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深綠色細繩綁着的風鈴因為假日頻繁進出的客流不止地晃動,在家庭餐廳的招待處發出“叮鈴鈴”的時斷時續的聲音,王星榆和我們約定今天中午在此處見面,距離他說好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我,群青和子琪都預先點好飲料不爽地觀察着一個個推門進門的人。
随着時間流逝,我頓感提前十五分鐘就過來家庭餐廳占位置的自己真是吃了大虧,群青是第二個到的,算是準時,子琪有不守時的習慣,磨磨蹭蹭了十分鐘之後到,至少也比那個還沒有出現的人好多了。
“他再過十分鐘還沒有到的話,不管你們要怎樣,我是要走了的。”我生氣地準備留下一張便條痛斥王星榆。
“來都來了,大不了槟知你索性讓他把晚飯也請了。”子琪悠悠地說,她才剛剛坐下,并沒有經歷我在此苦等的時間,所以惬意得很,而且我想她也是可以和王星榆歸于一類的人,對遲到沒有感覺的人。
“煩死了,我汽水都喝了兩杯,他怎麽就是學不會守時呢?”
我還沒把話說完,讓我們等了好久的男人終于東張西望地現身于店面旁邊的玻璃窗前。
“诶?你們到的這麽早?”
“早什麽,你看看現在幾點了,當時約好了12點,還是你自己說的。”
“好啦好啦!我不是說要請你們吃飯嘛,這種小事就別計較了。”
“那也不能遲到這麽久!”
王星榆勉強答應了我們晚飯也由他請的要求之後,卻轉而要帶我們離開預先約定好的家庭餐廳。
“你去哪裏?”
“去我們吃飯的地方啊。”
“不是約好在這裏吃的嗎?”
“哎呀,我只是說在這裏集合。”
“所以說..我們已經點了一些飲料和前菜了…”
“對啊,不能就在這裏吃嗎?”李子琪也懶懶的待在位置上不想動身離開。
“不是我不願意啦,我今天可不是僅僅為了告訴你們那張舊照片的調查結果。”
“哦?你發現什麽了嗎?”
“沒有啦,我把明靓學長,還有你們之前拜訪過的兩個學姐全部都喊過來了,只能去大一點的餐廳吃飯啦。”
“诶?!不是說好就我們三個和你嗎?”我實在搞不懂為何要擅自拉進來三個新的成員。
“多多益善,絕對不會讓你們失望的,自從你們拜訪完他們三個人,這些以前的同學他們私下各自也有聯系喽,是他們要求要和你們再見面的,不是我的主意哈…”
“幹嘛不提前告訴我們。”
“事情發生的很突然,我也是昨天也被聯系到的嘛,還不是需要給你們去那幾家照相店一家家地找,幾乎都要把整個市區都跑遍了。”
“所以這和明靓他們聯系到你有什麽關系。”
“這你就不懂了,我在這些店子拿着照片跑來跑去,碰巧遇見了他們本人。”
“他們?”
“對,明靓,楊文慧和冉巧巧。”
“原來他們三個人一直都有聯系麽?”
“不,他們從你們那裏了解到李群照片的事之後,自己也有想到處調查一些什麽的願望,本來之前是老同學之間已經沒有其他聯系,該是說終究是有緣分還是怎麽樣呢,最後我去其中一家市中心的照相館去問店長修複照片的事,剛好他們也在那兒問相同的事情。”
我半信半疑地看着王星榆滔滔不絕的得意神情,也不打算再争辯什麽——反正他只會越說越多的。
“那好吧,但是我們點的零食和小吃,以及飲料什麽的…你要來買單哦。”
“這是否有點…”
“你自己說要在這裏吃飯的!”
