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線糊
不過驚訝也只是一瞬間, 白榆的臉很快就冷了下來:“江同志,請你放我下來!”
聽到她的稱呼,江霖似乎很震驚, 盯着她。
白榆別過臉去,故意不看他。
江霖看着她的眼睛, 聲音像哄着她:“你腳崴了, 走路會加劇傷口的疼痛, 我現在就送你去衛生所。”
白榆知道自己此時的眼神有些幽怨,所以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淡定:“我自己一個人可以去衛生所,不需要麻煩到你這個大忙人。”
白榆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 但話裏的陰陽怪氣還是出賣了她的委屈。
江霖還是看着她:“你知道的,我是不會放手的。”
這話瞬間點燃了白榆的怒火,她掙紮了起來:“我讓你放我下來,你聽不聽得懂人話的,你不是不管我了嗎,我崴沒崴腳跟你有什麽關系?”
沒錯, 她就是生氣了,就是委屈了。
憑什麽他可以一聲不吭消失四天,回來卻當什麽沒發生過一樣?
他要是覺得她礙着地方, 他大可直接說出來, 她當天就可以收拾包裹走人。
沒有他江霖, 她還可以選擇江武江晨江震江謹,大把的江家子弟排着對讓她選擇。
哦, 還有個江凱等着她回頭呢。
她又不是沒人要死皮賴臉賴在他身邊!
但這人也不知道是吃什麽長大的, 胸膛硬邦邦的, 箍着她的手臂也結實得不行,她掙紮了一會兒愣是沒從他的懷抱掙紮出來。
江霖擔心她掉下去, 抱着她的雙手又多用了兩分力:“我沒有不管你。”
白榆:“你就有!你無故消失了四天,你知道孫薔薇跑來跟我說什麽嗎?她說你是為了躲我才跑去巡邏艇值班!”
當孫薔薇跟她說那些話時,她裝作絲毫不在乎狠狠打臉回去,但她也是會受傷好嘛?
江霖:“你放心,孫薔薇的事情我會解決,她以後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
白榆簡直不知道該笑還是該生氣了:“你覺得我們兩人的事情在于孫薔薇嗎?江副團你從小智商過人,你盡可以繼續裝傻,但我沒興趣陪你玩下去,我最後說一句,放、我、下、來!”
就在這時,前方傳來焦雨奇的聲音:“白同志,有什麽我可以幫到你的嗎?”
白榆擡頭,看到焦雨奇和他的朋友兩人擡着擔架站在他們面前,連忙點頭:“有,麻煩你們擡我過去衛生所。”
焦雨奇把擔架放在地上,但白榆人在江霖懷裏,而且男女有別,這個局面讓他緊張得腦袋的汗一直往下掉。
更主要的是,江副團的威壓太強大了,那種壓力感迎面撲來,他差點沒雙腿跪下。
不過對上白榆的臉,他還是鼓起勇氣道:“江副團,麻、麻煩你把白同志放在擔架上,白同志她很可能被海蛇給咬了,最好盡快去醫院做個全面檢查。”
江霖眉頭一蹙,垂眸看向白榆:“你被海蛇咬了?”
說着就把她放下來,準備檢查她腳踝。
白榆沒給他這個機會,單腳跳着坐上了擔架,仰頭看着他:“我是不是被海蛇咬了,還是跟江副團你沒有關系。”
說完,她扭頭看向焦雨奇:“焦同志,麻煩你和你的朋友了。”
這次江霖沒有阻攔,也沒有跟上去。
他靜靜站在沙灘上,落日的餘晖照在他身上,細碎的光芒讓他看上去顯得是那麽的蕭索,樣子也仿佛看上去更憔悴了。
他這模樣讓白榆心一緊,不知為何心疼了起來。
可很快她就甩了甩腦袋,心疼男人可是要倒黴一輩子的。
更何況他有什麽好讓人心疼的?
白榆心裏清楚,江霖的改變是因為那天晚上的電話,在那之前,明明一切都好好的。
她還以為那天晚上就可以打開天窗說亮話,把話給說明白。
誰知他一去就沒再回來。
那天晚上是誰給他打的電話,老爺子?還是江家其他人?
