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你們放學放的這麽早，真不愧是高一啊。”正在便利店的櫃臺裏用夾子下關東煮的年輕男人用揶揄的語氣對我們說話，“我看你們天天過來一坐就是幾個小時，不考慮付點錢把我這裏包月嗎？不過星河怎麽還沒有放學，你們這個年級放學的時間總不至于差這麽久。“
“額，王星河在實驗班，當然不比我們這些普通班的平民學生啦。”李子琪不爽地回怼道。
子琪口中的王星河是我們初中時同一社團的朋友，而眼前便利店的常值店員則是大他七歲的哥哥，名叫王星榆。這份便利店員的工作只是他的兼職，但由于他散漫的性格，我，群青還有子琪，甚至連王星河自己都不覺得他能夠在自己的主職業：網絡版主上發揮什麽驚人的才幹。
順便一提，他也是銀湖中學以前的畢業生。正因如此，我也在邁入中學大門之時就感到了深深的憂慮。
”現在也沒有什麽平民班了吧，據星河說他們班上學生的質量也是參差不齊的，還是說銀湖高中已經不比以前咯。”他擦着杯子給我們端來三瓶涼白開——我們并不是在這裏白白享受他的服務，我爸爸和這家便利店的店長在之前有過工作上的往來，憑借這層關系争取到了高中三年傍晚時間将我們托管在這裏的機會。
“啊，我差點忘記你也是在這裏讀過書的人了。”李子琪說。
“什麽叫在這裏讀過書？高一的時候我還去升旗臺上領過獎呢。”
“那真是太遺憾了，不知道你在這裏打工的時候會不會遇見你以前的班主任。”
王星榆故意把茶壺甩到桌子中央：“要喝茶自己倒！”，然後滿不開心地去貨架上補貨了。
“他真是容易生氣啊。”
“你們兩個也不要一老這麽說嘛。”我勸解道，因為對方是朋友的哥哥，所以開玩笑還是适可而止比較好。
“對了，星榆哥，你是幾幾年讀的高中呢？”我突然想起來仍然保留在我們手上的黑白留影，它可能的所有者，那個名叫李群的女生，也是大約在八年之前借閱的雜志，或許王星榆會認識她也說不定。
“幾幾年的話我已經記不清了，我只知道我像你們這樣剛上高一的時候應該是七八年前的事。”
“哦？”這個時間剛好能夠對應上李群借書的年代，我抱着渺茫的希望問道，“那你認識李群這個人嗎？她應該是那個時候學校裏的一個學生。”
“李群？”
“對，趙錢孫李的李，群是群衆的群，是一個女生。”
然而并沒有這麽巧的事情，王星榆并不知道有這個人。
“怎麽想也沒有，當時同年級的人裏面也沒有叫這個名字的。”
“好吧，沒事。”
“但是這個名字聽起來蠻耳熟的。”王星榆拉了一把椅子湊到桌子跟前，扶着腦袋靜靜想了一會兒。
“李群…李群…”他嗓子裏傳來不斷重複的低沉的聲音。
我們也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盯着他，等待他想起什麽重要的信息。
“對！我不認識這個人，但是在當年上學的時候聽過她的名字。”
“真的麽？”我害怕他是為了剛才我們對他的嘲諷在開玩笑捉弄我。
“當然，我從來不騙人，不過我确實和她不是同一屆的，這個叫李群的人應該是當時即将升高三的學生，我有一個認識的學長和她同班。”
“哦？這樣說來，現在應該還可以聯系上她吧。”我希望将可能是她所遺落的老照片還到她的手中，同時也想看看這位李群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王星榆立馬搖了搖頭，“我回憶起來為什麽會認得這個女生的名字了，因為她在我們剛上高一時的第一年夏天溺水死亡了。”
“因為是認識的學長給我們社團部的人講的故事所以才格外清楚。”
“溺水死亡？”李子琪聽到這兒來了精神，“她是怎麽溺水的呢，失足還是有什麽別的原因？”
“具體我也不清楚了，不過當年聽學長說是因為當年地下彩票破産了，而李群她們家投進去了很多錢，所以父母帶着李群一起墜湖溺死的。”
“怎麽會這樣？”我嘆了一口氣，原來這張黑白色留影的主人早已經仙逝了，難怪她還沒有來得及拿到圖書館裏面夾在書中的照片。
“她是什麽時候溺亡的，你還記得嗎？”瑤群青追問道。
“我也是聽別人說的，既然是夏天，也就是六七八月份的事情吧，具體的細節，我又不和她同一屆，怎麽會知道？”
“告訴你李群這個名字的學長，你還有聯系方式嗎？”群青繼續說。
“有的，不過嘛…”王星榆滿腹狐疑地察覺到我們三人突然變得熱情的态度，“你們是不是又要幹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去了？”
“要我說，你們現在高一正好是打基礎的時候，多想點學習，少關心這些有的沒的，那個叫李群的女生溺死都是不知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們這麽感興趣這些刑事案件，小心有一天惹禍上身！”
