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盤雞(五更合一)
晨曦透出淺金色, 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想到今天就能舉報江凱和秦心卉那對狗男女,白榆興奮得睡不着,索性起來做早飯。
等白老太起來, 飯桌上已經放了一鍋熱氣騰騰的紅薯粥,旁邊是兩小碟炒好的辣鹹菜絲兒和南乳花生, 再旁邊的盤子裏放着剛做好的草帽餅。
草帽餅是東北那邊的小吃, 上輩子她跟大院的一個大嬸學的, 草帽餅顧名思義,就是做出來的形狀很像草帽,層層疊疊, 金黃金黃的,很好看。
白榆做了兩個口味的,一個傳統的甜味,一個是改良版的蔥油鹹味。
白老太就心疼道:“上班那麽累,你怎麽不睡多一會兒?”
白榆舀了兩碗紅薯粥出來晾着:“我不累,而且奶奶您難得來京城住, 我自然要多做些好吃的孝敬奶奶您。”
白老太被這話哄得喜笑顏開:“我就說我家小榆兒是全大院最孝順的孩子,不過你穿來穿去怎麽都是這兩件衣服,年輕人就應該穿得漂亮一點, 奶奶攢了不少布票和工業券, 奶奶這就給你拿去。”
說着不等白榆拒絕, 白老太就轉身回房,等出來時, 手裏抓了一打票和錢。
白老太共生了四個孩子t, 只是中間的兩個孩子, 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都沒能養住,剩下大兒子和小兒子, 好在兩個兒子都很争氣。
大兒子白飛鵬是組織部主任,小兒子雖然級別沒那麽高,但也在空軍混了個連長,小兒媳自己也有工作,每個月塞給她的票和錢她都用不完。
“奶奶,我有錢,這錢您自己存着,我只拿些票就行了。”
白榆看到她奶奶手裏的票也有些震驚,布票、糧票、肉票、點心票,棉花票,各種票都有,其他人想要一票都難,不想奶奶手裏卻藏了這麽多。
白老太哪肯,一骨碌全部塞到她手裏:“你有錢是你的事情,這錢是奶奶給你的,都拿着。”
老一輩人就喜歡把最好的東西留起來給小輩,糖果餅幹哪怕藏到過期了他們還舍不得丢。
其實他們藏的不是東西,是滿滿的愛。
白榆心裏軟軟的,沒再拒絕:“好,那我晚上下班回來的路上去富華堂買些糕點回來給您吃。”
富華堂糕點鋪是老字號,糕點出了名的好吃。
白老太見她收下,這才露出了笑容:“好好,奶奶就在家裏等你買糕點回來。”
白老太洗漱完,紅薯粥也晾得溫溫的,不冷不熱,每一口都帶着大米和紅薯的香甜。
草帽餅柔軟有勁道,外層酥脆可口,一層一層的,吃起來口感很香。
兩祖孫正吃着,白飛鵬就回來了,手裏還提着一個紙袋子。
白榆看到她爸愣住了:“爸,你今天沒出門嗎?”
昨天晚上有個人來家裏,說在河南的某個鄉下有個從小被拐過來的孩子,情況模樣都跟她二哥有幾分相似。
若是放在以前,她爸肯定早就請假出門去尋找了。
白飛鵬用自然的口氣道:“不出了,以後爸爸多花點時間在家陪你們。”
白榆怔住。
這是以後都不去尋找二哥的意思嗎?
可上輩子他爸直到去世前一天還奔波在尋找二哥的路上,現在說出這樣的話,只怕是因為她吧。
白榆扭頭朝奶奶看去,後者臉上并沒有太大的驚訝,顯然早已經知情。
只是不等她開口,白飛鵬就揚了揚手的紙袋子道:“爸買了些你喜歡的棗糕,還熱乎着呢。”
白榆表情僵住了:“……”
她能拒絕嗎?
白老太沒發現她的異常,拿過大兒子帶回來的棗糕,往孫女面前拿了兩大塊過去:“你平時最喜歡吃的,今天多吃點。”
白榆:“…………”
不了謝謝,半口都吃不下。
白榆借口等會兒再吃,然後三兩口把粥喝下去就準備跑路。
出門前她想起大哥和映之姐的事,便問了一句:“爸,我大哥什麽時候把映之姐娶回家來?”
白飛鵬嘆氣:“這事我早催過你大哥,可他每次都說醫院太忙,抽不出時間回來,徐家那邊也催過,得到的也是同樣的說法,專心工作是好事,但也不能因此耽誤了人生大事,回頭你有跟你大哥聯系,你也催催他。”
白榆應了聲,背上軍挎包就出門了。
看着女兒遠去的背影,白飛鵬又幽幽嘆了口氣:“大的沒空結婚,小的要解除婚事,就沒一個讓人省心的。”
白老太聞言,忍不住啐了他一口:“你這個做爹的還不一樣不讓人省心,知道這叫什麽嗎?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白飛鵬:“……”
**
江凱昨晚在民族宮外面喂了一個晚上的蚊子,以致臉上多出了七八個蚊子包。
他真沒想到白榆居然再次放他的鴿子。
第二次雖然她說自己讓秦心卉去通知自己,可秦心卉說她是自己不想去,而且是想給讓他嘗嘗一而再再而三被人放鴿子的滋味,現在想來那天晚上她絕對是在騙他。
可惡的女人。
真的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他鴿子!
江凱氣得胸膛幾乎要炸了,以前的白榆多聽話,他讓她往東她不敢往西,讓她站着她絕對不敢坐下,可現在主打就是一個叛逆,凡事跟他對着幹!
江凱沉着臉騎着單車來到軍區大院門口,他準備在這裏等白榆出來,今天他非得讓她給自己一個交代不可!
