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開一下炸了,嚷嚷:“我就說呢,怎麽餘爺對我們太古坊的事知道的那麽清楚!操,原來真有他們的人。媽的被我揪出來看我怎麽扒他的皮!”
林競堯在一旁又默默抽了口煙。
梁開問:“池爺和你挑明了沒?有沒有說什麽?”
“沒說我們偷偷走貨的事,只是提醒我別再想着開粉檔了,他讓我跟着他一起搞工程建設和房地産。”
“靠,這是要幹嘛?拉着你走白道?”梁開驚呼。
他繼續說:“哥,你知道今兒晚上的飯局是為誰設的嗎?”
林競堯摁滅了煙頭,問:“為誰設的?你說說。”
梁開:“你啊!”
“哥,餘爺說池爺他看你了,要挑你當接班人,之後整個榕城都歸你。不只是整個榕城,餘爺還說只要你當個明白人,之後整個淡江角洲都歸你。我尋思了一晚上了,什麽叫當個明白人,後來總算被我整明白了,池岳東是看上你的人了,想你給他當女婿,好接他的班。靠,他真能算計,把你算進去了。”
梁開說得眉飛色舞,林競堯的眉頭卻鎖得越來越緊,這事晚上他多少咂出點味道,只是那會兒心思沒主動往這上頭帶,沒想到被梁開捅破了。
他沒說話,梁開問他:“哥,接着怎麽辦?”
林競堯眼神對過來,語氣冷硬:“什麽怎麽辦?”
“池爺那……”
“你有那份心,你上。”
梁開被怼,一時回不上話,只好習慣性撓了撓頭。
林競堯說:“你不是想做老大很久了嗎?整個淡江角洲,我看你剛才說的時候魂都快蹦出來了。”
梁開:“……”
林競堯想了想,說:“和孫誠商量一下,鋪貨的速度要加快,兩周,我要和左亮對話。”
梁開眼睛一亮:“哥,你的意思是我們繼續……”
林競堯點頭,眼眸漆黑,神色堅定。
“之後要更小心,你先把內鬼揪出來,之後的事我來解決。另外,池岳東那裏……”他頓了頓,才說:“池岳東那裏你想辦法擺平。”
“我想辦法?”梁開指着自己,樣子有些奇怪。
林競堯在他肩頭輕輕拍了幾下,“你歪點子多,這點事,你可以辦到的。”
林競堯知道梁開的秉性,這小子缺誇,你越是擡舉他他越能成事。點子多是事實,膽子大也是他最大的優點之一,有些事他林競堯做不了的,沒法出面的,他去最合适,這就是他和梁開能合作四年的關鍵。
“這我可辦不到”梁開這會兒痞氣重現,側過頭一雙眼在林競堯臉上來回打飄,嘴角還有意無意勾着壞笑。
“人家要的是你,我可沒那能耐。”
林競堯被梁開一句話堵的心緒煩燥,眉頭緊皺警告道:“皮癢了是不是?”
他情緒向來控制得很好,處事沉穩遇事冷靜,連和童佳重逢都能将自己內心的波動隐藏的很深,可這會兒在梁開這小子諧谑的目光裏竟然有些失控。
再這麽下去真要挨揍了!
梁開賊精,知道自己推拒這事是徒然,但又不甘心就這麽放過難得可以調侃林競堯的會,就着勢頭問:“哥,我就問最後一個問題。”
“有屁就放!”
林競堯的脾氣已經接近爆點。梁開摸摸自己的鼻尖,湊過去。
“哥,童小姐和你一起下來的時候眼眶怎麽紅了?你怎麽她了?”
原本以為林競堯會一腳踢過來,沒想到這麽一問他卻突然靜了下來。
房間裏靜了好半天,梁開都覺得問不出什麽來了,這時林競堯才開口:“真想知道?”
**
林競堯最後對童佳說的那句話是讓童佳好好照顧好自己。
好好照顧自己在童佳的理解裏自然是讓自己衣食無憂,灑脫又愉悅地過着随心所欲的生活。
童佳沒有應他那句話,她認為沒必要了。
她的好與壞,死與活,從此以後,将和這人再無瓜葛,也就是說她已經完全走出他的生命了。
其實與他來說,和她童佳早就沒關系了吧,只是自己一直抱有執念,不甘心,不信服,不肯面對現實罷了。
童佳趴在洗池上,她胃酸分泌厲害,一陣痙攣,喝下去的有一半吐了出來。
周舟給她倒了杯溫水,等她吐得差不多了,遞給她讓她漱口。
她照做,然後回到沙發那裏癱坐着。
周舟幫她處理完洗間的贓物,又拿了條幹淨的毛巾幫她掬了點熱水,攪幹後帶出來丢給她。
“敷一下眼睛,你哭過了,一會兒會腫的厲害。”
童佳接過,按着他說的做,把毛巾攤平折了兩折,然後敷在眼睛上。
她問:“我現在這樣子是不是很難看?”
