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卿已千年第 93 章 章

第 93 章

即便是不曾細細回憶,只敢簡而又簡地将那晚的事大致說了一遍,心口依舊痛澀難忍,秉着呼吸良久才覺得好受了些,擡眼見蕭翎眉頭緊鎖,面色頗為凝重,聞晚歌嗡聲問:“阿姐,怎麽了?是哪裏不對?”

蕭翎沉吟不語,片刻反問道:“你可還記得迷霧鬼林裏遇到的那個‘南月離’?”

“自然記得。”那樣一個不知是人是鬼的東西,她恐是一輩子都忘不了。

“阿姐為何突然提起……”

聞晚歌倏地止聲,雖隔着層層霧氣,可那時也看得分明,那自稱“南月離”的東西同樣有着一雙野獸的眼瞳,且脖頸上的皮膚同樣透着條條火光,正同襲青岩那般。

“阿姐是說襲青岩所中的炎毒是那東西弄的?”

“想來也只能是他。”

将以往所有與襲青岩有關的畫面快速在腦中過了一遍,蕭翎不禁輕呵了一聲,“怕不是他吧。”

怪不得總覺得他的身形看着莫名熟悉,怪不得初次來襲家堡時他對阿尋的敵意如此之強,甚至找來無回島的殺手,原來那時忌憚的并非是阿尋的“身份”,而是要滅口,就像一路追殺雲起那般。

頭前因她是扮的男裝,故而未能認出她來,否則那次想要滅口的就不止阿尋了吧。

再之後中斷任務,也并非是因為知曉了阿尋不是襲家後人,許是她二人不太好殺,恐節外生枝。

不過那時一切都看似合理,誰又能将那二人聯系到一塊兒呢。

一會兒是,一會兒又不是,聞晚歌就被弄糊塗了,“到底是不是,我都糊塗了。”

蕭翎卻只看了她一眼什麽也沒說,可偏過頭時目光就變得狠戾起來。

*

襲青瑤選擇遠嫁滄海十七州時,老堡主起先是不同意的,原因無他,太遠,舍不得,故要求聞澄倒插門,反正他無父無母。

可襲青瑤卻不願委屈了未來夫君,苦苦求了好些時日,老堡主才勉強點頭同意了這門婚事,但同時又提出了另外一個要求,便是二人百年之後要埋進襲家的祖墳,這樣到了那邊還能再見面。

知這可憐的老人是因為小兒子走丢,大兒子一家慘死,心中有魔障,聞澄想也沒想便答應了,索性祖上是誰自己也不知道,至于死後魂歸何處也無甚差別,襲家是他夫人的娘家,便也是他的家,總比別處好,多多少少算是落葉歸根了。

襲家堡滿門上下如今還活着的只剩下不知所蹤的襲鶴齡和聞晚歌這個外小姐,出殡這日,棺材還是聞澄的一衆徒弟趕來擡的。

一開始聞晚歌還極力忍着,直至看着外公,爹娘還有終得以歸家的小舅舅的棺材入了土,哇地一聲便哭了出來,整個身子趴伏在地上哭到肝腸寸斷,幾欲昏死過去,最後站立都困難,蕭翎和謝遙一人一邊攙着才勉強能邁動步子。

衆人的心情皆是沉重,走的時候一些年輕小輩還頻頻回頭,卻見有那麽一個人始終立于原地,不肯離去。

老人家不喜高調,送葬的左不過二十來個人,也都是互相熟知的,可左看右看人群中并不見少了誰。

“你是何人?”謝遙高聲問,卻等不到那人回答。

看着那負手而立的人,蕭翎只覺得自己的太陽穴重重地跳了幾下,“阿尋!”

虞子珩應聲飛掠而出,同時揮掌拍向那人背心,然他背後就似長了眼睛,縱身一躍輕松躲開,之後就若無其事地轉過身來。

這男人約摸五十來歲,身着喪衣,雲澤山莊的弟子不識得,可聞晚歌卻是對其恨之入骨。

攙扶着的人身體驀地一震,緊接着呼吸加重,整個人不住地發抖,謝遙疑惑地看去就見她瞪着那陌生面孔眸底通紅一片,看着像是恨毒了那人。

下一瞬她嘶啞地嚷着“殺了你,我要殺了你”便欲沖上前去,卻被蕭翎拽住,掙紮了幾下雙腿竟沒了力氣,聞晚歌逐漸頹然,滑坐在地上,死死地咬着嘴唇,眼底盡是灰暗。

是啊,憑她這微末的功夫,過去就是送死,她當真是無能啊,仇人就在眼前,自己竟沒有報仇的能力!

看了看突然就發起瘋來的師妹,又看了眼那不知哪兒冒出來的男人,謝遙腦袋裏嗡嗡直響,雖不曾見過,眼下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胸膛中一股怒火騰起,“他是襲青岩!”

聽聞此人便是殺害師父、師娘的混賬東西,一衆師兄弟先是一怔,心中頓時怒火中燒,口裏叫嚷着“殺了他,給師傅師娘報仇”紛紛要沖上去以命相拼,卻被蕭翎大聲呵斥了回來。

“你竟還敢來?!”蕭翎氣到發笑。

襲青岩理了理衣襟,扭頭往老堡主墳前看了眼,理直道:“好歹師徒一場,最後一程了,怎麽都得過來送送不是?不過我也并非是特意來送行的……”

他停頓了下,轉向蕭翎,審視一瞬指着她道:“不管你是個什麽東西,既已練成了凝霜訣我就能交你這個朋友,只要你将那凝霜訣心法告知于我,我便能看在你這個朋友的份兒上,至少讓他們活過今日,如何?”

