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曉靜緊張到叫不出聲,只緊緊地抓住了一旁衛景州的手腕,用力到指尖發白變形。
電光火石之間,站在公路旁邊看似毫無防備的三個人忽然化身為一白兩黑三道影子,縱身躍入路旁山崖下的茫茫林海中。
那全速行駛的大卡車來不及剎車,越過他們三人剛才站立的地方,直直沖向路基的欄杆,然後在慣性的作用下直接側翻,越過圍欄,在一片轟然巨響中,翻滾着跌落山崖。
“發生了什麽事?”客車上的乘客紛紛回頭。
尹曉靜臉色煞白,衣衫後背被冷汗浸透,額發全都濕了,說話還帶着顫音:“有,有一輛卡車,撞到路基,然後翻下去了。”
車裏原本昏昏欲睡的乘客們一下子全都激動起來,有人拿出手機幫忙報警,有人開始大肆抨擊大貨車司機疲勞駕駛和超載的問題,還有人念念有詞感謝佛祖保佑沒有被剎車失控的大貨車撞上……
性命攸關的大災難,落在旁人的眼中,不過也就是一場談資而已。
衛景州握着尹曉靜的手:“他們幾個都很厲害,不會有事的,不用擔心。”
尹曉靜忽然問:“你後悔嗎?”
衛景州一愣:“後悔什麽?”
“脫離普通人正常的生活軌跡,來到這個充滿了危險的世界。”
衛景州淡淡一笑:“哪裏又是沒有危險的呢,只要是有人、有欲望存在的地方,就一定會有危險,只不過我們以前沒有遇到過而已,剛才的這些事情,不也都是人做出來的嗎?”
化成原形的一狼二兔奔跑在山林間,只不過白絨絨是坐在朗熠的身上,而烏庭庭只能自己跑。
坐什麽車都比不上用原形在山上奔跑來得自在。
朗熠現在也越來越習慣狼形的自己了,變身之後,不管是力量還是速度,都會比人形的時候強上許多,在這人跡罕至的叢林中奔跑跳躍,毫不費力。
“害怕嗎?”朗熠問。
“怕個球啊,有種只管放馬過來,說一個怕字算我輸!”烏庭庭牛逼哄哄地嚷嚷。
朗熠眼尾都懶得掃他一眼:“我沒問你,少胡亂搭話。”說完語氣瞬間轉為溫柔似水,“絨絨,你害怕嗎?”
“我不怕呀,有你在,沒什麽好怕的。”
“嗯,那我們就不刻意避開了,該幹什麽幹什麽,看看那幕後指使者究竟想幹什麽。”
“就是,光會在背地裏搞些小動作算什麽本事,真有本事光明正大地出來跟爺爺打一場啊!”
朗熠瞟了他一眼:“你自己小心些。”
烏庭庭受寵若驚:“謝謝老大關心。”
話音剛落,就聽到朗熠說出下半句:“遇到危險,我只能保護一個人,顧不上你。”
“那我們現在是去哪裏呀?”白絨絨問。
“不是說好了去漢源看一看的嗎?那就按照原定計劃去吧!”
朗熠跑得很快,烏庭庭居然一點也不遜色于他,緊緊地跟在他身後,還有閑暇八卦:“老大,我聽說你還沒上大學之前就已經開始被人追殺了,到底是什麽人非要跟你過不去啊?”
他是語氣裏似乎有帶着點兒羨慕的意味,這種緊張刺激的生活才是他夢寐以求的,平靜無波的日子實在是太無趣了。
“我也不知道。”朗熠不太在意地說,這段時間以來一直無事發生,他還以為那幕後指使者早已經放棄了呢,原來還在這兒等着他。
這樣也好,行事多了總會露出破綻,這樣就能查出來究竟是誰想要跟他過不去了。
“老大,這是不是有點兒不對勁啊?這天怎麽越來越黑了呢?”烏庭庭忽然說。
他們的火車是早晨到達雅安的,就算當中出了不少事耽誤了一些時間,但這時候也應該還是上午,他們剛進山的時候還是陽光燦爛,山裏雖然陰涼一些,但也還是很明亮的。
但這會兒天越來越黑,就像是從黃昏漸漸過度到夜晚的時分。
而且他們開始跑的時候,距離雅安到漢源只有一半的路程,按照他們比汽車還快的速度,應該幾十分鐘就能到了,可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按理說他們現在應該已經到了漢源才對。
白絨絨一直趴在朗熠的背上也沒注意,聽烏庭庭這麽一說,才反應過來:“對呀,該不會是要下雨了吧!”可是嗅了嗅空氣中并沒有潮濕的水汽,不像是要下雨的樣子,而且那黑暗如有實質,黏黏稠稠的似乎要把他們裹在其中。
烏庭庭忽然嚷了起來:“我說怎麽老感覺不對勁呢,剛剛路過的那棵樹,我們已經經過那兒三回了,我們這是在兜圈子吧!”