“好好,服了你們喽!我的錢包啊,這次真是要破費了。”
他總是說的很誇張,畢竟家庭餐廳的這一點東西是連學生的日常零花錢也可以應付得來的。
在整個市中心的□□步行街,這裏可以說是價格最低的飯店,他如果想要換到別的地方,那就随他的便吧。
“學長學姐好!”我,子琪和群青由服務員領着進入了這個茶室一樣半封閉的空間。
雖然說是在休閑時間的見面,但如果有多個人,而且年齡都還比我大的話,我就有種被人押上刑場的尴尬感覺,尤其是在和他們打招呼的時候,我們并不是一代人,王星榆的精神年齡和高中生差不多,平時和他講起話來我完全感覺不到這種和前輩對話的生分感,但現在坐在我們面前的明靓三人則是排成一排,簡直像是新生進入社團之前要經歷的面試遴選一般,我在心中暗暗抱怨道。
他們像是意識到了僵硬的氣氛,有意主動開口用随意的語氣招呼我們快快點單。
這次聚會的重點肯定不在飯桌上的菜,不等其他人提醒,王星榆幹勁滿滿地将黑白照片小心翼翼地放置在圓桌的中央。
“先說關于照片修複的調查結果吧,之前拆遷搬走了的橋西青年照相館的店主,現在在□□旁邊開了一家新的照相館,改名叫做金色橋西照相館…”
“這個名字有改的必要嗎。”
“還得虧是他保留了橋西這兩個字,我才能夠找到這家店的店主的,至于詳細經過就不說了,總之,非常幸運的是,他們店子裏有個老師傅一直跟着在店裏面做事,八年前的事情是記不清楚了,不過關于這種修複黑白照片的活,本來就不多,再加上那個客人又非常特別,所以才有一些印象。”
“店員說,這張照片是和其他好多張照片一起送過來修複的,而且照相片都受了非常嚴重的潮,有水漬,修複起來很麻煩,最後也沒有修複出來全部的老照片。”
“你有問過來修複照片的人長什麽樣子麽?”群青問道。
“是一個女生,啊,因為我不認識李群,所以也就只能知道是一個女學生,因為他說當時那個女生還穿着銀湖中學的校服呢,大概就是李群本人了。”
“照片的內容都是什麽?你有問嗎。”
“這個我也問了,話說你們是不是忘記了,你們還給了我一張清單,讓我去問這個問那個,生怕我會忘記你們要問的問題不是嗎,我自然就照做了。這個問題也在裏面,那些照片像是一家人的照片,據那個店員說,他也記得不清楚了,從他之前修複的照片裏他記得的,就只有一個很明顯應該是家庭裏面女兒的人,還有看起來像是她父母的一個男人一個女人,至于還有沒有別人,就不知道,因為不是全部被修複了,應該是一家人的照片,有合照也有單人照。”
“女生有沒有說這些照片為什麽要修複?”
“沒有,當時店員記得那個人只說是修複照片,盡可能多的就好,沒有說目的,他也不是很關心這個。”
“這樣下來的話,和我們調查到的內容可以吻合得上了。”我翻出我一直帶着的小筆記本,“我們找到了黑白照片上這個女人的身份,她的名字叫做曾紫薇,是一個殘疾人,而且是後天導致的殘疾,至少拍這張照片的時候還能夠雙腿直立行走,後面因為一些疾病導致癱瘓了,李群在八年前的五月份六月份,曾經有去她家應聘過護工的職位,而且工作了一段時間,這張黑白照片就是曾紫薇家的老照片,那時候李群說自己有修複這些照片的門路,因此帶着照片去橋西照相館修複了,唯有一張拍攝下來曾紫薇年輕時能夠站立的肖像照片,不知為何李群沒有還給他們家人,幸好我們給這張照片拓印了幾張塑封的副本,就将其中一張展示給她看的還給她了。”
“那曾紫薇一家知不知道李群後面去了哪裏?”冉巧巧急切地問道,她還不知道八年前自己的閨蜜借用的名字其實是她的。
“他們也不清楚,曾紫薇的父母在我們拜訪的時候并沒有在家,可是她的爸媽應該也不會知道得比她更多了,據她說李群在當年也是六月初就突然沒有來上班了,在那之前還預支過下一個月的工資,因此曾紫薇一家人還覺得她是騙子呢。”
“這麽說起來,李群真的…已經離世了啊…”
“是的,李群很有可能的确已經離世了,時間應該也是八年之前和她的父母一起。”
“沒有能夠找到她的遺體,真的很遺憾,我們這裏的人都講究入土為安,不知她的靈魂現在有沒有安息。”冉巧巧用略帶低沉的語調說着。
“不過曾紫薇除了這些可以和修複照片那一條線對應起來的說辭之外,還提供了一個線索。”
“哦?”