白榆騎着自行車,遠遠就看到臉黑得跟鍋底一樣的江凱。
她眼珠子一轉,調轉車頭從另外一個門走了。
傻X,慢慢等吧。
江凱在門口等啊等啊,等到背後的襯衫被汗給侵濕了,他這才反應過來,白榆這麽久都沒出現,肯定是躲着他從另外一個門走了。
白榆她很好,一次又一次把他當個傻子來玩弄!
江凱氣得臉兩邊太陽穴青筋都露出來了,要不是他這會兒要趕去單位,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最近單位有兩個去廣城軍校進修的名額,雖然他覺得自己十拿九穩,但在名單确定下來之前,他也不能有任何錯處被人抓在手裏。
跟怒氣沖沖的江凱相比,白榆無比快樂地來到單位。
她想起上次林向雪跟她說的若是遇到困難,可以去找她爺爺的話,又想起早上她爸說以後不再去找二哥時的模樣,她想了想,最終還是跟林向雪提出了幫忙。
林向雪看她欲言又止,神情嚴肅,還以為是發生了什麽大事:“你早說啊,就是你給我爺爺做過酒釀餅,這樣的忙我也會幫忙的,不過我還真不知道原來你還有另外一個哥哥。”
白榆很感激:“謝謝你,也幫我跟你爺爺說聲感謝,我二哥他是在兩歲時被拐子拐走的,這些年來我爸一直沒放棄尋找他,消息有,但都不是我二哥。”
想到上輩子直到他們一家死絕都沒有找到二哥,白榆心情不免有些沉重。
林向雪憤憤不平:“人販子都該死!那麽多人因為他們而家破人亡,他們就應該通通被抓起來槍斃!你也不要太難過,這事情就包在我身上,我今天回去就跟我爺爺說,不過你有沒有你二哥的照片,有照片的話找到的幾率會更大一點。”
白榆點頭:“有,不過我今天沒帶過來,明天我再拿過來,謝謝你,向雪。”
林向雪撓了撓人中:“謝謝就不用了,不過你要是想請我吃蔥油餅和肉酥餅的話,我也不會客氣。”
“噗嗤——”白榆被她這話給逗笑了,“沒問題,不管你喜歡吃啥餅,我都給你做!”
林向雪:“好啊,蔥油餅手抓餅豆沙餅蛋餅千層餅牛肉餅羊肉餅雞肉餅香辣火腿餅油餅土豆絲餅醬香餅老婆餅……我都喜歡!”
白榆:“……”
好家夥,當這是在報菜名呢。
到了中午,白榆和林向雪兩人吃完午飯,就騎着自行車匆匆離開了單位。
林向雪一臉打了雞血的模樣:“白榆,我現在心髒跳得好快,太刺激了。”
白榆這個當事人卻比她淡定多了:“你可悠着點,要是暈倒了我可背不起你。”
林向雪:“放心吧,這麽重要的時刻,我無論如何都不會暈倒的。”
白榆唇角勾了勾。
她們兩人現在是去照相館拿洗好的照片,原本她是想一個人去的,但林向雪說這麽重要的歷史時刻,她無論如何都要親自去見證,所以便跟了一起過來。
騎了大半個鐘頭,兩人終于抵達了照相館。
照相館館長看到白榆,一下子就認出來了,畢竟長得這麽漂亮的女同志,想不記得都難,關鍵是這女同志拿過來洗的照片……非常的駭人聽聞,他就是想忘記也忘不了。
白榆自然注意到館長的眼神,但她很淡定。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別人。
更何況該尴尬的的确是別人,那就是照片上的江凱和秦心卉。
照片拍的角度很刁鑽,也十分完美,把江凱和秦心卉兩人幹柴烈火、就差原地開個房的性張力給展示得淋漓盡致。
看得白榆都想給自己點個贊。
錢是之前就付過的,白榆拿了照片就走人,她特意找了這家離單位和軍區大院比較遠的照相館,所以也不擔心對方會認識江凱和秦心卉。
直到走出了照相館好遠,差點沒憋死的林向雪這才尖叫起來:“我的天啊,這兩只狗男女,光天白日之下就摟摟抱抱,他們簡直太不要臉了!”
“這該死的渣男,虧他長得一副人模狗樣,沒想到這麽惡心,你婊姐那也是個惡心的,氣死了,難道就這麽放過他們嗎?”
“當然不。”白榆輕輕笑了笑,而後從軍挎包裏拿出那兩封寫好的舉報信,“我現在就去舉報他們。”
林向雪怔了下,下一刻小聲吹了聲口哨:“幹得漂亮!就應該這樣子做!t”
白榆抽出幾張照片,分別裝進信封裏,然後去了附近的郵政局寄出去了。
本地的信件快的話明天會送到,慢的話最遲是後天會送到。
所以接下來她要做的便是等。
林向雪沒跟她一起進郵政局,而是在外頭等,等白榆寄了信回來,她突然來了句:“這個小女孩跟你長得有點像,是你家的親戚嗎?”
白榆順着她的手指看去,不由愣住了。
念念長得跟她像?
