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卿已千年第 63 章 章

第 63 章

“鳳首岩鱗蛟的後代?”蕭翎習慣性地看向虞子珩,他卻低垂着眼眸。

爐火映在臉上,睫羽撒下一圈陰影,看起來心事重重。

雖沒親眼見過鳳首岩鱗蛟是何模樣,但卻聽蕭翎詳細描述過,聞晚歌不禁懷疑道:“前輩,您是說那群黑猴子是那長着鳳凰腦袋的大蛇生出來的?”

她怎麽那麽不信呢?!

徐同風笑道:“這龍生九子還各有不同呢?”

聞晚歌想了想點頭道:“這麽一說好像也有道理,這兩者之間确有些相似之處。”比如都是銅皮鐵骨,再比如都能兩将人燒成灰,“然後呢?您繼續。”

徐同風接着道:“傳說在很久很久以前,那時候天地間還不是如今這般祥和的樣子,兇獸肆虐,苦不堪言,後來天降數月暴雪,汪洋便冰川,吃人的飛禽走獸無法适應那樣的環境,大部分都滅絕了,僥幸存活下來的也都躲了起來,不敢再出來作惡。”

徐同風指了指曲修竹又道:“這幾個月裏,我二人閱遍古籍,終于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便跟着書中記載一路找去了曉燭峰,果然在曉燭峰背面的涯壁上尋到了一個山洞,順着山洞進去,約摸往下行了百丈之深,終于見着了那個傳說凍了幾百只厭生獸的冰洞,不過寒冰沒看到,卻只見滿山洞沸騰的岩漿,和幾具厭生獸的骸骨,想來是百年之前山中的那場無名大火燒融了洞中的冰,将禁锢其中的幾百只畜生放了出來。”

又是遠古兇獸,怪不得怎麽都殺不死。

襲鶴齡問道:“前輩,曉燭峰上的火是如何燒起來的?”

曲修竹別有意味地看了眼蕭翎,“那還不是鳳首岩鱗蛟的傑作。”

曉燭峰起火那晚蕭翎曾飄去山上看過,卻見那山腳下的溪水中都淌着火,傾盆大雨降下來時,山火不僅沒有熄滅,反而順着雨水沖上了天,就好像下的不是雨,而是油。

當時蕭翎便有些懷疑這火跟那畜生有關,可怎麽會呢?

“鳳首岩鱗蛟畏水畏寒,困在寒潭中是如何脫身的?”

曲修竹道:“自然是有人将它救了出來。”

蕭翎更不解了,“活人是下不去寒潭的。”

曲修竹嘆息道:“南月離,大抵也算不得是人了吧。”

虞子珩終于擡起頭來,眉心擰成了川字,漆黑的眸子直盯着曲修竹,“算不得人,是什麽意思?”

蕭翎再次看向他,直到此刻才終于察覺出了那絲不同尋常,他似乎對“南月離”這個名字格外在意。

南月離……

南月……

“南月一族?!”

見蕭翎如此驚詫,聞晚歌忍不住好奇地問:“什麽南月一族?”

沈思賢接話道:“蕭姑娘說的可是南月王朝?”

蕭翎扭過來頭來,“沈公子也知道南月王朝?”

沈思賢道:“只是聽說過一些。”

聞晚歌頓時羨慕起他淵博的學識,“沈公子聽說的可真多。”

對面的少女捧着下巴看着自己,一雙水眸清澈透亮,沈思賢耳根一紅,不由得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道:“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曾聽家中長輩說起過,瀚海王朝以前并不叫瀚海,也不姓常,而是姓南月。”

“南月?”襲鶴齡仔細在腦中搜索了一番,“我怎麽從未聽說過瀚海裏還有這個姓氏。”

聞晚歌附和道:“我也沒聽過呢?姓南的倒是見過幾個。”

“正常。”虞子珩沒什麽表情地看了兩人一眼,緩緩道:“早在一千多年前就全部死光了。”

三人狠狠一怔。

“死”這個字從虞子珩口中說出,總有一種對生命大不敬的感覺,聞晚歌默默在心中念了幾句“阿彌陀佛”,才問:“如何死的?”

虞子珩卻又懶得開口了,慫拉着眼皮,鼻觀口,口觀心。

“你逗小孩兒呢?”蕭翎好笑地捶了他一拳。

虞子珩擡頭看她,不知名的情緒在眸底流淌,但他慣來隐忍,只是一瞬又恢複如常,繼續輕描淡寫道:“常氏一族曾效忠于南月王朝,後來出了個野心大的,謀朝篡位,不過幾年的光景南月一族千千萬萬的人便被殺了個幹淨。”

想不到常氏一族是這般上的位,三個年輕人聽後不禁唏噓不已,可朝代更疊歷來都是由鮮血來書寫的,就像早幾十年前瀚海和鄰國争奪疆域,不也是血流成河嗎?

只慶幸他們不曾生在那樣的戰亂年代。

“那,那個自稱南月離的究竟是不是南月一族的後人?”聞晚歌問。

曲修竹看了她一眼,回道:“與其說是後人,倒不如說是遺孤吧?當年常氏一族突發叛亂,直殺了南月王一個措手不及,為保後繼有人王後林氏帶着兩個兒子倉皇出逃,兩個孩子一個名叫南月尋,那年還不足十二歲,另一個才不過三歲,他便是南月離。”

襲鶴齡摸了摸快被驚掉的下巴,“鬼林中那個南月離和您口中所說的不會是同一個人吧?”

