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浮生第 28 章 ☆、墨攻

謝博年放下手裏的文件,略顯嚴肅的臉上帶着難得的笑意:“宜言,眼光不錯。”

謝宜言受父親的誇獎一時有些消化不了,愣愣地看着父親,眼中帶着詢問。

“君默已經走在前面。”謝博年把面前的文件遞給兒子:“據可靠情報,伊東夕會的實驗尚未完成,君默正在加緊研制疫苗。”

“就知道君默一定能行,伊東這次是遇到克星了。是得有人來殺殺這些小日本的氣焰。”謝宜言不禁擊掌。

“今天來有事?”謝博年問。

“啊。有些日子沒見到君默了,手裏積攢了他的幾封家書,一起送來。”謝宜言從随身的公事包裏取出幾封信:“已經交安檢處檢查過了。”

謝博年瞥一眼信皮:“臨水的信?”

“是,您怎麽知道?”

“臨水的來信出自一人之手。”謝博年拾起一封書信:“這女子一筆好字。”

“嗄,您能确定是女子的手筆?”

“你老爹也是讀過幾年私塾的。”謝博年說:“像你們兄妹幾個連毛筆都不會拿了。這女子是君默的什麽人?送回來的報告中似乎沒有一個能對上號的。”

“我也說不好,見到君默問一下好了。”謝宜言把信收攏起來:“爸,我今天能見君默嗎?”

“你來得正是時候,他馬上就到。”謝博年看一眼腕上的表,“我聽到腳步聲了。”

謝宜言起身打開房門,看着正待敲門的梁君默,眼中帶着淘氣的笑,伸出雙臂:“君默。”

“宜言,你怎麽有空來的,也不事先通知我。”見到老友,君默也是喜形于色,拍打着謝宜言的脊背。

“有什麽話,進來再談。”謝博年說:“宜言,還是沒個正形。”

兩人落座後,謝宜言把帶來的信件交給梁君默:“我是來給你送信的。”

君默的手指拂過信封上的墨跡,嘴角浮起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謝宜言見此,心下證實了寫信的人:“蓮實?”

“啊?!家裏的信。”君默不自覺地掩飾:“将軍,試驗成功了,我把報告帶過來了。”

“這麽快?”謝宜言有些驚訝。

“不快怎麽行,伊東不是吃幹飯的。”君默說的很平靜。

謝博年仔細地翻閱報告,手指輕叩座椅扶手,一時陷入沉思之中。

“後果真的這麽嚴重嗎?”良久,謝博年問道。

“病毒蔓延開來的後果只會比寫在紙上的更嚴重。”梁君默回答:“最好的方法是能阻止他們使用這種武器。”

謝博年使勁揉搓着眉間:“談何容易啊。”

“我不懂政治。但小時候聽叔父講過墨攻的故事,不知道這行不行的通。”梁君默說道。

教授雙手抱肩,背對房門,凝視落地窗外陰沉沉的天空。

特蕾薩擡手敲敲父親書房開着的門:“爸爸,吃晚飯了。”

“哦。時間過得真快啊,已經到晚飯時間了嗎?”

“是的,爸爸。您今天收到的是來自中國的信嗎?”特蕾薩臉頰微微有些發燙。

“是的,我的孩子。”教授走到女兒身邊,眼神中帶着憐惜:“是梁的信。”

“他……好嗎?”

“他做得很好。”教授的目光不禁落在攤在書桌上的信:“特蕾薩,梁給我講了一個中國的古老故事。”

“能講給我聽嗎,爸爸。”特蕾薩期盼的望着父親。

“當然可以,我們邊吃邊講。”

特蕾薩挽起父親的胳膊:“我和簡妮一起做了您喜歡的肉湯。”

“那太好了。”

簡妮已經把餐桌擺好,教授享受的品嘗着香濃的肉湯。

“爸爸,梁給您講了什麽故事?”特蕾薩撕扯着手裏的面包。

教授斯條慢禮地用餐巾按了按嘴角:“一個很有意思的戰争故事。”

“戰争?梁為什麽要講戰争?”

“他的國家正在經受戰争,特蕾薩。”教授說。

“是什麽樣的故事?”

“中國有一個學者叫做墨子,他生活在一個戰亂的時代。一次,與他同時代的一個精通機械的學者要幫助一個國家攻打另一個國家,墨子要幫助被攻擊的一方,只身一人到了發動戰争的國家,與那位機械師用模型進行了兩場模拟戰争,結果墨子勝利了,準備發動戰争一方的國王放棄了戰争計劃。”

“這倒是個聰明的辦法,戰争雙方如果能用這種模拟戰争的方法的話,就不會死這麽多的人了。”特蕾薩疑惑地說:“可是,梁給您講這個故事做什麽呢?”