白榆猜不透,也不想猜,躺在擔架上閉上了眼睛。
焦雨奇原本想問她和江霖之間發生了什麽事情,只是不等他開口,白榆就閉上了眼睛。
他抿了抿唇,最終還是選擇了沒問。
不過,如果她和江副團沒成的話,那是不是說他還有希望?
想到這,他心裏忍不住升起一股希望。
江霖沒跟着去醫院,但讓謝旭東代替自己去了。
好消息是,白榆沒有被海蛇給咬了。
壞消息是,她的腳崴得有點嚴重,需要休息三四天才能好。
謝旭東擔心焦雨奇撬了江霖的牆角,什麽活兒都搶着幹,把白榆送回江霖宿舍後,又把江霖買的水果和各種補品送到隔壁去。
白榆倒是沒有對謝旭東甩臉。
對于江霖讓送過來的東西,她也沒拒絕。
跟什麽過不去,都不能跟吃的過不去。
再說了,她憑什麽要為了個男人委屈自己的胃?
當天晚上送過來的晚飯是醉排骨和七星魚丸湯,這兩樣都是當地的美食。
醉排骨,入口酸中帶甜,甜中又帶着點辣,外脆裏嫩,肉質鮮嫩一點也不柴,吃起來十分爽口,吃再多也不會覺得膩。
她之前聽姚大師傅說過,制作這道菜的關鍵是要把排骨炸得很脆,這樣加鹵汁後才不會返軟,而且鹵汁裏頭不能加勾芡,這樣調出來的排骨才會有一股獨特的“醉”法。
不過她更喜歡用魚泥做成的七星丸。
魚丸圓潤蓬松,吃起來Q彈爽口,內陷是用豬肉茸加入蝦仁粒,荸荠末以及各種調料做成的,吃起來鹹鮮回甜,清甜爽滑。
她很喜歡這樣去到一個地方嘗試當地的美食,就算不好吃,也算是一種特別的體驗。
若是沒有和江霖這樁糟心事,她吃起來會更開心。
不過,她已經想通了。
沒什麽大不了的,她都是死過一回的人,還有什麽不能接受的?
等她腳傷好了後,她就立即收拾包袱回京城。
什麽破男人,什麽江家子弟,她一個人都不想要了!
她要好好學習,考進大學,出人頭地,過潇灑自在的人生。
晚上雷大姐提了熱水過來,還幫她把穿過的衣服給洗好了。
白榆心裏有些過意不去,想着在回京城之前,一定要做一桌好菜感謝雷大姐。
雷大姐一走,她就拿起t書本來看。
只是處在江霖的屋裏,到處都是他的東西,屋裏也殘留着屬于他的味道,這讓她很難沉下心來學習。
不過她很快就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腦袋,警告自己必須把心思放在學習上。
俗話說三腳的青蛙難找,兩腳的男人滿地跑。
為了個男人耽誤自己的學習和進步,那才是真的傻。
白榆深吸一口氣,把江霖甩在腦後,逼迫自己沉下心來看書。
**
謝旭東一進屋裏,就看到坐在沙發上沉默不語的江霖。
他“啧”了聲,把白榆的情況跟他說了。
說完又道:“你到底是怎麽回事?一聲不吭消失了四天,不怪人家白同志不想理你,換作是我我也不想理你。”
其實他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當天晚上兩人還當着他和葛大川兩人的面撒狗糧,結果一轉頭就出事了。
他也是事後才知道江霖自己申請去巡邏艇了,而且一去還是四天。
說起來他也是佩服白榆這個女同志,這四天裏頭,她不吵不鬧,甚至沒來問過他一句有關江霖的事情。
江霖維持着低頭的姿勢,沒吭聲。
那天晚上,他接到的電話是江凱從京城打過來的。
江凱在電話裏頭哭得很傷心。
“三哥,我知道自己做錯了,我知道自己對不起白榆,可我現在找不到她的人,我真想親口跟她說聲對不起,而且,我發現自己是真的很愛她,我不能沒有她!”
“三哥,你幫幫我,姥姥說媽媽去世時将我交給你,讓你照顧我,可從小到大,我都沒有求過你任何的事情,這次算是我求你好不好,三哥你幫幫我。”
“我好想死,可舍不得白榆,我真的好想有個機會彌補自己的錯誤,白榆她那麽愛我,我卻辜負了她的真心,我真是個混蛋!”
