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音樂會進行到最後一首曲子，曲終人散，雲悠然捧着一束百合花上臺，葉擎文質彬彬地勾着唇角接過。演奏完面對青梅雲悠然，葉擎自然而然的換下紳士的面孔，轉而變成吊兒郎當的樣子，眼角間若隐若現的小痞子的氣質，“喲，小白兔來了～”
雲悠然眨了眨眼睛，“你把票郵給我不就是想讓我來嗎？”
“沒錯，”葉擎無所謂的聳了聳肩，直接說出他的目的:“怎麽樣重新做我搭檔吧。”
這場音樂會在南城大劇院舉辦，完全因為雲悠然。
音樂會結束，人紛紛離去，秦淮、簡吉安和林宇飛沒再繼續坐着等雲悠然，而是一齊邁步走到雲悠然和葉擎面前。三人正好将葉擎的話一字不落地聽進耳朵。簡吉安瞳孔微縮了一下，心裏頃刻之間便明白了這場音樂會是嫂子葉青萱的暗箱操作。
葉擎出自于音樂世家，葉青萱的堂弟。雲悠然更是葉擎親爺爺葉固的關門弟子，兩人從小在葉固手下學習鋼琴，雲悠然高考之前兩人大大小小參加各種演出比賽，默契十足，若不是姨丈和小姨不同意，雲悠然也許早在幾年前就和葉擎一樣走藝術道路，而不是學從商，後來發生了一系列造化弄人的事故。
後來葉擎出國進修，雲悠然也選擇不同的道路，青梅竹馬搭檔因此而分道揚镳。
感情似乎沒變，雲悠然沒有因為幾年的距離而對葉擎表現出抗拒的表現。簡吉安默默地觀察着雲悠然的狀态，見她神情自若也就沒插手打斷，只是微微朝兒時得夥伴點了點頭算作打過招呼了。
葉擎沒打算放過他，畢竟這麽多年第一次有眼見到簡吉安這塊木頭牽着一個白淨小男生的手，天下罕事啊，嘴角不禁勾起一道壞笑:“喲，男朋友呢？”
葉擎沖簡吉安淡定地壞笑，絲毫不驚訝。他是為數不多知道簡吉安性取向的人之一，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兄弟。
總之雲悠然這邊是一場持久戰，葉擎也不着急她當下回複一個滿意的答案。他戲谑的目光緩緩轉向簡吉安手牽手的小男生，以及上來就自動站在雲悠然身旁的男人，禮節性沖秦淮點了個頭。
簡吉安面上沒什麽表情，眼神卻亮了，舉起十指相扣的手，示意葉擎随便看——就是男朋友。反倒林宇飛白皙的臉頰微微泛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打招呼:“你好。”
葉擎聳了聳肩，了然地笑着點了點頭。
秦淮緊随其後跟這場音樂會的主角點頭打招呼。然後站定在雲悠然身邊觀察着雲悠然的神色，以及他們之間的互動。
他們很熟悉。
秦淮心裏有答案。自然而放松的臉部表情和肢體動作，沒有一絲緊張和忐忑的緊迫感，整個人散發着從容淡定以及他從來沒見過的小任性。
一圈招呼下來，葉擎自覺無趣，然後不懷好意地轉向雲悠然，逗小孩的神色:“怎麽樣？想清楚了嗎？我說認真的，我們重新搭檔，帶你滿世界飛，可好玩了。”
雲悠然大致能猜到是嫂子牽的線，她撇着嘴直接了當建議葉擎:“你可以忽略嫂嫂的話。”
葉擎将捧花丢給一旁的助理，雙手抱胸，微微睜大眼睛怒其不争地道“我看過了你彈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居然沒有退步，你說你多久沒好好練琴了？居然沒退步，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葉擎一段話強調了兩次雲悠然居然沒有退步。外人也許只認為葉擎在勸雲悠然，但其實他是嫉妒雲悠然——在天賦面前，努力不堪一擊。
