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寂靜的辦公室響起一陣響聲，雲悠然微微蹙眉望向發出噪音的地方。蔣浩立馬若有所感地停下手中的動作，擡頭問雲悠然:“吵到你了？不好意思，我小聲點，這些資料……等會兒開會要用，不知道落哪了。”
此時此刻只有兩人在辦公室。雲悠然趕忙擺了擺手，示意他繼續:“沒……。蔣老師，你繼續，不用管我。”
辦公室裏面大多是女教師和老一輩教師，年輕且未婚的男教師只有蔣浩一個。
教師隊伍裏面，他長得很有特點……細長的眉毛之下是清秀的五官，活像高中生，如果他不是整天一身白襯衫的話，然而一身白色襯衫，看起來更像輕聲細語、溫溫柔柔的大學學長，不像一個老師。
完全不像三十歲的男人。
還是秦淮的長相更man一點，雲悠然心說。
額
腦海忽然閃現秦淮那張攻氣十足的臉，雲悠然愣住了。
上次散步的時候穿了件灰色毛衣，好像也沒那麽攻氣十足，也不像過年那會兒一身黑色怪荒誕，有一點鄰家大男孩樣子。
對了，他還有噴香水的習慣，味道有時候清新有時候成熟，蠻多變的，但總而言之香噴噴的，很好聞。
上次說單獨請客，不帶表哥
那……不帶表哥，帶同事行不行
雲悠然這麽想着立馬翻起手機，給秦淮發信息:“中午一起吃飯嗎？不帶表哥，帶同事，怎麽樣？”
雲悠然盯着手機看了一會兒，但一時半會兒沒回信，她便放下了手機，着手翻開歷史書，看一看待會上課的內容。
手機沒有任何響動，而耳邊的嘈雜依舊，蔣浩也只是說說小聲一點但并沒有任何改變。雲悠然沒再理會，當作不在意地埋頭看書，雖然這本歷史書的內容已經熟透了，但她還是努力将思緒投入書本。
下課鈴響，雲悠然的手機也震動了一下。
秦淮終于回了信息:“問題不大，雲小姐保駕護航是小秦子的榮幸”
雲悠然愉快的笑了，雖然說着最好單獨，但還是沒有拒絕嘛。
她回：“師兄說你社恐我是不信的。”
秦淮：“許文佩說你是社恐，我也是不信的。”
緊接着秦淮幹脆地問：“學校和飯店的地址發過來，幾點放學？我去接你。”
雲悠然把地址發了過去，告訴秦淮她要準備上課去了，然後斷了線。
外面陽光照耀大地，葉子悄無聲息地進行光合作用，回收二氧化碳，把氧氣吐露出來。
花花草草尚在努力工作，然而秦淮卻在被窩裏舒舒服服。厚重的窗簾擋住了陽光，不客氣地将太陽阻在外面，黑暗的卧房看不到一絲陽光，床上的男人挪動了一下，緊接着滾了幾個圈。
“耶嘿!嘿嘿!!”男人一邊往床上滾了滾，一邊樂呵呵地喊起來，好心情地拿起着手機将雲悠然的信息再看了一遍。
“喲呵!”
秦淮麻溜起床洗漱。今天三八女神節，給母上大人訂了一束花，一會兒去把花領回來，去一趟菜市場買點菜回來慶祝，然後十一點半吃飯，十一點四十五分出發接雲悠然。
完美。
哼着小曲洗漱完，秦淮一溜煙走到衣櫃面前，雙抱着雙臂思索，注視着清一色都是黑色的上衣和褲子，秦淮皺着眉頭搖了搖頭。
然後頗為不滿地将衣服拿出來，一件一件衣服和褲子井然有序地擺在床上，一套一套地搭配起來。
最後還是不甚滿意。
“啧，”秦淮煩躁地撓了撓頭發，怎麽都感覺不對。一番功夫之後，秦淮喪氣地問桌上的iPai:“小愛同學，現在幾點？”
一道機械的女聲響起：“現在是上午十點二十二分。”
秦淮洩氣般沉下肩膀半分鐘後，拎起床上的灰色帶帽衛衣和寬松牛仔褲換上，然後拿上手機出門了。
快來不及了。
沒功夫再挑了。
是時候進貨了。秦淮心道。
雲悠然這姑娘的娃娃臉蛋看起來就小，跟高中生似的，他要穿成熟了就成她叔叔了，得穿年輕一點兒。
江南說雲悠然是大學的師妹，而她又喊江南大師兄，大一級還是兩級，還是三級還是說一屆
