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菜炒豬大腸
聽到葛大川的話, 白榆怔住了。
孫薔薇不是喜歡江霖嗎?怎麽跟謝旭東扯到一起了?
而且還是要結婚,這可不是鬧着玩的。
白榆回過神來,連忙問:“這是怎麽回事?據我所知, 謝同志跟孫薔薇之前并沒有任何聯系。”
謝旭東仿佛被抽了魂般,聽到這話依舊一動不動, 最後還是葛大川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原來中午那會兒謝旭東和葛大川兩人吃完午飯正準備回宿舍睡覺, 結果路過海邊時, 遠遠就看t到一個女子掉進海裏,兩人想也不想就跑過去救人。
謝旭東速度比葛大川快了一步,也先一步跳進海裏把人給救上來, 只是人救上來後,謝旭東才看清楚跳海的人居然是孫薔薇,更糟糕的是,孫薔薇因為嗆水太多已經昏迷過去,心髒也停了。
他們當海軍的都有接受過救人訓練,像這種因為溺水而導致心髒驟停的情況, 三到十分鐘內是最佳的搶救時間,若是超過這個時間,就是後面搶救回來, 對身體和腦子也會造成極大的影響, 從海邊到醫院要二十幾分鐘的路程, 這會兒送過去醫院肯定是來不及了。
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謝旭東就對孫薔薇采取施救措施——人工呼吸和心肺複蘇。
當時謝旭東急着救人, 并沒有覺得不妥, 只是在他救人的過程中, 不斷有人圍觀過來,也就看到他給孫薔薇進行人工呼吸和心肺複蘇的過程。
謝旭東覺得自己在救人, 可在其他人看來,他卻是親了孫薔薇的嘴,又在她的胸部上按來按去按了好久。
把孫薔薇從海裏救上來時,她就跟只八爪魚一樣緊緊貼在謝旭東身上,夏天的衣服本來就薄,泡過水後更是緊緊貼在身上,兩人本來就有了肌膚之親,後面又是人工呼吸又是心肺複蘇,在衆人看來,他們兩人做了比對象還親密的事情,不結婚簡直沒辦法收場。
後來孫薔薇的父母過來,孫薔薇也被送去了醫院,再經過了一個下午的談話後,最終孫政委拍板——讓謝旭東盡快打結婚申請報告,盡快和孫薔薇結婚!
說完,葛大川幽幽嘆了口氣:“別人找對象就跟找公安一樣,一下子就找到了,我找對象怎麽就跟破案一樣,不僅沒線索,還成了懸案!”
白榆:“……”
江霖:“……”
謝旭東:“……”
這次謝旭東終于有動靜了,擡起頭來,招小狗似的沖葛大川招招手:“你過來,我保證不打你。”
葛大川往後推了兩步,不服氣道:“你打我幹嘛,難道我說錯了嗎?之前你和江副團都沒有對象,可現在你和江副團不僅都有對象了,而且很快還要結婚了,我還不知道我對象在哪裏呢!”
因為大家覺得他吝啬的關系,之前在京城很多大姐大嬸都不願意給他介紹對象,好不容易有了個對象,卻因為毛豆黃了。
人好,毛豆壞。
而且他不覺得自己吝啬,他這是樸素節約,節約怎麽就錯了呢?
謝旭東氣得咬牙:“既然你這麽羨慕,要不就讓你娶孫薔薇吧!”
葛大川撓了撓頭:“救人的是你,當衆和孫同志親嘴的也是你,我要是娶了孫同志,以後我們三個人還能見面嗎?”
孫薔薇先是喜歡倒追江霖,又跟謝旭東親了嘴,如果最後嫁給他葛大川的話,那他們三人以後出去不被人笑掉大牙才怪。
白榆聽完後,也是頓了好久,才道:“謝同志,我就問你一個問題。”
謝旭東手指插在短短的頭發裏,一直低垂着頭,聽到這話才擡起頭來:“什麽問題。”
白榆:“如果再來一次,你還會救孫薔薇嗎?”
謝旭東頓了下,點頭:“救!”
人命關天,作為一名軍人,他沒辦法見死不救。
白榆:“那不就得了,既然再來一次還是這個結果,那就不要想那麽多了,對于沒辦法改變的事情,那不如坦然接受,這樣對誰都好。”
上輩子應該沒有發生過這事情,因為直到江霖去世時,謝旭東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的到來才導致了這個變化?