從小到大，雲悠然随意聽一段節奏就能完美複刻，這種技能直到他十四歲才擁有，但雲悠然八歲就能做到了。
葉擎恨鐵不成鋼:“別浪費你的天賦……”
雲悠然皺着眉打斷他，厲聲問道:“嫂嫂給你發音頻了？”
葉擎一愣幾秒，随後才勾起一邊的嘴角說:“小然然，你變了，你以前可是溫柔小白兔，這下……”葉擎思索了片刻，說道“……有點小烈性子那意思了，真可愛。”
葉擎客觀的評價，相比兒時乖巧聽話的雲悠然，現在這個讓他覺得更有意思，更對他胃口——以前的雲悠然雖然活潑開朗，但卻像個聽話的木偶。
一度厭惡極了這種在大人面前裝乖巧的她。
葉擎那雙尊貴的鋼琴手對着雲悠然毛絨的腦袋蠢蠢欲動，雲悠然極為警惕地退後一步，指着他的手:“好好說話，別動手。”
十二年的陪練，果然心有靈犀。葉擎無奈的舉着雙手作投降作，“又沒怎麽樣，你緊張什麽？怎麽，怕男朋友吃醋”葉擎往雲悠然身邊的男人挑釁的看了一眼。
雲悠然沒理會他的話，卻也放下了警惕，松開眉間的結，說道:“別人不了解我也就算了，你應該了解我——我志不在此。”
趁着雲悠然松懈之際，葉擎壞笑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大腳往前一邁步，纖細尊貴的雙手啪一下按在了雲悠然的腦袋，然後胡亂一頓揉搓:“小然然，我們一起練琴十二年，我不了解你誰了解你哈哈哈哈哈”
葉擎得逞地仰頭壞笑。
雲悠然怔住了片刻。依舊是小時候的感覺，熟悉的氣味和動作，練琴時葉固很嚴格，葉擎和雲悠然都要老老實實的練，不然懲罰下來兩人都遭殃。但葉擎練琴之餘特別愛作弄她，什麽撣腦袋、扯頭發、揉腦袋，雲悠然不服氣就反抗，但她從來沒贏過。
今時不同往日，雲悠然很快反應過來，往葉擎脖子上挂着，鎖住他的喉:“葉擎，我長大了！”
“好好，我錯了，你放開我。”葉擎識趣地求饒。
雲悠然盤起的頭發被揉亂成一坨，頭發肆意亂飛遮住了雲悠然的視線，但依舊不妨礙雲悠然用力鉗制住葉擎這個排骨精，那些事情發生後她連續練了幾年的格鬥，擒住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葉擎還是很容易的，雲悠然問:“還動不動手了？嗯”
剛才演奏大廳臺上溫文爾雅地演奏的男人，此時此刻被一個女孩子鎖住喉的樣子狼狽不已，但他絲毫不在意，自如的在雲悠然手底下求饒:“不敢了。我錯了，女俠饒命！”
秦淮:“……”
原來她還有這樣一面……
他們才是一對吧。
秦淮心緒複雜地望着雲悠然和另外一位男人嬉戲打鬧，默默地退後一步，給他們騰出位置——任誰看了不感慨一句小情侶真會玩
艹。
秦淮懶得再看，視線轉移至後臺收拾琴具的衆人。
簡吉安将秦淮的舉動收入眼簾，低聲解釋道:“葉擎是然然一起長大的朋友，以前一起搭檔彈鋼琴的，在她眼裏葉擎沒有性別，你別誤會。”
秦淮瞥了簡吉安一眼。
見葉擎不要臉地求饒，雲悠然也就松開了手，“你最好，不要管我。”
得到寬恕的葉擎狼狽地整理着衣領，不理會雲悠然的話，自顧自地說道:“回來跟我彈琴。”
兩人自說自話。
雲悠然一邊整理着頭發，一邊堅定地拒絕葉擎:“我不要彈琴。”
葉擎動作一頓，他微皺着眉毛。雲悠然這家夥小時候是不懂拒絕人，現在是不懂婉轉拒絕人，這些年都幹了什麽事性格有這麽大的轉變？
雲悠然站在他面前，眼神堅定地看着他:“我不會再彈鋼琴。”
葉擎:“……”
他沉默着盯着雲悠然，心底裏忽然有一股難以言喻的酸脹感，這樣的渾身刺的雲悠然讓他陌生的很。
