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回憶的泥沼
“你都六歲了，為什麽還那麽不聽話，再這樣下去的話，媽媽和爸爸就不要你了！”
“我沒有不聽話，是他們先動手的！”
“你還學會狡辯了，真是氣死我了！你就一個人在家好好反省吧，我不要你了！”
蕭棋原以為母親說的不過是氣話，只要時鐘走到19:30的時候，他們肯定會如往常那般回到家裏的。
然而這一天，再也沒有出現過！
“小棋啊，你媽媽和爸爸……走了！”
“……走了，是什麽意思？”
“就是……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再也不回來的意思！”
“你們騙人！你們撒謊！我要去找他們！”
“死小孩，你鬧夠了沒有，你以為我們閑着沒事幹，集體來你家戲耍你的嗎！”
“蕭亦寒！你怎麽能在這種時候說這種話呢！”
“孩子跑出去了，我去追回來！”
“真是造孽啊，被燒得連灰都沒剩下！”
“就是啊，這樣子要如何才能跟一個小孩子解釋清楚啊！”
“還解釋什麽，都已經化成灰了！”
“那如今爸媽都不在了，你讓他一個小孩子如何是好？”
“你們看着我做什麽？該不會想把他推給我吧？”
“你是小棋的姑姑，是他現在唯一的親人和依靠了！”
“別開玩笑了，我自己都沒法養活我自己，更別提多加一張嘴了。何況我只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女人，讓我拖着這麽一個累贅，以後怎麽找一個好人家！”
“真是冷血，虧你哥嫂以前對你那麽好。”
“他們對我的好，我心裏記着，但也不能因此就葬送我自己的人生吧！我沒有那個義務非得收留他不可！如果你們真的像你口裏說的那麽善良又有愛心的話，你們倒是将他領回去啊！”
“我……我家已經有三個小孩子了！實在是……”
“那你家呢？我記得沒錯的話，你家只有一個小孩吧！”
“是沒錯，不過我家那個孩子太過嬌慣，如果突然多出一個人的話，肯定會合不來的！”
“你們只會指責我，自己不也一樣嗎！”
“那只能……”
當地某福利院內——
“小可愛們，以後這位小哥哥就和大家生活在一起了，大家要好好相處，知道嗎？”
“知道！”
“請問哥哥叫什麽名字？”
“哥哥他叫蕭棋。”
“為什麽他不姓龍？我們不都姓龍的嗎？”
“哪裏，羅小只不就也沒姓龍嗎！”
“對哦。”
“……不要！我不要和他們待在一起！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從今天開始，這裏就是你的家了，要和大家好好相處哦！”
“不，不要！這裏不是我家！不是我家！我要回去！我要回去！讓我回去！讓我回去啊！放開我！放開我！”
“小熊……”名叫羅小只，身型羸弱、臉色蒼白的小男孩，懷抱着棕色小熊走到蕭棋的跟前，他猶豫了好久，才将抱在懷中的小熊遞到了蕭棋的面前，輕輕地說道，“這是……一直陪伴在我身邊的，現在……送給你吧！所以……不要再傷心了！”
“髒兮兮的東西，我才不要！”
“啊！他把羅小只最寶貝的布偶熊給丢到地上了！”
“你把他惹哭了！”
“小棋，請你現在立刻馬上将那只小熊撿起來還給小只，并且和小只道歉！”
“我……”
“……沒、沒關系的。”羅小只彎腰将小熊撿了起來，而後仰着早已布滿淚花的雙眼朝着蕭棋微笑着說道，“它是我的小熊，對你們來說，只是一個又髒又臭的玩偶而已，我……明白的！”
“小只，別傷心，哥哥他不是有意的。”
“我……對不起！”
“你看，哥哥他也跟你道歉了，你就原諒他吧。”
“我……沒有讨厭他的意思。”羅小只輕笑，而後接着說道，“我帶你去外面的草地玩吧？”
“不……嗯，好吧。”
“那你們帶哥哥去後院的草地玩吧，一會兒我會過去找你們。”
“院子的草地有什麽好玩的，我喜歡那些大哥哥大姐姐帶我去爬山玩耍。”
“我也是，我也是。”
“大哥哥大姐姐他們後天會過來帶大家去玩耍哦，今天就在院內好好玩耍吧。”
“真的嗎？”
“真的哦。”
“耶，那現在就去後院玩吧。”
爾後不久，羅小只死了！那個平日裏喜歡粘在蕭棋身邊的、笑嘻嘻的小男孩，因為先天性心髒病永遠地離開了，只留下那只又髒又臭的小熊。
蕭棋曾問過羅小只，“為什麽玩偶那麽髒也不拿去洗？”
“因為……上面還殘留着媽媽的味道啊！”五歲的羅小只洋溢着小小個的、蒼白的笑臉說道。那笑容對于蕭棋來說，太過刺眼了，“為什麽……明明被抛棄了，還笑得出來？”
“我……哭了很久！”聽蕭棋這麽一說，羅小只的臉色忽地一沉，轉瞬，他又重新綻放充滿童真的笑顏來，“可是……沒用的！再怎麽哭也是沒用的啊！她們也都……不會再回過頭來了啊！”
“……！”
“他們知道我活不久的，所以對我格外的好，我不用學大家那樣裝乖巧懂事的樣子，也不用刻意去讨好他們，就可以拿到好吃的、好喝的。”羅小只摸着小熊的腦袋，而後看着蕭棋很是認真地問道，“哥哥你……知道‘死亡’是什麽意思嗎？”
“‘死亡’——就是‘丢下你’的意思。”
“這樣說來，我過不了多久就會‘丢下你’了！”羅小只低頭，神色有些低落，不過轉瞬，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因而豁然開朗地說道，“不過沒關系，就算我‘丢下了你’，小熊它也會一直陪着你的。”
“又髒又臭的，我不稀罕！”
“可是……我只有它了啊！”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了，所以……能不能……不要像我爸媽那樣丢下我！”
“……嗯，我會努力的。”
“一言為定？”
“嗯，一言為定。”
“蕭棋，你……怎麽了？”
見蕭棋長時間陷入沉默之中，麥野不得不在意，因而擡手在對方的面前揮了揮，直到對方回過神來，他才松了口氣，接着很是關心地問道：“你……沒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