難看到是沒有,就是有點狼狽。
周舟說了聲沒有,走過去給她喂了顆藥。
“這是醒酒養胃的,你喝多
了,剛才雖然吐了點,但一會兒還是會難受。”他的語氣是對着她時慣有的溫柔。
童佳很信賴他,他塞她嘴裏的東西幾乎不問就這麽咽了下去。
周舟怕毛巾會掉下來,有意摁着,嘴裏命令她別動,另只卻拿水喂她。
她很配合,喝了一大口,喉嚨終于不再幹澀了,開始自言自語:“沒想到你今天會出現,我最最難堪的一面被你見到了。”
周舟說:“沒什麽,以前也沒少見。”
他倆認識的時候在美國,童佳那會兒抑郁症最嚴重的時候,整日蓬頭垢面不修邊幅,吃飯靠外賣,每天能不出門就不出門,和自閉症、設障群體類似。周舟第一次和她深入接觸是因為她公寓着火。當時警報器都想遍整幢樓了,她還不從門裏出來。周舟是她鄰居,偶爾見過她幾次,在外頭沒見到她人才想起她可能被困在屋裏。
是他破門而入把她抱出來她才逃過一劫。後來做災情調查的時候才知道,這女人有一頓沒一頓的餓暈了才會讓爐子上的東西燒穿了底。
後來兩人成了朋友還時常拿這事調侃。周舟就告訴童佳,那次她真的糟糕透了,衣服淩亂,內衣也不穿,赤着腳邋裏邋遢地倒在卧室的床底下,和死屍差不多。
童佳眼被毛巾蓋着,看不見,只能和他怼:“以前的事能不提嗎?”
他笑問:“怎麽了?受挫了?”
不用挑明都知道他在問什麽。
童佳默了片刻才開口:“舟,我覺得,我這五年可能活成了一出笑話。”
周舟問她為什麽會這麽想。
她說:“你知道嗎?對于一個女人最大的傷害是什麽?不是直說我不愛你了,而是拿沒有的事來欺騙。”
童佳說到此,哽咽了一下。
“我今天很難過,為他,也為我自己。”童佳吸了口氣,“他說他有了別人。我知道他沒有!但那一刻我真的很心寒。我想,我和他應該是真的結束了。”
說完,周舟沒接話,房間裏一度安靜下來。
童佳氣息開始不勻,胸前微顫,嗚咽着說:“可是……我就是放不下。”她好像哭
了,人開始顫抖,哽咽聲不斷。
一段時間後周舟把她原本壓在眼部的胳膊放下,同時将覆在她臉上的毛巾取走。他看着童佳,童佳的眼睛紅紅的,眼角有明顯的淚痕。
他說:“你不是放不下,你只是不甘心。”
童佳聽他說着,仰起脖子不讓眼淚繼續落下來。
周舟:“你不甘心他對你的不坦白,也不甘心他的不辭而別,更不甘心在這段感情永遠是你在付出,在守候。可是童佳,你有沒有想過成年人的分,或許默默離開才是最好的選擇。”
童佳沒出聲,他繼續:“童佳,你是個很成熟的女人,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見,我原本以為你想明白了就會自己走出來,現在看來完全不是。”
童佳扭頭看他:“我也覺得我不是。這樣是不是很傻?”
周舟說:“有一點。”
童佳眼神暗下來,開始自嘲:“我原本也以為自己能走出來的,不是說時間是可以治愈一切的良藥嗎,然而我這一劑藥熬得太久太辛苦了。我真是傻瓜,白白花了五年時間在那等個根本沒有結果的結果,到頭來卻發現還在原地兜圈的只有我一個。”
周舟說:“你還有我。”
童佳嘴角微微一扯,立即回他:“有你看我笑話嗎?”
周舟一時沒回,抿着唇一瞬不瞬看她。
童佳突然發現和周舟這麽一聊心境竟然好了許多。她不忘調侃:“每次和你談完總感覺獲得新生一樣,你是天使派來的吧?”
周舟聳了聳肩,“你看,你也不是走不出來,還是需要有人引導,我剛才只是給你做了個示範。”
他繼續:“我們每個人都有過去,或許精彩,或許不堪,那樣才是人生。”
“童佳,我希望你能翻過這篇,走出來。”
童佳沒想到他會說這些,有點定定的走神,看着他好一會兒。
“我也想走出來。不過,要是我一直忘不了呢?”童佳問。
周舟默了一小會,這才沉沉地回她:“要是真忘不了,那就別忘了”
**
孫誠下車後一瘸一拐往裏走,到了屋裏發現裏面只開了盞小燈。燈光昏暗,偌大的客廳裏林競堯正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抽着煙。見孫誠進來了,他摁滅了煙頭。
孫誠過去正想說話,林競堯起身對他做了個示意。
兩個人一前一後上樓,一進書房,阖緊了門,林競堯看了眼孫誠開口問:“你腿怎麽了?”
