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肉粽子
就在白榆怔愣時, 小女孩已經慌不擇路跑進小巷子裏來。
可能是剛被拒絕過,也可能是太過于絕望,這一次她沒向任何人求救。
包括白榆。
過了一會兒, 一個個頭矮小、滿臉通紅醉醺醺的中年男人追着走進巷子來,咧着一口黃牙道:“小妹妹, 你等等叔叔, 叔叔有個大寶貝要給你看看。”
小女孩吓得臉沒有一絲血色, 一邊跑一邊回頭看,漂亮的小臉幾乎要哭出來:“我不認識你,你走開, 你不要過來,我不要看什麽大寶貝!”
中年男人咧着嘴,笑得極其猥瑣:“怎麽就不要了,你上次不是看得很開心嗎?快過來叔叔這裏,叔叔的大寶貝需要你摸摸親親……”
話還沒說完,他的面前就突然多了一塊木板被攔住了去路。
中年男人正想破口大罵, 定睛一看對上白榆漂亮的臉龐,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個充滿欲|望的笑容:“你長得好漂亮, 你也想摸摸我的大寶貝嗎?”
白榆嘴角緩緩勾起來, 笑道:“好啊。”
中年男人愣了下, 正要高興時,就見那木板朝的鼻子“砰”的用力砸下來。
鼻子一痛, 酸楚得他眼淚都下來了:“操!你個臭婊子……”
“砰”的又一聲。
木板和他的大寶貝來了個緊密接觸, 中年男人的怒罵聲也随即戛然而止。
他痛得捂着那個部位, 看白榆高高舉起木板還想再次砸下來,頓時慫了, 全身抖得跟篩子一般:“有話好好說……”
白榆笑得極其嬌媚:“不好意思,好好說不了一點。”
話落手起,手裏的木板再次狠狠砸在中年男人的頭上……
半個小時後,白榆牽着小女孩從派出所裏走出來,摸了摸她的頭道:“剛才公安叔叔說的話你也聽到了,他會被關起來,過後會送去農場改造,以後他不會再來傷害你。”
小女孩宋之微小身子還在顫抖,聲音細細道:“謝謝你白姐姐。”
白榆從口袋裏掏出兩塊錢和幾張糧票塞到她手裏:“這錢和票你拿着,萬一你表嬸不給你東西吃,你就去拿着錢去買點好吃的,以後遇到什麽困難也可以去找我,別氣餒,我相信你很快就能和你父母,還有其他家人團聚的。”
這是個可憐的孩子,爺爺和父母都被打成了臭老九關到牛棚去,父母不想她跟着去吃苦,所以散盡家財把她留在表叔這裏,讓對方幫忙照顧孩子。
可這女孩的表叔和表嬸卻是個無恥的小人,錢他們拿了,卻沒有好好對待小女孩,讓她從四五歲開始幹家務活,全家人吃完飯她才能吃,家裏也沒有她的房間,只能在客廳打地鋪。
小宋之微前段時間就遇到那個猥瑣男了,她第一時間告訴了表叔表嬸,結果卻被表嬸罵她小小年紀就發騷,這麽小就懂得勾引男人,還恐吓她要把她嫁給猥瑣男人,這也是剛才遇到中年男人,小宋之微不敢往家跑的原因。
不過好在現在已經是1976年了,就她知道的,已經有不少人得到了平反。
雖然不知道小宋之微的爺爺和父母是什麽身份,但想來應該在不久後也會得到平反的,到時候一家人就能團聚了。
小宋之微不知道想到什麽,眼睛紅通通的,擡起小手擦了擦眼淚道:“謝謝白姐姐,我以後會報答你的!”
白榆再次摸了摸她的腦袋:“姐姐不用你的報答,你只要好好活着就好,記得萬一遇到什麽困難,記得去找姐姐。”
小宋之微露出一個笑容,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
回到家裏,白榆一進門就看到林向雪拿着掃帚這裏敲一下那裏敲一下,不知道在幹嘛。
倒是土豆餅發現她回來了,立即搖着小尾巴沖了過來,圍着她繞圈圈,歡樂得不行。
養寵物就是這點好,它們永遠會用百分百的熱情歡迎你回家。
聽到土豆餅的聲音,林向雪這才發現白榆回來了,扭過頭來,一臉苦惱道:“榆榆,家裏出現老鼠了,不過我找了一天都沒看到它的蹤影。”
但她太害怕老鼠了,今天要是不把它找出來,她就別想睡覺了。
白榆:“家裏有老鼠嗎?不應該啊。”
搬進來之前她讓江霖買過老鼠藥殺過一回,平時她特別注意衛生,現在又養了土豆餅,如果真有老鼠的話,廚房裏應該會有痕跡。
林向雪:“我倒是沒看到,可早上靜婉姐說她看到了……”
白榆打斷她的話:“溫靜婉過來家裏了?”
