婆婆慈善一笑,“多日不見,徒弟別來無恙?”

蕭翎又笑不出來了,撇着嘴道:“您故意的吧?”

她都死了,還別來無恙!

說完繞着那婆婆轉了一圈,一邊驚奇地嘆道:“我說您怎麽什麽都知道,原來真是神仙吶。”

還是位,女神仙!

“哦?”婆婆從容笑問: “你竟知道到我是神仙了?從徐老頭兒那裏聽說的?”

“那倒沒有。”蕭翎搖頭道:“老徐嘴巴可嚴了,除了情急之下說出我還沒死外,從未吐露半個多餘的字,可,您實在厲害的不像凡人。”

婆婆大聲起來,說道:“你這小丫頭不也挺厲害?”

蕭翎謙虛道:“我可沒您厲害,連我只是魂魄離體這種事情都知道,我自己都以為我是真的死了呢!”頓了頓,複又問:“不過,您既然早知我有此一劫,為何不稍稍提點我一下?”

婆婆嘆了氣道:“神仙不能幹預凡人的運道,再說了,你這不也沒死。”

也是,蕭翎心有戚戚地問:“那我還能回去?”

見婆婆點頭,心底的石頭終于落了地,那時尚活着,她那徒弟都揚言要拆了襲家堡和地宮,如今她這一死,指不定要瘋成什麽樣兒,還好,還好她還能回去。

得了肯定的答案,心情也輕松起來,“這神仙歷劫,過了輪回可就什麽都忘了,您怎麽還記得?”

婆婆卻是她理了理随風飛揚的銀發,答非所問道:“不久前老身我可是比你還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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