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黃桃水晶糕
電視劇的制作周期比較長, 而且電視劇拍出來還要送去審核,能不能過審還是一回事,這些都不是白瑜需要操心的, 況且明舒和念念兩姐妹對演戲都沒有興趣,因此在拍完戲、拿到自己的片酬後, 他們便沒有再過問這事情。
而白瑜這段時間忙活起來, 她幾乎忘記這個人。
可這人仿佛躲在樹叢裏爬行類動物, 猝不及防出現在工廠門口,這讓她心裏有些說不出的奇怪。
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金先生突然緩緩擡起頭來, 朝她所在的辦公室看過來。
他戴着墨鏡,而且從他這個角度看過來,是不可能看到她,但白瑜還是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等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她又覺得自己有點草t木皆兵。
就算金先生氣質看着有些陰冷, 但對方并沒有對她說任何不好的話,也沒有做任何過分的事情,之前還幫她們付了飯錢, 也沒有趁機跟她接近……
想到這, 白瑜甩甩頭, 把心頭那種莫名其妙的念頭給甩走。
負責招待的是畢一凡,畢一凡雖然是幾人裏面年紀最大的, 但也可能就因為這樣, 加上肩膀擔子重, 所以他十分拼,一看到有客商過來, 他第一時間就沖了上去。
只不過沒過幾分鐘,畢一凡就敲響了白瑜的辦公室:“白總,這次過來的客商金先生說認識您,想跟您見見面。”
白瑜頓了下,但還是點頭:“那你把人帶上來吧。”
過了幾分鐘,金先生和他的助理上到了三樓。
金先生看到白瑜,摘下墨鏡,主動伸出手道:“白總,我們又見面了。”
白瑜記得導演說金先生是混血兒,但他的普通話說得很好,有點口音,但不影響交流。
白瑜走過去,伸手過去握住他的手,在碰到他的手的那一刻,她身子僵了下。
好冰的手。
有些人一到冬天就是手腳冰冷,但三月份的瓊州島溫度二十度左右,一般人手腳不會這麽冰冷,不過她也知道有一種人,一年四季手腳都很冰涼,跟自身身體有關。
看眼前的男人臉色比一般人要蒼白,唇色非常淺,想來應該要麽氣血不足,要麽身體有其他毛病。
白瑜輕輕握了握對方的手:“歡迎你,金先生。”
兩人手一觸即離。
白瑜帶着人到一旁的沙發坐下,并讓賴美清端茶和點心進來,另外讓畢一凡在一旁作陪。
就在這時,白瑜注意到站在金先生身後的助理。
金先生這次帶了兩個助理過來,一男一女,兩人都非常年輕,看上去都不超過三十歲。
男助理長相一般,屬于那種放在人群裏面不醜也不突出的長相,但他個子很高,而且氣質很好,注意到白瑜在看他,他嘴角往上一勾,露出一個禮貌而不失親切的笑容。
不過引起白瑜注意的,是站在男助理旁邊的女助理。
那女助理臉上化了厚厚的妝,臉比脖子明顯要白好幾個度,而且臉上的粉厚得用勺子刮一刮,應該能刮下幾層來,眼睫毛塗得跟蒼蠅腳一樣,在配合一張紅得滴血嘴唇,雖然不醜,但絕對跟美沒有任何幹系。
不過這不是讓白瑜注意到她的原因,對別人的外貌,她從來不評判,之所以注意到對方,是因為她給她一種很莫名的熟悉感。
但她很肯定,她沒見過對方。
金先生茶色的眼瞳看着她:“白總認識我的助理莉莎嗎?”
白瑜搖頭:“不認識,就是覺得有點眼熟。”
金先生沒再開口,站在他身後的女助理莉莎卻笑道:“說起來還真是巧了,我跟白總一樣姓白,說不定幾百年前咱們是來自一個本家。”
白瑜聽到這話,又看了她一眼。
這女助理除去厚厚的妝容,其實可以看得出來她的五官很清秀,身材也很窈窕,但沒想到一開口,那聲音就跟破銅鑼一樣,又粗又沙,跟她的外貌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也許吧。”白瑜笑了笑,然後看向金先生,“金先生這次過來,是想采買珍珠,還是想買珠寶?”
