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門又被拍了下。
童佳仍趴在洗臺那裏。池茜茜叫了她一聲,見她沒什麽反應,這才走去開門。
門一開,她愣在那。
門口站着梁開,他頭探進來看了看,看到童佳調侃:“呦,還真以為挺能喝的,怎麽,這就歇菜了?”
童佳聽到了,斜斜朝後方門口睨過一眼,一句話沒說又閉起眼自管自緩神。
無關緊要的人,她懶得理。
梁開似乎已經猜到她不會搭理自己,幹笑一聲,對池茜茜說:“池爺讓你去客廳。”
池茜茜問:“爸爸?爸爸找我什麽事?”
梁開說:“去了不就知道了?哪兒來那麽多問題!”
他對池茜茜向來不耐煩,語氣也很硬,池茜茜雖然習慣了,但仍有些難受,耷拉着腦袋哦了一聲,乖乖走了出去。
童佳沒力氣管他們,她現在胃燒得難受,連着頭也有些痛,整個人暈乎乎的直犯惡心。她開了水龍頭掬了把水在嘴裏,幹嘔幾下,無果,整個人幹脆癱坐在一旁腳凳上。
有腳步聲靠近,她以為是梁開,沒興和他擡杠,阖着眼皮說:“我有點不舒服,想一個人待一會。”
這句說完還真沒什麽動靜了,就和沒人一樣。
童佳擡了擡眼皮,一道人影卻罩了下來。
再努力掀開眼往上看,男人似道牆一樣堵在自己跟前,眼神一厘不差全都落在自己身上。
“林偉!”童佳都來不及顧忌自己的狼狽,禁不住叫他的名字。
突然想到什麽,又改口:“哦,忘了,應該稱呼你林競堯。”
林競堯往前一步,居高臨下看着童佳,“你還好嗎?”他問。
童佳反問:“你不是一晚上裝不認識我嗎?怎麽,這會兒又認識了?”
童佳嗓子冒煙,聲音幹澀的不行,開口卻又是句酸話。她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不想重蹈覆轍,也不想讓人覺得自己矯情,委屈和心酸只能使勁往心底壓。
林競堯唇線直,抿着不說話,眼神卻熠熠,看着童佳時似潭深不見底的淵。
他說:“不能喝就少喝點。”
童佳:“怎麽,你心疼了?”
林競堯頓了一下,冷淡回道:“我只是提醒你,和這些人喝沒必要。”
是呀,的确沒什麽必要,喝酒不過想看看他的反應,對方無動于衷了,你做的一切都是作踐自己,都應該承擔自作自受的苦果。
童佳一時半會回不上話,恨對方的同時更恨自己。
還是林競堯先打破僵局,說:“順便提醒你一下,別和池家走太近。”
大概就是覺得池茜茜和她童佳關系有點密切了,所以讓她回避。
這麽一想童佳倒是笑了。她的笑聲不怎麽好聽,帶着諷刺,問:“怎麽,你怕了?”
她人往後靠,借着光線的角度看他。她想要看看接下去他的表情,聽聽他的措辭。
“你在怕什麽?怕人家知道你是我前男友,一個擅長在婚前臨陣脫逃的渣男?還是怕我攪了你的好事,斷了你的路?”
這一晚池岳東對林偉的态度是傻子都能看出來,再加上臺面上大家的只言片語,童佳組合起來就是池岳東心儀林偉,再聯系池茜茜對自己說的話,池岳東無疑是想讓林偉當他的入贅女婿。
童佳覺得特別諷刺,也特別心塞。林偉以前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脾氣硬得像塊鋼板,她家裏條件好,金錢和名利都能給他,樂意讓他少奮鬥二十年,他當時滿口拒絕,為這事還和她吵過不止一次。他說男
人養家天經地義,既然娶了她當媳婦兒,就會極力讓她過上她要的生活,然而現在……
童佳不願多想,巴巴看着這個男人,突然覺得陌生。
她喃喃說道:“其實,你不用躲我的。我沒你想的那麽賤。”
林競堯又走近一步,蹲下來和她平視,“童佳,你喝多了。”
“我沒有!”童佳辯駁,“你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嗎?”