林向雪似乎看出她的迷惑:“難道不是嗎?可她的鼻子跟你長得簡直像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一樣,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妹妹呢。”
“她不是我家的親戚,是我前幾天遇到的一對兄妹,他們幫了我點忙,所以我幫他們兄妹拍了這張照片作為感謝。”
白榆恍然,怪不得那天打量念念時,她會覺得念念很眼熟,原來是跟自己長得有幾分相似。
林向雪:“原來是這樣,或許這就是你們之間的緣分吧。”
白榆跟着點頭:“也許吧。”
其實她對念念和李克兩兄妹的情況了解不多,上輩子看報紙時,她也只是随便掃了幾眼,只知道兄妹兩人的父母早亡,兄妹兩人相依為命。
至于再多的,她就記不得了。
第二天,白榆按照約定把照片帶到電影院給李克,但沒看到念念。
李克說念念生病了。
白榆想起那個又乖巧又跟自己有幾分相似的女娃兒,有點于心不忍,于是去藥店買了些藥,又買了些糕點讓李克幫忙帶回去。
這天下午,白榆和林向雪一起出外走訪。
為了保證婦女們的權益,她們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去做走訪。
走訪的對象主要是來過婦聯求助的女性同胞們,當然走訪的過程中要是遇到需要幫助的人,她們也會順勢做調解。
只是她們走訪的三戶人家都沒人在家。
她們出來走訪當天是不需要回單位作報告的,于是白榆和林向雪兩人便愉快地決定去逛街。
陽光灑在青磚灰瓦之間,綠樹成蔭,天氣格外的好。
白榆身上揣着奶奶前天給的錢和票,總共帶了一百元出來,身懷巨款地和林向雪來到了百貨商場。
還沒走到門口,她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身影的主人顯然也看到了她。
一陣驚慌失措後,對方扯着身邊一個年輕男人急匆匆跑了,跑得好像身後好像有鬼在追他們。
對方這麽大動作,白榆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齊耳短發,外八跑姿,她認識的人裏頭除了江又涵,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跑步這麽難看了。
只是她看到自己為什麽要跑?
難道是因為她身邊那個男人?
上輩子江又涵是在一年後嫁到安家去,安家跟江家門當戶對,江又涵的丈夫比她大四歲,此時正在西北保衛祖國邊疆,要到明年才會調回來。
換句話說,剛才跟江又涵在一起的男人并不是她上輩子的丈夫,而是其他男人,結合江又涵剛才鬼鬼祟祟的行為,白榆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
江又涵處對象了。
而且處的對象只怕條件不會太好。
上輩子江又涵的丈夫是婁秀英層層把關篩選出來的,除了樣貌比較普通以外,人品和能力都是一頂一的好,要是被婁秀英知道江又涵擅自找了個對象,不知道她會氣成什麽樣?
白榆很期待看到那個畫面。
林向雪看白榆一直看着前面的方向,不由好奇問道:“白榆,你在看什麽?”
白榆回過神來:“剛才看到個熟人,不過對方好像沒看到我,算了,我們進去吧。”
林向雪也沒深究:“嗯,你有什麽要買的嗎?”
白榆:“我今天想買的東西有點多,我打算給我奶奶買兩件衣服,給我爸買雙皮鞋,我自己也想做幾件親衣服,你呢?”
林向雪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看她還穿着平時上班的軍便裝,就道:“你的确該做多幾套衣服了。”
這天雖然不是周末也不是趕集日,但因為百貨商場剛來了一批新貨,很多人得到消息,于是早早就過來搶東西了。
場面十分下人,用人山人海都不足以形容,幾乎連下腳的位置都沒有。
白榆一看這陣勢就有點想退縮,可林向雪拉着她一股勁往人群擠,等擠到櫃臺前面時,兩人的頭發都亂成了雞窩。
兩人一看對方的樣子,都忍不住笑出聲來,不過這時候可不是計較頭發的時候,林向雪帶她去了個熟人的櫃臺,很熟練地讓對方把最好的布料拿出來。
這年頭的布很緊俏,有布票都未必買得到,不過櫃臺有熟人那就不一樣了。
櫃臺的服務員看到林向雪,立即露出一臉讨好的笑容,打了招呼後立即把存起來的布拿出來。
白榆對比之後,扯了一些的确良,打算給奶奶做兩套,給自己做一套衣服,又扯了一點燈芯絨,準備等天涼了再拿出來做衣服。
買了布後,兩人又去成衣的櫃臺,新來的一批的确良連衣裙款式很漂亮,落落大方,白榆和林向雪各買了一條。
有了裙子,自然還得買雙鞋子搭配,于是兩人又去了鞋櫃,白榆試穿之後買了一雙白色涼鞋,還給她爸買了一雙皮鞋。
從百貨商場擠出來時,白榆兩手都提滿了東西,可謂大豐收。
燈芯絨可以放到天涼了再做,可的确良冬天不保暖,還是得趁着天熱做成衣服。
于是從百貨商場出來,林向雪又帶着白榆去了林裁縫那裏。
林裁縫是林家出了五服的親戚,對方有一手好手藝,不過價格也比一般裁縫要貴,所以過來這邊做衣服的人,非富即貴。
白榆和林向雪兩人進去時,便看到一年輕婦人正昂着下巴訓斥道:“你大哥這幾年職位越升越高,你穿得這麽跌份不是擺明着讓他沒臉嗎?要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當哥嫂的虧待你了!”
她身邊的年輕姑娘一看就是好脾氣的,軟糯應道:“大哥大嫂對我很好,是我自個兒不愛講究連累了大哥大嫂。”
年輕婦人就道:“你知道就好,今天就讓裁縫給你做幾套衣服,等去了瓊州島再讓你大哥給你介紹個軍官,以後你就等着享福吧!”