江凱應該是喝了酒,一會兒哭一會兒笑,語無倫次。
江霖由始至終沒有回答他,更沒有給任何承諾,一句話沒說就挂了電話。
只是江凱的話,還是影響到他了。
這些年來,他跟江凱的關系非常疏遠,還不如跟其他堂兄弟來得親。
就跟江凱在電話裏說的那樣,他從來沒有求過他這個做兄長的,這是他第一次開口。
而他話裏的那句“白榆那麽愛我”,更猶如一把利劍,準确無誤刺進他的心裏。
白榆有多喜歡江凱,江家無人不知。
這麽短的時間內,她真的放下嗎?
還是說,她只是一時的賭氣?
所以他主動跑去申請巡邏艇值班,想以此躲開幾天,給彼此一些空間和時間。
只是他太高估自己了,這四天他的腦海裏無時無刻不在想她。
謝旭東看他不出聲,猜到了一些:“你好好考慮清楚,到底是要兄弟,還是要媳婦,不過我跟你說,你最好動作快點,別等人跑了你才來後悔,到時候別怪我沒提前警告你。”
“嗯。”
江霖應了聲,擡頭,透過鏽跡斑駁的窗口看出來。
院子裏種着一棵瘦巴巴的桂花樹,但也開花了,可能剛種不久的關系,稀稀疏疏的,點綴着枝頭。
他想起白榆站在桂花樹下抱着雙膝難過的樣子,心裏一緊。
**
江霖感覺全身仿佛被灌了鉛一般,累得仿佛使不出一點勁來。
他這是在哪裏?
江霖擡眸看去,卻發現周圍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就在這時,仿佛被誰按動了按鈕一般,在他面前亮起一束白光,在白光的盡頭,他看到了許多年沒見的母親。
“媽!”
他低聲又哽咽地喊了一句。
自三歲那年他媽去世,整整二十二年,他從沒有夢見過他媽一次。
不知是不是他媽去世不到半年他爸就令娶的原因,這些年來,家裏居然沒一個人夢見過她,倒是姥姥夢見過數次,說每次都看到他媽孤零零站在水邊,問她從不出聲,又無法靠近,每次醒來姥姥都要難過好久。
他總覺得他媽是生氣了,生氣他爸的薄情,生氣他的無能,所以無論活着的人如何想念她,她都不願意入夢來。
可這一刻,他媽身穿一身大紅色的連衣裙,披着一頭海藻般的大卷發,嘴角帶着笑,眼底滿是溫柔看着他,就跟小時候一樣。
多少次午夜夢回,他心心念念的便是母親這熟悉的笑顏。
江霖鼻子控制不住一陣酸楚,沒有所謂的近鄉情怯,他幾乎是毫不猶豫就拔腿朝母親奔跑過去。
他不确定這是不是夢,他只知道他真的好想好想母親。
他小心翼翼靠過去,生怕吓到眼前的母親,雖然過了這麽多年,她還是一如去世那年那麽年輕那麽漂亮,仿佛歲月在她身上停止了。
其實歲月原本就在她身上停止了,只是此時此刻他不願意想這個事情。
他看着母親,心裏有千言萬語,他想問母親這些年過得如何,他想問母親是否真的對他失望,只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三個字:“對不起。”
他以為母親會跟姥姥夢中那樣不吭聲,不想母親開口了,溫柔地,一如小時候那樣:“媽媽的小霖那麽乖那麽優秀,又怎麽會做錯事呢?”
江霖:“我要跟一個叫白榆的女同志處對象,可她,曾經是小凱的未婚妻。”
當年母親因生江凱大出血,臨終之際,她抓着他的手,臉白得仿佛一張紙,卻依然溫柔叮囑他要照顧好自己,還要他照顧好剛出生的弟弟,那時候的他不明白什麽是生死,他只知道那一刻他必須點頭。
于是他點頭了,然後他看到母親欣慰般地閉上眼睛,之後再也沒有醒來。
只是他辜負了她的期待,辜負了她的囑托,他沒有跟江凱兄弟友恭,如今他更是要跟白榆處對象。
而他心裏比誰都明白,他和白榆的關系一旦确定下來,他和江凱從此不僅沒辦法兄弟友恭,只怕連表面的和諧都維持不了,到時候他們勢必會撕破臉皮,甚至形同水火,勢不兩立。
他很抱歉。
只是,他還是要那樣做。
母親看着他,沉默了良久,才扯唇笑道:“能讓你們兩兄弟都喜歡上,想必那是個很優秀的女孩子,她能不顧世人的眼光跟你在一起,那肯定也是個非常勇敢的女孩子,這樣優秀又勇敢的女孩子,你喜歡上,又有什麽錯呢?”