童佳眼裏含淚,林競堯看着她說:“你知道的可能只是片面,你是新聞系的難道會不清楚所見所聞不一定是真相。”
“那你告訴我真相啊。”童佳追問,“你告訴我,你為什麽要和我分,為什麽連個招呼都不打就消失了,為什麽改名,為什麽五年時間躲得那麽好,讓我怎麽都找不到,你告訴我啊。”
她越說越激動,聲音幾近哽咽,到最後已經無法控制,雙拽住林競堯的不放。
所有五年來的委屈、不甘、疑惑在這一刻已經無從克制和忍耐,被一股腦全爆發了出來。
林偉被她拽着、扯着,面色卻仍淡漠着,等她情緒快失控的時候,才搖了搖她讓她清醒點。
“童佳,你聽我說。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我們都應該放下。我沒有覺得你賤,你很好,沒有任何問題,是我的問題,全是我的問題。童佳,我承認,是我對不起你,你不要再糾結過去了好不好。”
林偉說話的時候眼底沒有一絲波瀾,他一直看着童佳,情緒很平靜,真的如他所說,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童佳沒想到等了五年等來的卻是這麽個結果,她的執念簡直就像個笑話,可她就是過不去那個坎。她不信,也不想糊弄自己,于是繼續追問:“對不起我?你說清楚好不好。”
林偉不再說話,就這麽靜靜看着童佳。
童佳等急了,拽着他的衣袖問:“林偉,我不是沒努力嘗試過放,我真的試過,可我缺少一個能完全說服自己的理由。我只問你最後一次,你告訴我,你為什麽要和我分。”
她啞着嗓子逼問林競堯,特別執拗,特別童佳。
林競堯想了下,說:“我有了其他人。”
童佳不可置信,卻被這麽一句擊,心髒一時揪得疼痛,眼裏早就蓄滿了淚,可在這種情形下,她也強忍着不讓淚水掉下來。
那是什麽表情呢?絕望,失望,了然,或許還有終結。
林競堯沒法面對她,緩緩閉上了雙眼,他嘆了口氣,把自己的所有後路堵死,他說:“對不起,原本不想對你造成傷害的,我很抱歉……”
**
回酒店的路上童佳一直沒出聲,整個人就靠在車窗那裏發呆。
之前忍住的淚這時候已經完全控制不住了,汩汩從眼角湧出,滴落,一顆一顆砸在窗棂上。
送她回去的是孫誠,童佳沒認出來。實際上她也沒想過要去認,晚宴結束後池家給安排的車,輪到她時她就上了,魂不附體。
孫誠在後視鏡裏看了她無數次,看她發呆,看她用指撫去淚水一遍又一遍,卻不敢出聲安慰一句。林競堯和這一位的事他其實比梁開知道的更多,只不過男女情感的問題終究得讓當事人自己解決,外人少摻和的好。
可看童佳失魂落魄的樣子,孫誠不禁腹诽林競堯這人也忒狠了。他其他不能肯定,童佳在他心裏的重要他孫誠絕不會看錯,這是說了什麽做了什麽,能把最心愛的女人搞得那麽難過。
車在酒店門口停了将近五分鐘,童佳毫無反應,孫誠忍不住終于開口:“童小姐,酒店到了。”
轉過頭的那刻,孫誠看到了童佳淚眼婆娑
。
童佳自然也知道自己此時的失态,指再次擦過眼角的同時吸了吸鼻子。
她狀态很不好,像游魂,六神無主得太過明顯。孫誠怕她走道都走不穩,跟着下車,問她要不要幫忙。
她還真走不穩了,酒勁上頭,頭暈得厲害。她對孫誠說了聲謝謝,讓他幫忙扶自己到酒店大堂。
孫誠走過來撫她,還沒碰上她,一條胳膊橫空出現,對着他一個推擋,力氣又實又沉。
孫誠沒防備,踉跄了一步,沒站穩人直接靠在駕駛座門板上。
“靠”直接罵粗。再看過去,是個體型高大的男人正一把把童佳攬進了懷裏。
“你他媽是誰啊?”孫誠反撐了車門一下,人站直後,兩步子過去搶人。
那人攬着童佳一扭身,直接避過,身和步伐利落的像是專業練過的。
孫誠不甘示弱,轉過身再去攔人。
他試圖看清這人的容貌,可惜酒店門口燈光昏暗,這人背着光,又戴着頂鴨嘴帽,根本看不清。
“你他媽到底誰啊?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搶人。”孫誠知道這人不平常,也不敢怠慢,提了氣欲和這人真幹上一架。
那人氣場高冷,根本無視孫誠的警告,攬着童佳往酒店裏走。
童佳被他一攬一讓,這會兒腦袋有點回神了,仰着頭看他,她見到了熟悉的下颌線條,笑了。
“舟,你怎麽來了?”當着孫誠的面,童佳和對方笑臉以對。
剛才還哭成淚人,這會兒不僅叫出那人名字,還似乎很熟很親密,孫誠一時像吃了顆檸檬,替林競堯酸了一嘴。他根本不收腳,撲過去就拽住那人的胳膊往他背後一擰。
他孫誠好歹也是練過的,當年也是擒拿格鬥課上的優秀,怎麽可能就這麽落下風。