其實在後世來說,兩人這點接觸并不算什麽,可現在不一樣,流言蜚語就能把兩人淹沒,尤其是女方十分不友好。
因此她沒想過要幹涉。
謝旭東不置可否,過了會再次垂下頭去盯着地板。
他不想娶孫薔薇。
除了謝孫兩家門不當戶不對之外,還因為孫薔薇追求過江霖。
他不覺得女人倒追男人跌份兒,更不覺得這是不知廉恥的事情,相反他挺佩服孫薔薇這股勇氣和勁兒,只是她喜歡的人是江霖,江霖是他從小好到大的哥們兒,但凡換個人,他心裏也不會覺得這麽別扭和不舒服。
要是他真娶了孫薔薇,以後大家擡頭不見低頭見,能不尴尬嗎?
他不後悔救了人,可他真不想娶孫薔薇做媳婦!
屋裏氣氛一時有些尴尬,白榆站起來道:“我去飯堂做飯,你們兩人今晚要在這裏吃嗎?”
葛大川聽這話,眼睛亮得跟賊一樣:“那就麻煩白同志了,白同志做的飯菜比飯堂好吃多了!”
謝旭東依舊沒吭聲,鋸嘴葫蘆似的,但也沒有想走的樣子。
江霖站起來:“我和你一起去。”
白榆搖搖頭:“不用了,你在這裏陪着謝同志,我很快就回來了。”
主要是廚房地方不大,再多一個人連轉身的地方都沒有,而且廚房那麽多眼睛盯着,她實在不想成為別人矚目的焦點,等以後有自己廚房了,他就是不開口她也會叫他幫忙。
還沒走到廚房,遠遠就看到姚大師傅站在飯堂大門口,整個人沐浴在橙色的夕陽中,膀大腰圓的演技看上去像個巨大的橙子。
一看到白榆走過來,他頓時眼睛大亮,跟狗見了骨頭一般:“白同志你終于來了,你今晚打算做什麽吃的?”
白榆彎了彎嘴角,覺得姚大師傅這模樣有點可愛:“還沒決定,不知道今天有什麽食材?”
姚大師傅一看就是有備而來的,立刻如數家珍般道:“有新鮮的豬肉,豬大骨,今天的豬內髒也挺不錯,我都讓人收拾幹淨了,各類菜式也都有。”
上次他在牛參謀家嘗了一下白榆做的紅燒蘑菇板栗雞,頓時驚為天人,後來他幾次三番邀請白榆來白榆來飯堂做飯,終于讓他給等到了。
白榆看到有豬大腸,頓時就有主意了。
她轉身去舀了一碗大米過來。
姚大師傅見狀趕緊提醒道:“白同志你這是要煮飯嗎?不用煮了,飯堂有足夠的飯給你們吃,你們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白榆笑了:“這碗大米不是用來煮飯的,就是用來煮飯,這麽點也不夠。”
姚大師傅頓時被吊起了好奇心:“那是用來做什麽的?”
白榆一邊清洗板栗,一邊道:“用來炒板栗。”
這時不知是誰嘀咕了一聲:“用大米來炒板栗,就沒見過這麽浪費的做法。”
話音落地,廚房了安靜了幾秒。
姚大師傅臉氣得通紅,朝一衆學員看過去:“剛才那話是誰說的?有本事站出來說,陰陽怪氣,像只見不得人的老鼠,丢人!”
衆人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沒有人站出來。
剛才大家都在忙活自己的事情,只能聽出那聲音是個男人發出來的,至于是誰,還真沒有人看見。
白榆倒是不生氣,淡淡道:“我也是向來不主張鋪張浪費的人,這大米炒過板栗後,可以直接用來煮粥或者做粉蒸肉,不會浪費一丁點。”
姚大師傅前一刻才氣得面紅耳赤,此時聽到白榆的話,頓時變成好學的三好學生:“白同志,你這做法我還沒聽過,還有你說的粉蒸肉又是什麽肉?”
姚大師傅絲毫不覺得自己問出這問題丢人,禦廚的後人也是人,不代表什麽菜都會做,也不代表什麽天下所有的菜都聽過。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無論身處什麽地位,記得保持一份不斷學習的心才是最重要的。
白榆:“等會兒您看了就知道了。”
說着她把清洗幹淨的板栗打撈起來,并用刀在上面劃出“十”字形的刀口,姚大師傅有些等不及了,拿起一把刀給她打下手。
很快板栗就全部處理好了,白榆把板栗倒進燒開的熱水裏頭,等煮五六分鐘後再撈起來瀝幹水分,然後大米倒進鍋裏,然後把板栗一起倒進去用中火翻炒,三五分鐘後再轉成小火翻炒。
很快,廚房裏就彌漫着一股香氣,有大米的清香,也有板栗微焦的香味。
姚大師傅看到鍋裏頭的板栗一個個被炒得張開嘴兒來,忍不住點頭贊賞道:“白同志你這方法很不錯,這樣炒出來的板栗漂亮水分又不會太幹,不過這個要炒多久?”