江霖心一凜,這次不僅鼻子酸酸漲漲的,連眼眶也是。
只是不等他開口,母親就轉身走了。
她每前進一步,周圍的光束便消失一格,再次變得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江霖着急了起來,這麽多年好不容易見到母親一次,他沒有相處夠。
他不想母親走,于是他再次毫不猶豫追了上去。
“別走……”
他伸手一抓,抓了個虛無,人也在這個時候醒了。
陽光從窗口照進來,把屋內照得一片光亮,仿佛驅走了所有的黑暗和陰沉。
江霖從床上一躍而起,迅速換上衣服。
這麽大的動靜,自然吵醒了謝旭東。
謝旭東頂着雞窩頭,揉了揉眼睛道:“外面天還沒亮呢,你起那麽早幹嘛?”
江霖:“去做早飯。”
謝旭東:“???”
做早飯,他沒聽錯吧?
葛大川也醒了,聽到這話一臉驚喜問道:“江副團,你準備做早飯給我們吃嗎?”
江霖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如果用直白一點的話來翻譯,那就是“你在想屁吃”。
還是謝旭東腦子轉得快:“你這是想清楚了?”
江霖點頭:“想清楚了。”
聽這話,謝旭東一臉不可思議:“這才一個晚上你就想清楚了,昨晚發生了什麽?”
畢竟一個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一個是自己喜歡的女人,面對這樣的情況,誰能不糾結。
他還以為江霖至少需要四五天,甚至更久才能做出決定,沒想到才一個晚上他就想明白了。
這速度……
老房着火都沒他速度快!
江霖不再理會兩人,穿戴整齊後,轉身走了出去。
葛大川看着江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還沒明白兩人說的是什麽意思:“你們說的每個字我都懂,但合起來我咋就不明白呢?”
謝旭東瞅了他一眼,感嘆道:“意思就是,江霖馬上立刻現在就有對象了!”
而他的對t象還不知道在哪裏呢。
葛大川卻似乎不意外,還露出了一個羞澀的笑容:“我也很快就有對象了。”
謝旭東一臉“你又想屁吃”的表情:“一大早就起來吹牛,要不要我撒把尿滋醒你?”
葛大川:“你少瞧不起人,我昨天給了林媒婆四毛錢媒人錢,讓她盡快給我介紹個好對象。”
事實是,他為了少花一毛錢,他跟林媒婆磨了快一個鐘頭,磨到對方煩得不行,最終答應四毛錢給他介紹對象。
能少花一毛錢媒人錢,想想就占了好大便宜。
謝旭東一臉吃驚看着他:“看來你是來真的。”
不行,他今天也必須去找林媒婆。
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輸給葛大川。
**
白榆還以為江霖這次又要消失個四五天才會再出現。
不過她已經不打算等他,也不想要他的答案。
她打算腳一好就離開瓊州島,以後跟江霖老死不相往來。
不,跟江家的男人都老死不相往來。
不想,她剛洗漱好,門口就傳來了敲門聲。
她杵着拐杖去開門,結果卻在門口看到了端着一盤早餐的江霖。
白榆沒想到他會過來,很是意外。
下一刻她就用力一甩,想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但在門合上的那剎那,江霖伸手一攔,成功攔住了門關上,而他的手也被門給夾出了一道紅痕。
聽到江霖發出的悶哼,白榆擡起頭,一臉不可思議看着他:“你到底在想什麽?”
是個小孩子都知道關門的時候不能伸手去攔,他倒好。
難道是想用苦肉計?
