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陸的你給我滾出來!滾出來!”
一大清早,申屠岩就在陸玺和向晚住的小院門口叉着腰怒吼。
陸玺披着一件衣服,睡眼惺忪推開了門:“吵什麽吵,晚晚還睡呢。”
“不是說好了昨晚子時一起去試飛鐵鳥的嗎!你他媽哪兒去了?老子漫山遍野找了你半宿,你倒好,還在這兒睡大覺!”
“哎呀你小點兒聲,怨我怨我,我給你賠禮道歉,可是晚晚還睡呢,你別把她吵醒了,昨晚上睡得晚。”
“你他媽還有臉說!合着你溫柔鄉裏泡一宿,老子喝了一宿西北風!明兒誰愛跟你去誰跟你去,老子不伺候了!”
“我的親表哥,得,真把晚晚吵醒了。我就說你有什麽事兒沖我一個人來,我昨晚上,我們倆真沒多晚,是因為晚晚跟我說晚上試飛危險我才沒去,我……”
“那你他媽倒是跟我說一聲啊!你說一聲能死嗎!你別拐彎抹角把小晚拉出來給你當擋箭牌,就是你姓陸的坑我!”
“走走走咱倆出去說,你別在這兒吵吵了。”
“去哪兒說啊,”向晚爬了起來,也披了件衣服,和陸玺一模一樣的睡眼惺忪,“石頭哥,你先回去歇着吧,半宿沒睡。圖紙我給你們看看,陸玺這還沒出師呢,怕是不太穩當,你跟他試飛,別摔個好歹。”
“小晚,你管管你們家這敗家玩意,太坑人了也!”
“你快回去歇着吧,我收拾他。”
“你別讓他收拾了!”
“他收拾不了我,都是我收拾他。你快回去睡吧,我你還不知道麽。”
“你別舍不得收拾他!得下狠手知道嗎!”
“知道知道,饒不了他。”
“氣死老子了。姓陸的,你這破鐵鳥老子不管了,要試飛自己上去,摔也摔死你自己。”
“行行行摔我。”陸玺敷衍。
申屠岩還是不甘心,想要說點什麽,支吾半天,實在是沒話,一扭頭一甩袖子走了。
“你真不看?”陸玺捏着一沓圖紙在向晚面前晃。
“不看,”向晚對着鏡子梳頭梳得專注,“我一會兒還去找阿琢玩呢。”
“師傅,你還真放心徒弟坐着這個去試飛啊,徒弟摔個好歹,你可就守寡啦。”
“呸呸呸,說什麽呢,正兒八經黃花大閨女,守什麽寡?我可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向晚對鏡描眉,滿嘴跑皮不影響手穩如泰山。
“真舍得我摔死啊?”陸玺擋在鏡子前。
“哎呀摔不死你。”向晚推他。
“剛剛一早上答應的好好的,怎麽轉眼你就變卦啊?不是你和表哥說的你幫着看看圖紙嗎?”
“是啊,可是他不是不跟你去了嘛。”
“子書向晚!”
“喊什麽喊!”
兩人目光對視,各不相讓。陸玺捏着圖紙,實在是忍不住那股濃濃的莫名委屈。自己好不容易肯相信她,結果她倒開始避嫌嗎?他真的願意把生死交到她手上,可是她不肯要啊……
“自己去看看圖紙!就會和我瞎吵吵。”向晚終于梳妝完畢,翻了陸玺一眼,一扭身走了。
陸玺皺着眉,翻開圖紙一頁一頁飛快地浏覽起來,結果沒兩頁就看見鳥尾和鳥肚子裏的坐墊上各多出一個從沒見過的符陣。他猛地站起身,走到門口,看着蹦蹦跳跳得瑟無比向着岚山住的小樓跑去的向晚,噗嗤一笑,咬着嘴唇,平複了半天,才從臉上驅趕掉了那甜的齁牙的表情。
岚山風景很好。
尤其是岚山的小樓,推開拉門,滿眼都是蒼翠。
“哎哎,別愣神了,該你啦!”
岚山推向晚。
“啊?”向晚回過神,看了看面前的棋盤,“哎呀,這是要輸啊!公主厲害,我服了。”
“我厲害?”岚山往後一靠,撇了撇嘴,“你心都飛了,別給我戴高帽。”
“呵呵,”向晚幹笑,“這功夫差不多該去試飛了吧。”
“就在這後山,你擡頭看,沒準一會兒還能和你打招呼呢。”
向晚就真的走出了屋子,靠在小小的平臺那一圈欄杆上出神地望着面前青翠的遠山。
“我右眼一直亂跳。”
向晚捏着欄杆的手用力到發白。
“你不是幫他改了?”
岚山也走了過來,靠着欄杆,婀娜得山水失色。
“那東西我沒有研究,只是覺得尾巴上升力不夠,加了一道符,然後坐墊上補了一道替身符,保命的。打制的過程我也沒跟着,不敢改太多。”
“有保命的替身符還不夠啊,”岚山笑,“你這師傅當的也真是操心。”
就在此時,一只鐵鳥晃晃悠悠從樹林間鑽了出來。開始飛得還慢,漸漸越飛越猛,“嗡”地一聲一個加速猛地朝天蹿了上去,撲騰兩下,拐了個彎,忽然就朝倆人的方向飛了過來。眼瞅着越來越近,那鐵鳥又掙紮着向右拐,總算是在撞到小樓之前拐了過去,卻一個猛子紮在了山上。
爆炸的轟鳴聲猶如打雷一般,轉眼間鐵鳥就成了一團火,周圍的樹木也都轟然燒了起來。向晚腦子一片空白,只覺眼前發黑,扶着欄杆的手一松,整個人滑落在了地上。
“小晚,小晚你怎麽了?”岚山撲上去把向晚扶了起來,“沒事的,你不是給他畫了保命符,沒事的,不會有事的,別怕,我派人去找,一定不會有事的!”
向晚機械地點着頭,眼睛好不容易找到了焦距:“快點去,這是要起山火,得把山火撲滅了。那個替身符不知道會把他送到哪兒,別再送到火堆裏……”
“呸呸呸!”岚山攙着她按在了屋裏的坐墊上,“說點好的,我這就帶人去找,我親自去找!你老老實實呆在這兒等着,知道嗎!他不會有事的,你在這裏等他,他不會有事的。”
向晚點着頭,大顆大顆的眼淚噼裏啪啦地砸下來,她已經說不出話來,只是推着岚山讓她走。岚山披上大氅,回過頭來不放心地看了向晚一眼,最後卻也只是叫了幾個丫鬟婆子來看着不讓她出門,便疾步而去,帶起一路勁風。
午後下起了雨,山火倒是撲滅了,只是道路泥濘,尋人更加艱難。
飯放在面前,四菜一湯,丁點沒動。丫鬟婆子在旁邊勸了兩句,眼看着人像掉了魂似的,毫無反應,最後也都住了嘴。
半晌,向晚忽然動了,說是屋裏暗,要點燈。丫鬟婆子們知道這是公主面前的紅人,也不敢違逆,連忙找了個琉璃罩子的風燈點上。向晚站了起來,徑直走到窗邊擺的盆景前面,從裏面抓了一把土,幾步走到卧榻前,撒瘋一樣猛地把那一把土撒在了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