估計差不了多少吧……也差不多要奔三了吧？不然年紀差太多，有代溝，不好處理。
鈴鈴鈴。
放學鈴聲響起，老師一聲令下：“下課”，凳子瞬時“嘎吱嘎吱”拉着地板發出難聽的噪音，很快校園像是百萬雄兵掠殺大地，踏步聲和學生叽喳交流聲響徹整個校園，踏步聲統一奔向飯堂方向。
雲悠然逆着人流往辦公室邁步。
往往這個時候大多數教師不願意和學生搶時間，會停留辦公室，等人流消散了再離開學校，雲悠然更是，一到熱鬧的地方頭就疼，和兩千個學生相反的方向相沖，她恨不得腳穿上風火輪。
幸好距離短，不一會兒雲悠然便撐着強硬的笑臉穿過學生人群海，推門進入辦公室。
剛進門還沒來得及坐下，便有一道清冷卻飽含着笑意的聲音問過來:“雲老師，中午一起飯堂吃飯嗎？”
正是那位清秀的物理老師蔣浩。雲悠然有些莫名地看向他，迷糊地反問:“啊”
有幾次蔣浩莫名地問她，“一起吃飯嗎？”“沒課了嗎？我送你回家吧。”，但雲悠然還是不習慣，除了同在一間辦公室幾乎沒有交集，她不認為熟到可以單獨吃飯，單獨坐一輛車回家的關系。
只覺得冒犯。
雲悠然心裏笑了下，但面上還是冷冷清冷的樣子，絲毫看不出來心裏波濤洶湧的厭惡，還沒回答蔣浩的話就有人替她搶答了。
“下午沒課，人家雲老師和男朋友約會呢吧？去什麽飯堂吃。”馮倩開完笑說道。
蔣浩眼神幾不可見地沉了幾分，但成熟男人轉換情緒速度猶如一道閃電一縱即逝，他很快便玩味地看向馮倩:“哦？馮老師下午不也休息你吃不吃飯堂”
馮倩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坦然道:“我住學校啊，又沒男朋友，當然吃!待會兒一起去啊，蔣老師。”
馮倩坦然地笑了笑，看起來沒心沒肺。
蔣浩挑了挑眉，沒理馮倩的話，徑直地望向雲悠然，“雲老師，中午有約了嗎？”
雲悠然雖然不搭話，但是低頭整理東西的同時耳邊不忘聽着呢，畢竟剛才都點名了，她不聽着實在不禮貌。所以蔣浩這次問她的時候她很快擡起頭回答道:“嗯，中午有約了。”
“嗚呼!”馮倩誇張地驚呼一聲，緊接着得意地看着蔣浩:“我就說吧。雲老師這樣的人，要樣貌有樣貌，要身材有身材，要……家世有家世……怎麽可能沒男朋友中午肯定有約！！”
外面學生的腳步聲消失了，依稀能聽到鳥兒“布谷布谷”叫聲，還有馮倩意有所指的話。雲悠然登時頓住了，在角落皺了皺眉，不想搭理這些人。
此時此刻，黎清秋像個踏風雪而來的英雄。
“哎呀，哎呀呀。人都說有約了，你管和誰約呢？又沒跟你約對不對？這跟長得怎麽樣，身材，家世，有沒有男朋友有什麽關系？有關系嗎？好像沒有吧？”黎清秋歪着腦袋，睜着無辜的大眼睛看向大家催促道：“……你們也太八卦了呢!诶，學生都走光了，你們不是要去飯堂嗎？去吧去吧，吃飯去吧~”
黎清秋是人精，平時和大家關系好着呢，開得起玩笑，大家也愛跟她打趣。這下搞怪似的把話一說，也沒人在意，只笑着打趣回去:“哎，黎老師，你這麽上趕着呢不知道的還以為雲老師才是你愛人呢，這麽護着呢，我們也沒說什麽啊。”
一個中年數學老師憨厚地笑着開口。
“那可不是。”黎清秋将雲悠然摟在懷裏，護着說：“比愛人還寶貝的大寶貝。”
黎清秋沒真摟住，虛摟着看起來雲悠然像是被母雞護在懷裏的崽。
馮倩巴巴地看着。蔣浩嘴角帶着一絲絲微笑，眼裏的光卻是黯淡的，看着有些心酸，于是趕忙把話題中止，對着蔣浩說道:“走吧走吧，蔣老師，我們吃飯去咯。”
人群漸漸散去，雲悠然把東西收拾好，剛想拿上自己的衣服去洗手間換下旗袍，這時候桌面上的手機忽然震動了幾下，雲悠然順手看了看信息。
秦淮發了信息過來，他說:“我到學校門口了。”