白榆:“還要炒個十八|九分鐘左右。”
姚大師傅立即拿過她手裏的鍋勺道:“那我來炒,你去處理其他材料。”
白榆也不跟他客氣,轉身把夾層五花肉切成四到五毫米的薄片,土豆去皮後一部分切成絲,一邊分切成一厘米後的土豆片,切絲的部分再丢到水裏去浸泡,泡掉t多餘的澱粉,等會兒準備做成酸辣土豆絲。
接着她把姜蔥蒜放進切好的豬肉薄片裏,再加入食鹽、醬油和白糖等調料一起攪拌均勻,等這步驟做完,姚大師傅的板栗也炒好了。
白榆把板栗撈出來,再把炒過的大米用篩子過篩了兩遍後裝進石臼裏頭搗成粉。
姚大師傅看她一下又一下,感覺沒吃飯的樣子,再次搶活兒道:“我來,這種力氣活兒我來幹。”
有人幫忙,白榆自然樂得輕松。
等炒過的大米被搗成粉,又過篩了兩遍後,白榆這才把這些粉均勻地裹到豬肉上面,加進兩勺清水後再次抓勻,确保每一張五花肉上面都裹滿了的大米粉。
然後拿出一個大盤子,在地上鋪上切好的土豆片,上面再一張張放上裹了大米粉的五花肉,最後把裝了粉蒸肉隔水放到蒸鍋裏去蒸。
姚大師傅一副受教的模樣:“原來大米還能跟豬肉做成一道菜,我今天算是長見識了,等會兒這道菜我一定要第一個嘗一嘗。”
姚大師傅真的是一個很熱愛做菜的人,雖然他的天賦不是最好的,但這麽多年來,他一直對做菜保持着一份熱情和不斷學習進步的心,這十分難得。
知道白榆下一道菜想做豬大腸炒酸菜,姚大師傅再次把他的寶貝酸菜給貢獻了出來,當然作為回報,跟之前一樣,無論白榆做什麽菜,他都能得到一小份。
豬大腸廚房已經事先清洗幹淨了,有姚大師傅這個大師傅在,豬大腸用草木灰清洗過,大腸裏頭的髒東西都被吸附清洗出來,她特意翻開來看過,很幹淨,而且聞不到一點腥臭味。
接着她把姚大師傅貢獻出來的酸菜清洗幹淨切成長條狀,姜切片,小辣椒和蒜頭切碎,然後冷鍋下油,油熱把酸菜先下去過一下鍋氣,稍微炒一炒就盛起來備用,再燒開鍋加入姜片,蔥蒜辣椒等一起爆香,然後再把豬大腸倒下去大火爆炒。
豬大腸一定要大火爆炒才好吃,但火候也要掌握好,炒太久了豬大腸會變得很韌,吃起來就很會很影響口感,若是牙口不好的人,只怕就吃不到了。
等炒得差不多了,白榆把酸菜倒回去,加入調料然後蓋上蓋子小焖一分鐘,一道豬大腸炒酸菜就做好了。
豬大腸炒酸菜做好後,白榆把最後一道酸辣土豆絲也麻利地做出來。
姚大師傅覺得白榆不僅做菜好吃,而且看她做菜也是一種享受。
小姑娘不僅人長得好看,而且切菜炒菜動作幹淨利落,行雲流水一般,真好看。
等後面兩道菜做好,粉蒸肉也剛剛蒸好,真真做到一丁點時間都不浪費。
粉蒸肉從蒸鍋裏被端出來,一股香氣迎面撲來,引得姚大師傅哈喇子都快下來了。
蒸好的五花肉顏色金黃,裹在上面的大米粉并沒有脫落下來,豐富的湯汁彌散在四周,一看就十分誘人。
姚大師傅顧不上剛從鍋裏端上來會燙嘴,拿起一雙筷子就夾起一片放進嘴裏,然後就被燙得一邊嗷嗷叫燙一邊嗷嗷叫着好吃:“軟糯清香,肥而不膩,好吃,真好吃!”
