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嬰寧正在院子裏将做好的豆腐裝上驢車，院外忽然響起李姨的聲音。
“阿寧，起來了嗎？姨給你帶了好東西！”
李姨喊到第三聲，嬰寧才慢吞吞地打開院門。
她一開門，李姨就注意到她一瘸一拐的樣子，問道：“你這腳是怎麽了？”
嬰寧苦笑一下：“沒事，就是昨晚不小心扭到了。”
“你這孩子還真是不小心。”李姨嘴上嗔怪地說着，面上卻是擔憂的神情，随後從挎着的竹籃裏撿出兩個雞蛋遞給嬰寧，“拿去吃，補補身體。”
嬰寧急忙擺手拒絕：“不用了，這麽貴的東西……”
李姨将雞蛋強塞進她的懷中：“最近家裏的母雞每天都下兩個蛋，姨高興，就想着給你送兩個嘗嘗，你要是不收着，姨可要生氣了。”
怕雞蛋掉在地上碎了，嬰寧慌慌接住，她也知道李姨是個急脾氣，要是一直客氣，李姨可能真的會生氣。
她只好笑着收下雞蛋，想了想後說道：“李姨，等晚上我回來了，我做碗豆花給你送過去，你想吃甜的還是鹹的？”
李姨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你這腿腳，今天不在家歇着，還要去哪裏？”
“我之前答應好了，今天要給杜掌櫃送豆腐的。”嬰寧解釋道。
李姨探頭朝院子裏的驢車看去，片刻後嘆氣說道：“得了，今個兒李姨幫你去送豆腐，你在家歇着吧。”
“不用麻煩的，我坐驢車去鎮上很方便的，而且我的腳傷不嚴重，走走還能好得快些。”嬰寧連忙說道，李姨年紀大了，她自然不好意思折騰李姨。
李姨還想勸說：“那也……”
嬰寧卻淺笑着打斷她：“我不喜歡閑着，李姨你就別和我搶活幹了。”
聞言，李姨帶着埋怨開口：“行行行，你就是個勞碌命。”
說完這番話，李姨又立刻心軟，無奈地叮囑道：“你早去早回，我聽花兒姐家的男人說，最近鎮上有好多人失蹤，你這種漂亮姑娘可要小心些，記住了嗎？”
嬰寧點了點頭。
送走李姨後，嬰寧系緊鬥篷又揣好神牌，坐着驢車出了家門。
小寶屁颠颠地向前走着，嬰寧坐在車上忍不住去想冥樓的事。
她好奇，冥樓今日還會不會出現了？
如果冥樓今日還來，那她是該害怕還是不該害怕呢？
想着，嬰寧轉頭看了眼跟在驢車旁的吊死鬼、蠍子怪和雙頭嬰兒，這幾天因為冥樓的出現，其他妖魔都放棄跟着她了，就剩下這三位還堅持着，冥樓前腳一離開，他們三個便立刻回到了她身邊。
嬰寧擡手捏了捏眉心，昨夜本就沒有睡好，再看到這三只妖魔，她感覺自己開始有些頭痛了。
放下手時她發現天空漸漸變得陰沉，剛才還晴空萬裏，眼下卻一副風雨欲來的樣子。
“又要下雨了？”嬰寧奇怪地喃喃道。
話音剛落，小寶忽地停下步子。
驢車的前方傳來了孩童的哭聲。
嬰寧皺眉向前方看去。
一個模樣十歲左右的小女孩，圓臉圓眼睛，绾着丱發，身上穿着黑白黃三色碎布拼成的衣裳，站在驢車的前方用手揉着雙眼，可憐兮兮地哭着。
嬰寧心有疑慮，不敢貿然上前，便坐在車上防備地問道：“小妹妹，你在哭什麽？你的家人呢？”