“不會吧,你會不會是看錯了?”他們這些天生的妖物,辨別方向的能力都很強,就算是去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也不會有辨不清方向迷路的時候。
“肯定沒錯,那棵樹上有一個結疤長得特別像一張人臉,我第一次路過的時候就覺得有趣,第二次路過覺得眼熟,就特地把旁邊的枝條掰斷了一根,剛才第三次路過,那斷了的枝條斷口上還滴着樹汁呢!”沒想到他在奔跑當中還能分出心來做這麽多小動作。
白絨絨連忙拍了拍朗熠的後脖子:“朗熠朗熠,先停下來,好像出問題了。”
奇怪的是,一向對她言聽計從的朗熠并沒有停下來,甚至連速度都沒有減緩,就跟完全沒聽到她說話一樣。
而且,剛剛她和烏庭庭讨論了那麽多,他也完全沒有出聲,這太不對勁了。
“糟了!”烏庭庭喊,“老大傻了。”
“你才傻了,胡說什麽呢!”
“你看,他好像根本聽不到你說話,而且他的眼睛直勾勾的,像是失去了神志的樣子。”
白絨絨也發現了,現在的朗熠,就如同一架奔跑的機器,除了向前跑,其他什麽反應都沒有。
白絨絨緊緊地摟着朗熠的脖子,趴下來在他耳邊大聲喊:“朗熠,你醒醒,你怎麽了?醒醒啊,快停下來!”
烏庭庭試圖跑到前面把他攔下來,可是哪怕他拼盡全力,也僅差那麽一點點,沒有辦法追上去超過他。
“你用力掐他,看能不能把他掐醒,或者有沒有什麽尖利的東西,紮他一下試試。”
白絨絨雖然有點舍不得弄疼他,但朗熠現在的狀态也太可怕了,她狠了狠心,從儲物袋中取出一支筆,用尖銳的筆尖對準他的身上,用力地紮了下去。
一陣巨力通過筆尖反彈回來,差點兒把白絨絨從朗熠的身上震飛,虧得她另一只手緊緊地抓住了他脖子上的毛才沒飛出去。
“不行啊!”白絨絨喊,“他身上的靈氣會自我保護!”
“那你下來,跳到我身上!”烏庭庭喊,按照他的意思,跟着朗熠這樣跑下去,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不如他們兩個神志清醒的先停下來再想辦法。
“不行,我不能不管他。”白絨絨自然是不能答應的。
烏庭庭當然也不能丢下她,只好勉力跟了上去,周圍的光線越來越暗,空氣濃稠粘膩如有實質,裹在身上讓他的奔跑越來越艱難。
烏庭庭用力喘着氣說:“不行了,我快要跑不動了,該不會是遇到鬼打牆了吧,還是那勞什子的什麽陣法遺跡?”
這時,他驚恐地發現,前面已經是漆黑一片,像是森林中的怪獸張着黑漆漆的大口,等待着吞噬所有的一切。
而朗熠,已經淩空騰起,朝着那無邊的黑暗躍了過去。
“白絨絨,快下來!”只來得及撕心裂肺地喊出這麽一句,烏庭庭堪堪在那片黑暗前剎住了腳步,眼睜睜地看着白絨絨跟朗熠一起,被黑洞吞噬。
接下來的一剎那,如同撥雲見日一般,那片黑暗連同周圍的陰暗都消失得幹幹淨淨,朗朗乾坤,陽光普照,如果不是他的身邊确确實實是少了兩個人,剛才發生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場夢一樣。
烏庭庭的眼前是深不見底的懸崖,往下望去,郁郁蔥蔥一片濃綠,安安靜靜的,看不出任何異樣。
“白絨絨、朗熠,能聽見嗎?你們在哪裏?”烏庭庭放開了聲音大喊,回應他的,只有山谷間回蕩不已的回聲。
“這都是些什麽事啊!”烏庭庭無奈地在懸崖邊上轉了幾圈,最後決定還是得下去找他們,在懸崖邊上找了個合适的位置,“哧溜”一下滑了下去。
再說白絨絨,在朗熠跳起來沖向黑洞的那一瞬間,兩只前爪用力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脖子,然後眼前一黑,像是有一股強大的吸力,把他們吸進了一個未知的空間之中。
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她重重地摔落在了地上,雙手一松,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