林向雪臉上一絲尴尬的神色:“對,早上她送了蟹黃殼過來給我,後來又說要給我介紹工作,我便請她進來坐,後來她說口渴,我便去倒茶給她喝,等我倒了茶出來就見她拿着掃帚進了屋子,說看見老鼠了。”
白榆蹙眉:“你是說她進過裏頭的房子,那她去我房間了嗎?”
林向雪怔了下:“應該是沒有,她在樓梯間被土豆餅給攔了下來,榆榆,你是不是生氣了?”
白榆沒說話,而是放下軍挎包後在屋裏巡查了起來,雖然林向雪說溫靜婉沒上去二樓,但她還是上去看了一眼。
十幾分鐘後,溫靜婉便聽見對面傳來了吵架的聲音。
“……我知道你這是嫌棄我住在你家裏,可我又不是白住,我每個月都拿了不少錢出來買菜買東西的,我不過就是帶了個朋友進來家裏坐一下,難道這也不行嗎?”
“別人可以,但她就是不行!”
“你簡直不可理喻!”
很快,她就聽到對面傳來開門的聲音,她從矮牆望出去,便看到林向雪怒氣沖沖從對面跑了出去。
溫靜婉挑了挑眉,眼睛一直盯着對面的動靜,過了會兒,看白榆并沒有追出來,她這才轉身進了廚房做飯,只是時不時就留意着對面的一動一靜。
直到天完全暗下來,林向雪都沒有回來。
林向雪坐在沙灘旁,雙手抱着膝蓋,快近十一月了,晚上的風吹着還是有些冷。
就在這時,後面傳來一陣腳步聲,她扭頭看去,然後愣了下:“怎麽是你?”
葛大川撓了撓頭,走到她身後半米的地方停了下來:“不早了,你趕緊回去吧。”
林向雪撇了撇嘴:“你那麽關心我做什麽?”
葛大川又撓了撓頭:“我過來前聽說你跟白同志鬧矛盾了,白同志是個好人,你回去好好跟她溝通一下,我想她會原諒你的……”
話還沒說完,就被林向雪給打斷了:“白榆是個好人,那我就是壞人不成?”
葛大川繼續撓頭:“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
林向雪:“那你是什麽意思?”
葛大川撓頭,感覺頭皮都要被撓破了,他是來勸人的,怎麽好像又惹她生氣了:“我不知道我是什麽意思。”
林向雪看他清澈的眼神裏顯露出幾分愚蠢,簡直被氣笑了:“別撓了,頭皮屑都飛到我臉上來了!”
葛大川有些委屈:“我昨晚剛洗了頭的。”
林向雪懶得理他,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沙子,轉身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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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霖是在夜色降臨後才回來的,手裏抱着兩個老虎布偶,其實一個布偶居然有白榆半個人那麽高。
白榆又驚又喜:“你這是從哪裏買的?這老虎布偶怎麽那麽大?”
上次她夢魇時,迷迷糊糊中跟江霖提了要布偶的要求,江霖雖然答應了,可過去這麽久都沒有動靜,他還以為他已經忘記了。
她雖然有點小失落,但也沒放在心上。
可沒想到他不僅沒有忘記,還帶回來這麽大布偶,真是太出乎她的意外了。
這麽大的老虎布偶,平時她可以抱着睡覺,靠着看書,摟着吹吹風,反正怎麽樣都行。
江霖看着她:“喜歡嗎?”
白榆點頭:“喜歡,謝謝你,江霖。”
說完看他還看着自己,她咬了咬唇,挨過去,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她本想親一下就離開,卻仿佛撕開了猛獸的封印般,下一刻,腰就被他摟住了。
在她反應過來之前,他俯低下來,吻上她的唇。
唇瓣相貼傳來陣陣酥麻,白榆睜開眼睛。
他就在她眼前,四目相對的那剎那,白榆覺得自己全身的力氣仿佛被抽走了。
這就是只男狐貍精,專門勾人魂的。
不對,這是匹餓了兩輩t子的狼。
要不是嫁給江霖,她怎麽也沒想到,他高冷疏離的外表下,還有這麽兇狠的一面。
他扣住她的後腦勺,讓她緊緊貼着他,想躲都躲不掉。
白榆渾身軟成一灘水,腦子卻本能地湧起绮念。
雖然她身體還有些許的不舒服,但如果他要的話,也不是不可以,因為她其實……也有點想。
只是江霖并沒有進行下一步的動作,良久後放開她,啄了啄她的唇瓣:“你跟向雪發生了什麽事?剛才大川去找我,說你們吵架了。”
白榆這才想起有正事要跟他說。
她整理了一下呼吸,而後湊過去,在他耳邊低聲說了起來。
十分鐘後,江霖從圍牆跳了出去,悄悄出了門。
等他再回來,白榆已經睡着了。
他輕輕來到床邊,在她身邊的位置躺下去,看着她的背影,心裏感受到一股從未有過的安寧。
誰知下一刻,白榆就翻轉過來,一只手“啪”的一聲擱在他胸膛上,不等他把手挪開,她的腳又纏上來,壓住他的身子。
片刻後,她整個人如同八爪魚般纏在他身上。
江霖唇角下意識勾起來,眼底的笑意和寵溺絲毫沒有掩藏。
他湊過去,在她額頭親了親,然後摟着她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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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白榆去上班後,林向雪敲響了隔壁的門。
溫靜婉打開門看到她,露出驚訝的神色:“向雪,你這麽早過來找我有事嗎?”