江霖看着她:“我想跟你說聲對不起。”
白榆抿了抿唇,又看向他紅了起來的手:“想說對不起也不用把手伸進來。”
如果江霖還是跟昨天那樣避而不談,那就算今天他把手夾斷了,她也不想搭理他。
可他一來又是夾手又是道歉,還給她端來了香噴噴的早餐。
白榆承認,自己有點心軟了。
江霖眼睑下壓:“我擔心你把門關上,我就沒法跟你說話了。”
他說這話時的模樣有點可憐,又好像在哄她。
白榆從沒見過他這樣的一面,一下子有些看呆了。
江霖:“我手有點痛,我能進去拿藥酒擦一擦嗎?”
白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白榆哪能不讓他進去。
江霖進來卻沒去拿藥酒擦自己的手,而是先把早飯放在桌上,又蹲下來想檢查她的傷口。
白榆把腳一躲,避開了他伸過來的手:“你說進來擦藥酒,你碰我的腳幹嘛?”
她承認剛才自己有點心軟,只是她沒打算讓這事情就這麽含糊過去。
江霖必須給她一個交代,否則她還是會堅持之前的決定——跟他老死不相往來。
江霖沒再去碰她的腳,但也沒走開,就這麽直直看着她。
白榆別過臉去,心一狠道:“江副團,你要是沒事做就走吧,別在這裏耽誤我休息。”
江霖看着她,依舊沒吭聲。
白榆想着既然你不走,那我走好了。
白榆撐着桌子站起來,杵着拐杖就準備回屋去。
可就在她要走進卧室時,江霖追了上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白榆只覺天旋地轉,等再次睜開眼睛,她整個人就被困在江霖和牆壁之間。
前面是江霖結實炙熱的胸膛,後面是冰冷的牆壁。
兩人的姿勢暧昧到極點。
距離也近到極點。
幾乎到肌膚相貼的地步。
就這個距離,她不僅能從他的眼底清晰看到自己的倒影,還能聞到他身上一股淡淡的肥皂香味。
這個時候她應該生氣的,可心跳還是控制不住慌亂。
白榆咬牙切齒:“海軍潛艇部隊第三支隊副團長江霖同志,請問你現在這是做什麽,耍流氓嗎?”
江霖看着她:“不是耍流氓,而是想跟你介紹我自己。”
“?”
白榆疑惑地看向他。
覺得這人該不會是腦子出問題了吧?
他們打小一個軍區大院長大的,雖然差着年紀,但也是知根知底,好什麽好介紹的?
江霖目光絞着她:“白榆同志,我叫江霖,今年二十五歲,出生于1951年1月5號,屬虎,家族中排行第三,如今在海軍潛艇部隊第三支隊當副團長,工資加上各種補貼,每月工資是198.7元,存款目前有一萬元,名下房子一棟。”
“?!!”
繞是白榆一臉疑惑,但還是不得不承認江霖這家夥真有錢!
在七十年代這個時候居然就已經是萬元戶,而且還有一處房産,這是想羨慕死誰啊?!
白榆想起自己通過千辛萬苦攢起來的一千多元,心裏頓時變得不平衡起來:“你這是在跟我炫耀你很有錢嗎?江霖同志,作為一名黨員,作為一名軍人,你這可是犯了資本主義作風的毛病!”
江霖:“我不是在炫耀,我是在向你介紹我自己,讓你更清楚地了解我,如果你不嫌棄的話,這些東西都可以是你的。”
聽這話,白榆就差翻白眼了:“我當然是不嫌棄,只是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嘛,那麽好哄?”
誰會嫌棄錢這東西,只是他說給她就給啊,又不是一塊錢兩塊錢,可那是一萬元存款加一棟房子!
他就是願意給,她也不敢要啊。
想到這,她用更可疑的目光看着他,真的懷疑他的腦子出問題了。
白榆不明白他想幹什麽,只是不等她開口,就聽江霖聲音醇厚道:“我沒有。”
“你沒有什麽?”
白榆随着他的話問道。
江霖看着她,桃花眼透着鄭重和認真:“我沒把你當小孩子來哄,我剛才說的話都是認真的,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也是認真的,白榆,你願意嫁給我,做我的妻子嗎?”
“??????”
白榆這次是真的怔住了。
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
這人消失了四天,回來什麽都不解釋,就跟她求婚。
她想問他是不是逗自己玩,可又想到他說自己是認真的。
這麽說來,有也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的腦子真的不對勁!
