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卿已千年第 90 章 章

第 90 章

衆人将困惑的目光轉向蕭翎,但後者也毫無頭緒,依種種跡象來看她也覺得不像仇殺,可若是為了某樣東西,據她所知這襲家堡裏既沒有絕世武功秘籍,也沒有堆成山的金銀財富,至于其他的……

蕭翎低頭看了看聞晚歌,這一切也只能等待這小姑娘醒來再問個清楚了。

将人安置在忠義堂後院,蕭翎就呆坐在榻前,直到此刻她也很難相信師父就這麽不明不白地死了,甚至連最後一面都沒能見到。

原本以為命運終于開始眷顧她,她終于有機會可以報答師父的活命之恩,卻沒想到仍舊來不及,那種無能為力的焦躁跨越了千年,直壓得她透不過氣。

再次給聞晚歌掖了掖被角,蕭翎起身往外走,出門見虞子珩從忠義堂後頭出來正往這邊走。

擡眼見着蕭翎,虞子珩腳步微微一頓,之後加大步伐走上前,盯着她的臉審視了許久,才道:“我們又将那些屍身重新檢查了一遍,發現他們所受的傷都是由同一個人造成的。”

蕭翎驚道:“你是說,兇手只有一個人?”

“這怎麽可能呢?”蕭翎滿臉的不相信,“就算他有三息安魂散,不忌憚襲家堡的勢力,也能輕而易舉殺死堡中所有的人,可如此短的時間內他一個人如何能将靈堂布置好?又如何能将所有人都收棺入殓?甚至還為他們換上了幹淨的衣物,連每一絲頭發都整理得規規矩矩?”

“他一個人自然是完不成。”虞子珩補充道:“他用毒脅迫了喪葬鋪子的店家和那兩個地宮的兄弟,二十多個人,屍體就扔在廚房後的水井中。”

竟是這樣,蕭翎眉心緊蹙,心中隐隐仍有疑惑,但眼下卻無法集中心思去思考,于是又問:“可還有其他線索?”

虞子珩沉吟片刻道:“兄長和徐莊主還在四處查看,我有些不放心,所以先過來看看。”

蕭翎下意識以為他說的是聞晚歌,遂往裏頭看了眼,道:“沒事兒,她的傷沒有什麽大礙,只是太累了,休息幾天當可複原。”

虞子珩卻搖了搖頭,神色複雜地看着她解釋道:“我不放心的是你。”

“不放心我?”這卻是沒意料到,蕭翎一愣,不免好笑道:“我又沒受傷,有什麽好不放心的?”

見他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眉間的褶皺愈擰愈深,她忽地便明白了今晚他為何一直表現的如此緊張,“你是怕我會重蹈覆轍,同千年前那般?”

虞子珩的兩手霎時緊握成拳,晦暗的眸子緊鎖着蕭翎,連眼皮都不敢眨動一下。

他的确怕,而且怕極了,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仇恨是如何徹徹底底摧毀一個人的。

便是再次為她與整個江湖為敵,他也無所畏懼,可卻害怕她又将自己深埋在仇恨中,那一世,他看了十三年,心口便就痛了十三年。

他實不願見她再活得那般辛苦。

虞子珩有些激動地握住蕭翎的肩膀,急切道:“我一定幫你找出殺害聞夫人的兇手,你信我!你不要……”

“不會的。”蕭翎截斷虞子珩的話,擡手在他腦側拍了下,突然覺得心中的焦躁似乎是減輕了些,“不必擔憂我,我有分寸的,我若瘋了,裏頭那小姑娘怎麽辦?到時候你再跟着一起瘋?單是為了你,也不能呢,恨自然是恨,可各種恩恩怨怨看了一千多年,還有什麽是看不通透的?誰殺了我師父,殺了襲老堡主和聞莊主,我把他找出來殺了便是。”

在蕭翎的再三保證之下,虞子珩緊繃的情緒才稍稍緩和了些,眉眼也舒展開來。

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誠懇說道:“讓我幫你。”

“不然呢?”蕭翎扯唇輕笑了下,“你好歹叫了我十三年的師父,入了我的門,我師父便是你太師父,你這做徒孫的不出力,誰還當出力?”

襲家如今就只剩聞晚歌一個後人,蕭翎和虞子珩一個作為襲老堡主的“外孫女”,一個作為他失散多年的“兒子”,理應盡一盡孝道。

換沉魚過來照看聞晚歌,兩人便在靈前守夜。

聽完了那些前塵往事,虞子祯此刻滿心都是驚嘆,觀摩奇跡般的眼神不停地在蕭翎和虞子珩之間轉來轉去。

徐同風每想起什麽便挨個将那些屍體再檢查一遍,過了子時才無奈地放棄,不顧自己身處靈堂叉着腰大罵一通,末了憤怒的一拳捶在柱子上,“這可是一百多條人命,究竟是誰如此兇殘?待老朽把他找出來,非扒了他的皮!”