年輕姑娘臊紅了臉,垂着頭沒再吭聲。
年輕婦人也不在乎她回應不回應,拿着帶來的布料讓林裁縫幫她和小姑子兩人做成最新穎的款式,說完她一轉身——
白榆趁機看清楚了她的模樣,不由愣了一下。
婁曼麗。
婁秀英的親妹子,兩姐妹相差二十歲,婁曼麗只比江霖大了三歲。
婁秀英父母早亡,這個妹妹可以說她一手帶大的,跟女兒也沒差多少。
婁曼麗前年嫁了個二婚軍官,去年剛生了一對雙胞胎兒子,在夫家地位蹭蹭直升。
上輩子婁曼麗也是跟着丈夫去了瓊州島,她丈夫跟江霖在同一個部隊,因此她經常把江霖的消息告訴婁秀英,她一度懷疑婁曼麗是婁秀英安插在江霖身邊的探子。
不過她記得最清楚的還是婁曼麗想把她小姑子嫁給江霖的事情,只可惜江霖沒同意,想到這,她朝樓曼麗身邊的年輕女孩看過去。
那是個看上去有些腼腆的女孩,十七八歲的模樣,身上穿着不合身的老舊衣服,頭發看上去有些稀疏,勉強編成了一條窄窄的麻花辮。
不知是不是她的目光太過于熱切,年輕女孩似乎注意到她,擡起頭來,對上她的臉怔了一下,随即又露出一個害羞的笑容。
這是個很難讓人産生惡感的女孩。
只是不等白榆回她一個笑容,她就收回視線,重新垂下頭去。
婁曼麗跟林裁縫交代好準備離去,經過白榆身邊時,她下意識多看了眼,似乎覺得眼熟,不過很快她又昂起下巴,直接從白榆身邊走過去。
等她一走出裁縫店,林向雪這才碰了碰白榆:“你認識剛才那人?”
白榆也沒瞞着:“她是江凱的繼母的親妹。”
“他繼母的妹妹居然這麽年輕?”林向雪先是露出震驚的神色,随即又一臉鄙夷道,“不過我突然明白你為什麽不想嫁過去了,所謂人以群分,她這妹子看着就不是什麽好鳥,剛才她說得大義凜然,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給小姑子做衣服,其實她拿給林裁縫的布料是有區別的,她給自己做衣服的材料是的确良,但給她小姑子的卻是最便宜的回紡布。”
所謂回紡布就是把破布打爛,反複紡織而成的布,這種布不僅色澤不好看,關鍵是質量不好,幹活稍微大力t一點,就很有可能把衣服撕出個口子來。
如果說回紡布是窮人才會穿的抵擋布料,那的确良就是這年代的奢侈品。
的确良比普通棉布要貴,一般人穿不起,因此能擁有一件的确良做的衣服,那是一件非常有面子的事情。
剛才婁曼麗給自己用的确良,給小姑子卻是用回紡布,人品的确不咋滴。
白榆早就注意到這一點:“你說對了,婁家兩姐妹的确都不是什麽好鳥。”
上輩子婁曼麗每次來江家都對她頤指氣使的,一會兒挑剔她不會來事,一會兒又挑剔她上不了臺面,仿佛當自己是她第二個婆婆一般,因此她對婁曼麗沒什麽好印象。
林裁縫過來了,兩人便沒繼續說。
林裁縫給白榆量了尺寸,又問她想要什麽款式,還給一個本子選擇。
本子不厚,就十來個款式,但看在白榆眼裏,這些款式都太老舊,很快就會過時,她想了想,便跟林裁縫說了自己想要的款式。
林裁縫做事謹慎,對她的要求問了很多細節,可最後還是不能确定那個模樣就是白榆想要的。
白榆看旁邊有紙筆,便拿起來在上面畫了起來,她拿着筆随意勾勒了幾下,很快一個模特身形就出來了。
林向雪還不知道她有這本事,目不轉睛看着她下筆如有神,很快就畫出了一件很新穎的衣服款式。
“白榆,你什麽時候會畫畫的?”林向雪拿着她畫好的衣服款式,看了又看,“你畫得真好,而且我能肯定,你穿上這條裙子一定會很漂亮!”
白榆被她誇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平時就喜歡随便畫點東西,就不知道畫成這樣林師傅能不能做得出來?”
林裁縫湊過頭來看了看,接着點頭道:“可以,有樣式給我,我就可以做出來。”
聽這話,白榆便放心付了定金。
從裁縫鋪出來正好趕上晚飯時間,兩人商量了一下,決定今天奢侈一把——去老字號玉華臺。
玉華臺名廚濟濟,有為總理和元帥服務過的,有給梅蘭芳先生當家廚的,也有後來被調去□□當主廚的,連種花國第一次國宴的掌勺人,也是來自玉華臺。
玉華臺技術實力之雄厚,可見一斑。
玉華臺的看家菜是淮揚菜,其中開國第一宴、全鳝席以及湯包被稱為玉華臺看家“三寶”。
七八月正是鳝魚肥美的時候,白榆和林向雪便點了炒鳝絲、炸脆鳝和一道涼菜炝瓜條。
等菜的過程,林向雪終于問出憋了半天的話:“你考慮了兩天,考慮得怎麽樣?”
白榆一下子沒跟上她的腦回路:“考慮什麽?”
林向雪:“當然是考慮抛棄弟弟,選擇哥哥啊!”
