頑石第 7 章 相鼠

相鼠

時日越久,青荇的惡念越重。

已不止一兩塊碎片,見過她幻化,去魅惑人心,将那些人作為獵物,引誘進她布置好的陷阱。

十餘年間,她将記憶反複深化,卻将那些——他人對她的惡毒心思與手段,悉數複刻。

我的言語勸誡,太過蒼白無力,她不為所動。

固定着她屍骨的,是我的一塊碎片,她的死亡與我有些關聯,而我從未透露任何。

她心中難免有怨怼,對我,便只有小小的信任。

我曾告訴她一個故事,女子因愛生怨,淚落在我身上時,我便體會到了那種情感。

青荇覺得這種事情頗為有趣,有一次便為我帶回了一滴淚——一滴傷心淚。

那次,她化作行屍回到水下,處理完那具屍體,才與我說了來龍去脈。

透過那滴淚,我知道了那位女子的遭遇,無論是相遇的歡喜,還是愛人變心的痛苦。

女子名為婉儀,是一位真誠良善之人,最重要的是,她還知道青荇的名字。

青荇若要投胎,前提之一,便是入土為安,需有人将她屍骨打撈出,為她下葬立碑。

目前,青荇的情況越來越糟糕,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現在的最佳人選,便是婉儀。于是,我暗中關注着婉儀,等待時機。

很快到了婉儀的成婚之日,青荇想要去看看,便與我借了些靈氣。

而那位迎親者,算來與我們也有些許淵源。

情之惡也——

“妄姑娘,妄兒……”

姜妄聽得這叩門和叫魂聲,順手抄起舂米的石杵,沖出廚房,打開了院門。

門外的人見她滿臉殺氣,剛想開口,餘光捕捉到她手中的物件,吓得快步後退,卻踩到了自己的下裳,絆得一個趔趄。

堪堪維持住身形,燕辭整理了下儀容,殷勤詢問:“妄姑娘,可否賞臉與在下同游?”

“不賞。”姜妄一揮手中的石杵,“早就叫你別來糾纏,天天上門來鬧,說些什麽一見鐘情,我看你就是見色起意。”

“姑娘這便是誤會在下了,在下自然是真心的。”見姜妄如此态度,他連忙拱手致歉。

姜妄一挑眉,問:“哦,那你說說,喜歡我什麽?”

“這……妄姑娘的容貌,出塵絕豔……還有……呃……”

見燕辭絞盡腦汁思考,也再說不出一個字,姜妄嘲諷:“說不出了吧!”

接着,她收斂笑容,用杵指着牆角,“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他不解地看過去,那裏是一個小洞,猶豫道:“一個洞?”

“一個老鼠洞!”姜妄的眼神,将燕辭從頭到腳掃過,二人四目相對。

此人雖相貌标致,儀表堂堂,但行事作風叫人不齒。

幾經上門糾纏,就像一塊爛泥,粘上便甩不幹淨了,總要留些痕跡,叫人不得不看見,惡心至極。

“看那老鼠還有皮,而有的人作風敗壞,人要是行為不正派,還不如早早死去。

“看那老鼠還有牙齒,有的人卻毫無廉恥之心,人要是不知廉恥,那他還等什麽?不如去死。

“看那老鼠還有肢體,有的人卻沒有教養,人要是不知禮儀,他還不趕緊去死?”

姜妄一頓冷嘲熱諷,見他呆愣的模樣,不願多做理會,“我還要幹活,你要是沒事做,那就想想怎麽去死吧!”

姜妄把院門一關,帶着石杵回了廚房。

燕辭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緊閉的院門,半響,才回過神來。

從來沒人這樣罵他,他也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

她的性格,便如她的容貌一樣,世間僅有。

那段話,他一字不落地記下了,不僅沒有被罵的難堪,心中反而升起一種莫名的情緒。

這便是愛。燕辭捂住心口,想到。

詩雲:

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為?

相鼠有齒,人而無止;人而無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體,人而無禮;人而無禮,胡不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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