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脈謠第 47 章 寵姬

百工會,是她們這些無權無勢手工業者的唯一的依靠。

這是個不起眼的組織,不經商的,不做工的,大多根本連聽都沒聽說過。

是以皇帝竟然敢大大方方把這個标識刻在捧盒蓋子正當間兒。

盒子上刻了一圈纏枝紋,然而看見了那個标志的她格外留心,仔細看了兩遍,從纏枝紋裏看出藏了整整一句神文。

冬月二十七夜裏,拖住豹七。

管,還是不管。

這真的是個問題。

拍拍良心說,這個豹七除了不是人以外,好像真沒什麽毛病。

而且他那麽喜歡她。

只是她能感覺到,這種喜歡,是動物那種粗淺的喜歡,他不關心她想什麽,不關心她愛吃什麽東西,愛看什麽書,喜不喜歡出去玩兒,喜不喜歡聽曲兒。

他喜歡她就摸,親,上。

他甚至不大關心她是不是也喜歡自己。

你喜不喜歡老子,老子要你也得給。

就是這麽簡單直白粗暴狠。

照理說,作為戰利品,這待遇已經沒比的了,不說別的,豹七這身份地位,多弄幾個女人多容易,結果偏偏就她一個人,宮裏的娘娘知道了都得羨慕。

可是宮裏的娘娘太傻了,竟不知道她們的皇帝早被神機子書勾了魂。

她知道這二人的事。前兩年她還曾被百工會的人派去給子書姑娘做過衣服,出入都蒙着眼睛,什麽都不問,量了尺寸就走,臨走前看見一個男人一把搶走了子書姑娘的雕刀,說,晚晚,你歇會兒吧,眼睛不疼嗎?你要是無聊,要不要我彈琴給你聽?

百工會的人告訴她那個男人是穎王殿下,也就是現在的皇上。

她永遠都忘不掉在那雙眼睛裏看到的,她渴望了一輩子卻恐怕永遠也不可能得到的,愛情。

冬月二十七夜裏為什麽要拖住豹七?

很簡單。

他要逃。

他不想當皇帝,他不稀罕這後宮三千佳麗,他要離去,奔她而去。

怎麽舍得,不幫忙。

陸玺這煙瘾越發大了,每天攤得更久,不是胳膊疼就是腰疼再就是腿疼,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多縱欲無度,反觀真正縱欲無度的豹七,人家精神的很。

煙瘾大了,脾氣也不小,太醫想給把脈,抵死不從。

他還是會時不時回去看掣電。

掣電也已經徹底廢了,不僅頭上長了瘤子,兩肋也長了倆大疙瘩,原來那麽好看的一匹馬,現在所有別的馬都不搭理他,最喜歡他天天粘着他的小母馬也另覓新歡了。

這一人一馬,就這麽形影相吊,陸玺毫不避嫌地摸馬頭頂那大瘤子,疼得掣電直抽,他只好改摸他掉的稀稀拉拉的頸部鬃毛,已不複銀亮,只剩灰不啦叽要死不活的顏色。

陸玺的臉色也蒼白灰敗,時常咳嗽,胸腔裏發出拉風箱一般的聲音,喑啞難聽。

對這病秧子的防衛依舊,可是所有的士兵,太監宮女,都下意識的對這要死不活的傀儡皇帝放松了警惕,有時候還會想,他不會就這麽痨病了二十多歲死在任上吧?那下一個誰即位?

直到那一天,冬月二十七,京城迎來了入冬以來第一場雪。

陸玺跟瘋魔了一樣還要去看他那破馬,小太監裹着個披風呵欠連天跟在後頭,大雪拍的他睜不開眼睛,心裏把這痨病秧子咒了百八十遍。

看見陸玺走過來,掣電刨着四蹄,拖着沉重的身軀,依然來歡迎地蹭他。

陸玺翻身上馬。

這馬還成嗎,倆大瘤子加上個大活人,還能走得動?

何止是走!

這病殃殃毛掉的斑禿的灰馬,載着一身明黃龍服襯得臉色越發蠟黃的病殃殃的人,四蹄撒開一個縱躍幾十丈竟是眨眼過。

小太監揉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這一切。

僅剩的馬毛在這凜冽的寒風裏基本都被刮飛了,馬光禿禿的粉色身子看着有些瘆人,直到狂奔使馬身充血,如一道紅光,馬身上的兩個大疙瘩迎風撕裂,一雙肉翅破繭而出,額頭的瘤子裏也伸出一只匕首一樣朝天微彎的獨角。

掣電扇動翅膀,全身紅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退去,轉而被覆蓋上一層銀光。從前它毛色美麗,還是動物毛皮絲綢一般的亮,而此刻這銀光已經不在此列,而徹徹底底是金屬的銀鐵色,刀槍不入的樣子。

一躍踏在欄杆,二躍直上乾元宮頂的琉璃瓦。

陸玺催馬站在乾元宮頂的瓦脊上,風雪中一身龍袍一件鶴氅獵獵作響,策馬狂奔使他的臉色也有了幾分紅潤,玉白的臉竟微微透明,見了琉璃色。

他俯視這京城。他俯視這衆生。

小太監吓得尿了褲子,此刻終于想起來要去叫人,連滾帶爬地去了。可是此時禁軍已經看見了他。

“快攔住陛下!”

禁軍統領嘶聲力竭。

“快去通知豹将軍!”

只有豹七有權力調動半獸人部隊的鷹先鋒。這皇帝上了天,除了會飛的鷹,哪個攔得住?

只是此刻慣例屬于豹将軍春宵一刻值千金的範疇,好事打斷了還不得挨收拾?

可是,管不得了!放任皇帝跑了的罪責,更加挨不起啊!

陸玺已經再次催馬起飛。只是,這還是馬嗎?飛馬?

經過了剛才的熱身,掣電似乎已經适應了這新生的一對翅膀,此次一躍而起,雙翅展開竟有三丈之廣,扇動着越飛越高,直越過城門樓。

後面箭雨如飛蝗,可是陸玺只是輕輕催馬略微變向,躲開了大部分的箭矢,餘下的射在一人一馬身上,竟然不是被滑開,就是嗑出個白印就掉下去,好像被拍死在半空的蒼蠅。陸玺的鶴氅倒是被劃得稀巴爛,他索性把鶴氅甩掉不要了。

破碎的鶴氅從天而降,翩跹如花,綻放在北安門口的雪地。老百姓驚訝地看着地上繡着五爪金龍的鶴氅,順着鶴氅落下的方向擡頭看天,只看見一道黑影劃過陰霾的天空。

“怎麽還不去叫将軍!”

禁軍統領曹山嘶聲力竭。

“将軍,豹将軍此刻大發雷霆,屬下實在是不敢……”

“你個廢物!”

“将軍,豹将軍真的很生氣,連熊将軍都牽涉其中,好像是,好像是他的姬妾遲姑娘和熊将軍有染……沒人敢去觸那個黴頭……”

“什麽?”

曹山急得跳腳。怎麽偏偏趕上這個時候?

到底還是有幾個飛鷹先鋒發現情形不對,主動上前追去,可是陸玺已經出了京城,一頭紮進了岚山山脈的地界,七拐八拐就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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