金先生看着她,薄唇微啓:“都要。”
聞言,白瑜讓畢一凡把珍珠和珠寶樣品拿過來。
白瑜不否認自己對金先生這人有偏見,而且據說很多霓虹國人對細節十分挑剔,要求甚至到苛刻的地步,她已經做好被對方“刁難”的準備,誰知發展卻出乎意料的順利。
金先生對珍珠的質量很是滿意,對珠寶的設計也很贊賞,然後比之前香江客商還要跟豪氣,一口氣就下了五十萬人民幣的訂單。
一旁的畢一凡這段時間來雖然長了不少見識,可在聽到五十萬人民幣的訂單,還是下意識咽了咽口水。
其實除了高先生,其他客戶都沒有下那麽多,有幾千元的,也有幾萬元的,但都比不過高先生。
可沒想到這位金先生一口氣就是五十萬元的訂單。
壕無人性!
白瑜雖然有些驚訝對方的大手筆,不過她畢竟多活一世,因此也只是稍微驚訝了一下:“上次多謝金先生幫我們付賬,不過我們種花國有句老話叫做‘無功不受祿’,所以上次的飯錢,我便做主在這次的訂總額裏面減去。”
金先生聞言,冷冰冰的眼眸看着她,那眼睛似乎有看穿別人靈魂的本事,良久,他突然來來一句:“你很怕我?”
“……”
白瑜僵了下,她反省和對方見面到現在的點點滴滴,她不覺得自己有表現出任何異樣。
可不等她回答,他就把墨鏡戴上,轉身走出了工廠。
莉莎走過來,對白瑜伸出手道:“白總,金總已經吩咐過了,由我來跟進訂單,後面還請多多指教,祝我們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白瑜伸手握住對方的手,然後注意到她的手腕有個印記。
只是不等她看清楚,莉莎就抽回手,并扯了扯袖子,蓋住手腕上那個印記。
金先生走後,辦公室的人這才激動地讨論起來。
“一凡哥,剛才那位客商真的定了五十萬元嗎?”
畢一凡點頭:“是真的。”
葉為民一臉羨慕,語氣也忍不住酸酸的:“一凡哥的運氣真是好得讓人羨慕,上次抽中了高先生的訂單就不說了,這次又抓住了金先生這個大客戶。”
跟單的提成雖然不多,但耐不住這兩個客戶的訂單太可觀了,拿到手也有好幾百元,而他們幾個人拿到手的提成,還沒有畢一凡的一半。
聽到這話,除了房秋雨,另外兩人包正飛和窦麗蓉的臉上都出現了微妙的神色。
來珍珠廠面試之前,他們五個人偷偷見面了好多次,他們一起讨論過來面試的成功幾率,分享自己打聽到的消息,然後互相打氣,互相鼓勵。
知道大家都被錄取後,他們五人的關系也更融洽了,還約好要共同進退,尤其是在一起學習英語和粵語期間,他們互相幫忙,關系好得就跟親兄弟姐妹一般。
可随着客商的到來,大家手裏的客商分量不一樣,拿到手的提成也不一樣,有什麽東西悄悄在改變。
在來珍珠廠之前,葉為民覺得自己能有一份工作,他就感天謝地了,可現在看到一同進來的畢一凡拿到的提成比自己多了那麽多,他實在沒辦法保持心平氣和。
如果這些客戶都是畢一凡自己找來的,那他或許會覺得自己技不如人,可這些客戶都不是畢一凡自己找到的,第一個高先生是因為運氣好抽簽得到的,而這次的金先生,是因為他動作快了大家一步。
這讓他越想越覺得不公平。
包正飛和窦麗蓉兩人雖然沒說什麽,但心裏想的差不多,利益面前,就是親兄弟都要撕破臉。
很快,畢一凡就被孤立了。
當然,房秋雨并沒有參與其中,只是她和畢一凡男女有別,畢一凡已經結婚了,她大齡未嫁,如果兩人走得太近,別人肯定會說閑話。
而葉為民和包正飛、以及窦麗蓉等三人故意吃飯的時候不跟畢一凡坐在一起,他一過來,他們就走開,三人在說說笑笑,可一看到畢一凡,就立即停止說話。
畢一凡也不是傻瓜,一次兩次,很快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白瑜從賴美清這邊也知道了五個銷售不和的消息,不過她什麽也沒說。
她其實聽看好畢一凡的能力,為人夠沉穩,做事不驕不躁,雖然年紀比其他人大,但非常拼,她有意升他為銷售組的組長。
因此她把這個視為對他的考驗,作為一個領導,不僅要業務能力強,還得善于處理人際關系,如果他連這幾個人都搞不定,那她會重新考慮。
金小寶把婁秀英的私房錢和金項鏈偷走後,連家都不回了。
不過江啓邦早就煩透這個熊孩子,要不是看在婁秀英的面子上,他早就想把這熊孩子趕出家門,如今婁秀英因此被氣癱瘓,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了,江啓邦哪裏還會顧忌她的感受,當即就讓人報案。
很快,金小寶和一群混混就被抓住歸案。
婁秀英知道後,一邊流口水一邊嗚嗚叫個不停,她的意思是想讓江啓邦把金小寶給保釋出來,并撤銷報案。
她雖然很生氣金小寶這孩子忘t恩負義,她好心把他帶到京城來做人上人,給他吃給他穿,他卻聯合外人把她的錢給偷了,還害她如今癱瘓在床上,吃喝拉撒都要靠別人,而且連話都說不了。
可再怎麽說這人是她親外甥,是婁曼麗唯一可以依靠的兒子,金小寶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她擔心妹妹婁曼麗會不管自己。
其實這才是婁秀英真正的目的,如今女婿和女兒跟毒品染上關系,下落不明,江凱失去音信快一年了,如今她能依靠的就剩下婁曼麗這個親妹妹了,因此她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金小寶有事。
但江啓邦一看到她嘴邊的口水,就露出惡心嫌棄的表情:“這事你別管,他都把你害成這樣了,你還想把他弄回家來,真是婦人之仁!”