聽到嬰寧的問話，小女孩擡起圓臉看向她，眼睛都已經腫得像兩個核桃了，女孩吸吸鼻尖，抽泣地回答：“爹爹娘親在村子裏，我帶着我的小貓出來玩，結果我的小貓跑丢了。”
南邊确實還有一個小村子，不過嬰寧沒有因此相信小女孩的話，而是對女孩招了招手。
“你過來，讓姐姐看看你有沒有受傷。”
她身上有神牌在，若這女孩是不懷好意的妖魔，接近她時定會被神牌攔住。
女孩委屈巴巴地點頭，朝嬰寧小跑來，跑到嬰寧面前後，女孩直接伸手抓住了嬰寧搭在膝上的右手。
嬰寧詫異地看着女孩的那只手。
什麽事都沒有發生，小女孩既沒有被神牌擋開，也沒有露出任何不舒服的樣子。
看來是她疑神疑鬼了，眼前的小女孩就是個普通孩子。
嬰寧暗暗放下心來，下了驢車柔聲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小貍。”女孩甜聲回答。
嬰寧說道：“你自己一個人在這裏玩很危險的，姐姐送你回家吧。”
一聽這話，小貍又簌簌地掉起眼淚：“不要！我的小貓丢了，我要找到小貓才能回家！”
嬰寧：“可是……”
見她一副為難的模樣，小貍耍起孩子脾氣，用力将嬰寧的手甩開後，自己猛地往地上一躺，一邊哭一邊打起滾。
“不嘛！我要找我的小貓！不找到小貓我就不回家！”
嬰寧本就頭痛，被這孩子一吵，頭更痛了。
可她不忍心去斥責，她能明白心愛的寵物丢了是一種什麽感覺，換做誰都會感到難過，更何況是一個還不知曉生離死別為何物的孩童呢。
思忖片刻後，嬰寧無奈地開口：“你的小貓是怎麽丢的？”
小貍停止哭聲，哽咽地看向她：“我剛才抱着它走到這裏，也不知道什麽東西吓到了它，它就從我懷中掙脫，朝那邊的樹林跑去了。”
說着，小貍朝西側的密林指去。
不遠處繁茂的密林模糊成一團團濃重的陰影，透着一股沉悶的氣氛。
嬰寧心想，貓跑進那種地方，肯定很難找到了。
她正要低頭再勸勸小貍，沒想到小貍卻一個箭步向密林的方向沖了過去。
“姐姐，你不用管我了，我自己去找小貓！”
嬰寧伸手想要阻攔：“不行，你聽話……”
她話沒說完，小貍已經沖進密林中。
嬰寧無語地看向身旁的小寶，小寶鄙棄地搖了搖頭，明顯是示意她不要去管小貍的事了。
思量了一會兒，嬰寧打算先去小貍住的村子一趟，她的腳不方便，杜掌櫃的豆腐也還沒送到，她只能去尋村子裏的人到密林中找小貍了。
她坐上驢車，趕着小寶朝村子的方向走去，可走了半天都不見有快要接近村子的跡象，一回頭，密林還在他們身後的不遠處，而她和小寶就站在原地，幾乎沒有半點移動。
看到這情景，嬰寧的心頓時涼了一半。
“又來。”她愁眉苦臉地吐出聲音。
昨夜的事剛消停，怎麽也該讓她歇兩天再出怪事吧？
嬰寧煩悶地垂下杏眼，委屈了一陣後才握拳給自己鼓勁，讓自己振作起來。
活了十九年，她什麽怪事沒見過，垂頭喪氣是不能解決問題的，唯有迎難而上才能看到生機。
想着，嬰寧又下了馬車，安撫地摸了摸小寶的頭：“看來我必須進林子裏了，那裏都是小路，你不好進去，就在這裏等我。”