白榆:“……”
她沒說過要考慮。
說起江霖她就想起那天做的夢,想到江霖“質問”自己為何要摸他的胸膛,耳朵“唰”的下紅透了。
見林向雪雙目炯炯看着她,她只好道:“我跟他沒可能,就算我不在意別人的目光,可他跟江凱畢竟是親兄弟,他未必願意被我拉進來趟這趟渾水,再說了,他對我并沒有男女方面的感情,他……好像把我當成小孩了。”
林向雪“啊”了一聲,随即嘆息道:“你這麽一說,他是有可能把你當成小孩,畢竟你們之間相差了七歲,他背着書包去上學時,你還光着屁股滿大院裏跑。”
白榆:“…………”
我沒有我不是別胡說。
說話間,菜陸續被端上來。
玉華臺做出來的鳝菜完全可以用爐火純青四個字來形容,白榆算是體會到“吃鳝菜莫如玉華臺”這話的意思。
炒鳝絲沒用泡辣椒和小蔥,只用了香菜,吃起來卻一點腥味都沒有,一口咬下去,軟嫩鮮美至極,清鮮爽口,一嘗就知道是用活鳝烹饪而成的。
炸脆鳝色澤金黃,一咬嘎嘣脆,甜鹹酸,還有胡椒粉的辣,越嚼越香,齒頰生香。
炝瓜條這道菜看似簡單,可要做得爽口脆香,色香味俱全,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出來的,不過玉華臺做到了,麻辣脆香,酸酸辣辣,十分開胃。
逛了一下午,白榆和林向雪兩人也着實餓了,拿起筷子就開始大快朵頤。
最後兩人撐得差點走不了路。
**
又過了兩天,很快到了周六。
想到明天就是周末,秦心卉心裏忍不住愉悅了起來。
她被趕出白家已經一個星期了。
這一個星期她都住在單位的宿舍裏,一個小小的宿舍住了十個人,還是上下鋪的,地方小就不說了,最重要是一點私隐都沒有。
而且宿舍有個人晚上一睡覺就磨牙,還有一個每天晚上說夢話,吵得她沒睡過一個好覺。
白家那個房間雖然小,但好歹屬于她一個人的,而且她呆在白家對她找對象有好處。
那天她跟江凱一起去看了電影,她能明顯感覺到江凱對她的心動,尤其是他的目光掃過她的腰和胸脯時,她都忍不住全身戰栗。
只是那天之後她就被趕出了白家,導致他們兩人沒有進一步的發展,而且她也不知道江凱會怎樣想她。
所以無論如何她都要回到白家去。
好在明天就是周末了,姑姑說明天帶她去組織部王政委家,王政委是姑丈的上級。
姑姑是要讓王政委出面勸說姑丈,這樣一來,她們兩姑侄都能回到白家,而且還得是姑丈親自把她們請回去。
想到這,秦心卉嘴角的笑意再也藏不住了。
就在這時,陳幹事從外面跑進來,一把就抓住她的手腕:“秦幹事,你現在就跟去跟我對象解釋!”
秦心卉手腕被拽得一陣生疼,同時覺得莫名其妙:“陳幹事你在說什麽,我又不認識你對象,我能解釋什麽?”
陳幹事應該是哭過,兩只眼睛腫得跟核桃一樣:“因為你成天在我面前說自己被人欺負,我看不過眼,所以幫你跑去你表妹未婚夫面前告狀,結果因為這事我對象要跟我分手,你現在就去跟我對象解釋,都是你叫我這麽做的!”
這幾天她把能拜托的人都拜托遍了,也跑到她對象家門口去等他,可無論她說什麽對象就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她分手。
她沒有辦法,只能來找始作俑者秦心卉,只要她跟自己去跟對象解釋,她對象說不定就會原諒她。
秦心卉債心裏罵了一聲晦氣:“陳幹事你先松開我的手,我知道你平時很愛抱打不平,我也同情你對象要跟你分手的事情,可你也不能因此而胡說八道,我從來沒叫你去找我表妹的未婚夫,一切都是你自己擅作主張……”
陳幹事先是不置信,随即目眦欲裂:“秦心卉,你說這話良心不會不安嗎?什麽叫做我擅作主張,要不是你天天在我面前哭訴自己被人欺負了,我又怎麽會幫你出頭?!”
聽到動靜,單位的人紛紛跑出來圍觀。
秦心卉臉漲得通紅:“陳幹事,我是把你當成朋友才會向你訴說內心的苦悶,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我發誓,我真的從來沒有開口讓你去做那些事……我沒有嗚嗚嗚……”
說着她就嘤嘤嘤哭了起來,哭得梨花帶雨,跟咄咄逼人的陳幹事比起來,她顯得弱小無助又可憐。
陳幹事氣得想吐血,但她又是那種不會跟人吵架的人,說來說去就那幾句:“可要不是你天天跟我說天天跟我哭訴,我怎麽會做那些事,我不做那些事,我對象又怎麽會跟我分手?!”
有人覺得陳幹事傻,有人覺得秦心卉太絕情,也有人覺得陳幹事自作自受,誰叫她愛多管閑事。
就在這時,人群裏響起一聲冷笑:“之前我說你腦子進漿糊被人當槍使你不信,現在信了吧?農夫救蛇的故事又不是第一天發生,也就只有你才覺得某些人可憐。”
衆人看去,便看到王幹事手捏着一把瓜子,正倚在欄杆上看熱鬧。
王幹事和陳幹事兩人是好朋友,因為秦心卉這事兩人一度鬧得非常不開心。
陳幹事被她這麽一說也想起之前的事情,更加後悔不已,指着秦心卉就罵道:“是我腦子進水眼睛瞎了才會覺得你可憐!像你忘恩負義的小人,你遲早會得到報應的!”
話音剛落,就有人喊道:“秦幹事,主任讓你去他的辦公室!”
不知為何,聽到這話,秦心卉心裏咯噔了一下,還莫名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很快,她就知道為什麽會這樣了。
她看着王主任面前的舉報信,渾身哆嗦。
氣的。
王主任沉着臉:t“你們進來宣傳部的第一天我就跟你們說過了,在我們宣傳部最重要的是要以身作則,思想覺悟要高,可你現在做了什麽?和自己表妹的未婚夫一起去看電影,像你這樣生活作風不正的人,我認為你不适合繼續呆在宣傳部!”
這話其實是說得輕的,寄過來的那些照片簡直不堪入目。
兩個人居然在大庭廣衆之下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她應該感謝這幾年風氣好了不少,要是放在之前,他們兩人鐵定要去游街!
現在雖然不用游街,但她也無論如何都不能呆在他們宣傳部了。
秦心卉渾身哆嗦得更厲害了,不過這次是害怕:“王主任,我真的沒有亂搞男女關系,我跟江同志一起去看電影也是我表妹同意的……”
王主任打斷她:“既然這樣,那就讓你表妹過來給你作證。”
秦心卉:“……”
她哪裏敢叫白榆過來作證,而且她懷疑這舉報信就是白榆寫的!