白榆跟着也拿了雙筷子夾了一片咬了一口,卻眉頭微微蹙了蹙:“味道淡了一點,要說的話,還是五香味的大米粉做成的粉蒸肉更入味一些。”
姚大師傅嘴饞歸嘴饞,聽到這話,立馬就支起耳朵過來了:“白同志你說的五香味大米粉,那是怎麽做的?”
白榆:“炒大米的時候加入半顆八角,一顆白蔻,山奈一小顆,香葉少許,桂皮一小塊,小茴香幾顆,再來幾顆花椒和幹辣椒,炒的時候先中火再小火,千萬不能用大火炒,否則大米很容易蹦出來。”
姚大師傅連忙把她剛才說的調料記起來,又在心裏默念了兩遍:“你這丫頭真不簡單,秘方張口就來,年輕人的記憶力就是好!”
等做完飯菜,一走出飯堂,就看到江霖站在那裏。
人來人往充滿煙火氣的飯堂旁邊,他就那麽站在電線杆下,身材颀長,身姿挺拔,橘黃的燈光打下來,仿佛給他的五官暈染了一層柔光。
白榆心漏跳了一拍。
江霖走過來,直接把她手裏端着飯盒拿過去:“給我,裏面還有菜嗎?”
白榆讓自己的聲音盡量聽上去淡定:“有,還有兩個菜。”
聲音落地,不等江霖開口,他身後就露出一個黑不溜秋的腦袋瓜,正是葛大川:“剩下的我來拿就好,白同志你就不用拿了,重活我們男人來幹。”
三人回了宿舍。
謝旭東還維持着白榆走時候的姿勢:雙手十指插在頭發裏,低頭看着地面,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飯菜擺上桌,就在白榆幾人猶豫着要不要勸謝旭東吃飯時,就見他放下插在頭發上的十指,站起來,走進浴室洗了個手,然後再走出來坐在飯桌旁邊,拿起筷子夾起一片粉蒸肉。
白榆:“……”
江霖:“……”
葛大川:“……”
香甜軟糯,嫩滑爽口。
謝旭東吃了一片,很快又夾起一片放進嘴裏,等連扒了好幾口飯,這才發現另外三人正用一言難盡的眼神看着他。
他頓了下,不解問到:“你們看着我幹嘛?快吃飯啊,白同志做的這道菜叫什麽,太好吃了,我從來沒吃過這麽好吃的五花肉!”
白榆:“叫粉蒸肉,上面裹的是炒過的大米粉。”
葛大川聽到好吃,連忙也夾了一片放進碗裏,還不忘調侃謝旭東道:“還以為你吃不下去呢,誰知你吃得比誰都多!”
謝旭東臉不紅心不跳道:“我剛才的确沒胃口的,可白同志做的飯菜實在太香了……”
白榆:“……”
江霖:“……”
葛大川:“……”
屋裏彌漫着肉香味,的确很誘人。
江霖夾起一片粉蒸肉,不過不是夾給自己的,而是放進了白榆的碗裏:“辛苦你了。”
白榆沒想到他當着其他人的面給自己夾菜,臉莫名一熱:“不辛苦,你也多吃一點。”
既然江霖都夾了,作為禮尚往來,她也給江霖夾了一筷子豬大腸炒酸菜。
江霖夾起她夾過來的豬大腸放進嘴裏:“很好吃,豬大腸很有嚼勁,而且沒有任何異味。”
白榆:“這還多虧了姚師傅把他祖傳秘方腌制的酸菜貢獻出來,要不然味道可沒那麽好吃。”
江霖看着她:“你做的都好吃。”
謝旭東:“……”
葛大川:“……”
這飯還讓不讓人吃了?
不想讓他們吃飯就直說,一個勁給他們喂狗糧算什麽回事!
吃完飯後,江霖和謝旭東,以及葛大川三人再次負責洗碗的工作,幹完活兒,謝旭東和葛大川兩人沒繼續逗留,很快就走了。
走的時候,謝旭東依舊低垂着頭,一副很沮喪郁悶的樣子。
飯菜帶來的快樂只是一時的,可娶孫薔薇帶來的郁悶卻會持續很久。
甚至,一輩子。
謝旭東不想娶孫薔薇,孫薔薇這邊也不想嫁給謝旭東。
從醫院回來後,孫薔薇一直在哭,哭得兩只眼睛腫得跟核桃一般,不僅晚飯沒吃,連口水都沒喝過。
孫母又心疼又恨鐵不成鋼:“你這孩子,現在哭又有什麽用,早上你才跟我說要跟我回京城,怎麽下午就跑去跳海,你這孩子真心狠啊,為了個男人,連父母都不要了!”