然後便聽到一個蒼老又凄怆的聲音自身後響起,“是我…是我殺了他…”

蕭翎某色一寒,抄起地上的劍跳将起來,卻見一頭發亂糟糟的老人家從門口走了進來,在他的身後追着一團不甚明亮的七彩光。

這老人家身形憔悴,步履蹒跚,他佝偻着腰背,垂眸看着自己的雙手,嘴裏神神叨叨一直重複着“是我,是我殺了他”,片刻,又拼命地把兩只手往身上擦,就好像他的手上沾了什麽髒東西一樣。

許久才停下動作,原地站了會兒,再次看着自己的雙手,開始重複着那句話。

“是我,是我殺了他……”

幾人不明所以,詫異地望向蕭翎。

見她緊盯着門口面露驚惶,虞子珩順着看了眼,入目除了濃郁的夜色,別無他物,“阿翎你怎麽了?”

蕭翎疾步走至門口,大聲地問:“你為何還在這裏?”

然後她試着将看起來神志不清的老人家往後推,可手卻直直地穿過了他的身體。

虞子珩緊跟着上前,伸手摸了摸卻什麽都沒碰道,思及蕭翎可以看到魂魄,遂問她:“可是有魂魄未入地府?是誰?”

蕭翎回頭看着虞子珩,有些不知所措地握住他的胳膊,回說:“是襲老堡主,我想把他推走,可是我碰不到他,阿尋怎麽辦?”

徐同風和虞子祯聞言也趕忙走上前來。

“你說,襲老堡主的魂魄在這裏?就,就在這裏?”虞子祯瞪着空無一人的大門,登時覺得脊背一涼。

徐同風看不到什麽魂魄,但關于生死輪回卻是知曉一些,往蕭翎所看的地方指了指,急問:“襲堡主身後的通道可還在?”

蕭翎又往那魂魄身後看了眼,回道:“還在,可是光越來越弱了。”

徐同風的表情就凝重起來,“算起來襲堡主差不多已經死了近四十個時辰了,得趕緊想辦法讓他的魂魄入地府去,否則七七四十九個時辰之後通道徹底關閉,那便回天無力了?”

虞子祯愣愣地問:“回天無力是什麽意思?”

虞子珩握刀的手一緊,緩道:“魂消魄散,再不能轉世。”

這般嚴重?

虞子祯看了蕭翎一眼,懷疑道:“那也不一定吧?她沒入地府,不也沒有魂消魄散?”

蕭翎本來急得六神無主,聽虞子祯這麽一說,心底又升起一絲希望,“對,我不就沒事?”

徐同風擺手解釋道:“那不一樣,你只是機緣巧合魂魄離了體,事實上你根本就沒死!”

蕭翎當場就被震住。

她沒死,這怎麽可能!

那裏可是寒潭,也就那上古兇獸能挨得住,她區區一個肉體凡胎,有這大能耐?

不等蕭翎反應,虞子珩上前一步抓着徐同風的胳膊,語氣激動地問道:“你說的是真的?阿翎果真沒死?”

徐同風“哎哎”了兩聲,将自己差點被捏碎的胳膊救出來,狠狠地瞪了虞子珩一眼,沒好氣道:“不然你以為她因何千年不滅?”

接着他擺擺手終止了這個平地驚雷般的話題,“這會兒可沒功夫跟你們說這些,當務之急是趕緊讓襲堡主的魂魄離開,不然就來不及了。”

說着他看向蕭翎,複又道:“魂魄困于世間皆因執念,蕭翎啊,你可知道襲堡主究竟執着于何事?”

蕭翎再次看向失了神智的老堡主,他神情呆滞,口中還重複着那句“是我,是我殺了他”,遂問:“你殺了誰?”

襲老堡主竟聽了進去,動作頓了頓,緩緩擡頭看向蕭翎,目光也似清澈了些,半晌兒嗚嗚啦啦地哭起來,捶着胸口悲傷道:“我殺了青川,我親手殺了我兒子,殺了我失散多年的兒子……”

之後便又神神叨叨地瘋了。

蕭翎霍地扭頭看向虞子珩,表情錯愕至極,“他竟知道了,這怎麽可能?”

“知道了什麽?”虞子珩跟着問,随即便了然,同樣擰眉不解,“怎麽會?”

兩人來來回回打啞謎,虞子祯聽着就急了,“什麽怎麽會?你們倒是把話說清楚啊?”

蕭翎便将二十七年前,襲老堡主在自己一手養大的徒弟的設計下,殺死了找尋多年的小兒子的事大致說了一遍。

虞子祯被震得啞口無言,那會兒得知自己這兄弟居然是襲老堡主小兒子轉世,驚訝過後他就覺着遺憾。

襲青川走丢時才三歲,如今四十七年過去,他的轉世之身都已經二十七了,他自己豈非沒活多少個年頭?

此言一出,虞子珩的面色随即就變了,再追問,他卻什麽都不肯說了,想到他前世定然死得很憋屈,卻沒想到竟是死在了自己親爹的手中!

骨肉分離二十年,父子相見不相識也就罷了,最後還自相殘殺,這世上大概也沒有比這更慘絕的事了。

虞子祯越想,胸中的火便燃得越旺,只恨不得撅了那那畜生的棺材才好。

徐同風心中也是憤憤不平,可事已至此再多說什麽無甚意義,眼下設法讓這一縷魂魄離開才是最緊要的,可襲老堡主已然瘋癫,四人各種相勸,他絲毫聽不進去。

眼見他身後的光越來越弱,蕭翎急得就要哭起來,瞥了眼沉眉苦思的虞子珩,眸子驀地一亮,指着那團光大聲對老堡主道:“青川根本沒死,他只是去了一個你不知道的地方,看見你身後的光沒有?你穿過去就能見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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