林向雪眼睑下露出深深的黑眼圈:“靜婉姐,我想問問你,你昨天說的那個工作現在還招人嗎?”
溫靜婉點頭:“還招人,你想清楚了?”
林向雪神色有些頹喪:“嗯,我想盡快去上班,就不知道單位能不能提供宿舍?我想……盡快搬出去住。”
溫靜婉露出了為難的神色:“就算你被錄取了,也只是臨時工,臨時工不能住在單位宿舍裏,你和白同志兩人怎麽了?我昨天聽到你們好像因為我吵架了,我本來想過去跟白同志解釋的,可我一想到白同志那麽不想看我,所以才沒過去,實在很對不起。”
林向雪搖搖頭:“這哪是你的錯,是她太固執太強勢了!你從頭到尾都沒有做過對不起她的事情,她不喜歡你就算了,可我不過是邀請你去屋裏坐了一會兒,這都不成,我算是看明白了,寄人籬下的日子不好過,我現在就想趕緊搬出去,要是實在不行,我就回京城去!”
溫靜婉連忙道:“不至于,你過來這裏就是想體會獨立的生活,你要是這樣灰溜溜回去,豈不是更讓人看笑話了?”
林向雪咬着唇沒出聲。
溫靜婉:“你跟我去單位面試,回頭要是面試上了,你回來就跟白同志道個歉,暫時還住在江家,等以後轉正了再搬出去,至于你和我的交往,以後就不要再在白同志面前提起來,這樣她也就不會跟你生氣了。”
林向雪蹙了蹙眉:“這樣搞得好像我跟你交往是很見不得人的事情,之前在京城,就是我父母都不會這樣管我,我覺得她太霸道了,而且我昨晚出去那麽久,她也沒有去找我,我算是看透了。”
溫靜婉又安慰了幾句,才回去拿公事包,然後載着林向雪一起去了單位。
林向雪的普通話很标準,字正腔圓,本地的播音員就算通過考試,也帶着口音,因此林向雪很容易就通過了面試,但因為她沒有播音員證件,暫時還不能轉正。
白榆這邊來到單位,一進辦公室就又對上了魏光宗嘲諷的眼神。
白榆:?
這光宗耀祖的家夥又想幹嘛?
下一刻就聽對方道:“我昨天還羨慕白同志你出了那麽大的風頭,以為章書記肯定會給你安排一個好位置,沒想到竹籃打水一場空,什麽都沒有,白同志你是不是很失望?”
白榆盯着他看,突然來了句:“魏耀祖同志,你的牙上有菜。”
魏光宗怔了下,而後立即閉上嘴巴,站起來急匆匆跑出去。
找遍了整個報社,好容易找到一面鏡子,他張開嘴巴一看,再次愣住了。
根本沒有菜!
可惡,白榆居然敢騙他!
還有,他叫魏光宗,不是魏耀祖,她是豬腦子嗎,一直叫錯他的名字。
氣死他了!
等魏光宗回到辦公室,白榆卻已經不在了。
林幹事來上班後,看到了白榆畫的板報驚為天人,又聽其他同事說了昨天罐頭廠工人來參觀的反應後,狠狠反省了一下自己的水平,然後拿着一盒綠豆糕過來找白榆,請她教自己畫板報。
白榆自然樂得跟其他同事打好交道。
林幹事也有一定的基礎,只是畫人物畫這種東西不是一學就會,不過白榆表示可以慢慢指導她,把林幹事感動得熱淚盈眶。
白榆當然也不會白幹活,趁機跟林幹事打聽袁主任以及章書記。
林幹事為了感激白榆願意教她畫畫,于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把知道的事情通通告訴了白榆。
從林幹事的口中,白榆進一步了解到掃盲這個工作所面臨的困難,她決定在袁主任回來之前,想出一個可實行的計劃。
中午她和林幹事,以及程芳三人一起去隔壁罐頭廠飯堂吃飯。
報社人不多,因此并沒有設立飯堂,而是跟隔壁罐頭廠合并用一個飯堂。
前兩次來吃飯,大家看到白榆,只覺得她長得非常漂亮,于是多看了幾眼,随後該幹嘛幹嘛,可這一次,她一進來立即受到了衆人的歡迎。
“那個是不是隔壁報社畫板報的白同志?”
