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守城的镖師說看見了陸玺帶隊歸來,向晚激動地跑上了城樓,顫抖着雙手握緊了千裏鏡,看見遠處緩緩開近的大隊人馬,然後看清了高舉着的靈旛,看見每個人頭頂的白布條,看見一身不算孝衣的孝衣,臉頰瘦得塌了下去的陸玺騎着同樣瘦了幾圈的掣電,看見隊伍中間漆黑的兩口棺材和幾匹老馬拖着的沒油了的機關鳥,忽然明白了一切。
不顧大家阻攔,向晚執意迎出了城,一步一步,直走向失魂落魄的陸玺,一言不發伸出雙手将他抱在懷中。陸玺用力地回抱她,将她抱離了地面,漸漸壓抑不住哭聲。向晚撫着他消瘦了許多的後背,努力側過頭,吻他的臉。他又一次轉過頭,以唇相接,大道之上,旁若無人。
好半天,直到因兩人毫無顧忌的擁吻尴尬別過頭看別處的将士們已經将周圍場景逡巡了好幾圈,他們終于分開,陸玺抱着向晚上了馬,放在自己身前,緊緊摟住她的腰,就好像,摟着他的全世界。
向晚抓起他摟着自己的手,放在唇邊吻過,再放下。陸玺則把頭深深埋在她的頸側,面頰與她的肌膚相貼,不肯分開一刻。
馬蹄達達,隊伍再次開動,緩緩駛入城門,向晚的母親帶着衆人在城內迎接,看見戴孝的隊伍,嘆息悠長。
“聽說人死以後七天,魂魄還會在人世間徘徊。我娘生前最後一個願望是看到我把晚晚追回來,成親。娘,我想趕在這幾天把我們的婚事辦了,讓我娘看到,行嗎?”
本來一直在操辦喪事,早把喜事扔在了一邊的向晚母親聽到陸玺這一句,頗感意外,卻還是點了點頭:“唉,好嘞,當娘的心情我懂,就盼着兒子能成親,再生幾個小孫子小孫女。你們也拖了這麽多年了,趕在這個時候,也好,也不必非得等什麽黃道吉日。明兒就是雙日子,禮服我早備下了,流程也早安排好了,就在小禮堂辦,順道再把兇煞沖一沖。你多吃點,看你瘦的!精精神神地成親,讓你娘看見了,也高興高興。”
陸玺用力眨下眼眶裏的熱淚,笑着說:“好。”
他們成親那一天,天空一片晴好,西北尚顯冰寒的早春二月難得吹過一股暖風,幾個小童扯着向晚血紅嫁衣長長的裙擺,沿路撒着糖果和花瓣。
邁過火盆,踏上地毯,緩緩前進,最終由喜娘鶴屏将蓋頭下看不清前路的向晚的手交到了陸玺手中,陸玺緊緊握住了向晚的手,帶着她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一結束,陸玺一個箭步上前,将他的新娘抱起來,新娘順勢撩開蓋頭一角,他迅速探頭進去狠狠一吻,周圍口哨聲起哄聲響成一片,兩人卻依舊旁若無人。
這一天,他們都等了,太久太久。
緩緩分開以後,陸玺抱着向晚,擡頭看天,透過小禮堂的琉璃頂,可見天空一片湛藍,萬裏無雲。
向晚也撩開了蓋頭,向同一個方向看去。陸玺在耳邊輕輕問她:“你說,她看得見嗎?”
“看得見的,”向晚堅定地告訴他,“她一定看得見,她一定,很高興。”
陸玺緩緩笑了起來,臉上冰雪消融,那一刻的他光華照人,簡直讓人無法移開雙眼。司儀順溜見縫插針喊了一聲“送入洞房”,他們就在所有人的掌聲起哄聲和善意的口哨聲中轉身進了新房。
本該在前面應酬的新郎官一入洞房就死活不肯出來了,大家會意地壞笑着,自顧自歡飲達旦,可憐的新郎官小舅子古原承受了大家對新郎官不肯出面又不敢鬧洞房的怨氣,被灌得人事不省。因為是在季太妃的孝期奪情辦的婚禮,所以舞樂等節目全部取消,大家喝到半夜,也就各自散了。
鶴屏看着大家走後空蕩蕩的小禮堂,幾個雜役在灑掃收拾,洞房的方向燈火暗了下去,新郎新娘已經睡了。
她那份從未出口卻又早被人看了個通透的暗戀,今天算是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她親手把神機子書纖細的手放在自己心上人手中,看着兩人擁抱,擁吻,走入洞房,做一些她并不想知道的事情。
她自嘲地笑笑,慢慢走開。
“還想去喝兩杯嗎?”
耳邊響起一個少年的聲音,她詫異地回過頭,看到一個喝的滿面通紅的十八九歲男孩子醉眼朦胧地看着她,笑了笑說:“好啊。”
第二天清晨,當新娘在新郎懷抱裏緩緩睜開雙眼,滿足地伸了個懶腰,并且摟住了對方的脖子,繼續閉眼小憩,另一個房間裏,鶴屏揉着因宿醉而疼痛欲裂的太陽穴,将被子拉到胸口,皺眉看着身邊鼾聲如雷的赤條條的少年,昨夜的一切緩緩浮現,腦子嗡的一聲中,她将另一邊的被子也向上拉了拉,蓋住了少年身上某個她十分不想見到的部分,并且捂住了臉。
輕手輕腳掀起被子,強忍不适去找衣服,卻還是驚醒了床上的少年,揉着眼睛打着呵欠發出貓一樣的小奶音:“嗯?該起了嗎?”
鶴屏迅速披上衣服蓋住了自己光裸的背影,少年依舊看到了那一閃而逝的雪白翹臀雪白長腿雪白後背,漂亮的脊柱溝拐出的小小弧度看得他喉嚨發幹。
他也想起了昨晚發生的一切。
“姑,姑娘,我,我會……”
“你會什麽?”鶴屏堵他,“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昨天的一切只當是從未發生,你要是敢說出去,我要你狗命。”
“可是……”
“可是什麽!轉過身去,看牆!我讓你轉身你聽沒聽見!對,就這樣。別偷看!把眼睛閉上!”
看少年真的聽話地背着她靠牆站好,并且乖乖閉上了眼睛,鶴屏小心翼翼将衣服一件一件認真穿好,可是腿心粘膩不适,讓她急需找個地方清理自己并且換身衣服。
也好,讓死心來的更徹底一點吧。
“喂,”她推了推少年,那白生生的屁股蛋看得她只覺自己眼中有針眼在滋生,“這是你家?有沒有浴房?”
“有,”少年的聲音裏滿是委屈,“在那邊。”
“有熱水嗎?”
“有,浴房裏有熱水管。我教你用吧?”
“用不着,你趕緊穿上衣服,給我看門。”
“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