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秦淮鮮少哄人的經歷，更多是別人把他惹毛了來哄他。此時此刻有些手腳慌忙，不知所措該怎麽哄一哄這個哭成淚人的雲悠然。秦淮下意識地心疼，然後緊緊的抱住她，将人抱在懷裏才稍微踏實了一點兒。
雲悠然哭了好一會兒，漸漸由抽泣轉為無聲，冷靜了下來。
然而寂靜而狹窄的空間裏，雲悠然趴在秦淮肩上，有些不适地拍了拍秦淮的手臂:“我好了，不哭了……”
這樣的舉動無非告訴秦淮——你可以離開了。
秦淮挑了挑眉，輕笑了一聲說道:“哦這下讓我離開了？不要我了？”
雲悠然有些不自然地在秦淮懷裏動了動，臉上的紅色越發深，長這麽大，沒和一個男生這麽親密接觸過，她簡直不知所措極了。
秦淮的調侃也讓雲悠然別扭，她小聲的咳了一下，磕磕巴巴地開口解釋:“哎，車空間太小了，悶着不舒服，你不覺得嗎。”
秦淮了然地摸了摸雲悠然的腦袋，然後慢慢坐正了來，認真說道:“倒沒有不舒服，畢竟懷裏有個小哭包，注意力全在該怎麽哄上面了，哪裏還有心思想舒不舒服，你說是不是”說完，秦淮自覺這段話會讓雲悠然更加不好意思，于是便再加上一句:“哭完了還要哭嗎？”
果然，雲悠然聽完秦淮的話，默默轉頭看向窗外，臉頰、耳朵和脖子已然全紅成一片，默默減低音量:“哭完了。”
秦淮暗笑，重複道:“還要哭嗎？”
雲悠然默默地認真搖了搖頭:“不哭了。”
秦淮注視着她的後腦勺無聲的笑。
情急之下車被他停在大樹底下的停車位，周圍是居民住宅區，綠化很不錯。然而這些都不及雲悠然害羞的神色和模樣，像一只受驚的小兔子，讓他愛不釋手。
只敢仰着腦袋看着窗外，完全不敢轉頭面向他。
這樣羞澀無措的樣子極大的取悅了秦淮，将葉擎丢到九霄雲外，更惹的他不禁想要逗一逗她。
秦淮勾起一抹愉快的笑容:“咳，知道你剛才在做什麽？”
雲悠然依舊看着窗外，眼睛眨了眨，小聲承認:“知道。”
秦淮湊過去問:“什麽？沒聽清。”
雲悠然再眨了一下眼睛，端正別扭的神态，稍微提高一點音量:“知道。我跟你告白了。”
秦淮噎了一下。
沒想着這小妮子這麽爽快和直白，害羞歸害羞，依舊坦蕩大方的承認了。秦淮動了動嘴唇，逗不下去了，正色問她:“那怎麽辦才好呢？”
怎麽辦？
雲悠然僵硬的緩緩轉過頭注視着他，建議道:“就……這樣”
迷茫的眼神使得秦淮不得不提醒她告白之後的步驟:“告白之後不應該确認關系？”
“太快了……我還沒準備好，要不你忍忍”雲悠然睜着無辜的杏眼，眼巴巴地望向他解釋:“網上都說告白只是表達心意，不是索要關系，對方喜歡與否不重要，在不在一起也不重要的……”
秦淮眼神複雜地看着她:“……”兩人猝不及防對視上，但雲悠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躲開了。
秦淮:“……”
這眼神……躲的…怎麽感覺他像個流氓啊。
秦淮心裏默默吐槽。
雲悠然又只留了個後腦勺給秦淮，秦淮默默了看了幾眼後，繼續保持沉默，他多少能猜測雲悠然封閉自我的原因。在這件事情上他不着急，給雲悠然考慮的時間，也給他時間思考。
他能确認自己的心意，但兩個人到底能走多遠……不是他一個人能決定的。
秦淮視線來回望着雲悠然和前面的木棉花樹，食指尖無聲地敲着方向盤，混亂的節奏甚至無法表達這一天的情緒——他喜歡的女孩子恰好也喜歡他，并且跟他告白了，但沒有在一起的打算……
不算糟糕，但也算不上好。
秦淮在确定自己喜歡雲悠然的既定事實後，花了一段時間消化，才下定決心去追雲悠然——最好的結果當然是兩情相悅并且共赴同一個美好的未來，但如果不是……
秦淮在心裏深深嘆了一口氣。雲悠然的自我封閉、江南的叮囑此時此刻充斥着秦淮的大腦，心知肚明雲悠然是個特殊的女孩子，只能給她時間慢慢接觸，他們兩個人都慢慢來，不能去逼迫她，秦淮更是不想逼她做任何決定。
這麽想着，秦淮堵在嗓子的那口氣終于理順暢了些。他換了個動作，雙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盯着鴕鳥樣的雲悠然問道:“那要是兩情相悅呢？就不在一起了？”