說完江啓邦不顧婁秀英“嗚嗚”的叫聲,轉身就走。
金小寶雖然偷走的錢金額很大,但他還不到九歲,屬于未成年人,因此在結案後就被送去了少年犯管教所進行教育改造。
婁曼麗從農場出來後,原以為姐姐會幫她好好照顧自己的小兒子,誰知她卻把人照顧到少年犯管教所去了,頓時氣得七孔生煙。
她跑到京城來興師問罪,看到姐姐癱瘓後她也沒有原諒對方,而是扇了對方兩巴掌後,發誓兩姐妹斷絕關系。
婁秀英被氣得再次腦出血,只是她命大,再一次被救了回來,可這一次,她連嗚嗚的聲音都發不了,全身只剩下眼珠子能動,而且四肢完全沒有知覺,失禁是常有的事情。
江啓邦見狀更加嫌棄她,在鄉下租了個房子,然後把婁秀英丢到鄉下去,雖然身邊有保姆照顧,但那保姆看江啓邦一次也沒有來看婁秀英,漸漸也沒那麽盡心了。
婁秀英拉了一褲子,身子不能動,嘴巴發不出聲音,但保姆卻跑得無影無蹤,她簡直連死的人都有,可她現在這樣,連死都成了一件不可能辦到的事情。
等保姆從外面回來,看到她又拉一褲子一床,頓時對着她就是一頓罵,換褲子時還用力在她身上掐了好幾把。
這種日子對婁秀英來說,簡直就是生不如死。
不過這是後話了。
***
家裏黃桃罐頭有點多,大家吃多了,一看到黃桃罐頭就怕。
但該送的人家都送過了,這麽多黃桃罐頭放着不吃,萬一過期了豈不是太浪費了?
于是跟姚大師傅讨教後,白瑜跑去供銷社買了兩包白涼粉。
回家後,她把黃桃罐頭拿出來切成小塊,接着往水裏加入白砂糖和白涼粉攪拌,小火煮開後倒一半到盆裏去,然後把泡好的紅茶泡進去混合在一起,接着用筷子快速攪拌,等到白涼粉凝固時,就能獲得一份有星空效果的涼粉。
最後把剩下的白涼粉和黃桃碎果混合在一起倒在上面,等凝固後,一份好看又好吃的星空黃桃水晶糕就做好了。
明舒和念念吃黃桃罐頭吃怕了,但一看到晶瑩透明的黃天水晶糕,卻喜歡得不得了,水晶糕吃起來Q彈爽口,甜絲絲的,兩姐妹一口接着一口炫,小肚子都給撐圓了。
不過吃着吃着,白瑜就發現了不對勁。
念念今天紮着兩條麻花辮,頭發貼着頭皮,因此當一只蟲子出現在她頭皮時,白瑜一下子就看到了,她立即叫道:“別動。”
可等她走過去,那蟲子已經跑了,白瑜也沒有放在心裏,可到了晚上,她再次在念念的頭皮上看到了蟲子,而且還是兩只。
她還發現了一個事情,那就是念念時不時就撓頭發,明舒也是,兩姐妹撓頭皮的頻率高得有點吓人。
白瑜想到一個可能性,連忙把明舒抓過來,解開她的辮子,掰開她的頭發,下一刻,她差點沒叫出來。
媽呀,頭發裏密密麻麻的白色蟲卵,還有不少虱子在頭皮快速爬來爬去。
“……”
要不是怕吓到兩個孩子,她肯定要放聲尖叫,她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下一刻,明舒扭動了起來:“媽媽,我的頭皮好癢,你能幫我抓一抓嗎?”