以為就這麽鎖住了對方,沒想到那人竟然會反擒拿,轉個身使了個力就逃脫了孫誠的禁锢。
孫誠還沒反應過來,那人起腳往孫誠腰部來了個旋踢,差點沒讓孫誠背過氣。他接着上來,虎口卡住孫誠的脖子正要發力,一旁童佳叫住他:“別,舟,住。”
童佳怕傷及無辜,幾步過來抱住那人的胳膊,“是認識的,別打了。”
那人看看童佳,回頭看孫誠的時候,狠戾的眼神還沒消失。
半晌後,他才把收回。
孫誠跪在臺階上猛烈的咳了起來。
“不好意思,剛才一時失,力道重了。”那人解釋道,聲音又冷又冽。
這他媽是一時失嗎?這簡直是往死裏打了。
孫誠邊喘氣,邊心想,還不忘去看那人的臉。
那人站在臺階上,和童佳站一排,一護住童佳,不讓她倒下。
這次孫誠總算看清他了,長得人模
人樣的,俊朗非凡,可惜眉眼間殺氣太足,有種不可一世的味道。
童佳頭更大了,不想在門口惹更多人圍觀,和孫誠說:“不好意思,我朋友剛才真的是無意的,如果你有什麽事,之後和我說,我負責醫藥費。”
孫誠總算緩過來了,粗喘着氣斜睨他們。
童佳弓着背說話很不舒服,幹嘔幾下,都快吐了。
那人把童佳扶起,靠在自己身上,回過頭看孫誠時變了眼神。
“剛才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是認識的,以為是不法之徒。”他看了眼童佳,“她現在不舒服,我得先把她送去房間躺着,謝謝你送她回來。”
說完他扶着童佳轉身,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似是提醒:“不過,你最好去醫院檢查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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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競堯和梁開離開池府,回去的時候車換了也換了個司,孫誠人根本沒在。
梁開上車後剛想說話,沒想到林競堯搖了搖說:“回去再說。”
梁開看看他又看看司,沒再開口。
一路安靜,林競堯拿着發了幾條信息,之後就阖着眼皮假寐。
車開了沒多久就到了他們住的那套別墅,司把人送到,掉個頭就走了。
進門後梁開邊換鞋邊問:“孫誠那小子呢?”
林競堯沒回他話,邊按邊往裏頭走。
梁開跟在他後頭,聽到他對着問:“人怎麽樣了?到酒店了嗎?”
停頓了沒幾秒,又聽他說:“知道了,你先回來吧,對了,別去奧山小心有人盯着。”
說完,徑直去了廚房。
沒多久,林競堯拿了兩瓶水走了出來,丢給了梁開一瓶。
梁開正準備抽煙,還沒點,幹脆把煙夾在耳朵上,他拿着水盯着林競堯看。
林競堯旋了蓋子,咕嚕咕嚕喝了一大口,最後背往嘴唇上一抹,喘了口氣。
“有什麽就說。”林競堯開口說道。
梁開裏掂着水瓶,睨過林競堯一眼。
“哥,孫誠呢?”
“你不是已經聽到了?”
“真跟着童佳去酒店了?”
“不是跟,是我讓他開車送她回去的。”
“你怕池爺半路動腳?”
林競堯渾身動作一滞,擡起眼看過來。
梁開抿着唇籲了口氣。
不一會兒,他突然問:“哥,池爺後來在書房和你說什麽了?”
林競堯把水瓶往餐桌上一擱,幹脆撐着桌沿,人靠坐了上去。
他頓了幾秒才回:“池岳東接了個市政工程,問我有什麽想法。”
“你怎麽回的?”
“我說我對工程類的興不大,也不在行。”
“你真這麽說了?”梁開瞪着眼問。
林競堯又睨了他一眼,緩緩說:“要不然呢?”
“池爺沒生氣?”
梁開有些不可思議,池岳東脾氣爆是出了名的,誰要是敢當面忤逆他那有得受了,搞不好被丢去海裏喂魚都有可能。不過他問這一句不是害怕林競堯被對付,而是林競堯此刻竟然全須全尾站在自己跟前,再一次驗證了自己對今晚這頓飯局的解讀——池岳東是真的挑林競堯了。
林競堯沒直接回話,搖了下頭,從梁開耳朵上取下那支煙呷在唇齒間。
梁開從兜裏摸出火給他點火。
他吸了一大口,夾着煙,半阖着眼皮,眼神對住梁開的逼視。
半宿,煙吸了一大半,他才說:“我們裏面有池岳東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全新的。
親,本章已完,祝您閱讀愉快!^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