兩人安靜地對視了一會兒，葉擎倒吸一口氣後，緩緩沉着聲開口:“雲悠然，你說你志不在此——但你現在還有志嗎？留在一個破學校當歷史老師”
雲悠然再次肆無忌憚的打斷他:“你別管我。”
蠻不講理、肆意任性這兩個詞彙居然在秦淮腦海裏閃現。這樣的雲悠然與在他面前溫柔有禮，但卻始終保持一絲距離感的樣子截然不同——艹，這破地方他待不住了。
秦淮越看兩個人的相處，眼神越發黯淡。
真TMD沒意思，他以為的于雲悠然而言他會是不一樣的存在，都TMD扯淡，不一樣的存在真正的在他眼前——那個身材跟猴似的鋼琴家。
沒人知道秦淮的心裏活動，也沒人知道雲悠然有多想逃離這個演奏大廳的念頭。
葉擎繼續念道:“不就逃避生活什麽都不想做嘛？行呗……這輩子就當個小老師好喽。”
雲悠然終于理好頭發，淡定地注視着他:“就算我在逃避，我，也，不，用，聯，婚——我可以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而你，不行。”
葉擎語音戛然而止，臉上頓變。但雲悠然沒打算放過他，繼續嘚瑟道:“也不知道誰偷戶口本領證不成反被抓回來家訓，老婆也氣不過跑了喽！”
葉擎動了動嘴巴，肩膀耷拉下來蔫吧着:“果然一起長大的最清楚心窩子戳哪裏最痛，雲悠然，你沒良心！”
簡吉安好笑地看向秦淮，眼睛仿佛在說:“你看吧。他們就鬧着玩。”
秦淮垂着眼睑，繼續觀察兩個人的打鬧，剛才好似打鬧一樣。
雲悠然低頭整理着長裙，裝作看不見葉擎的難受，“你別管我，我不說你，成嗎？”
葉擎一跺腳一咬牙，暗罵:“成個毛線！雲悠然一碼歸一碼，你個慫比，不就跳不了舞了嗎？怎麽就不能彈琴了。”
雲悠然腦袋疼，到底忍不住了，腳步直接往秦淮方向走去，直奔秦淮說道:“我們走吧，好不好？別留着看人發瘋了，腦仁疼。”
雲悠然皺着秀眉，無辜地看向秦淮。後面的葉擎囔聲道:“哎，怎麽？被我說中了，你就要跑雲悠然你變了！……你幹什麽不理我！”
說時遲那時快葉擎一個箭步沖上去抓住雲悠然的手腕，耍賴道:“你不給我搭檔一場，我不會放你走的。”
又來了。
小時候葉擎就愛耍這招——軟的不行就開始耍潑打滾。那時候雲悠然是個小白兔，耳根子極軟，葉擎低聲細語說兩句好話她就答應了，但今時不同往日，如今雲悠然的腦瓜子思量着如何在不傷葉擎手腕的情況下把他治服帖了。
“你松不松手”雲悠然頭也不回的問。
這話忽然讓葉擎感到一陣冷顫，但依舊他握緊了雲悠然的手腕，“不答應不松！”
雲悠然擡眸對秦淮說:“秦大哥，麻煩你退後兩步。”
等秦淮退後兩步騰出位置後，雲悠然一不做二不休用力将葉擎的手往下一拉，葉擎登時失去重力往下倒，緊接着雲悠然一個過肩摔，葉擎啪一下背倒大地，他發出震驚的悶哼，“你…你你……”
雲悠然動作幹脆利索地拍了拍手，滿意地俯視她的傑作，“下次來南城演出，送你兩首曲子，走了。”
雲悠然朝秦淮走過去:“秦大哥，我們走吧。”
葉擎倒在地上，顫抖着指着雲悠然潇灑離去的背影，嘴巴長得老大，能塞下一個雞蛋:“你你……吉安，這是什麽人間尤物”
葉擎震驚的神色在臉上久久不能平靜，最後絕望地沖簡吉安讨要公道。
幾年不見咋就小白兔變成了小流氓？
簡吉安蹲下拍了拍葉擎的手臂，憋住了笑容，好心勸解道:“君子動口不動手，葉擎本就是你先動手的，不能怪然然，要怪只能怪你不了解她現在的實力——現在她可不好惹。”
“唉，保重。”說完簡吉安牽着林宇飛的手一起走了。
葉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