小寶不情願地用鼻孔噴着氣，然後擔憂地用腦袋蹭了蹭嬰寧。
嬰寧輕拍着它的脖子，輕聲說道：“放心，我會沒事的。”
說完，她放開小寶，從車上拿出斧子插在腰間，一瘸一拐地朝密林走去。
這一次不再是原地踏步，很快她便走入密林之中。
雖然嬰寧過去常常路過此地，但從未進入過其中，今日才得見此處樹木茂盛苓茏之貌，枝葉交錯足以遮天蔽日，其間還有岚瘴遮目，氤氲缭繞，肉眼根本望不到密林的盡頭。
她腳下有些猶疑，不過最後還是繼續向前。
不出片刻她便聽到小貍的哭聲。
她向着哭聲走去，在一棵粗壯的樹後找到了小貍的身影。
小貍正坐在樹下低聲抹着眼淚，看到嬰寧後才‘哇’的一聲大哭出來，猛地撲進嬰寧懷中。
嬰寧蹲下身，安撫地抱住她：“小貍，別害怕，姐姐會帶你出去的。”
小貍趴在她的肩頭，用哭腔回道：“姐姐，我不害怕，我就是難過，我的小貓找不到了。”
嬰寧輕聲嘆息，溫柔地寬解道：“姐姐知道你很喜歡那只小貓，但是這地方很危險，你不能再找它了，我想你的小貓應該也很喜歡你，它肯定不希望你為了找它而遇到危險。”
“才不是呢。”小貍聲音一沉。
嬰寧的後背驀然攀上涼意。
小貍将抱着嬰寧的雙手越收越緊，聲音也漸漸變了音調，她貼在嬰寧耳邊發狠地說道：“小貓最不希望的就是被主人抛棄，你們這些凡人，根本不了解小貓！”
察覺到不對勁，嬰寧急忙用力将小貍推開。
小貍後退兩步，圓圓的臉上迅速長出許多毛發，唇邊探出兩顆尖牙，雙眸也變成了貓一般豎瞳。
那分明是一張貓臉。
嬰寧慌忙站起身後退，不可置信地看着小貍。
小貍是妖魔？那為什麽小貍不害怕她身上的神牌？
她感到疑惑，不過眼下這不算重要，重要的是她需盡快想辦法逃走。
“你陪小貓玩好嗎？”小貍歪着貓腦袋，詭異地說着。
嬰寧沒有搭理她的話，轉頭便順着來路往回跑。
見她要逃，小貍凄厲地喊道：“姐姐，你也讨厭小貓嗎？！”
那聲音幾乎穿透陰森的密林，聽得嬰寧一陣膽戰心驚。
她忍着腳腕的疼痛在林中跑着。
右側一陣劇烈的枝葉晃動聲，巨大的身影猛然撲了出來，一把将嬰寧撲倒在地。
嬰寧吃痛地倒吸了口氣，待定睛看去才發現，撲倒她的是只巨大的彩貍，體形比成年老虎還要大，脖子上用紅繩挂着一個瑪瑙墜子，墜子中隐隐能看到奇怪的紋樣。
小貍憤憤地看着她：“你也要抛棄小貓嗎？你這個壞人！”
嬰寧連忙柔聲安撫小貍的情緒：“小貍，我沒想抛棄你。”
卻沒想到這番話反倒惹得小貍更加憤怒，兇狠地對她哈起氣，說道：“騙子！你們凡人都是騙子！說好會一輩子愛護小貓，可等到膩煩了，你就會毫不留情地抛棄小貓！”
嬰寧感到哭笑不得，這番話怎麽把她說得和負心漢一樣。
見小貍已經失去理智，嬰寧只好悄悄摸出神牌，期望神牌這次能管用。
她趁小貍不注意，驀然将神牌舉到了小貍眼前。
小貍看着神牌微怔，随後不耐煩地開口：“什麽破東西！”
說完，小貍一爪子将神牌拍飛。
嬰寧眼睜睜看着神牌掉落在地上，上面的裂縫被摔得越加嚴重，神牌也瞬間變得黯淡。
随着神牌落地，密林內忽地刮起陰風，在林間穿梭發出陣陣宛若鬼哭的聲音。