可不就是同一個人……

然而曲修竹才一張口,又被沈思賢打斷,“若照前輩這麽說,他豈不是活了一千多歲了?”

一百二十多歲高齡的他也只見過曲修竹和徐同風兩個,更遑論一千多歲的,那還是人麽?

曲修竹不高興地看着眼前幾個小娃娃,就不能乖乖地閉上嘴巴,聽他講?

視線掃過沉眉盯着他的虞子珩,曲修竹呵了一聲,“你小子也有話要說?”

虞子珩果真掀了唇,語氣中帶着一絲不已察覺的惶急問:“他活着?”

“嘶——”曲修竹撸了把胡須饒有興致地打量着他,“還是頭一回見你對旁的人如此感興趣。”

虞子珩目光一滞,下意識側目,右側紅色身影落入餘光中他又迅速垂了眸去。

蕭翎蹙了眉,不經意間看到他擱在腿上的手竟一點一點攥成了拳。

見虞子珩不搭話,曲修竹哼了聲,不過還是大度地回答了他的問題。

“也不算活着吧。”他說。

聞晚歌頓覺這老頭兒是個急死人的大喘氣兒,“什麽叫也不算活着?到底活沒活着?前輩,我都快被您繞暈了!”

曲修竹瞪着她,“暈了就別瞎打岔!”

聞晚歌老老實實地閉上嘴。

襲鶴齡、沈思賢也抿緊了唇。

曲修竹繼續道:“那時正直兵荒馬亂,林王後帶着孩子才出王城就被流民沖散,再後來……”他長嘆了一聲,接着說:“就像方才虞公子所說,幾年的時間裏南月一族幾乎全族被屠殺殆盡,那三歲的小王子被一家農戶收養,但十四年後也不幸被發現,從此東躲西藏,直到那天被追的走投無路,別無他法只得走進不歸涯下的寒潭,大概就是這裏再往北去三百多裏的地方。”

襲鶴齡沒忍住,脫口說道:“就是那個聽說但凡吸上一口寒氣都會凍傷髒腑的地方?”

見曲修竹斜眼掃來,心虛一笑,幹脆擡手把嘴巴捂了起來。

曲修竹這才又道:“正是,所以那群追兵只在外頭守了幾個時辰便自行離去了,然而南月離卻沒死。”

他突然停下來,又是那種不明意味的眼神看着蕭翎。

蕭翎終于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南月離說自己救過他,興許真有其事,可那一世她忙着到處殺人,哪有那閑情逸致救人?

當然,林一尋是個例外。

蕭翎扯出一抹假笑,以眼神示意曲修竹繼續。

曲修竹也回之以假笑,“當時,不歸涯上正上演着一場正邪大戰,鳳首岩鱗蛟本在亂石群中睡覺,被吵醒本來就不高興,加上睡了一年為曾進食,煩躁不已,便大開殺戒,大概是它運道差了些,竟被崖上的大魔頭拽了下去,連腦袋上連着心脈的羽冠都被生生薅了下來,最後與那魔頭一道墜入了崖下的寒潭。”

相較于蕭翎,聞晚歌表現的更為震驚,這故事她聽過呀,“阿姐,曲前輩說的那個大魔頭好像跟你說的是同一個人啊!”

是啊,同一個,好巧不巧她這會兒還就坐下你面前呢!

蕭翎眼角抽搐的厲害,想瞧一下阿尋此刻是何表情,卻又心虛的厲害,深吸了一口氣才快速地偷瞄了一眼,然而他的注意力卻全然不在自己身上,出着神,古怪的緊。

曲修竹不滿一而再再而三兒被打斷,吹胡子瞪眼道:“都還聽不聽了?”

聞晚歌捂着嘴狂點頭。

曲修竹剜了她一眼準備繼續,可張了張口卻沒發出任何聲音,片刻,氣呼呼地指着聞晚歌道:“叫你這臭丫頭亂打岔,老朽都忘記說到哪兒了!”

惹的徐同風哈哈大笑,毫不客氣地嘲諷他年紀大了,腦袋瓜不好使了,不過嘲諷完還是好心提醒道:“說那畜生被薅禿了頭。”

曲修竹一拍大腿,“啊對對對,那羽冠飄呀飄,恰好就落在了奄奄一息的南月離眉心之上,他機緣巧合得了鳳首岩鱗蛟的三滴心頭血,從此與那兇獸心脈相連,可身體變異後他再出不得寒潭,因為一旦出去皮肉骨頭立時就會化成一灘岩漿,立都立不起來,他雖變得人不人鬼不鬼,卻也不死不滅,就這樣在那冰窟裏度過了漫漫千年,至于後頭他和那鳳首岩鱗蛟是如何離開寒潭,又是如何尋得方法維持人形的,老夫就不得而知了。”

蕭翎啞口無言,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那撮毛竟然還有這樣因緣際會的後續。

三個年輕人也被這玄乎其神的故事驚得回不過神,消化了許久後興致勃勃地拉着椅子往曲修竹和徐同風身旁靠了靠,叽叽喳喳纏着二人繼續往下講。

兩個老頭兒被纏的實在煩了,這才又說起是如何跟着南月離來到此處的。

蕭翎卻沒甚心思聽了,暗暗觀察着虞子珩。

他雖一直維持着垂眸的姿勢一動不動,也不言不語,蕭翎卻能從他身上感受到某種極淡的傷痛。

就好像以前在不歸涯,他偶爾坐在涯前看着湍急的瀑布發呆時,所流露出的那種淡淡的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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