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許久過去雲起才擡起頭半信半疑地問:“你果真是我祖師叔的徒弟?”
“當然。”蕭翎又晃了晃腰間的玉佩,“這可造不了假。”
雲起終于收劍歸鞘,規規矩矩地對蕭翎行了禮,慚愧道:“弟子雲起拜見太師姑,先前不識太師姑身份,多有冒犯,還望太師姑恕罪!”
蕭翎擡手一揮,“不知者不罪,起來。”
“謝太師姑。”雲起站起身,瞥見蕭翎身側的男子,又問:“這位是?”
“他是,一個好友。”蕭翎回道。
雲起對着忽然皺了眉的朋友道了聲“前輩”,卻只換來一個不友好的斜視,便讪讪地把手放了回去。
心底自我寬慰道:能得祖師叔青睐收為徒弟,太師姑一定是個了不得的,作為她的朋友一定也是個了不得的,了不得的人物,性子孤傲些那也是難免的。
這時一道士打扮的少年上前問道:“前輩,您既是我雲起兄弟的太師姑,那便跟那鳳首蛇身的怪物和鬼面人不是一夥的了?”
見蕭翎搖頭,那小道士便像是忽然洩了氣,腳下一軟癱坐在地上,被同伴扯起來後竟背過身去嘤嘤地哭了起來。
蕭翎那輩子只在師門被滅後痛哭過一場,後來便再沒掉過一滴淚。
這會兒看着這些少年一個接一個掉起金豆,鼻涕帶淚,好不傷心,心底竟不忍起來。
回頭瞅了眼虞子珩,見他抱着胳膊無動于衷,心知不能指望他一個殺手去哄那一群小朋友,便走上前很有長輩派頭地安慰起來,許久,那些少年才慢慢地不哭了。
蕭翎問道:“你們怎麽弄成這副模樣?”
雲起抹幹眼淚,這次更慚愧了,“外頭諸多門派一夜之間被焚成廢墟之事,想必太師姑也聽說過,都說罪魁禍首乃是蛟龍嶺,卻苦無證據,我們二十多天前相約着來打探消息,孰料那秦逍遙竟也是個怪物。”
“怪物?”
虞子珩起了些興致,總算是正眼看向雲起,“是何怪物?”
了不得的人物終于将目光投向自己,雲起瞬間打起精神,挺直了脊梁,整了整衣衫,神色格外敬重。
若非适才哭了一會兒,聲音有些嗡,那便與面對曲青雲時的姿态相差無異,“晚輩也說不清,反正不是正常人,他帶着面·具,可我見他脖子上突然出現許多裂痕,裂痕下有火光,好像他身體流動的也不是血,而是……”
雲起撓着頭想了許久,瞧見蕭翎身後那一池子的岩漿,眸子陡然一亮,“就跟那池子裏的岩漿一樣!”
“皮膚出現裂痕,身體裏流着岩漿?”蕭翎默默地重複了一遍,心道,那豈非跟鳳首岩鱗蛟那般?
“你,沒看錯?”
雲起搖頭,“弟子絕對沒有看錯,當時我們這些人都在一起,太師姑如若不信,可以問問他們。”
餘下的年輕人便激動起來,“是的,雲起兄弟說的沒錯,我們都看到了。”
“沒錯,我離得最近,看的也最為清楚,分明就是個怪物。”
蕭翎又問:“那,然後呢?”
雲起回道:“弟子隐約記得那會兒越來越熱,再後來就好像是中暑了倒在了地上,等再醒來便被關在了這裏,之前每天都有人看守,後來也不知怎麽全撤走了,我們便趁機弄斷鎖逃了出來,可這裏跟個迷宮一樣,怎麽也走不出去,後來還突然冒出一個鳳頭蛇身的怪物,還有一個戴着鬼面的高手,一直追着我們不放,守衛撤走後,我們已經數日未曾進食,哪裏有力氣打架,本來一行十多個人的,如今就只剩我們五個了……”
最後隐隐只剩嗚咽了。
一群年輕氣盛的小崽子,腦袋瓜子也簡單了些。
但願吃了虧,日後能長些記性。
談話間,身後的岩漿池陡然開始沸騰,咕嘟咕嘟不停往外冒泡,熱氣翻湧,如進了水的油鍋,岩漿飛濺,落地之處竟使青磚都燒了起來,不消一會兒,石堡就成了火爐。
“那日就如眼下這般酷熱難耐……”雲起幹咳了幾聲道。
眼見幾個本就虛弱的少年個個大汗淋漓,熱的快要喘不過氣來,臉色發白,用劍撐在地上,勉強還能立住,蕭翎趕緊招呼大家往通道裏撤。
就在這時,那一池的岩漿忽地貼着池子外壁緩緩游了出來。
隐約有粘稠的嘩嘩聲音入耳,衆人停下腳步,回頭看去,竟見适才還蓄滿岩漿的池子此刻空空如也。
那些岩漿不知怎地全部流到了外頭,正一點點往上堆積,不出片刻竟堆成了一個高約八尺有餘的人形,有頭有手有腳,甚至還能辨得出五官,邪門的很,讓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那東西扭着圓滾滾的腦袋轉向蕭翎等人,下一瞬又縮回成一灘岩漿,如長蛇一般,左扭右擺靈活地游向了另外一側的通道,很快消失不見,不留任何痕跡。
能變成人形的活岩漿,連蕭翎都不曾見過,還以為自己是眼花了,她拉了拉虞子珩的衣袖,問道:“你,看見沒有?”
虞子珩盯着對面的通道,并未答話。
雲起卻讷讷道:“太師姑,弟子應該看到了。”
其餘幾個少年也都是一副青天白日撞見鬼的模樣,戰戰兢兢,哆哆嗦嗦道:“晚輩,晚輩也看到了。”
“是的,我也看到了,岩漿,那岩漿活了!”
“前輩,那究竟是什麽邪性東西?”
蕭翎也想知道,想跟過去查看一番,又怕自己一走,萬一這幾個小朋友遭遇什麽不測,思量了下覺得不能莽撞,還是先撤為妙,于是嘗試着跟虞子珩商量,“此地不宜久留,不如我們先出去再從長計議?”
出乎意料竟得到了首肯。
看着蛟龍嶺成了一片廢墟,幾個少年臉上的表情一個比一個痛快,但與此同時又有些遺憾,自己未能參與其中殺他幾個混賬玩意兒以解心頭之恨!
往前走了會兒,蕭翎忽地又停了下來,攔住一衆少年警惕地四下看了看,壓低聲音問:“你有沒有發現這裏好像跟之前不一樣了?”
虞子珩略微點了下頭,吐了兩個字:“幹屍。”
是的,不久前還橫七豎八的幹屍全部不見了,四處幹淨的像原本就是空無一物的廢墟。
“莫不是被那畜生給吃了?”蕭翎懷疑道,“成百上千具呢,如此多的幹屍,一千年不見那畜生的胃口是愈發的好了……”
後面那句更像自言自語,雲起沒大聽清楚,遂問:“太師姑,什麽一千年?”
蕭翎忙閉嘴,幹幹地笑了笑,敷衍道:“我是說那畜生都消失一千年了,怎麽會突然就出現在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