小貍一愣，不清楚周遭的情況是怎麽一回事。
就在嬰寧和小貍看着周圍呆怔時，一條長舌倏然從嬰寧身後飛出，在嬰寧脖頸上纏繞了三四圈後，用力将她從小貍的爪子下拖拽出去。
見嬰寧被搶走，小貍怒火中燒地‘喵’了一聲，正要擡爪去追，一旁又飛出臍帶飛快地纏住小貍的後爪，阻止了小貍的行動。
聽到嬰兒的笑聲，嬰寧便明了周遭的陰風因何而起了。
是吊死鬼，蠍子怪和雙頭嬰兒。
嬰寧被長舌拖拽到遠處的一棵樹幹上吊住，吊死鬼就倒趴在樹上，慘白的臉挂着陰險的笑容，得意地向她爬來。
這三只的目的和小貍明顯不同，小貍找上她是想發洩怨氣，而這三只，是想吃掉她。
嬰寧一手扯着脖子上的長舌防止自己窒息，一手摸出腰間的斧子，擡手朝頭上一揮。
手起斧落，吊死鬼的舌頭瞬間斷開，嬰寧随之跌坐在地上，她一邊粗喘一邊咳嗽，也不敢等自己緩過來這口氣，趁着吊死鬼還在心疼自己的舌頭，她急忙起身向前逃去。
一番折騰下來，她已經分不清來時的方向，只能無所顧忌地向前跑
神牌不管用了，鬥篷能掩住她身上的氣息卻不能保護她，手中的斧頭也不過能解燃眉之急，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如果冥樓在就好了，這些妖魔一定不敢靠近她的。
這念頭突然跳出來，但很快嬰寧又将其揮散。
她怎麽能對剛認識不久的冥樓産生依賴呢？更何況冥樓也是魔。
正想着，她的腳下就被繩子樣的東西一絆，狠狠摔在地上。
她趴在地上回頭看去，一根血淋淋的臍帶攔在路中央，剛剛就是這東西将她絆倒的，而臍帶所連着的雙頭嬰兒正快速地朝她爬來。
嬰寧想要站起身逃離，可剛剛一摔加重了她腳腕的傷，稍稍動彈都疼痛難忍。
眼看着雙頭嬰兒就要到眼前了，巨大的彩貍從嬰寧的頭頂躍出，巨大的身軀擋在她的身前。
“誰也別想動小貓的人！”小貍氣鼓鼓地說着。
見小貍攔路，雙頭嬰兒迅速向小貍揮出臍帶，另一邊吊死鬼拖着長舌朝此處飄來，嬰寧身後的路也被蠍子怪堵住了。
小貍前身伏在地上，擡起屁股扭了扭，擺出一副迎敵的姿勢。
就在那三個妖魔齊齊朝嬰寧撲來時，小貍也高高躍起，一爪拍飛了雙頭嬰兒，但轉頭時被吊死鬼的長舌纏住，用力朝遠處甩去。
小貍重重摔在地上，嬰寧不由得擔憂地看過去。
可她還來不及去問小貍的情況，自己的腳腕便被臍帶纏住，吊死鬼的長舌也重新勒住她的脖頸。
嬰寧再次揮舞斧頭，不過這一次她的斧頭被蠍子怪用鉗子打落在地。
長舌與臍帶同時用力收緊，将嬰寧整個人強行拉直，而蠍子怪鋒利的鉗子慢慢對準她心口的位置。
嬰寧仰面看着天空。
這裏看不見陽光，所有的顏色都覆蓋着一層陰影。
就像她的人生一樣。
她忽然平靜下來，随後她意識到，原來她早就做好了這一日到來的準備。
只有她自己知道，這不尋常的一生，有多麽難熬。
嬰寧在心裏嘆了口氣，正要合上眼時，有寒光在眼前倏地滑過。
三只妖魔也注意到那道寒光，整齊地愣了一瞬，待回過神時，嬰寧心口前的蠍鉗已經與蠍子怪的手臂分離，掉落在地上。