孫母是真的又後怕又難過,早上女兒跟她是要回南京時,她還以為她是想清楚了,沒想到那不過是她的緩兵之計,回個頭就跑去跳海,要不是姓謝那小夥子剛好進過,只怕……
孫薔薇聽到這話,卻好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我都說了一百遍一千遍了,你們就是不相信我,我沒有跳海沒有跳海!我就是不小心滑下去的!”
嗚嗚嗚她真的沒有跳海!
雖然被江霖拒絕了她覺得很難受,最主要還是覺得沒有面子,畢竟她覺得自己那麽漂亮,家世那麽優越,只要她表白,江霖一定會接受她,誰知卻被拒絕了。
所以她很不甘心很氣憤很沒面子,但再怎麽難受她也沒有想過要去跳海自殺,她長得那麽年輕貌美,幹嘛要為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去死呢?
可她說了好多遍,就是沒有一個人相信她!
氣死她了!
孫母一聽到她的話,馬上哄道:“好好好,你沒有,你現在先把這碗湯給喝下去,然後吃點飯,以後別再做讓大人擔心的事情了。”
孫薔薇:“……”
哄得這麽敷衍,還不如不哄!
孫薔薇覺得自己氣都氣飽了,還喝什麽湯!
“媽,我不想嫁給那個姓謝的!”
孫母趁機把手裏的湯遞到她嘴邊:“你把湯喝下去,喝完我們再來說t這個問題。”
孫薔薇沒辦法,只好把那碗油膩的老母雞參湯給灌了下去:“好,我喝完了,現在可以說了吧。”
孫母夾起一塊雞肉又塞進她嘴裏:“謝旭東那小夥子雖然年紀是大了些,但我和你爸跟你大伯打聽過了,這人不抽煙不喝酒,平時在隊伍裏人緣也算不錯,從沒見他跟其他人臉紅過,家境雖然比不上我們孫家,但他個人能力不錯,是個有前途的年輕人。”
簡單來說就是,謝旭東就像塊有瑕疵的璞玉,但瑕不掩瑜,可入手。
可這話聽在孫薔薇耳朵裏沒有一點說服力:“我不要!他就算再有前途又關我什麽事!反正我不喜歡他,也不想嫁給他!”
謝旭東和江霖是好朋友,她之前倒追過江霖,如果嫁給謝旭東的話,那又算什麽?
難道謝旭東還能為了她不要江霖這個哥們,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不可能,既然不可能絕交,那以後她跟江霖見面多尴尬啊。
最重要的是,謝旭東長得不好看!
不僅不好看,皮膚還黑得跟塊炭一樣,她擔心晚上關了燈,想找人都找不到。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她就是不想嫁給謝旭東!
孫母臉一沉:“這次我和你爸絕對不會再慣着你,你想嫁也得嫁,不想嫁也得嫁,你也不用覺得委屈,我們做父母的這麽做都是為了你好!”
孫薔薇任性歸人性,但她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她跟謝旭東兩人在海裏摟抱得那麽親密,後面謝旭東為了救她又親她的嘴,又按她的胸,除非她嫁給謝旭東,否則這流言蜚語能跟着她一輩子,就算她逃回京城去也沒用。
她知道父母這麽做是為了她好,可她真的好難受。
**
夜空陰沉沉的,烏雲密不透風,雖然已經入秋了,但這樣的夜晚還是熱得讓人睡不着。
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白天江霖說起了老虎布偶,到了晚上白榆就做夢了。
她夢見自己回到三歲多的時候,夢見她媽無論走到哪裏都要牽着秦心卉的手,而她只能摟着一只半個人高的布偶老虎。
那布偶老虎顏色鮮豔,還有兩只豎起來的耳朵和尾巴,惟妙惟肖,小小的她抱着大大的布偶老虎,看上去樣子有點可笑。
但小小的她好像很喜歡那只老虎布偶,無論走到哪裏,懷裏都要抱着它。
只是畫面一轉,夢的內容就完全變了。
她扯着老虎布偶,哭得眼淚鼻涕都出來:“我不要,我不要把虎虎給表姐,虎虎是榆榆的!”
可那麽小的她力氣又如何是她媽的對手,只見她媽用力一扯,就輕而易舉把布偶老虎給扯了過去,而她則往後倒去,一頭撞在身後的牆壁上,後腦勺頓時起了一個雞蛋大的包。
“嗚嗚……”
江霖聽到卧室裏頭傳來的哭聲,第一時間就醒了。
他顧不及穿鞋立即跑到卧室門口,伸手敲門道:“白榆,你怎麽了?”