他也只有這時候能夠擺出前輩的姿态來教訓我們了。
“可是星榆哥年輕的時候不也是一樣麽？我聽說那個時候你也一老逃課吧。”李子琪毫不留情地反駁道，“還有，我們在調查的可是很正規的事情。”
“哦？你們要是能夠說服我，讓我覺得你們在做什麽很有意義的事情的話，我也許能夠幫你們聯系到那個學長。”他很明顯又想打探秘密了。
但這一次我還是決定勉為其難地告訴他，畢竟有求于人。
“我們之所以想要找到李群這個人，是因為這張黑白色的相片。”我用眼神示意讓李子琪拿出來留影。
“就是這張全身照片。”
王星榆接過去之後略微端詳了一會兒，“我自然是不認識她的，可是這個裝扮也不太像那個時候的學生會穿的東西。”
“或許是人家休閑的時候拍的相片呢？”
“也許吧，不過我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女生的流行啦，這種衣服在我們那個年代也許只有完全不需要在意身邊同齡人眼光的女生會穿啦，實在是太顯老氣喽。”
“怎麽會？明明現在看起來也蠻有韻味的。”李子琪又瞟了幾眼照片。
“因為這種寬袖襯衫和百褶裙都是十多年前的東西了，現在又流行回來了嘛。”王星榆嘟囔了幾句，仿佛注意到什麽似的，對我們說：“這個全身照的背景，應該是交通巷子。”
“交通巷子是哪裏啊？”我從來沒有聽說過Y市還有這麽一塊地名。
“你們年紀小一點的應該沒有印象了，直到六七年前銀湖沿湖那一塊還都是棚戶樓，因為住的人比較多，而且船運和公交站都在附近，所以我們都叫它交通巷子的，現在都已經變成沿湖公園的一部分了。”
“原來如此。”
“雖然我不認識李群，這張黑白照片确實也只能是六七年之前拍攝下來的，再往後的時間，那一片地方就都要開始施工了。”
一張留影裏面居然記錄下來了這麽多已經不複存在的人和物，我不禁感慨。
“那麽，把照片翻過來看看。”我提醒道，“星榆哥認識這個手寫下來的地址麽？我們完全沒有印象，如果這裏記載的地址也是和交通巷子一樣現在被拆遷了的地區，或許你還會知道。”
“銀湖溪橋區雲夢街道東岸山路福利公寓17號11層左手邊門，三十九路。”王星榆皺着眉頭念完一長串地名，“銀湖溪橋區是之前Y市還沒有并入銀湖區的郊區吧，我想也大概是六年之前更改劃分片區，直接被并入市區了，雲夢街道不清楚，或許是以前的雲夢區附近，因為現在已經有一個區域直接叫做雲夢區了。”
“所以說，你們拿到這張照片，覺得這是李群本人的照片嗎？”
“是的，圖書館裏面的記錄顯示最後一次借閱那本雜志的人就是她，因為是八年之前丢失的照片，我本來想着現在還給那個人，她一定會很高興吧，畢竟這張黑白照片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一段回憶，現在你說李群早已經過世了的話…我覺得更應該把照片交給她的家人處理。”
“既然不同于你們以前那種幼稚的偵探游戲的話嘛…”王星榆沒有繼續為難我們，他很可能也是在以此為借口尋找靈感罷了，“那好吧，這個事情我就勉為其難地答應下來了，我會幫你們聯系道那個和李群同班的學長的。”
“好耶！”李子琪鼓掌道，“既然這樣，本大小姐就破例在這個店子裏消費一下好了，給我拿三袋塊塊水果味的冰棒塊吧。”
“你可拉倒吧，這個錢又不是收給我的。”王星榆不屑地繼續回到櫃臺講煮好的關東煮放到溫水鍋裏，“你們要是真想報答我，就去我的帖子下面多多點贊，順便聯系你們班上的所有同學關注我的論壇賬號還差不多。”
“真的麽？诶，我有個好點子，如果你可以直接把你那些假的要死的鬼故事全部删掉，然後改頭換面專門報道我大顯神通的探案經歷的話嘛，我倒是可以讓我爸媽投錢給你買到Club論壇的首頁廣告哦。”李子琪走上前拿起一串剛剛烤好的澱粉香腸。
“喂！那是我剛剛煮好要自己吃的！”王星榆瞪了她一眼，“還有！什麽叫做假的鬼故事，我寫的這些都是我想了好久的心血，這個叫短篇小說好不好。”
我已經習慣了他們的鬧騰，坐在我對面的瑤群青此時也在細細看着那張黑白色的全身照。
“這地上的樹葉，形狀是不是有點奇特？”她淡淡地說。
“嗯？”
“你看，正常的樹葉怎麽會像漏鬥一樣微微卷起來呢？如果掉在地上的話，最多也是和蓬松的薄牛皮紙那樣的狀态吧。”
“這會不會是銀杏樹的樹葉？”留影中女生腳下的落葉在灰黑白等顏色的浸染下不甚清晰。
“哎呀，管他是什麽樹嘛。”我盯了照片很長一會兒，決定不再去想這件事，直到能夠聯系到王星榆口中的學長再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