“額，”雲悠然神色依舊遲疑，沒有因為兩人安靜的片刻而想清楚。情緒上頭時脫口而出的話，她不确定下一步該做什麽，要怎麽做，僅是情緒到位話趕話就把心裏話說了出來——其實，她很糾結……
在幾次心跳異常猛烈跳動之後，雲悠然不知所措感受到書裏說的“怦然心跳”，然後查閱各種文獻和心理、生理書籍，才若有似無地明白也許自己喜歡上了秦淮這個思維跳脫的男人。
原來第一次見面時，秦淮就像一塊磁鐵一樣，吸引着她的注意力。
她或許是真的喜歡他的，但秦淮呢，喜歡她嗎？
雲悠然需要一個肯定以及堅定的答案，不要模棱兩可所謂的兩情相悅。
于是雲悠然望着他，認真地問:“秦淮，我喜歡你，但……你喜歡我嗎？”
秦淮愣怔了一瞬，随即氣笑了反問:“不然呢？”
“又是摟摟抱抱又是哄的，我不喜歡你，喜歡誰”秦淮斂住無奈的笑容，認真地回看她:“雲悠然，雖然我沒什麽戀愛經驗，但我三十二歲了，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樣子。…雲悠然，我，喜，歡，你……”
秦淮堅定地說道。
啊……真的。
雲悠然漸漸淡下去的紅暈重新染上臉頰，瞬時紅成一片，欲言又止地動了動嘴巴。
雲悠然:“好，知道了。”
然後又沒下文了。
秦淮靜靜地注視着她——雖然早已猜到雲悠然的處境和态度，但他希望雲悠然能告訴她的想法，而不是沉默。
上次江邊散步，雲悠然對男女關系的話題避而不談的态度，就該明白雲悠然對愛情這事是心有餘悸的，而且并不會輕易開始一段感情。
秦淮輕眨了一下眼睛，他何嘗不是一個不會輕易開始一段感情的人。
第一段感情的挫敗讓他心有餘悸，以至于後來不敢再耽擱別人。他怕再經歷一次不确定心意而去開始一段挫敗的感情，是對彼此的不負責任。十八歲那年稀裏糊塗的和黎林在一起并沒有唯美浪漫的初戀故事，而是不願再提及的失敗事故。
那時候大家都一對一對的，黎林便建議:“哎，秦淮，要不我們也在一起吧？大家都是一對一對的。”
那時候秦淮手裏開着游戲，嘴裏叼着一根煙，順嘴答應了:“可以啊，反正大家對談對象了，我們也試試。”
就這樣，兩個懵懂十八歲的少男少女便在一起了。
過程并不愉快，黎林學着別人談戀愛的樣子，天天黏着秦淮出去約會、逛街、玩游戲，但秦淮從頭到尾秦都沒能習慣男朋友這個身份，甚至不理解——你買化妝品和口紅、裙子關我什麽事這些我又不懂。
黎林更是不喜歡自己像秦淮的媽一樣管着他，要求他做這做那，最後總搞得兩個人不歡而散。六個月後黎林主動提出和平分手，兩人繼而回到好朋友身份——這下，兩人便都舒服了。
即便後來黎林總是說那時候小不懂事，怪不了任何人，但秦淮始終認為是他性格的問題，答應了在一起又沒有任何男朋友的意識，依舊我行我素沒有任何改變，把黎林逼得像個潑婦一樣。
一直以來的單身，是害怕耽誤第二個像黎林這樣的女孩子，将別的女孩子逼成潑婦。但現在喜歡雲悠然，如果有朝一日兩個人在一起了，他會不會也将雲悠然逼瘋
忽然，秦淮心裏一抽。
如果喜歡上雲悠然，但兩個人沒有好的結局，那麽還有在一起的必要嗎？
他不确定一個人習慣了自由自在的生活，未來如果忽然多出來一個人他會不會傷害到她。
這時候，雲悠然突然打破了沉默，也打破了正皺眉深思熟慮的秦淮。她神色有些猶豫，但眼神透露着堅定:“我們能不能慢慢來”
她似乎想清楚了，眼神堅不可摧地看着秦淮，說道:“我今年二十六歲，除了你，沒有心動過，沒有任何戀愛經驗，沒有喜歡上一個人的經驗……我……對異性，有很壞的刻板印象，江南應該有跟你提起……我沒有辦法和男生肢體接觸，你應該多少……能猜到原因，”雲悠然頓了一下，而後重複地問:“我們慢慢來，好嗎？”
秦淮閉着眼睛笑了起來——雲悠然的話正如他所想的，目前的狀态，慢慢來對兩個來說都是最好的，至于未來能不能在一起，那是未來的事情。
他喜歡雲悠然，而雲悠然喜歡他，這就夠了。
他笑着點頭:“好。”
雲悠然心裏忽然松了一口氣，那顆漂浮不定的心終于踏實了，身旁的人緩緩輕聲說道:“但你要記住，我喜歡你，我們是兩情相悅的，我們只是需要時間适應适應，而不是你一廂情願，知道嗎？”
雲悠然笑着答應:“好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