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說的有道理。”聞晚歌點點頭把心放回肚子裏。
沈思賢聽了卻是急上火,捏緊了拳頭加快腳步,未幾又忽地停下提議道:“我觀這周圍能見範圍越來越小,差不多已經到了林子中心了,蕭姑娘,虞公子……”
稍稍猶豫了下,沈思賢又道:“不若我們分開去找,希望總是大一些。”
這話說出來不免心慌,沈回春甘願等着毒發便是因為她知道這迷霧鬼林是個危機四伏的地方。
那日沈思賢帶着襲鶴齡和聞晚歌去見沈回春,起先她也什麽都不肯說,得知竟有一個小姑娘只身去迷霧鬼林為她尋藥,這才把解毒之法說了出來,千叮咛萬囑咐允了幾人上路。
進來的這一路時不時就能看見血跡,甚至殘肢白骨,眼下林深霧重還不知道後頭會遇到什麽危險,大家自然是聚在一處更安全,可他又怕月籠寒紗被人捷足先登,畢竟蕭翎說了這偌大呢林間興許就只有那麽一朵。
聞晚歌正不想跟虞子珩同行,聞言極力贊同,當即往左一指道:“那沈公子你便同死,咳,虞公子一道往那邊去。”然後又指了指右邊,痛快道:“我和阿姐,鶴齡師兄三個從這邊走。”
說完即遭到虞子珩的冷眼,“你是嫌死的不夠快?”
居然咒她?!
聞晚歌眼睛一瞪,壯足了狗膽正要反駁,忽地就聽到了幾聲粗噶的呼救聲。
這聲音熟悉的緊,聞晚歌眉心一皺便拔·出了劍,沈思賢反應更快直接上前一步将她擋在了身後,警惕地四下看了看卻并未看到任何人。
蕭翎細細地聽了聽後往上一指,“那裏。”
衆人擡頭看去,只見離地三四丈多高的樹枝上吊着一個枯樹藤纏繞而成的大球,那呼救聲隐約便是從球裏傳出來的。
“邢老三?”确認自己沒聽錯,聞晚歌揚了眉,收了劍幸災樂禍道:“還真給阿姐說着了,哪幾個挨千刀的山賊果真進了林子,這下還真用不着姑娘我親自出手了,呸,活該!”轉念一想她又道:“雖然我非常喜聞樂見他吊死在這裏,可是不是得給他弄下來問問究竟發生了何事?咱們心裏也好有個底?”
關鍵時刻還挺拎得清的,蕭翎贊許地看着聞晚歌,笑道:“正好讓我看看你這些日子進步了多少,去吧,小心些。”
沈思賢不放心道:“聞姑娘,要不還是我去吧。”
語畢聞晚歌的劍柄已經戳上他的胸口,她擡着下巴瞪着他不服氣道:“怎麽,你看不起我啊?”
沈思賢忙擺手解釋,可颠來倒去除了“不是,不是”又說不出別的話來,一時弄的面紅耳赤。
蕭翎把人拽開來,好笑地白了聞晚歌一眼道:“你慣會欺負老實人,有那本事你欺負那位去?”
聞晚歌往左看了眼,對上虞子珩涼嗖嗖的眼神唰地就把頭又扭了回來。
那死人臉除了蕭翎誰欺負得了?
憋屈地看了自家阿姐一眼,她憤憤地抽出劍,右腳往地上一蹬,飛身攀上了挂着邢老三的那棵樹,以小腿勾着樹幹倒吊着,蘊了幾分力在掌心往前一推那藤球便左搖右晃起來。
裏頭的邢老三緊摳住藤蔓眼淚婆娑不住地哀求,“小姑奶奶您快別玩兒了……”
聞晚歌當真發了善心,哼了一聲後穩住藤球,眯了眼睛透過藤蔓間的縫隙沖裏頭的人道:“我看這搖籃不也住的挺舒服?不若你就裏在頭呆着算了。”
邢老三拼命搖頭,“不舒服,不舒服,您行行好,放我下去成不?我邢老三日後定當牛當馬地報答姑娘的大恩大德!”
聞晚歌不屑地切了聲,心道就這熊樣兒當日怎麽敢對着她放暗箭的?
“我這劍法還不曾學到家,你可睜大了眼瞧仔細了,我是好心來搭救你的,若不小心戳你幾個窟窿那可怨不得我。”
邢老三一聽直吓得抱着腿盡量把自己縮成一個球,一邊抽自己嘴巴子,一邊哀求道:“小祖宗,姑奶奶,頭先是小人不長眼,多有得罪,還請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跟小人計較……”
一陣劍光飛舞,牢籠卻紋絲未動,聞晚歌尴尬地往下看去。
蕭翎強忍着笑,左手手腕一轉擇君嗖地便飛了出去。
烏沉沉的劍由下而上刺入,堪堪停在邢老三喉嚨前一寸的位置。
邢老三緊貼着背後的藤條,慘白着臉差點吓尿褲子,尋思着是不是躲在這藤條中更安全一些,那劍已經唰地被抽了出去。
邢老三瞪着眼睛一動不敢動,只聽外頭一陣哐哐哐的亂劈亂砍,他不由自主往自己身上摸了摸,還好胳膊腿兒都還在,離竅的魂魄顫抖着歸位。
正舒了一口氣慶幸着人便往下墜,不知砸斷了多少根樹枝後終于四仰八叉落了地,直摔的眼冒金星,五髒六腑錯了位。
聞晚歌掏了掏要被尖叫聲震聾的耳朵,從樹枝上跳下,輕紗被風吹起,裹着一層極淡的霧,就如仙女下凡塵。
扭頭瞥見沈思賢盯着聞晚歌一副癡愣模樣,襲鶴齡終大悟那句“護花使者”究竟是何意思,抿唇偷笑起來。
聞晚歌以為他是欣慰自家師妹學有所成,還得意地拍拍胸口,問:“我是不是進步很大?”