更可惡的是,居然還有照片!
要是沒有照片,她咬死不承認主任也拿她沒辦法,現在照片明明白白放在眼前,她真是想争辯都沒辦法争辯。
無獨有偶。
同樣遭到舉報的人還有江凱。
老天爺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渣男渣女。
今天是單位公布進修名單的日子,江凱特意穿上了新襯衫和新皮鞋,要不是怕太過于張揚,他還想一身都穿新的。
這次進修機會十分難得,總共就兩個名額,大家都摩拳擦掌想要拿到這個機會,只可惜其中一個名額已經是他的了。
想到大家羨慕的眼神,江凱腳下的步伐如風,整個人如沐春風,志在必得。
走進辦公室,衆人看到他的打扮,不由調侃道:“江同志今天這一身可真精神!”
也有人酸道:“江同志該不會早就收到消息,知道自己會得到進修名單吧?”
江凱知道自己會被選中,表面卻一本正經道:“別胡說!進修名單屬于機密,我跟大家一樣都不知情,至于這身衣服是我媽送我的生日禮物,為了讨好她老人家我才穿的。”
大家都知道他口中的媽是指婁秀英這個繼母,一時又羨慕起他有一個對他面面俱到的後媽。
就在說話間,于政委身邊的林秘書走了過來:“江幹事,政委讓你過去他辦公室一趟。”
這話一出,所有目光落在江凱身上,有羨慕的,有嫉妒的,也有不甘心的。
江凱扯了扯衣領,嘴角微微往上揚:“好,我這就過去。”
他以為于政委要跟他說進修的事情,結果一走進辦公室,一封信就朝他的臉扔過來。
“你看看裏頭寫了什麽?!”
江凱被砸了個正着,再看于政委的臉色,心裏咯噔一聲,頓覺不妙,他立即撿起那封信來看。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氣得渾身發抖:“毀謗!這絕對是毀謗!”
江凱沒想到,他不過氣不過拉着秦心卉進去看了一場電影,居然就被人舉報他亂搞男女關系!
到底是誰要害他?!
于政委挑眉:“毀謗?那這些照片怎麽解釋?”
江凱沒想到居然還有照片,他拿起桌子上的照片一看,差點沒氣吐血。
他那天不過是伸手扶了秦心卉一下,怎麽就被人拍起來了,而且還拍得那麽暧昧!
那個人絕對是故意!
肯定有人跟蹤他!
江凱深吸一口氣:“我和照片上的女同志是清清白白的,當時她被人撞了一下,我伸手扶了她一把,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被人給拍起來了,至于一起看電影,那更是子虛烏有,我們只是剛好共同進了同一家電影院,可我們不是一起的,我們甚至連座位都是分開的,于政委要是不信,大可去讓人調查!”
于政委沉吟了一下:“調查我自會派人去調查,只是你這事影響太不好了,這次這次廣城進修你就別去了,換其他人去,以後記得要更加謹言慎行,知道了嗎?”
晴天霹靂不外如此!
江凱臉上的血色仿佛被瞬間抽走一般,白得特別可怕:“于政委,我……”
于政委擺擺手:“你什麽都不用說,這事就這麽定了。”
就算最後調查證明江凱和那位女同志的确沒什麽問題,可兩人當街摟摟抱抱的照片被人這麽拍下來,誰知道舉報的人還會不會有下一步的動作。
若是鬧大了,勢必會影響到他們部門的形象,所以不管江凱有沒有亂搞男女關系,這個虧,他怎麽也得吃下去。
“……”
江凱感覺被人打了一悶棍。
他早把進修機會當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甚至連行禮都收拾好了,就等着名單公布出來,現在就因為一封莫名的舉報信沒了!
**
自從把舉報信寄出去後,白榆一直關注着江凱和秦心卉那邊的消息。
只是不等她去打聽,就有人主動跑上門來告訴她。
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天在百貨商場外面鬼鬼祟祟的江又涵。
江又涵把她攔在下班的路上,憋好一會兒才道:“我說白榆,你上次是不是在……百貨商場看到我了?”
白榆挑眉:“我不僅看到了你,我還看到了你身邊的男人,他該不會是你的對象吧?”
江又涵立即兇巴巴地反駁:“白榆你別胡說!我才沒有對象呢!”
白榆:“哦。”
江又涵:“……”
江又涵:“我警告你白榆,你可不準告訴我家人,尤其是我媽,如果你答應不告訴我媽,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
白榆興趣缺缺的樣子:“什麽秘密?”
江又涵:“你必須先答應我不能告訴我媽,否則我就不說!”
白榆聳肩:“愛說不說。”
說着就準備騎車走人。
江又涵見她真的要走,氣得一邊跺腳一邊拉住她:“我說總行了吧,五哥單位最近有兩個去廣城軍校進修的名額,五哥原以為他十拿九穩,誰知被人舉報導致進修機會就沒了!”
白榆眼睛亮了:“!”
還有這樣的好事?
她知道舉報信肯定會對江凱造成影響,但沒想到影響這麽大。
真是太好了!
江又涵沒注意到她驚喜的表情,咬牙切齒道:“也不知道是哪個小人,居然舉報五哥亂搞男女關系,要是被我知道是誰,肯定繞不了對方!”
白榆一臉淡定:“這就是你要告訴我的秘密?”
江又涵這才把目光落在她臉上,奇怪道:“我五哥丢了進修機會,你怎麽一點都不難過?”
白榆笑:“我為什麽要難過?又不是我亂搞男女關系!還有,這就是你要告訴我的秘密?”
江又涵覺得她這态度很不對勁,不過這會兒她沒心思細究:“當然不是,我要說的秘密說起來跟你也有關。”
白榆挑眉:“跟我有關?”