“君默,教授能幫你嗎?”謝宜言放下手裏的《墨子》問道。

“會的。”梁君默說:“如果自己有能力阻止殺戮,一個心态正常的人不會願意看到生靈塗炭。”

“說實話,這些政治家們并不比幾千年前的老祖宗高明多少。至今還是想通過戰争的方式來解決問題。”謝宜言點點手中的書:“其實,何必要真刀真槍的幹呢?把雙方的人力、物力擺出來,在沙盤上模拟一下不就大體知道勝負了。這點墨子兩千年前就知道了。”

“人類并不一定越往前走越進步,就像并不是年紀越大越能明白事理。”梁君默翻看着案頭的資料,并不擡頭。

謝宜言繼續讀他的《墨子》,忽然擡聲說道:“君默,你會很危險的。”

“為什麽?”

“子墨子曰:‘公輸子之意,不過欲殺臣。殺臣,宋莫能守,乃可攻也。然臣之弟子禽滑厘等三百人,已持臣守圉之器,在宋城上而待楚寇矣。雖殺臣,不能絕也。’”

君默笑道:“宜言,你的古文水平有所提高啊。”

“去你的。”

“看好了,不是還有下一句嗎?”梁君默回到自己的工作中。

“伊東君,為什麽要停止實驗?”藤本次郎沉聲問道。

“藤本君,是這樣的。”伊東夕會躬身将一本雜志交給藤本。

藤本并不精通外文,問道:“這是什麽?”

“這是本醫學雜志,上面刊載的一篇論文與我們正在進行的實驗相同,但是他們完成了實驗并且研制出了防疫和治療所用的藥物。再進行試驗已經沒有意義了。”伊東垂首。

“沒有意義了?”

“是。是一本公開發行的醫學刊物,我想中國人也會知道的,雜志的主編是我和梁君默在德國的導師。”伊東心中忽有所動,但只是剎那的感覺,終究還是不能相信。

“那好吧,你們先停下來待命吧。我請示上級後,再作打算。”藤本面色陰沉地離開。

伊東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重新審視那篇令自己功敗垂成的論文,論文署名非常陌生,雜志上的作者簡介也沒有任何提示性的信息,什麽時候這一領域出現了這樣優秀的人才,自己竟然毫無覺察,看來是自己過于專注于實驗了,忽視了對學術研究發展的關注。應該寫封信問候一下教授,順便打聽一下作者的情況,或許能與之共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教授并沒有啓封伊東的信,沒有必要了。

“最新情報,日本人已經結束了E病毒的實驗。君默,看來你的辦法生效了。這樣以來确實要比單純的準備防禦安全得多。”謝博年說。

“只是暫時的安全,日本人是不會放棄的。”君默說。

“你說的不錯,日軍已經啓動了A計劃,開始新病毒的研究實驗,依然是由伊東主持。這是最新的資料,君默,看你的了。”

“是,将軍。”

“哥,君默什麽時候回來啊,我都幾個月沒見過他了。”婉言嘟着嘴。

謝宜言整理着手中的病歷,打趣道:“君默?不叫君默哥哥了?”

一旁的景良微微笑着,婉言被抓住了把柄,滿臉緋紅:“你們倆就過河拆橋好了,這才剛剛好一些,就合一塊來欺負我。”

“不是二哥不提醒你,本着專業醫師的專業知識,我很負責任的提醒你,生氣可是會生皺紋的。本來就不夠漂亮,再生出些皺紋來,哎,怎麽辦呢?”

“你,讨厭。”婉言氣極。

景良坐到她身邊,摟住婉言的肩膀:“不生氣,二哥逗你玩兒呢。咱們婉言是出了名的美女加才女,誰不知曉。聽他胡說。不過,生氣确實會生皺紋倒是真的。”

“良姐姐,你也學壞了,不是好人。”婉言說道:“不理你們了,我還有個約會呢,李太太的沙龍邀請我了。”

一會兒工夫聽到汽車遠去的聲音,客廳裏剩下的兩人,一時靜谧無聲,各自忙着手頭的事情。

“李太太,是什麽人?”半晌,謝宜言問道。

景良放下手裏的書:“文佩珊,李文淵夫人,藝術家、詩人。原是日本的華僑,抗戰開始後,舉家回遷了。”

“婉言要做詩人嗎?”謝宜言說。

“家裏個個不知所謂地忙,總是沒有人,婉言只是喜歡那裏熱鬧罷了。”景良猶疑地問:“梁君默,他喜歡婉言嗎?”

謝宜言略擡起頭:“應該不讨厭吧。”

“他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我也說不好,只是覺得他或許會喜歡那樣的女子。”謝宜言說:“不過,應該不會。嘉禾也喜歡。順其自然吧,婉言還小,日久生情也說不定。”

“你似乎樂見其成。”

“君默會是個好丈夫,婉言若是嫁他,我一百個放心。”

“那是個什麽樣的女子?”景良冷不丁追問。

“跟君默很相像。”謝宜言認真地看着景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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