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被幾個人按住化妝換衣服，手也伸不出來，只能嗚嗚地說後面有。衆人七手八腳地去搬凳子，有的還從荷包裏掏出瓜子點心和大家分吃了起來。向晚一看客人自己掏腰包，實在是沒有道理，連忙招呼四兒上點心，叫了半天也不見人，就改口叫古原去拿了果子點心來。
陸玺站在當中，十分尴尬，卻不敢走。妃嫔們看着他，百味雜陳。
原來當真有人，能入得他的眼，受丁點委屈，他都舍不得。
單從長相而論，自恃比起向晚不差的不知凡幾。不過都過去了。青春美貌在風刀霜劍裏不堪一擊，如花美眷始終敵不過無人珍惜。
她們老得太快，縱使面皮保養住了，疲憊也藏在眼角眉梢，揮之不去。
向晚不一樣。
十幾歲時的向晚，算是個清秀小佳人，有幾分精靈氣，卻因為身子骨弱沒什麽精氣神，清湯挂面，比不上被選入宮的佳麗們明豔動人。
而今二十六歲，歷經生育，卻是長開了。
她執掌大權，卻沒有一臉殚精竭慮，從容，随意，無所畏懼。
花開自在。
沒辦法不服氣，人活到如此境界，便是再庸常的相貌，也讓人心折了，更何況原本就一張孩童臉，現而今年輕得讓人嫉妒。
裝扮完畢的向晚詢問地看着陸玺，陸玺沖她微笑着點頭，示意這一身看起來還不錯。
結果此刻，陸玺懷裏的孩子忽然哭了起來。
“餓了吧？”向晚伸手去接，準備到裏屋去喂一喂。
結果這哭聲是會傳染的，一屋子，五六個小孩，比賽似的全都哭了起來。
一時間，叫奶娘的，拍孩子的，哼童謠的，叽叽喳喳亂作一團。
總算還有幾個人記得把向晚的鳳冠霞帔取下，結果剛一脫手，早已趁機溜過來的陸玺摟着向晚“嗖”一下子就不見了，只留下一聲“古原，替姐姐姐夫招待客人”飄蕩在風中。
登基大典還有三天就要舉行，管着許多事物的四兒卻就這麽不見了。古原跑到他們家去尋人：“四嫂，我四哥回來過沒，這兩天你看見他了嗎？”
四兒媳婦一臉茫然：“我也沒見着他，還以為是你們準備登基大典太忙了。怎麽，你沒找到他？”
古原搖搖頭：“我得去告訴我姐了，別再是出了什麽事兒。”
四兒媳婦連忙擺手：“這點小事可別去煩山主，現在這城裏有神典護着，這麽安全，能出什麽事情？還是準備登基大典要緊。”
古原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便點了點頭，回身就走了。
陸玺揪着袁玉郎的領子，色厲內荏：“你把那些婦人弄過來，究竟是何意？本王不需要三宮六院，更何況她們不是早就嫁人了嘛？宮中規矩，也該是姑姑們管着，她們算是怎麽回事？”
“陛下稍安勿躁。微臣知道陛下用情專一，無意流連後宮，不過登基大典總要個排場，不如讓她們過來頂上一頂，都有點年紀，也都嫁人了，免得皇後娘娘猜疑陛下，不是很好？”
“我呸！排場有這麽講的嗎？你是費了多大力氣把她們搞來？”
“還真沒費什麽力氣，”袁玉郎谄笑，“聽說陛下要再次榮登大寶，她們主動前來的。這些後宮佳麗們，都很是挂念陛下啊！”
陸玺臉更黑了，扔下袁玉郎回身便不見了。
“古時候四妃九嫔都是各司其職的，也不知道哪一年起，漸漸變成了皇帝一個人的玩物。晚晚，不如這些女人，你都管着，派些活幹吧？”
向晚抱着孩子，斜眼看他，笑得精靈古怪：“這得是怎樣的辜負，讓你看着她們就能緊張成這個樣子？”
陸玺笑得比哭還難看：“晚晚，給我留點臉面行不行？”
向晚捏了捏他的臉：“遵旨～～哎哎你幹嘛，明天就是登基大典……你松……唔唔……”
此次的登基大典，也比較簡陋，只保留了其中最核心的部分：祭天，百官朝賀，造冊入牒。
由于向晚地位超然，袁玉郎萬不敢輕忽，于是登基大典和皇後的冊立大典直接一起舉行。
千城太小，沒有什麽帝王氣象，所幸作為著名的聖城，有一些別樣的地位。
并沒有士兵持戟維持秩序，只是在街道兩旁畫了兩道神符制止不相關人等入內，儀仗隊經過的時候，圍觀的百姓離得那麽近，卻被一道無形的牆阻隔在外，只是吶喊着，簇擁着，努力擠到最前面，一時人頭攢動，熱鬧得緊。
祭天的臺子很高。
作為本次糜費最重的部分，這個臺子日後将留作觀測天象之用。
祭天的儀式由帝後共同進行，陸玺和向晚按照程序點燃了祭祀用的檀香，香煙袅袅而來，眼角卻瞥見遠處似乎也有煙塵飄起，空氣裏除了檀香，還彌漫着一股越來越濃的硫磺氣味。
漸漸地，人們也都聞到了這詭異的氣味，看到了逐漸飄來的煙塵，也看見了遠處白山山頂蒸騰而起的巨大蘑菇雲。
濃煙随風四散，硫磺味嗆得人咳嗽不已，所幸在神典的護佑下，并無大礙。
“怎麽了？怎麽冒煙了？”
人群開始騷動起來。向晚和陸玺對望一眼，看見了彼此眼裏的不容樂觀。
“是……龍首峰？”
陸玺眯着眼看着濃煙驟起的地方。
向晚點了點頭：“不知道地動儀為什麽沒有反應。”
“神典頂不頂得住？”
向晚搖頭：“不知道。先疏散吧，地下水道應該可以藏一些人。”
“悶死怎麽辦？”
“把通風口改到這座臺子頂上。”
“臺子頂不頂得住？”
向晚搖頭：“不知道。可是，現在想跑，恐怕是來不及了。”
“法陣呢？”
“大概只能送走幾千人，而且會耗光神典備用的所有龍油。”
“那就先躲進地下水道吧。”
“好。”
向晚伸手摘掉了沉重的鳳冠，順手幫陸玺也拿下了礙事的冕旒。摸出昆侖玉佩，将小明召上高臺：“你立刻去協調百姓，将老人兒童孕婦産婦帶到地下水道躲起來，再召集青壯年男子一起加固神典、張貼神符。所有符師，全都召上祭天的神臺，庫房裏的龍油，一半用來加固神典，一半擡上來給符師們使用。”
“所有機關鳥在停機坪上待命，一旦火山噴發，立刻起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