江又涵看她終于感興趣了,得意地點頭:“沒錯,我五哥不是丢了進修機會嘛,這機會關乎到以後能不能順利晉升,所以我媽跟五哥商量後,準備邀請你去參加我家的家族聚會,然後讓五哥在聚會上跟我爺爺提出要娶你的事情。”
白榆怔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老爺子回京了?”
江又涵:“對啊,我爺爺今天剛回來,我們家後天聚會,我媽說要邀請你去參加我們家族的聚會,讓我哥到時候提出要娶你,我五哥終于肯娶你了,驚不驚喜?”
白榆:“……”
驚有,喜就算了。
江又涵:“我已經把秘密告訴你了,你可不能跟我媽說我的事情!”
“可以。”
白榆點頭,說完騎着自行車揚長而去。
上輩子沒發生舉報的事情,江凱順利去了廣城進修,順利得到了晉升的機會。
這輩子沒了進修的機會,也就意味着失去了晉升的機會,所以他急了,迫切想要娶她,然後從江老爺子那邊得到人脈和資源。
白榆輕笑了一聲。
她原本想私下跟江老爺子說解除婚事的事情,給彼此留點面子。
不過既然那兩母子這麽不要臉,那她又何必給他們面子呢。
為了慶祝江凱丢了進修機會,白榆以高出市場一塊錢的價格跟蔡嬸子買了一只雞,然後做了一盆大盤雞。
大盤雞先炒後炖,做出來的雞肉皮焦肉爛卻不柴,味道十分鮮美,再加上青椒、紅椒搭配起來,看上去十分誘人。
白飛鵬工作了一天回來,一進門就聞到了陣陣香味撲鼻而來,再看餐桌上擺了一大盆雞肉,不由奇怪道:“今天是什麽日子,怎麽做了那麽多雞肉?”
看她爸回來,白榆手腳利落地把碗筷擺放好,笑着道:“沒什麽日子,就是單純心情好。”
雖然秦心卉那邊是什麽情況還t不知道,但江凱都出事了,她又怎麽可能逃得了?
一想到兩人雙雙出事,她就恨不得放鞭炮慶祝。
至于她舉報江凱和秦心卉的事情,她沒打算告訴她爸和奶奶,畢竟在他們心目中,她可是善良又單純的孩子。
白老太看孫女開心,她也開心,可看到一大盆雞肉她又不能吃,不由嘆了口氣:“你這孩子,不是誠心讓我嘴饞嗎?”
白榆笑道:“奶奶放心,我特意炒了一盤少油少辣的大盤雞給您吃。”
醫生叮囑奶奶不能吃太油膩的,所以剛才在做飯時,她另外做了一小盤給奶奶吃。
白老太聽到這話,笑得見牙不見眼:“好孩子,奶奶真是沒白疼你,哪像你爸,就知道顧着自己!”
白飛鵬一臉無辜:“……”
他做什麽了?
白榆見她爸的樣子,差點沒笑噴。
很快一家子就被美食給征服了。
雞肉爽滑麻辣,土豆吸收了所有材料的精華,軟糯甜潤,入口即化,尤其适合白老太這種牙口不好的老人。
面片又寬又薄,在湯汁上攪拌幾下,立即裹滿了濃郁噴香的湯汁,放到嘴裏,那種麻辣鮮香的味道瞬間攫住味蕾,真是好吃得讓人停不下來。
吃完晚飯,婁秀英就上門來。
雖然知道婁秀英此趟過來的目的,但白榆還是裝作一臉無知。
不過當婁秀英提出讓她參加江家的家族聚會時,她欣然同意了。
婁秀英看她答應得這麽痛快,眼底不由閃過一抹嘲諷:“對了,當天晚上你可以做一些老爺子和小凱喜歡吃的東西吧,你知道的,老爺子一直很喜歡你。”
白榆自然沒錯過她嘴角那抹嘲諷,再次“迫不及待”地點頭:“當然可以,我一定會好好做的。”
婁秀英:“那就好,還有小凱不吃韭菜,當天晚上你絕對不能做任何跟韭菜有關的菜,知道了嗎?”
白榆笑了一聲:“我當然知道,你就放心吧。”
婁秀英看她這麽聽話,終于滿意地走了。
婁秀英一走,白老太就忍不住對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然後心疼看着孫女道:“後天奶奶跟你一起去吧。”
白榆搖了搖頭:“不用了奶奶,我一個人去就行。”
她要一個人解決這件事情。
若是有家長在,不僅會影響她拔劍的速度,還會影響她大殺四方。
白老太知道孫女是個有主見的,聞言只好作罷。
**
很快就到了聚餐這天。
白榆把要帶去江家的食物做好,沖洗一番後就開始打扮了起來。
塗上新買的雪花膏,穿上大紅色連衣裙,裙長及膝蓋,露出纖長的小腿,這裙子是前幾天她親自設計的,腰身往裏收了一寸。
白榆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細腰不盈一握,身材玲珑有致,大紅色的裙子襯得她氣色紅潤、雙頰緋紅。
兩輩子來她第一次穿這麽明豔的顏色,就是上輩子她跟江凱結婚時也沒穿大紅色婚服,他們是穿軍裝結婚的。
後來經濟改革,服裝款式越來越多,人們的穿着也跟着時尚起來,只是她婆婆婁秀英說她穿紅色不好看,顯得人很輕浮,還把她買的紅裙子直接送給了她妹妹婁曼麗。
她從抽屜裏拿出林向雪送給她的口紅,在唇瓣輕輕抹了上去。
想到今晚就能解除和江凱的婚事,白榆心情大好。
鏡子裏的人跟着笑了起來,明媚嬌豔,如同一朵怒放的紅玫瑰,看得人舍不得挪開眼。
江老爺子派過來的司機應該到了,白榆拿上做好的吃食走出了家門。
外面下着蒙蒙細雨,一路走過去倒是沒遇到什麽熟人,只是警衛員和司機王叔兩人看到她,眼睛霎時都直了。
尤其是王叔,直到白榆坐上了車才回過神來:“榆榆你這打扮跟平時很不一樣,我差點沒認出你來。”
“謝謝王叔。”王叔給江老爺子當了二十幾年的司機,算是半個江家人,白榆也很敬重他,“其他人都到了嗎?”