“…………”
答案自然是不能!
白瑜想也不想就拒絕了,然後趕緊去找奶奶。
其實這年代的人很多人都會長虱子,她記得自己小時候也長過,但這麽多年沒見過,而且平時她很注意兩小只的衛生,她完全沒想過兩姐妹會長虱子。
白老太聽白瑜說明舒和念念兩人頭發長虱子了,還不大信:“怎麽會長虱子呢,兩個小東西可愛幹淨了,這邊天氣熱,她們幾乎天天洗頭,天天洗頭是不可能長虱子的。”
白瑜想到女兒頭上爬來爬去的虱子,感覺自己頭皮也癢了起來:“奶奶您要是不信自己去看看。”
這陣子她工作比較忙,平時洗澡洗頭的活兒都是奶奶監督兩姐妹,梳頭發也是奶奶給她們兩人梳,兩姐妹可能人小的關系,洗頭發沒洗幹淨,而奶奶年紀大了,眼睛花,所以幫她們梳頭發沒注意到虱子,這才讓兩姐妹的頭發成了虱子的溫床。
白老太聞言,把平時很少戴的老花鏡給拿了出來。
結果一看,還真是虱子,而且兩姐妹頭上都長了。
不過還是白老太有經驗,看到虱子沒跟白瑜那樣大驚小怪,淡定道:“你去燒一鍋熱水,然後去供銷社買只篦子和一瓶白醋,如果肉站有豬苦膽的話,也買回來。”
篦子和白醋白瑜都可以理解,但豬苦膽?
白瑜不理解,但有奶奶這個軍師在,她決定一切聽奶奶的。
她運氣不錯,肉站還真有賣豬苦膽,而且聽賣肉大師傅說,豬苦膽是去虱子的最佳良方,每天都有人來跟他買,白瑜聞言,把剩下連個豬苦膽都要了。
明舒和念念這會兒已經知道自己頭發長虱子的事情,念念哭喪着一張小臉,一想到自己頭發有那麽多蟲子,她就怕得想掉金豆豆。
跟念念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明舒不僅一點都不怕,還扒開姐姐的頭發幫忙抓虱子,一看到媽媽回來,還一臉興奮道:“媽媽你看,我幫姐姐抓到了好多虱子!”
白瑜順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就見旁邊有一小堆虱子屍體,她一看,全身的雞皮疙瘩再次嘩啦啦全部冒出來。
好家夥!
白瑜也不知道這小家夥到底是像誰,別的小姑娘怕蟲子怕蟑螂,她一點也不害怕,島上有小男生時常抓蟑螂去吓唬小女生,別的小女生被吓得哇哇大哭,到了明舒這裏,都是她抓着青蛙毛毛蟲追在小男生後面,要把蟲子和青蛙塞到他們嘴巴裏。
那邊熱水燒好了,白瑜按照奶奶的話,把明舒的頭發弄濕,然後把豬苦膽切開後,把黃色的豬苦膽弄到頭發和頭皮上,再用一條幹毛巾把整個頭發包住。
念念紅着眼睛:“太奶奶,是不是洗了豬苦膽後就沒有虱子了?”
白老太:“對,這樣包着別動,包一個小時才能拿下來,等會兒虱子就會被全部殺死。”
聞言,念念這才破涕為笑。
可明舒卻小大人般地嘆了口氣:“全部殺死了,那我以後就不能幫姐姐抓虱子了。”
白瑜:“……”
不得不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白老太的方子十分有效,兩個小時後,兩姐妹頭上的虱子全部被殺光。
白瑜看到女兒幹幹淨淨的頭皮,終于松了一口氣。
***
訂單如雪花般飛來,珍珠養殖場已經不夠用,白瑜讓餘小傑去物色新的地皮。
不等找到新的場地,就傳來一個好消息——
廣交會領導知道白瑜把珍珠王獻給研究所、且捐了五萬元巨款來修路後,破例把采虹珠寶廠加入了四月份的廣交會的名單去。
珍珠采取的時間比較晚,等做好樣品時,已經錯過了廣交會的申請時間,白瑜本來想等十月份再去申請,沒想卻天降好消息。
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既然要參加廣交會,那現在手上的設計款式便有點太少了,白瑜想着要讓趙寄秋兩母女多設計幾款,腳下的自行車也跟着快了兩分。
就在這時,旁邊的草叢突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白瑜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不過她以為是蛇或老鼠等動物,可下一刻,一個身影從草叢跳出來——
那人披頭散發、臉上髒兮兮的,手緊緊抓住她的車把頭,哀求道:“白瑜,求求你,求求你幫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