裏面沒有回應,但還是斷斷續續傳來哭泣的聲音。
聽着那哭聲,江霖的心仿佛被什麽狠狠扯了下,轉身就穿上鞋沖出門外。
他知道白榆晚上睡覺有不關窗的習慣,只是要爬進窗口去要跳過差不多兩米寬的深溝,河溝中間沒有任何過去的工具,若是想過去只能跳過去,可一般人絕對不敢輕易嘗試,一旦掉下去,很可能就要摔斷腿。
不過,江霖不是一般人。
最主要這會兒他也顧不上危險,助跑一段路後直接就起跳跳了過去,而後他跳上窗口直接爬了進去。
在看到屋裏沒有其他人,東西也沒有被人破壞的跡象時,江霖不由大大松了口氣。
可當他的目光落在床上的人兒時,他的心再次被揪緊了。
他跳進窗口,慢慢走到床邊,低頭看着在床上說成一團、抱着被單低聲哭泣的白榆。
就連在夢裏哭泣她都是這樣小小聲壓抑地哭泣,仿佛害怕被人聽到。
一如她小時候,哭泣的模樣。
江霖在床沿坐下,輕輕拍拍她的肩膀,像哄着小孩般:“白榆,醒醒。”
白榆雖然是在做噩夢,但被江霖一拍就醒過來了,只是人是醒了,腦子卻沒有跟上來。
看到江霖,仿佛溺水的人看到了浮木,她坐起來一把抓住江霖的手,可憐巴巴地說:“江霖哥,我媽把虎虎搶走了,你送給我的虎虎,她搶了給秦心卉。”
她的眼眶發紅,眼睫上還沾着來不及幹的淚花,看上去委屈極了。
屋裏沒有點燈,月亮悄悄從烏雲後面露出半張臉來,月光鋪進來,他背着光,眉眼深邃:“回頭我給你買新的虎虎。”
白榆吸了吸鼻子,聲音還帶着哽咽:“那我要兩只,一只抱着睡覺,一只眼饞秦心卉!”
如夢魇的人醒來還被困在夢裏面,此時的白榆就仿佛變成了三歲的那個小小的自己,連心智都跟着變幼稚了。
江霖卻似乎沒覺得不妥,眉眼溫柔:“好,就買兩只。”
她的手軟若無骨,握在他手裏小小的一只,還像小時候那樣。
那會兒她剛學會走路,就得意地踢着小短腿在院子到處炫耀,記得那天他放學從學校回來,一眼就看到她一腳沒站穩,來了個平地摔倒。
他以為她家人就在附近,于是走過去時沒打算抱她起來,結果她卻朝他伸出了小小一只的手,用軟綿綿的聲音對他說:“哥哥,牽手手。”
當時她小小的一團,冬天穿得圓滾滾的,摔在雪地上不疼,所以才沒哭也沒鬧,就是撲騰着四肢起不來的模樣莫名有些好笑。
看周圍沒有大人在,他這才走過去握住她的手把她從雪堆裏抱起來,那是他第一次牽這麽小女孩子的手,軟的讓他震驚,也小的讓他震驚。
小孩兒還挺有禮貌,站起來後努力從口袋裏掏呀掏,最終掏出一顆大白兔奶糖塞進他手裏:“哥哥很棒,給哥哥吃糖糖。”
江霖從回憶中回過神來,反手輕輕反握住她的手:“你放心,以後誰也不能從你手裏搶走任何東西。”
不管是你媽,還是秦心卉。
不管是一只老虎布偶,還是一顆糖。
只要你不願意,誰也不能從你手裏搶走。
白榆在最初的懵逼後,這會兒已經慢慢從夢中的情景清醒過來。
這不清醒還好,一清醒發現自己的手被江霖握在手裏,半邊身子還靠在他懷裏,兩人肌膚相貼,她的臉“唰”的下就紅透了。
“對不起,江霖哥,我一下子睡懵了。”
說着她抽出自己的手,掙紮着要下床來,結果一只腳曲着太久了,腳麻自己都不知道,她這一動整個人就往江霖懷裏撲過去。
更要命的事,她的鼻子蹭着他的鼻尖劃過去,就差那麽一點,兩人的嘴唇似乎就要貼上了。
白榆:“!!!”