“沒錯,就是她!白同志,你來吃飯嗎?”
“張師傅,這就是那個畫板報的白同志,麻煩你給人家女同志多舀幾勺肉!”
“對對,白同志昨天那板報畫得實在太好了,我今天打算帶我家人過去報社那邊看,白同志,這包子我請你吃。”
“白同志,我請你吃肉!”
林幹事和程芳看到白榆被人包圍起來,大家紛紛給她各種吃的,不由又吃驚又羨慕。
尤其是林幹事,羨慕之餘心裏還酸酸的。
她畫了那麽多次板報,可沒有一個人記得她,更別提給她吃包子吃肉!吃空氣就有!
白榆也沒料到大家會這麽熱情:“謝謝大家,這些東西大家都拿回去吧,我一個人也吃不了那麽多。”
大部分人把東西拿走了,但還有些人給她偷偷塞了水果和糖果點心等,讓白榆有些哭笑不得,同時又心暖暖的。
不過這也堅定了她想把掃盲這項工作做好的決心。
到了下午,等忙完其他活兒後,白榆便開始在紙上畫連環畫。
魏光宗從白榆的辦公桌後面走過來,又走過去,終于在走了七八次後看清楚她在幹什麽,立即回自己座位也開始畫了起來。
他覺得白榆昨天就是走了狗屎運,但論實力,她絕對不是自己的對手。
不管她要做什麽,他反正不能讓她壓自己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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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後,白榆一回到家裏,雷大姐就拿着幾個粽子上門來了。
雷大姐送過來的粽子有兩種,一個是鹹肉粽子,一個蜜棗粽子。
鹹肉粽子裏頭爆了豬肉蛋黃,還有菌菇和火腿肉,吃起來十分香。
雷大姐送了三個過來,白榆自己吃了兩個,一個留給江霖,卻沒有留給林向雪。
林向雪知道後,眼紅紅地再次跑了出去。
這次溫靜婉看到後很快跟随了上去。
兩人在沙灘上聊了好久,之後又一起去國營飯店吃飯,等到天黑才手挽着手一起回來。
白榆和林向雪鬧別扭的事情,就連謝旭東都知道了,偏偏孫薔薇這幾天都宅在家裏,什麽消息都沒不知道。
謝旭東想了想後,決定還是跟她說一聲。
他來到孫薔薇房間門口,剛敲了敲門,就聽裏頭傳來孫薔薇哭喪的聲音:“謝旭東,救命啊!”
謝旭東吓了一跳,趕緊推門進去,就見孫薔薇坐在床上,兩腿交纏,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孫薔薇倒吸着涼氣:“謝旭東,我的腳麻得快廢了,你快幫幫我。”
謝旭東:就這?
他還以為她出了什麽事呢。
他走過去,對上她的臉,突然伸出一根食指朝她的腿一戳。
孫薔薇叫了起來:“謝旭東你個混蛋,我要殺了你。”
謝旭東仿佛戳出興致來,伸出手将她一推,下一刻,孫薔薇就像一個壞掉的不倒翁一樣,晃了晃,然後維持着兩□□盤的姿勢往床上倒下去。
孫薔薇氣得不行:“謝旭東你幼不幼稚?”
謝旭東這才解開她兩只腳,對着她麻t掉的腿噼裏啪啦一陣拍打。
孫薔薇那個酸爽啊,兩只腿又酸又麻,痛得她嗷嗷叫。
謝旭東:“你小聲點,被人聽到還以為我們在幹什麽。”
孫薔薇氣得咬牙:“那你就不能輕點?”
謝旭東:“不能。”
孫薔薇:“……”
不過經他這麽一拍打,兩只腿的血液開始回流,過了一會兒,她的雙腿終于不麻了。
孫薔薇扭了扭腳,下一刻就一腳朝謝旭東的子孫袋踹過去。
謝旭東吓了一跳,抓住她踹過來的腳咬牙道:“你這是想恩将仇報?”
孫薔薇發了狠,飛撲過去纏住他的腰,謝旭東沒站穩,兩人齊齊往床上倒下去。
身子交疊在一起,緊緊相貼。
四目相對。
兩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