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所有人都被震住了，待虞子珩回過神來，想趁機殺了鬼面人時，他已慘叫着狂奔至暮江邊，撲通一聲一頭紮了進去，只餘粼粼波光圈圈蕩漾。
兩只厭生獸跟着奔至江邊，勾長了脖子往水中看了看，其中一只去馱了同伴的屍體縱身跳去了對岸，另外一只則是跳進了江中，沒多大一會兒，馱着哀叫不止的鬼面人又浮出水面，上了岸後回頭朝南月離的方向看了看，兩只畜生一同奔着無回島去了。
再看穆輕鴻，竟不知何時也逃之夭夭。
直到在山丘間縱躍的厭生獸沒了影兒，南月離縮了縮脖子，擡手抱住虞子珩的胳膊，皺眉可憐道：“阿月以前身體上也會長出那樣的裂痕，可疼可疼了，要泡很多很多臭臭的藥水才會好，可是阿月把心頭血給了壞人之後就再也沒有長過了，也沒有再變成火泥巴了！”
似乎才意識到此事，他怔了一瞬後眼眸驀地一亮，頓時樂得不可開支，攤開雙臂原地轉了好幾圈，興奮道：“真的耶，大哥大哥，你看，你看，都這麽久了阿月都好好的呢！”
看着眼前手舞足蹈的少年，虞子珩溫和地笑了笑，拉着南月離走向蕭翎。
“你離得近一些，可認得出那鬼面人的相貌？”蕭翎問。
虞子珩擰着眉盡力在腦海中拼湊，最終宣告失敗，“不行。”
“也是，都爛成那樣了，鬼才認得出。”蕭翎遺憾地撇了下嘴，見徐同風調息完站起了身，又眉間一喜，“徐前輩您怎麽樣？”
徐同風擺擺手，笑道：“無妨無妨，入體的炎氣已被悉數壓住，待我每日化解一些，三五天的功夫便可全部清除。”
“無事就好！”蕭翎慶幸道，轉身去看曲修竹，他也收了真氣，但見素問和木辭朝仍低垂着頭未有絲毫醒來的跡象，又急問：“師父，他二人如何？”
曲修竹站起身道：“性命無礙。”
說完搖着頭嘆了口氣，複又道：“但他二人修為不足，老朽為保住他們的命，不得已只能化去了他們的內力，日後恐是無法再習武了。”
蕭翎聽了一愣，被化去內力，從此不能再習武，對于江湖人來說，是很難以承受的。
看出她的擔憂，虞子珩撫上她的肩膀，寬慰道：“至少還能好好地活着，都是鬼蜮裏熬出來的，放心，不會有事的。”
是的，至少活着，可看着昏迷中的素問，蕭翎卻不怎麽笑得出來，人是她叫來的，如今卻弄成這樣，自然心中有愧，“就沒別的辦法了？”
“唉！”曲修竹又是一聲嘆息，“反正老朽是無計可施了。”
蕭翎接着問：“您老人家怎麽什麽事兒都沒有？”
不知是否因為她話題轉換的太突然，曲修竹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愣怔地看了蕭翎一瞬，又扭頭看了眼徐同風，接着“我”了半晌兒，最後竟丢出一句“可能老朽運道好”來。
這答案明顯無法糊弄人，但曲修竹并不想多做解釋，幹脆繞過蕭翎走到南月離跟前，神叨叨說道：“阿月啊，如果這世上有這麽一個地方，可以讓你那些好兄弟無需躲在暗無天日的地洞中，而是可以在外頭自由行走，陪你玩耍，你可願意帶着它們跟老朽一塊兒去？”
南月離聞言一臉驚喜道：“老爺爺，你說的是真的嗎？世上果真有這樣的地方？”
見曲修竹點頭，阿月更興奮了，恨不得馬上就帶着好兄弟去，“願意，願意，阿月當然願意！老爺爺你說的這地方到底在哪裏啊？”
曲修竹神秘地笑笑，“你跟着老朽去了便知道了。”
南月離連連點頭，竟樂得連自家大哥也顧不上了，可兄弟倆好不容易才重逢，虞子珩哪裏放心把他交給別人，“前輩……”
曲修竹擡手打斷他，“老朽知道你不放心阿月，但你有沒有注意到一個問題？”
“問題？”虞子珩疑惑地順着曲修竹的目光看去，就見南月離的頭發中竟出現了幾縷銀白，被頭頂的陽光一照，刺眼的厲害。
他們日日都在一起，他竟完全沒發現，虞子珩心頭咯噔跳了下，一股莫名的恐懼緩緩湧出，想繼續詢問，可喉嚨卻緊得說不出話來，只是緊緊地盯着兀自開心着的南月離。
見狀，蕭翎上前一步問：“怎麽會這樣？莫非是那三滴心頭血？”
“不錯。”曲修竹看了眼南月離，不忍道：“之前因着有鳳首岩鱗蛟的心頭血他才得以活至千年，如今沒了心頭血，怕是……一群上古兇獸留在這裏本也是無窮禍患，故而不能再等了，老朽需得立刻帶他們走。”
有些話雖未說出來，但大家已心照不宣，虞子珩整個僵着，似失了魂魄，一如那日在北境的小客棧中坦白自己身世時。
蕭翎下意識地握住他的手，只覺得驚心的涼，像怎麽也捂不熱一樣，“阿尋。”
聽見有人低聲喚自己的名字，虞子珩身體震了下，他慢慢扭過頭，對上那雙滿是擔憂的眼眸，意識才逐漸回籠，收攏五指重重地握了下蕭翎的手，很快又松開，對着曲修竹抱拳道：“前輩若能救我兄弟，虞某定舍命相報。”
曲修竹捋着胡須笑了笑，虛眼觑着虞子珩，未幾，竟毫不客氣道：“好，你這句話，老朽便記住了，到時候你可別反悔不認！”
說完便轉向南月離，“阿月，跟你大哥道個別，咱們好上路。”
南月離先是乖順地“哦”了一聲，很快又反應過來這話不對，忙一步跳到虞子珩面前，仰着臉問他，“大哥，你不跟阿月一起去嗎？”
虞子珩沉默着看了他半晌兒，“阿月，大哥和蕭姐姐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辦，等大哥把事情辦完，就去找阿月好不好？”
“不好不好！”南月離的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樣，拒絕道：“阿月不要跟大哥分開，大哥不去，阿月也不去，阿月要永遠跟大哥在一起。”
說着扯過南月離的胳膊緊緊地抱在懷裏，任旁人如何勸說也不肯撒手。
沒辦法，曲修竹只能恐吓他道：“阿月啊，方才你也看到你那好兄弟是如何慘死了，就不怕剩下的那些也全都死于壞人之手？”
南月離聞言一臉為難，絞盡腦汁想了想，眸子一亮，“老爺爺，你帶它們去不就好了？”
豈料曲修竹的面色比他更為難，攤着手無奈道：“可你那些好兄弟不聽老朽的話，就怕老朽帶不走哇！”
這下徹底把南月離難住了，他舍不得大哥，也不希望好兄弟被壞人害死，這可怎麽辦？
就在他糾結不定時，只覺身體一輕，低頭一看腳下竟已離地一丈來高。
曲修竹一手抓着南月離的肩膀，另一只手習慣性地捋着胡須，“徐老哥，我這徒弟和徒孫日後便有勞老哥了。”
說完拽着南月離飄然而去，只餘那少年的聲聲叫喊回蕩山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