空氣裏安靜了幾秒。
江霖僵硬了下,才伸手扶住她的背,而後站起來:“既然你沒事了,那我先出去了,有什麽事情就叫我。”
白榆臉燒得厲害,壓根不敢看他的眼睛:“好。”
江霖目光掃過她紅透的耳朵,唇角抿了抿,轉身走了出去。
白榆看他打開門鎖,這才發現卧室的門一直是鎖着的,那就說明剛才江霖不是從門進來的。
那是從哪裏進來的?
她愣了下,扭頭看向大開着的窗口,卻忍不住有些狐疑。
不能吧?
窗口外面可是隔着一條差不多兩米寬的深溝,他要是從窗口進來,那豈不是說他直接從深溝跨過來?
白榆站起來走到窗口,然後很快就确定了。
他的确是從窗口進來的。
卧室的木門并不結實,以他的力氣只要踹上兩腳就能把門踹開,可他沒有,反而選擇從深溝跳過來。
不是他沒想到,是他擔心踹門會吓到她。
白榆心裏湧過一陣暖流。
因為做了噩夢而沮喪的心裏也在這一刻仿佛被治愈了。
在窗口站了好一會兒,她才返回床上,朦胧的月色從窗口灑進來,卧室再次恢複了靜谧。
白榆抱着多出來的枕頭,卻沒了睡意。
其實她剛才大可不必跟江霖說對不起的。
兩人都已經拍了結婚照,江霖還遞交了結婚申請報告,就差一步他們就是正式的夫妻了。
既然是正式的夫妻,牽個手怎麽了?
靠個身子又怎麽了?
就算剛才兩人的嘴唇真的貼到一起又怎麽了?
她有什麽好害羞的。
白榆越想越覺得剛才自己做錯了,最終她決定——
如果有下次的話,她一定不會再!害!羞!了!!!
江霖那邊還有事情需要處理,他們還得再等三四天才能返京。
這天起來後,白榆吃完早飯,便帶上帽子出發去郵政局打電話。
白老太接到白榆的電話又驚又喜,不過很快她就被吓得只有驚了。
“小榆兒你t說什麽?你現在人在瓊州島?你沒有去南京,而是一個人跑去找江霖?”
“你跟江霖已經打結婚報告了?你現在才來告訴我們,你怎麽不生完孩子再回來?”
白榆:“……”
白老太向來是舍不得跟孫女生氣的,只是這回她覺得白榆實在是太膽肥了,居然一個人千裏迢迢跑去瓊州島,萬一途中遇到什麽事情怎麽辦?
她早該想到了,好端端賣掉工作,又說什麽去南京散心,其實都是借口!
白榆連忙安撫道:“奶奶你別生氣,我不是一個人過來瓊州島,,我同事她爺爺安排了一個要過來瓊州島報道的軍官跟我同行,那位軍官是個很會照顧人的同志,所以我一路并沒有遇到什麽危險和麻煩。”
聽到這話,白老太心裏的氣消了一些,但還是繃着臉:“那你和江霖怎麽回事?真的已經打結婚報告了?”
白榆點頭:“嗯,結婚報告已經下來了,再過三四天我們就回京城去。”
她這次過來并沒有帶戶口,兩人要領證只能回京城領,而且他們倆的事情總要讓衆人知道。
白老太沉默了下:“那你這是考慮清楚了?”
她知道江霖這孩子很不錯,只是一想到結婚後白榆就要跟着去瓊州島,以後要見一面都難,她就心生不舍。
白榆:“考慮清楚了,奶奶你不是說江霖哥他挺不錯嘛?我考慮後也覺得他是個不錯的結婚對象,他不貪女色,肯定不會跟江凱一樣三心二意,而且他個人能力很優秀,跟着他絕對能衣食無憂,更主要是他很有責任心,以後無論發生什麽事情,他肯定能夠護着我。”
一口氣說了那麽多江霖的優點,她的臉燒得更厲害了,連耳根都悄悄燃燒了起來。
女大不中留。
白老太心裏嘆了句:“既然你考慮清楚了,奶奶也不說什麽,等你過幾天回來再說,就這樣了,電話費貴。”
說完不等白榆回答,她就“啪”的一聲挂斷了電話。
“…………”
白榆簡直有些哭笑不得,她還來不及跟奶奶說聲“我想您”這話。
不過這年頭的電話費的确不便宜,一分鐘一毛錢,她總共打了十五分鐘,也就是一塊五。
豬肉才0.78元一斤,一塊五差不多可以買兩斤豬肉了。
回去的路上,經過海邊時,白榆遠遠看到謝旭東和孫薔薇兩人站在一塊大岩石旁邊,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兩人的神色看着似乎都不太好的樣子。
她原本是想去海邊走一走,看到這場景,立即打消了念頭,回到宿舍,拿上昨天買的綠豆糕給雷大姐送去。
而此時的江霖沒在辦公室,而是七拐八拐來到一條小巷子。
小巷子的盡頭有一家小小的裁縫店,店面外面種了好幾盆三角梅和水仙花。
三角梅的花期特別長,能從四月份一直開到十一月份,這會兒角落的兩盆三角梅正開得燦爛,紫紅色的花朵迎風輕輕搖擺,瞬間給這不起眼的小裁縫店增添了幾分色彩。
裁縫店的門有點低,江霖走進去的時候要微微彎腰,一下子就把門口的光線給遮住了。
老裁縫這才發現有人來了,眯着眼看過來道:“你要做什麽衣服?”