“你等着,我這就去叫醫生過來。”
說着她就要轉身,卻再次被抓住了手腕。
江霖看着她,似是無奈地輕嘆了聲:“我腦子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沒病?
那就是說江霖真想娶她了?
白榆呼吸一窒息,怔了半響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那你之前為什麽躲着我?”
她說得有些委屈。
剛才被拒絕的委屈卷土重來,眼眶一下子就紅透了。
江霖看着她,心髒某個地方被狠狠扯了下,這種感覺很陌生:“我不是躲着你,那天晚上,我接到了江凱的電話,他說他對不起你,也離不開你……”
話還沒說完,白榆就忍不住罵了起來:“誰稀罕他的道歉!他跟秦心卉一起摟摟抱抱時,他怎麽沒覺得對不起我?”
想到上輩子她身患絕症被離婚,一個人孤零零死在醫院裏,而江凱和秦心卉兩人結婚生孩子,一個升官發財飛黃騰達,一個跟着享盡榮華富貴,她就想揍人。
江霖頓了頓,繼續道:“我母親離開時曾叮囑讓我照顧江凱,這些年來,我們兄弟感情并不好,這是他第一次求我……”
白榆再次打斷他的話,挑眉:“所以你打算把我讓給江凱?”
若是他敢說個是字,白榆發誓一定會打爆他的頭!
江霖搖了搖頭:“沒有,只是在做這個決定之前,我需要一點時間。”
他沒提江凱說白榆喜歡他的話。
不管白榆心裏還有沒有江凱的位置,他都沒打算讓她走。
白榆倒能理解他的想法。
畢竟選擇跟她在一起,就意味着兩人的兄弟情不複存在,以江凱的小雞肚腸,說不定還會報複他們。
“所以,你這是考慮清楚了,要跟我處對象?”
話落地,就見江霖搖搖頭:“不處對象。”
白榆:“?”
江霖幽深的眼睛看着她:“我不處對象,我只結婚,難道,你只想跟我處對象不想結婚?”
主席說,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
白榆一下子被打成了流氓,這就有點不能忍了:“誰說我不想結婚了?”
江霖:“好。”
白榆:“??”
“我現在就去打結婚申請報告,t等你腳傷好後,我們就回京城領證結婚。”
“???”
白榆:“我什麽時候說要跟你結婚了?”
江霖:“你剛才說的,需要我重複給你聽嗎?”
白榆撓了撓臉:“我是說我想結婚,但不意味着我想現在結婚啊!”
江霖通情達理點頭:“那你想什麽時候結,我聽你的。”
白榆:“……”
這不對勁。
這很不對勁。
他們明明連對象都不是,怎麽就跳躍到什麽時候結婚這一步來?
白榆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被江霖給繞進去了,怪不得上輩子婁秀英好幾次偷偷吐槽江霖這人太狡猾,就跟狐貍一樣。
她以前還不覺得,可現在,她覺得婁秀英說得很對。
可不就是一只狐貍。
而且還是老!狐!貍!!!
注意到她臉和脖子瞬間紅透了,臉耳根也是透着誘人的粉,江霖眼簾微垂:“你千裏迢迢從京城過來,結婚,是我能給你的,最大的誠意。”
——結婚,是我能給你的,最大的誠意。
他的聲音很輕,順着風吹進白榆的耳朵裏。
心尖尖仿佛被小貓兒輕輕抓了一下。
所有的委屈、不安在這瞬間像是被蓋上了一層蜜,原來,他什麽都懂。
其實從她踏上去廣城火車的那一刻,她就斬斷了自己所有的後路。
她可以瞞着家人,瞞着奶奶,只是紙包不住火,海軍基地那麽多人,她過來瓊州島找江霖的事情,遲早會被江家的人知道。
到時候不僅會掀起軒然大波,而且各種難聽的話也會接踵而來。
畢竟是她千裏迢迢主動跑來找江霖,而江霖,他不僅是江家最優秀的子弟,他還是江凱同父同母的親兄弟。
她過來之前預想過兩種結局,江霖要麽答應跟她處對象,要麽委婉拒絕她。
卻沒想到他跳過所有選項,給了她最直接也是最有力的答案——跟她結婚。
一旦結了婚,江家其他人就算有再多的意見,再多的不滿也沒有用。
白榆仰着頭,陽光卧室照過來,她能看到他臉上被染成金色的絨毛,他的眼眸深邃,倒映着她嘴角往上彎起的臉龐。
她深吸口氣,點頭:“好,那我們就結婚吧。”
江霖有片刻的怔愣,看着她,喉結上下滾了滾:“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
白榆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江霖,他素來是勝籌在握,就是泰山崩于面前也能面不改色。
這讓她不免有些小得意。
江霖聲音沙啞道:“那,我現在就去跟領導遞交結婚申請報告。”
白榆愣了下:“這會不會太急了點?還有你真的考慮清楚了嗎?一旦打了結婚報告,那就沒得反悔了。”
江霖挑眉:“你剛剛才答應我要結婚,你這麽快就想反悔了?”