襲鶴齡有意無意瞧了眼沈思賢,贊道:“嗯,不錯,可厲害了。”
聞晚歌更得意了,回頭一腳踢在邢老三肩頭,叉腰道:“哎,沒死就趕緊的起來回話!”
邢老三渾身上下疼的直哼哼,這會兒倒希望自己是真的死了。
這分明就是挾私報複,卻敢怒不敢言。
唯恐自己這把骨頭被踢散架,邢老三頑強地爬起來盤腿坐着,一抱拳道:“多謝小女俠救我脫困,您想問什麽盡管問,邢老三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一臉橫肉堆出的褶子怕是能吓死鬼,聞晚歌忍着翻白眼的沖動喝道:“少給姑娘嬉皮笑臉,好好答話!”
看着那薄霧中泛着冷光的劍刃,邢老三心頭一哆嗦,立馬收起笑臉,忍着酸痛挺直了腰背,“好嘞,您問。”
她問?
聞晚歌不确定地看向蕭翎,後者抱着劍笑看着她,俨然不欲插手的樣子,于是清清嗓子道:“你那三個兄弟呢?”
才問完,邢老三神情愣怔片刻,忽地慫拉着嘴角捶胸頓足大哭起來,嗚嗚啦啦地說這林子裏霧氣太重,進來就跟睜眼瞎一樣,跑來跑去都是原地打轉,到晚上又陰森的吓人,頭先進來的各路人全部都瘋了,拎着刀劍你砍我我砍你,怕也死的一個不剩了。
一百萬兩黃金固然吸引人,也得留着命才能出去享樂不是,于是兄弟幾個一合計,就想着幹脆天一亮就趕緊出去算了,誰知道好不容易找到路忽然不知從哪兒竄出一群長毛怪物,沒多大一會兒功夫兄弟四人就死的只剩他一個了,若不是被那樹藤卷了去逃過一劫,怕是也早見閻王去了。
見他頭發亂糟糟一身狼狽,确像經歷過惡戰般,聞晚歌心有戚戚再次看向蕭翎。
然而蕭翎已被虞子珩扯去了身後。
“可看清了是何怪物?”他問。
邢老三抹了把眼淚道:“霧太大,那怪物動作又快,約摸是什麽猛獸之類的,塊頭比我還大,一巴掌過來就把人拍死了,我兄弟的屍體還在……”
邢老三左右看了看,最後往右後方一指,又哇哇地哭起來,“就在那邊躺着吶喂……”
衆人往邢老三所指的地方看了眼,只見參天樹木和雜草,再往遠處看霧就深了。
聞晚歌又踢了邢老三一腳,命道:“頭前帶路。”
邢老三嘴裏抽抽噎噎地應承着,捂着腰爬起來一瘸一拐地往前走,邊走還邊往後看,生怕一回頭身後就不見人影了。
走了一會兒終見一些打鬥過的痕跡,但卻不見邢老四等人的屍體,邢老三描述的場面慘烈異常,可放眼望去連一滴血也未曾見到,甚至也聞不到任何的血腥味,幹淨的有些過分。
邢老三伸長了脖子東張西望一陣,懵道:“不可能啊,這不可能啊,怎麽什麽都沒有呢?我分明看着他們就死在我眼前,血濺的到處都是,老四在那棵樹下,老五在這草裏,老六,老六被撕成了兩截兒,一半在這兒,一半被扔在那兒……他們,他們都哪兒去了?”
想到什麽他哆嗦着躲去離他最近的沈思賢身後,弓着身子把自己縮成一團,只露出一雙驚恐的眼睛,嘴裏似瘋瘋癫癫地不停念叨着:“被吃了,他們肯定是被怪物吃了……”
蕭翎和虞子珩對視一眼,令三人警戒,分別去邢老三所指的幾個地方細細查看了一番,屍體什麽的沒見到,卻看到了落入草下的幾堆灰燼,一如葫蘆齋裏那般。
“果然是他。”
“果然是誰?”聞晚歌問道。
事情并未弄清楚,本不該說出來平白叫大家心生惶恐,但恐七節龍骨防得了林子裏的東西,卻防不了外頭的,蕭翎便大致将碧水清江裏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雖然蕭翎說的情況和自己經歷的差不多,邢老四三人被怪物咬了之後也的确掙紮一番就中毒而亡,邢老三仍舊不信好好的人能眨眼工夫自己燒成渣。
壯着膽子跑過去扒開草叢看了看,才面如死灰,兩腿一軟癱坐在了地上,跟戲臺子上唱大戲的花臉般捶着大腿嗚嗚哇哇地又大哭起來,“哎喲喂,我可憐的兄弟們喂,你們可死得慘吶,是哥哥對你們不住哇,貪什麽財啊,如今命都給弄沒了……”
這人雖可恨,但悔不當初的樣子看着也怪可憐,
可自作孽又能怪得了誰呢?
聞晚歌收回短暫的同情看向蕭翎問:“阿姐,你說的那什麽黑猴子當真如此駭人,被它抓破點皮就中毒而亡,最後還被燒成一捧灰,屍骨無存?”
見她點頭不由得背脊一涼,豈不是比外公家的噬怨螟更恐怖?至少那些樹沒長腿不能追着人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