“都差不多到了。”王叔眼睛看着前方,突然吸了一下鼻子道,“榆榆這是給老爺子做了好吃的?”
白榆點頭,笑得很溫柔:“做了韭菜盒子、韭菜餃子、韭菜炸角,以及韭菜雞蛋薄餅。”
王叔:“……”
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江老爺子住在鼓樓和地安門之間的帽兒胡同裏,帽兒胡同住過不少名人,末代皇後婉容就曾在這邊住過,江老爺子的宅子是一套精致齊整的四合院,宅門黝黑,門钹锃亮,廊欄曲折,面積之大能住上幾十口人。
江老爺子有五個兒子,全都沒跟他一起住,不過長子和次子都住在帽兒胡同附近,平時過來照應老爺子很方便,且其他三房也會經常帶着兒孫過來,所以宅子雖大,卻并不冷清。
江老爺子幾個兒子個個身居要職,但裏頭最平庸的要屬排行老三的江啓邦。
江啓邦也不是沒腦子的蠢貨,只是其他兄弟都太優秀了,就顯得他平庸了,不過江啓邦自己不太行,生的孩子卻很行。
江霖不僅腦子比其他堂兄弟聰明,連模樣也是得天獨厚,一般的孩子剛出生都長得很醜,只有他白白胖胖的,比觀音菩薩旁邊的小童子還要俊上三分,且他的眉眼跟江老太太長得最相似。
當時還在世的江老太太一看就喜歡的不得了,不顧身體不好把江霖養在自己身邊,後來三兒媳沒了,江老太太更是疼惜這個孫子。
江老太太走了後,江老爺子時常感嘆,那麽多兒子孫子孫女,就江霖長得最像江老太太,也不怪江老爺子最疼江霖這個孫子。
此時江家院子燈火通明,一衆子孫除了來不了的,其他人都已經抵達了帽兒胡同。
大兒媳朱彩雲帶着婁秀英,還有四妯娌和五妯娌在廚房搭手,幫保姆一起準備今晚的晚飯,二妯娌因要照顧生病的小孫子沒過來。
客廳裏,江凱沉着臉,時不時看向外頭。
不知為何,他心裏莫名感到不安,總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今晚無論如何,他都要開口跟老爺子提完婚的事情。
這樣一來,說不定進修的事情還能有轉機,就算沒轉機也無所謂,只要娶了白榆,老爺子就一定會給他照料和資源。
至于舉報他的人,他心裏也有猜測,十有八|九就是單位裏的某個人,擔心名額被他拿走了,所以才會跟蹤他舉報他。
那人最好不要讓他找出來,否則他定不會輕饒!
江武靠在沙發上,目光落在江凱臉上,突然笑道:“之前是誰說五哥對白榆愛答不理的,就剛才那幾分鐘時間,五哥就看了七次門口。”
江凱卻沒覺得這話好笑,臉色一沉道:“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我要是不耐煩白榆,又怎麽會跟她處對象?”
他是不是對白榆愛答不理那是他的事情,可別人當着他的面說出來就是不行,這樣的話要是被老爺子聽到,老爺子哪會輕繞他?
更何況他今晚還想提完婚的事情,江武在這個時候說這種話,擺明着就是跟他過不去!
江武還想說什麽,只是不等他開口,就聽江文喝道:“小武,你不出聲沒人當你是啞巴。”
江文排行第四,江武排行第六,兩人之間隔着個江凱,可兩人卻是實打實的雙胞胎兄弟。
當年三人在同一家醫院同一天出生,只是江武比江凱晚出生了一分鐘,以致排行落在了江凱後面,或許就是這個原因,江武從小就跟江凱不對付。
小時候兩人常常為了争一個玩具能打起來,長大後也互相看不對眼,在江武看來,江凱這人特虛僞,明明為了利益才跟白榆在一起,還要裝出一副很清高的模樣。
奈何白榆那丫頭也是個眼瞎心盲的,江家那麽多兄弟,她偏偏就看上了江凱!
這倒不是說江武喜歡白榆,在他看來白榆不夠漂亮是其次,關鍵是太沒主見了,簡單來說就是白榆不是他的菜,但他還是不爽江凱撿了這麽個大便宜。
江武聳聳肩,沒再吭聲,算是偃旗息鼓給親哥面子。
雨點越發大了,噼裏啪啦打在玻璃窗上,雨水順着窗玻璃蜿蜒而下,客廳氣氛一下子沉默了下來。
江凱目光朝衆人沉沉掃了一眼,他們在想什麽,他心裏一清二楚。
一個個裝得那麽高尚,哪個不是在心裏嫉妒他,若是給他們機會,他們肯定也願意娶白榆。
不過願意也沒用,誰叫白榆喜歡的人是他!
想到這,他臉t上揚起一抹自信的笑意。
白榆撐着傘從吉普車上走下來,雨滴打在青石板磚上,濺起層層水花。
王叔提着裝食盒的袋子走在前面,疾步走到客廳,對裏頭喊:“老爺子,榆榆來了!”
這話一出,所有人扭頭朝門口看去。
就見一個亭亭玉立的身影慢慢走了過來,在她身後是細細綿綿的霧雨,人景連成一片,竟有種說不出的妩媚風流。
等人走近了一看,只見紅裙白傘,黑發紅唇,明媚得讓人幾乎不敢直視。
等衆人再看清楚那臉時,不由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白……白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