這絲毫不把雲澤山莊放在眼裏的嚣張嘴臉饒是沉穩如謝遙也無法繼續冷靜,大喝一聲“賊子休要猖狂”,佩劍铮鳴出鞘。

在蕭翎起死回生之前,聞澄的所有徒弟裏,屬謝遙的武功最拔尖,眼下急勁的劍氣裹着怒火,當不容小觑,一衆師弟也是攥着拳頭,心中暗自為大師兄鼓勁。

熟料襲青岩只是揮揮廣袖便将謝遙卷飛了出去,可以說是不費吹灰之力。

衆師弟大驚失色,頭先的激憤全部化為驚悚,紛紛奔向謝遙,“大師兄!”

好在謝遙随機應變,于半空裏強提一口氣,翻騰幾圈落了地,雖踉跄了幾步,倒也毫發無傷。

“不自量力!”襲青岩嘲諷地哼了一聲,又迅速換上一副和顏悅色的面孔對蕭翎道:“你看,這小子意欲殺我,而我卻未曾傷他分毫,我可是很有誠意與你做這比交易的,一套心法就能換這麽多條人命,難道你不覺得挺劃算?”

确認謝遙安然無恙,蕭翎才把視線挪至襲青岩臉上,“我聽說你遭人暗算中了炎毒?”

襲青岩看了聞晚歌一眼,回道:“不錯。”

蕭翎意味不明地“哦”了一聲,“聽晚歌說這炎毒厲害的緊,身上的皮肉都給燒裂了,讓我猜猜,暗算你的應該是一個戴着青面獠牙鬼面.具的人吧?”

襲青岩故作驚訝,“你竟知道那人?”

“當然知道。”蕭翎皮笑肉不笑道:“我們交過好幾次手呢,那家夥可是個邪門兒的混賬玩意兒,你能從他手中活下來,也真是命大呢!”

襲青岩的面色就沉了些,眼中無端生了幾分怒氣出來,陰陽怪氣道:“聽起來,你們也挺命大。”

“是呢!” 蕭翎點頭道,似劫後餘生般慶幸地拍拍胸口,之後話鋒一轉,疾言厲色道:“你是需要這至陰至寒的功法來壓制炎毒?如果凝霜決真有此奇效,阿月為何不學,反而煞費功夫四處去搜羅屬性至寒的草藥?”

許是這突來的氣場讓人措手不及,又或者襲青岩原本心頭發虛,只聽他脫口便道:“那傻小子根本不能修習內功心法,更何況他心智不全,說起話來颠三倒四……”

一切聲音戛然而止。

不明所以的一頭霧水,卻也有三人神色難辨。

良久過去,蕭翎緩緩地将手中的劍拔了出來,劍鋒直指襲青岩,那陰冷令人不寒而栗的嗓音是衆人從不曾聽過的,“你知道的倒是挺多啊!”

心知被诓了,襲青岩索性就撕破了僞裝,仰天一笑,惡語威脅道:“既然知道我是誰,那便痛快地把心法交出來罷,否則,你身後那群小娃娃可就性命堪憂了,你以為憑着把無堅不摧的擇君劍就能護得住他們?別天真了。”

蕭翎也嗤地笑了聲,目光落在烏沉的劍鋒上已是一片寒霜,“容我糾正一下,這劍,它叫霜降,想要凝霜訣?那便給你!”

言罷,側身一劍揮出。

千裏冰封,萬裏雪飄确為誇大其詞,但随着狂湧而出的劍氣,四周竟是憑空聚起了薄霧,涼絲絲再到冷冰冰不過在一瞬間,最後吸進一口氣,胸口都冷的泛疼,之後只聽腳下有微弱的喀嚓聲響起,低頭一看,地面已然結出一層薄薄的冰花,連鞋底都同泥土凍在了一起,衆人心驚之餘慌忙将腳拔了起來。

不可思議地搓着手,哆嗦着,再望去,入目只一片白茫茫,哪裏還見得蕭翎的人影,只隐約有打鬥聲從遠處傳來。

雖然蕭翎的武功已登峰造極,但對方的實力同樣深不可測,看不見人,便不放心,謝遙一揮手,“走,我們過去看看,那可是殺害師父師娘的兇手,縱使功夫不濟也不能讓師妹獨自應對。”

“大師兄說的是,走!”

衆人應聲,跟着謝遙往聲源方向走,然而才踏出一步,窄刀便抵在了面前。

“虞公子?”謝遙不解地看向虞子珩。

後者卻不搭理他,閉着眼,腦袋跟着那邊傳來的動靜微微轉動,神情也專注嚴肅極了。

“我們此時過去只會讓阿姐分心。”見虞子珩不說話,聞晚歌啞着聲音解釋道,天知道她這會兒同樣擔心的要命,可她不能去做阿姐的軟肋,萬一襲青岩打不過阿姐,抓了她逼阿姐就範呢?

言之有理,謝遙等人只能焦灼地等待。

又過了片刻,聞晚歌實在害怕,拽了拽虞子珩的衣裳,哀求道:“你能不能過去幫幫我阿姐?”

虞子珩這才撩開眼皮看了聞晚歌一眼,簡潔道:“襲青岩有幫手,就在附近,你們若死了,阿翎會難過。”

衆人一聽便圍成圈警惕起來,

虞子珩重新閉上眼,專注蕭翎那邊的動靜,她總說自己如今的功夫不如他的,不過是她的殺心不如千年前那般重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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