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她敢肯定憑徒弟轉世如今這淡漠涼薄的性子,定是會把她留在這裏自生自滅,到時候還沒壓下寒毒,卻被鳳首岩鱗蛟給生吞了,豈非冤哉?
“那個,我恰好中過一種罕見的寒毒,所以,這點熱度還是受得住的。”蕭翎說罷,忽地上前一步抓住了虞子珩的手腕。
低頭看了眼握在自己腕間的那幾根帶着涼意的手指,虞子珩不禁怔了一瞬,皺了眉才要收回手,便覺一股清透的真氣被傳了過來,沿着經脈逐漸湧遍全身,那些不适感很快便被驅散,臉色也恢複如常。
見虞子珩突然見鬼似地看着自己,蕭翎納悶兒地擡起胳膊在他眼前揮了揮,卻被他一把抓住,氣力之大,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痛當然是痛,蕭翎更多的卻是詫異,後頭每一世這徒弟都是慣于隐忍的,千百年來還是頭一回在他臉上看到如此強烈的情緒起伏。
“你怎麽會凝霜決?”他一字一句地問。
蕭翎愣了愣,須臾反問:“你怎麽知道我使的是凝霜決?”
凝霜決在世人眼中乃雲澤山莊絕學,可除了初代莊主外,後頭的人即便拿着秘訣沒日沒夜地參悟也沒誰悟透過,故而可以說已經失傳了二百年有餘,活着的人都只聽說過,誰也不曾親眼見識過這門功夫施展起來究竟是何般景象。
不過就過了些真氣,他一個外人便能察覺出端倪?
這未免太不可思議了些。
虞子珩同樣沒回答,盯着蕭翎看了會兒松開手,臉上已然恢複了慣常的波瀾不驚,“是你。”
蕭翎:“啊?”
虞子珩道:“你是雲澤山莊聞莊主的養女。”
怪不得覺着熟悉。
可上次見她分明還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被掌風稍帶便飛出兩丈遠的弱女子,不過半個月的功夫,怎麽會……
目光落在她腰間那玉佩上,眉心又是一擰。
蕭翎也愣在當場,那一世雖為女兒身,可她到死都是做的男人打扮,師門被滅,就再沒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便是親近如阿尋,也不知曉這個秘密。
不是蕭翎過分自信,她那女扮男裝的水平實在登峰造極,加之喉嚨受過傷,聲音也比尋常女子粗上許多,有時甚至連自己都忘了自己其實是個姑娘。
況眼下還戴着面.具呢,居然如此容易就被看破了身份?
這就尴尬了。
更尴尬的是,蕭翎竟忘了虞子珩去雲澤山莊盜取擇君劍時,曾見過這與自己同名同姓甚至連相貌都有七八分像的小姑娘,還不止一次。
這也是蕭翎一直都弄不明白的,她敢肯定虞子珩這一世根本從未見過擇君劍,她實在想不出是何種緣由讓他突然打起了劍的主意,在與兄長執行任務的途中不遠幾千裏改道滄海十七州。
那次差點連累兄長丢了性命,後來虞子祯問起時,他卻始終未曾給過只言片語的解釋,只讓他莫要再問,古怪的緊。
後來,前前後後九次夜闖雲澤山莊,就跟魔障了似的,受過傷,中過毒,明知有天羅地網等着他仍一根筋地往裏紮,若非有虞子祯跟着,怕命都不知丢了幾次了。
“咳,公子認出我了。”蕭翎低下頭,有些心虛地擺弄着臉上的面.具。
虞子珩懷疑道:“凝霜訣二百多年來都沒人練成,反被你一個從未習過武的參悟透了?”
這個……
反正不是第一次糊弄人,那些話蕭翎早爛熟于心了,“我說出來公子你可能不信,事情是這樣的,其實十天前我曾死透過一回。”
死過一回?
虞子珩眉心頓時擰成了結,“何意?”
蕭翎抱着胳膊作高深莫測狀,“嘶,說實話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我那日當心中了一劍,奄奄一息之際被一位好心的張嫂子撿了回去,可兩天後還是死透了,那張嫂子都将我埋進黃土了,我卻忽地魂魄飛出了竅,飄呀飄的就去到了一個長滿紫色花草的山谷,然後就飄不動了,那山谷高的不見頂,一圈全是懸崖絕壁,生滿青苔,滑不溜溜,手不能抓,腳不能踩,我只會些粗淺的拳腳功夫,飛又飛不出去,沒辦法只能在谷底呆着。
那谷底呢,有一個山洞,石壁上刻滿了武功秘籍,我既出不去,又無聊的緊,便對着那石壁練功,還真的練成了,後來你猜怎麽着,當練完最後一套我突然就醒了,便劈開棺材爬了出來,你說神不神奇?”
見他始終擰着眉,蕭翎又道:“我知道聽起來有點兒胡說八道,但這事情吧,它确實是真的,公子當知上次你夜闖雲澤山莊時我并未習過武,若非死了一回有此奇遇,我這一身功夫哪兒來的?那可是二百多年來都沒人練成的秘訣,短短幾天的時間我又如何練得成?更何況還是心口被戳了個透明窟窿,躺在棺材裏的時候?哎,你說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大羅神仙?他覺着我命苦的沒眼看,所以好心幫了我一把呢?”
蕭翎以為虞子珩至少會懷疑一下,畢竟怪力亂神之事信則有,不信則無,卻見他連一絲一毫驚訝的表情都不曾有,只在聽到“無盡涯”、“滿山谷的紫色花草”、“石壁上的武功秘籍”幾個字時,眉心幾不可查地動了動,之後竟問她石壁上刻的分別是哪些武功秘籍。
好在那山谷确有其事,那一世她不甚跌入,被困半年之久才好不容易找到了出路,原以為自己從此出去無望,便把畢生所學全部刻在了石壁上,本想着自己死了不要緊,這一身本事不能就此失傳,若哪日被有緣人發現,就是死在那裏也能瞑目,卻沒想到那個有緣人竟會是自己。
為了讓自己這離奇的故事聽起來更像那麽回事,蕭翎連同那些巫蠱秘術都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
虞子珩聽完後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對着虛空出神許久,才又看着她道:“許是哪個前輩高人留下的,你既學了便是同她有緣,好生使着吧。”
沒想到自己輕而易舉就把虞子珩糊弄了過去,蕭翎詫異的不行,感覺哪裏不太對,但一時半會兒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索性作罷,用不着再挖空心思去編造更多的瞎話,也樂得輕松。
蕭翎便換了話題,道:“既然公子認出了我,我也有個問題想請教公子。”
蕭翎頓了頓,微微側目若有所思地看着虞子珩,須臾問道:“從開春到立夏,公子為盜擇君劍共夜闖雲澤山莊九次,故而我有一事不明,還望公子明示,公子既拔不出擇君劍,為何又對它如此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