孫誠搖搖頭,指了指自己的胯側:“這裏,不小心撞的。”
他要面子,不好意思說自己被人揍了,只能忍着痛。
林競堯睨過他一眼,轉身走去關窗,檢查完密合度一把拉起窗簾。
回過頭時孫誠已經挑了張沙發舒服地半躺下了。
調整完,孫
誠終開口:“梁開呢?”
林競堯說:“去太古坊了,怕馮青山又來搗亂。”
茶幾上丢了幾個煙盒都是梁開留下的,林競堯随便拿了一盒,從裏頭取出支煙銜在嘴上,然後把煙盒直接推到孫誠底下。
孫誠沒拿,卻問:“你最近煙瘾怎麽那麽大?”
啪的一聲,林競堯打開火給自己點上,他深吸了兩口沒回孫誠問的話。
孫誠就這麽看着他,想着這位老大最近煩事一堆,沒和他提吸煙有害健康。
一會兒功夫煙就燃了大半截,林競堯俯身撣了撣煙灰才開口:“我們裏面有內賊。”
他說話時語氣平靜,淡定。
孫誠也很平
靜,接他的話:“你也發現了?你覺得會是哪邊的人?池岳東的還是左亮的?”
林競堯兩交叉抱胸,一還夾着煙,他不假思索地說:“應該是池岳東的,左亮那裏還沒接上頭,不可能在我們這裏布人。”
孫誠覺得有道理,眼睛眯了眯,“不過還是要小心左亮。”他說道,“這人很狡猾,有人盯了他幾年都抓不到他把柄,我得到消息是他們要在淡江角洲建一個毒村,現在其實已經在運作了,就是沒什麽人知道具體的位置。”
“和左亮那裏的接觸要加快,你想辦法,兩周之內我們要和左亮坐一張桌子上談話。”林競堯說道。
孫誠看看他,似笑非笑:“大哥,我也想快,不過你得管着梁開。”
林競堯眼神睨過去,“怎麽?梁開妨礙你了?”
“他一門心思想當大哥,我去辦事他總不放心我,粘的太他媽緊了,叫我怎麽做!”
孫誠一說起梁開就來氣。他們的分工是梁開負責上家收貨,他負責下家跑貨。梁開見他那裏放貨速度快還來勁了,這段時間就喜歡盯着他問東問西的。他又沒辦法攆他走,畢竟梁開的拳頭硬,在太古坊充當的角色又是第二把交椅,而他孫誠只是個跑腿的小弟,是林競堯最近這段時間才開始重用的親信,這工作沒法好好做啊。
“我說要不你直接向他坦白得了,告訴他他不是在混黑社會,他跟得大哥在和人民警察合作呢。”孫誠一激動,把話漏了出來。
林競堯直接一把眼刀過去,“操,你腦子進水了?說什麽胡話!”他厲聲呵斥道。
孫誠頓覺自己失言,這才剛說有內賊呢!他直接甩了自己一嘴巴。“我嘴欠,抱歉。”
林競堯眼神盯在他臉上,好一會兒才說:“別忘了你什麽身份,也別忘了我們之間的協議。”
孫誠點頭。
林競堯繼續:“記住,既然選擇走這條路了,就別揣着同情心。”
孫誠覺得林競堯說得對,他自己有點吃癟不再反駁,對着他讪讪說了句:“知道了。”
林競堯又說:“梁開那裏我會處理。”
他頓了頓,很小聲補充了句:“他是我兄弟,我不會讓他走偏,也不想拖他下水。”
孫誠擡眼望過去,林競堯眼皮阖了阖,捏着眉心擰了幾下。
話聊得差不多了,林競堯讓孫誠先去休息。
離開書房前想起什麽,孫誠對林競堯說:“哦,忘了和你說,今天送童佳回去的時候來了個男的,等在童佳住的酒店門口。”
林競堯眼睛一亮,直直看過去。
孫誠說:“童佳只介紹了對方是她朋友,其他都沒介紹,不過……”
“別賣關子,有話就說。”
林競堯語氣冷硬,孫誠嗤的一笑。
“不過,憑我的直覺應該不是什麽普通關系的朋友,我覺得吧,那男的應該對童佳有意思。”
親,本章已完,祝您閱讀愉快!^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