雲悠然回：“好。今天過節，學校要求穿旗袍，想換一下運動服，麻煩等一下哈。”
秦淮回：“不急，慢慢來，等你。”，接着報了車型和車牌號。
辦公室只剩雲悠然和黎清秋兩個人，雲悠然一回頭就看見她，她笑着問了問:“黎老師，咱們可以出發了麽？”
“走着吧。”黎清秋爽快地說。
“我得去個洗手間，把旗袍換下來。等我一下。”雲悠然彎腰從櫃臺底下裏拿出一個袋子，起身就往外面走。
“別介啊，”黎清秋手疾眼快拉住了她，“別呀。出去再換，我也換，到時候一起換，”亮晶晶的眼神真摯地看着雲悠然，她忽然感覺不妙，但又不知道哪裏不妙，茫然地點了點頭。
黎清秋愉快地咧開嘴巴，眉眼之間盡是成熟女人的魅力，她說:“今天三八女神節，我和我老公玩cosplay，你猜我們cos什麽？”
“啊？”雲悠然眼裏有不解，但還是迎合黎清秋，遲疑地開口：“動……動漫人物？”
這方面的知識少得可憐，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幾乎不看動漫片，也沒法說出動漫人物的名字。唯有大學的時候跟師姐看過幾集犬夜叉，到現在主角有誰都忘記了，別說名字，只能喏喏地說動漫人物這幾個字
這方面的知識實在局限，雲悠然有些為難的配合黎清秋。
“哎，”黎清秋連神秘地笑了笑：“也對，也不對哈哈。”
老街舊巷風味猶存，透露着一股神秘般的靜谧的氣味。街邊兩旁種滿半人高的假連翹，茂盛得發綠，煥發勃勃生機。雲悠然工作的高中就夾在這歷史悠久的老街中間。
校門門口停車位一前一後停着黑色大G和白色寶馬。
秦淮低頭看了下手機，餘光全被旁邊一對父女吸引了目光，女娃娃實在長得太可愛了，圓嘟嘟的臉蛋，眼巴巴地盯着他，他不禁擡頭望了過去。
輕瘦的男人穿着一身藍色高中校服，懷裏的女娃娃穿着一件淡黃色的泡泡裙，嘴角還挂着一記亮晶晶的透明口水。
見此情景秦淮第一個念頭就是——高中生當爹了？
高中生都當爹了？
老子三十二歲還單身呢。
第二個念頭就是——不對，穿校服的不一定是高中生。
第三個念頭就是——女娃娃這麽漂亮的大眼睛，奶白奶白的肉肉臉這麽可愛怎麽流口水呢？!!
随即便移開視線，望向別處。
沒多久，前方就出現了兩個穿粉色旗袍的身影。秦淮有點近視，他眯着眼睛看了會兒才确定是雲悠然和她同事。
秦淮大步邁向前去，只是距離越近越清晰地感受到雲悠然略顯僵硬的動作，以及顯眼的同手同腳。
秦淮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江南說她讨厭肢體接觸，前幾天散步時堅決不讓擺攤阿姨碰，就算蹲着要摔倒也要退那一步，絕不能被碰到，現在同事挽着手也不甚願意。
有些不好的想法出現在秦淮的腦海裏，讓他心裏發脹發酸，但他很快壓下強烈的心裏的愁緒，停在了雲悠然面前，把她手裏的書籍和袋子接過:“不是說換好衣服出來”
所幸雲悠然臉上沒有任何不适，秦淮不自覺地松了一口氣。
“謝謝，”雲悠然笑着道謝，然後不客氣地把東西都給他了:“我同事，黎清秋，黎老師教地理。她說到餐廳再換衣服。”
“秦淮，我朋友，”雲悠然頓了一下，她不知道秦淮是做什麽的，只介紹了個名字。随後便看着程陳抱着孩子出現在秦淮身邊，然後抓住了程陳給秦淮介紹:“程陳，黎老師的先生，還有我們波妞呀……”
黎清秋在一旁搗鼓:“只是朋友嗎？”
上前逗着波妞的雲悠然扭頭看了她一眼，神情淡淡且坦蕩地道:“是啊，朋友。”
秦淮頓了一下，然後對黎清秋扯了個淡淡的笑容，補充道:“目前是朋友。”
以後就不一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