白榆推了推他的胸膛:“你少冤枉人,我就是擔心你後面會後悔,我這是為你着想。”
江霖一把握住她的手:“謝謝你的體貼,但我江霖決定的事情,從來不會後悔,同樣的,你今天答應了,我也不會給你後悔的機會。”
白榆的手被他包在掌心裏,指尖相碰間,一股電流從指尖流竄全身。
她想說他這人有點太霸道了,但對上他的眼睛,她的臉開始發燙起來,她的身體也開始升溫。
而江霖的呼吸似乎也變得急促起來。
兩人這樣暧昧的姿勢,白榆覺得有些危險。
只是不等她開口,她就發現了不對勁。
“江、江霖哥,你好像……頂到我了。”
說到最後,她幾乎是聲若蚊蠅。
而她的臉紅得跟煮熟的紅蝦般,連耳根都紅透了,眼睛垂着,壓根不敢看他的眼睛。
江霖:“……”
空氣裏安靜了幾秒。
江霖松開她的手,身子站直,人也往後推了兩步。
本來他想扶白榆去餐桌的,只是在垂頭間,他頓了下,而後聲音沙啞道:“你去吃早飯,我寫結婚申請報告。”
說完,他轉身大步走進卧室寫申請報告,好半天都沒出來。
白榆摸了摸發燙的臉,發軟的雙腿也好半天才緩過勁來,一步一步挪着走到餐桌旁坐下。
今天的早餐還是閩南特色小吃,只見碗裏裝着又長又細的面線,裏頭還有不少配料,鹵過的大腸和小腸,蝦仁、切成花狀的豬腰子,海蛎,豆腐幹以及一顆剪碎的煎蛋,還有香菇丁和香腸,配料可以說是十分豐富。
藍色花紋底的海碗旁邊還放着兩條剛炸起來的油條和馬蹄酥。
馬蹄酥是用面粉、白糖和豬油等混合在一起油炸出來的小吃,因為形狀做成了馬蹄形,所以叫馬蹄酥。
白榆一下子就被勾起了食欲,坐下來舀起一大勺面線糊放進嘴裏。
面線入口即化,又滑又香,各種香料十分入味,大腸和小腸也洗得十分幹淨,聞不到一絲臭味,令人驚喜的是,她還嘗到了番薯粉的味道。
她猜想應該是面線糊裏頭加入了番薯粉,吃起來味道鮮美,清甜爽滑,十分好吃。
再搭配油條和馬蹄酥,酥脆爽口,油而不膩,讓人忍不住一口又一口,很快就把一海碗的面線糊給全部吃光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好的關系,她總覺得這一餐是她來到基地後吃過最香的一餐。
看着吃光的碗,白榆摸了摸撐起來的小肚子,懊惱地想,下次一定一定不再吃那麽多了!
等早飯吃完,江霖的結婚申請報告也寫完了。
他走出來,遞過來給白榆:“你要不要看一下?”
白榆當然要。
她接過結婚報告,打開一看,只見上面寫着——
“本人江霖,男,漢族,1951年1月生,京城人,大學文化,黨員,1967年7月入伍,現為瓊州島海軍潛艇部隊第二支隊副團長。
戀愛對象白榆,女,漢族,1958年1月生,京城人,高中文化,黨員,曾為婦聯幹事。
我與白榆自小在一個軍區大院長大,知根知底,且雙方自願結為革命同志,現特向組織申請結婚,望領導審核批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