蠍子怪慘叫着，可吊死鬼和雙頭嬰兒還沒弄清楚事情是怎麽發生的。
林中再次刮起陣陣陰風，但和之前相比，這風刮得更加猛烈，也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本尊才離開一會兒，你就又被髒東西纏住了？”
冥樓的聲音在林中回蕩着，語氣中是濃濃的不悅。
意識到是誰來了，三只妖魔慌忙放開嬰寧，各自轉身想要逃離，可剛邁出一步他們便齊齊定住。
嬰寧呆怔地坐在地上，腦中還沒有理清這瞬息之間發生的事情，緊接着冥樓便出現在她的眼前。
冥樓今日沒有穿華貴寬大的衣袍，而是一身幹淨利索的黑色勁裝，長發也用一頂簡潔的發冠高束成馬尾，但這飒爽的裝扮未能使他陰沉的眉眼也變得爽朗起來。
嬰寧對上他那雙幽沉的眼，緊張地瑟縮了一下。
冥樓倒是對她這個反應很滿意，微微彎起唇角。
但很快他便斂起笑意，冷漠地看向那三只妖魔。
“連本尊的小金庫都敢動，你們還真是會找死。”
他沉沉吐出聲音，左手漫不經心地打了個響指，雙頭嬰兒的其中一個腦袋便應聲炸裂，頓時間血肉橫飛，剩下的一個腦袋痛苦地尖叫着，少頃，雙頭嬰兒便化作飛灰消散。
這可比夢魔死得要更慘烈。
嬰寧還是頭一次見這麽血腥的場面，臉色瞬間便被吓得蒼白。
冥樓卻很享受這畫面，沉睡了一千年，他好久沒有體會這種壓倒性的強大帶來的快.感了。
他的眸底漸漸亮起興奮的猩紅，又用左手對準蠍子怪，手掌輕轉，蠍子怪便随着他的動作擰成麻花狀，在‘砰’的一聲後也灰飛煙滅了。
最後只剩下吊死鬼一個，冥樓沒有急着動手，而是雙臂環在胸膛前，冷傲地看向坐在地上的嬰寧：“剛才它對你做了什麽？”
嬰寧顫顫地與他對視，腦中一片空白。
冥樓的視線落在她的脖頸上，看到嬰寧頸上的瘀紫後，他眸色一沉。
吊死鬼驚恐地看着冥樓緩緩看向他，然後輕輕歪了下腦袋，一股無形的力量瞬間抓住吊死鬼的長舌，飛快地将其舌頭從喉嚨中用力扯出，又用那舌頭緊緊纏住吊死鬼自己的脖子。
冥樓自認為很貼心，還給吊死鬼打了個蝴蝶結。
随着吊死鬼也化作灰塵飄走，冥樓将視線移向不遠處的小貍身上。
察覺到冥樓的殺意，嬰寧這才回過神開口道：“小貍沒有傷害我。”
“沒有？”冥樓瞥了眼嬰寧的身上，涼涼問道：“那你身上的貓爪印哪來的？”
嬰寧低頭看去，她的衣服上确實有兩個清晰的貓爪印。
她正想着如何解釋時，冥樓已經擡腳向小貍走去，小貍也連忙半伏在地上，後背的毛全部炸開，對冥樓哈着氣。
畢竟小貍剛才幫了自己一次，嬰寧不想小貍被冥樓傷到，她只好将身子一歪，用力抱住冥樓的腿。
感覺到嬰寧的動作，冥樓震驚地低頭看去：“你做什麽？放開本尊！”
嬰寧搖了搖頭後向小貍看去：“小貍，你快走！”
小貍卻奶聲奶氣地回道：“小貓不走！小貓天下無敵！”
聞言，嬰寧只好吓唬道：“你要是不走，他可是會用水潑你的！”
果然如嬰寧所想，貓最怕水了，聽到她的話後小貍縮了縮脖子，對着冥樓氣惱地‘喵’了一聲後，小貍才轉身飛快地跑走。
