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
上午沒課。
你四處閑逛,最終走回到宿舍樓下。
你又看到了那臺自動售貨機。
不是什麽熬夜引起的錯覺。
它真實存在。
無論你站在哪個方向,它始終靜靜正對着你,兩只暗紅燈管像是某種滲人的獸類豎瞳。
你後背寒毛倒豎,尖叫鎖在嗓子眼,轉身就要逃跑。
可是逃到半路,你卻突兀頓住,腳步逐漸緩滞。
——你無處可去。
除了宿舍。
你是從小地方考來的,跨越千裏才來到這座陌生繁華的大城市,盡管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興奮無比,可是在這座城市裏,你舉目無親,并沒有可以投奔的親朋。
拮據的家庭條件供你的學費已是捉襟見肘,顯然沒有餘錢讓你在校外租房。
剛才醫生說,現在你需要補覺。
不然可能會猝死。
你當然不想死。
那臺古怪的自動售貨機就在你回宿舍的必經之路上。
即便如此,你也不得不回去。
你一步一步往回挪,最終僵硬站在宿舍樓門口,距離自動售貨機五步遠的地方,心裏的劇烈鬥争沒人知道。
你原地站了太久,直到越來越多同學開始側目打量你,你不得不硬着頭皮往宿舍樓裏走。
你屏住呼吸,心髒幾乎蹦到嗓子眼,輕輕踮着腳尖,生怕驚動了那尊龐然大物,目不斜視從自動售賣機旁走過,像一只裝模作樣的貓。
一步,兩步……無事發生。
成功從自動售貨機旁邊離開,你也不敢放松警惕。
你甚至不敢回頭看一眼。
腳步不停,你頭也不回,旋風一樣逃進電梯。
你敢打賭,這是你成年以來跑過最快的一次,期末體測100米都沒這麽快過。
直到回到宿舍,被熟悉的空間包圍着,你才狠狠松了口氣,背靠着門緩緩蹲了下去。
你喘着粗氣,熱氣騰騰從腦門升起,你擡起袖子擦了擦一額頭的汗。
似乎。
——也沒那麽可怕嘛。
目前看來,它對你似乎并沒有什麽威脅。
你回想剛才這一路,心中有了計較。
你只要裝做沒看到自動售貨機,就好了吧?
劇烈運動之後,心髒不受控制撲通亂跳。
通宵之後又跑步,你怕真應了校醫的話,猝死在宿舍,連忙爬上床,被子一拉,遵醫囑補覺。
你以前從來沒想到,自己竟然是心理素質這麽強一人。
本以為會睡不着,竟然一覺睡到天黑。
連個夢都沒做。
睡眠質量高到離譜。
傍晚,上課的舍友陸續回來了,給你帶回來一個不好的消息。
“斐教授抽到你的名字,我們幫你請病假了。但是他說你已經缺了三次作業,限你明早之前補上,不然就給你期末不及格。”
“!”
“……斐教授?”誰?
“不是吧你!連斐教授都不記得了,我們系最受歡迎的主科老師啊!教随機過程……”
“!”
你抓抓腦殼,在荒蕪的記憶裏扒拉許久,好像是有這個人,是個學術能力超級溜的大佬來着。
但記憶似乎又有一層毛玻璃隔着,你對他只有一個模糊印象,具體卻記不太清了。
你什麽時候選了他的課?
當然,現在重點不是這個。
你雖然混,但是也不想成績單上多個挂科的經歷。
爸媽會打死你的!
三份作業而已,也不是不能再搶救一下。
你又熬了一個通宵,再加上舍友幫忙,匆匆在截止日期之前,忙完了兩份作業。
還差一份。
斐老師留的作業比想象中要難億點點。
難怪系裏流傳着“随機過程随機過”的真言。
天亮這一刻,你追悔莫及,為那些因為游戲荒廢的學業。
舍友見你一副如喪考妣的樣子,同情地拍肩安慰道:
“先去辦公室找斐教授吧,他人好,到時候你态度陳懇一點,給他道歉,實在不行就哭一哭,他說不定會放你一馬的。”
你決定相信他。
也沒別的辦法,死馬當活馬醫吧。
兩份作業總比什麽都不做強。
你風馳電掣沖下樓,兩步跨下三個臺階,總不能求情還遲到。
挂科的危機感下,你甚至忘了宿舍樓下還立着那臺你避之不及的自動售貨機。
直到那臺方方正正的機器闖入視線,猝不及防,你腳步狠狠一頓,才後知後覺感到害怕。
你本想像上午一樣,輕手輕腳走過去,卻不小心瞥到貨架上的東西,瞬間,目光如同被強力膠黏住,移不開視線。
原本放着琳琅滿目飲料和零食的貨架,空了一格,上面放着一個小巧的U盤。
騙人的吧。
哪有U盤放冰箱裏。
你的直覺叫嚣着違背常理的荒誕。
但是5.0的視力,讓你清楚地看到商品标簽——大二随機過程課程作業。
你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