“李群在曾紫薇家自稱父母雙亡,住在她叔叔家,實際上那時候她的父母不還是健在嗎,這一點有些可疑,李群的叔叔現在還住在魚巷子,這些事不适合和他說,不然人家還以為我們是在暗示他侄女一家死亡的原因有蹊跷,會不高興的吧。”
“太對了!”楊文慧大聲說道,“那個老家夥很古板呢,雖然是李群的叔叔,你們說的也沒錯,而且我們也是為着她叔叔的這件事情繼續找上你們希望提供一點有用的信息的。”
“你們雖然只是高一的學生,但是卻能跟着一張照片找到這麽多八年以前發生的事,真是相當厲害,仔細想想,李群的死會不會真的存在疑點,我們在當年也不是沒有懷疑過,我們都是抱着這種心情,才希望和你們再見面的。”冉巧巧溫柔地說。
被人表揚是一件好事,我卻覺得一點兒也不自在,李子琪是最喜歡這種來自其他人的表揚的,她也經不住誇獎的說了好一些看似是推辭其實是拉高自己的話來:“哈哈,沒什麽,小事而已,我們都習慣了,平常在調查案件期間,大人都不把我們當做有正常思考能力的人看,可我并不覺得年紀小就有什麽必須一聲不吭的道理哩,遇到我有疑問的事,我一定要刨根問底也要找出來一個結果,可就是這樣才能發現一些成年人思維發現不了的盲點…”
她真是越說越忘情,我在心中感慨道。
“關于李群的叔叔,學長學姐要說的是?”
群青打斷李子琪可能即将發表的滔滔不絕的自我陶醉式的演講。
“啊,差點忘記了。李群的叔叔以前并不是住在魚巷子這一帶的人,他現在在魚巷子開了一個賣魚的店鋪,不過他本人似乎也常常不在市區工作,是他的老婆,也就是李群的嬸嬸照顧門面。”
“大概在半年之前,六月初李群一家人消失後,他拉着街坊鄰居沒日沒夜地找人,後來李群一家人被發現溺死在河中央,草草辦完葬禮後,他沒有再去尋找李群的屍體。”
“但是蹊跷的事情是,你們還記得李群一家是因為投資’七彩’彩票的項目而花光積蓄,并且欠了一屁股債務的吧,因為李群一家死亡之後,李群的叔叔其實沒有繼承那筆債務,從法律上來講行不通,他和他哥哥早就分家了,他不知道從哪裏多出來非常多的錢,李群一家人在河裏溺死的那一年,他還有一點收斂,後來第二年,他就買了一輛車,把魚巷子的一個兩層的店面包下來了,還在鄉下買了房子,他家的小孩就連上學都是要去貴族小學上,讀初中的時候就已經看不上Y市市區的中學,跑去省會讀書了,這可要花很多錢。”
“會不會是李群叔叔做什麽生意發財了。”
“不行,他和他的哥哥是一個性子,喜歡賭錢,做事也不計後果,性格還要更差一些,都不能算是中等的老實人,做生意肯定會虧得傾家蕩産的。即使是一時間賺了錢,那他怎麽可能這幾年下來都出手那麽闊綽呢?”
“也就是說你們懷疑李群叔叔手上得來的這筆錢來路不正嗎?”
“準确說,不是懷疑,是我肯定。”冉巧巧說,“魚巷子這邊開彩票店的店主我不是不認識,為此十月份之前我專門去跑了一趟他現在住的地方,結果聽說到了一個我覺得可以解釋這整件事情的消息。”
“那是什麽?”
“店主非常确定地和我說,在李群一家人失蹤的前一周,李群的爸爸在他家的彩票店買過好多注體育彩票。而他非常肯定那當中有一張是那一期的頭獎號碼。”
“在那個時間點,他們一家人的屍體大概已經漂在銀湖湖中心好幾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