江霖:“不是做衣服,聽說老師傅您的手藝特別好,所以我想問問您能不能做出跟這圖案一樣的老虎布偶?”
說着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上面用鉛筆勾勒出老虎布偶的模樣,連細節都十分清晰。
老裁縫放下手裏的活兒佝偻着身子走過來,拿過紙張仔細看了看,沒回答反而擡頭看了江霖一眼:“小夥子,這是你畫的?”
江霖點頭。
老裁縫聽這話,又垂頭看了看上面的細節,才點頭道:“可以做,只是這樣的布偶你去供銷社買,或者讓別人做會更便宜。”
他的手藝是這一帶出了名的,做工精細,每一寸都是用手工做出來,但他的活兒慢,而且費用比其他人要貴一些。
因此一般人來他這裏做衣服,要麽就是有點身份的,要麽就是做衣服用來準備結婚穿的,像這種布偶,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過來做。
江霖聽到他的話,似乎一點也不意外:“我想做跟圖案一模一樣的,所以還是要拜托老師傅您來做。”
老裁縫見狀也沒有繼續勸說:“那尺寸呢,真要做這麽大的?”
他指着其中一個尺寸問道,這個尺寸做出來,那老虎布偶恐怕有半個成人那麽高。
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大的布偶,也沒做過。
江霖再次點頭:“是的,做兩個,一個小的,一個大的,這是定金。”
說着他再次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大團結和幾張布票遞過去。
老裁縫收了錢和布票,把圖紙仔細收好放進抽屜裏:“一個月後來拿。”
江霖應了聲,而後才轉身走出了裁縫店。
**
白榆并不知道江霖為自己做的事,四天後,他們坐了去廣城的輪船。
上次她和焦雨奇一起坐輪船過去海軍基地時,他們只能坐在外頭的座位上,這次跟江霖,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麽辦法,居然弄來了一間艙室。
有了艙室,36個小時仿佛也不是那麽難熬了。
抵達廣城後,他們住進了招待所,并買到了三天後回京的火車票。
上次來廣城時行程匆匆,白榆來不及去看望她大哥和映之姐,這次她想趁機去看看他們,順便看能不能打聽到點什麽。
江霖在廣城還有一些事情要辦,于是第二天白榆便一個人去了百貨商場。
她買了些水果、麥乳精等補品,又給映之姐買了一條紅色的羊毛圍巾,也給自己買了一條一模一樣,她原本還想買個相機,只是商場沒有貨,只好作罷。
從百貨商場出來,白榆兩手提滿了東西,就在她思考着先回招待所,還是再逛逛時,突然一個身影從她不遠處閃過。
她怔了下。
下一刻,她便提着東西追了上去。
可恰逢中午下班時間,人流量很大,那個身影一下子就淹沒在人流裏面。
白榆瞪大眼睛到處看,可那人好像魚入大海,一下子就沒了蹤影,就在這時,她的手被人從背後給抓住了——
“白榆,你在找什麽?”
是江霖。
白榆轉身看着他,急切道:“江霖哥,我好像看到秦心卉她媽了。”
段慧君,秦心卉的親媽。
秦家出事後,她不顧衆人的勸說,也不顧當時尚且年幼的秦心卉,火速離婚再嫁并離開了京城。
至于去了哪裏段家一直不肯說,周圍也沒人知道。
這麽多年來,她一次也沒回過京城,就連她父母過世她也沒有回去。
這很不正常了。
她記得上輩子聽人提過,秦家之所以會娶門不當戶不對的段慧君,就是看中她孝順顧家。
可偏偏這麽一個孝順的人,卻在秦家出事後抛家棄女,遠離故土來到他鄉,這實在太不對勁了。
而她媽對一個侄女又偏心成那樣。
她總覺得這裏頭藏着她不知道的秘密。
一個驚天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