随着小貍的離開，林間的岚瘴也漸漸散去，幾縷陽光穿過林梢，在地上落下斑駁的光影，周遭也開始變得溫暖起來。
嬰寧長呼出一口氣。
“那貓都走了，你還抱着本尊做什麽？”
聽到冥樓的聲音嬰寧才連忙松開手，仰面看向筆直站着的冥樓。
冥樓的臉正朝着另一側，嬰寧看不見他此刻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有些發紅的耳尖。
許久，冥樓才整理好表情，冷肅地蹲下身看着嬰寧，從懷中摸出之前嬰寧掉落的神牌，丢進她的懷中。
“把這東西弄丢，你是活膩了嗎？”他沉聲問道。
嬰寧接住神牌，用指腹在上面小心地擦了擦：“不是，是不小心被打掉的。”
她頓了頓後，接着失落地說道：“神牌好像壞了，那些妖魔都不怕神牌了。”
冥樓瞥了一眼神牌，淡漠地開口：“是壞了，昨夜本就被夢魔弄出裂縫，今日又被你在這陰氣聚集之地一摔，神牌當然撐不住了，不過雖然無法釋放結界，但将它弄碎還是能叫來送你神牌的人，所以留着吧。”
聞言，嬰寧蹙眉說道：“可是小貍也不怕這神牌，那時我還沒把神牌掉在地上呢，說明在我弄掉神牌前，它就已經壞了啊。”
冥樓冷哼一聲：“因為那只貓根本不是妖魔，它自然不怕神牌。”
“不是妖魔？”嬰寧有些吃驚。
冥樓難得耐心地解釋起來：“它是修行後化成人形的靈貓，并未入魔。”
嬰寧明了地點了點頭。
冥樓想起自己又不是來給嬰寧做教書先生的，沒必要給她答疑解惑，立刻換上不耐煩的神情，說道：“快起來，你今晚想住在這裏嗎？”
嬰寧用力搖頭，但還是坐在地上一動未動。
冥樓看着她氣惱地說道：“你這是什麽意思？是在故意和本尊做對嗎？”
嬰寧連忙又搖頭，然後不好意思地開口：“我左腳傷得更重了，這回是真站不起來了……”
冥樓看了一眼她腳腕後，冷冷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睨着嬰寧：“活該，若你昨日乖乖同本尊上路，今日便不會吃這些苦頭了。”
“啊？”嬰寧滿臉疑惑地看着他。
她實在搞不懂冥樓，怎麽在冥樓那裏，上路還成一件好事了？
此時冥樓心裏正盤算趁此機會教訓一下嬰寧，讓她好好嘗嘗苦頭，或許今後就能乖乖聽他的話了。
想着，冥樓冷聲說道：“本尊是絕對不會幫你的，你要麽爬出這密林，要麽就待在這裏，等着被這林中的妖魔吃了吧。”
說完，他轉身在嬰寧的眼前消失不見。
嬰寧坐在冰冷的地上，茫然無措地四下看看後，又低頭查看了一番自己的腳傷。
雖然都快腫成大饅頭了，但嬰寧覺得自己咬咬牙，應該能挺過去。
然後，她便真的聽了冥樓的話，拖着自己的傷腳朝林外爬去。
她也不是在和冥樓賭氣，就是單純地覺得爬出去這個建議挺好的。
剛向前爬了兩下，冥樓的身影又突然出現在她眼前。
冥樓黑着臉一把将她從地上撈起，打橫抱住。
嬰寧詫異地看着他：“你怎麽回來了……”
冥樓冷聲打斷她。
“什麽都別問，也別說話，本尊現在心情很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