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肉酥餅
“你覺得我們在幹什麽?”
江霖身姿筆挺, 就這麽冷冷看着江凱。
江凱身高一米八,在大院和單位都算是“高人一等”的存在,可在江霖面前, 他還是矮了小半個頭。
“三哥,白榆是我的未婚妻, 剛才你拉着她的手, 你不覺得應該向我解釋點什麽嗎?”
對上江霖的目光, 江凱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威嚴感迎面而來,差點就讓他說不出話來。
江霖臉色更冷了幾分:“這裏是軍區大院,人來人往, 你覺得我們能幹什麽?事實就是她要摔倒,我伸手扶了她一把,如果你真把她當成未婚妻,就不應該當衆質問她,更不應該質疑她的人品!”
“我以為上次的事情你已經改過自新了,現在看來你并沒有悔過, 我會考慮把這兩件事情告訴爺爺。”
“對不起三哥,剛才是我沖動了,我不該沒看清楚就誤會你和榆榆。”
江凱垂在身旁的雙手瞬間緊握成拳, 手背青筋根根暴露。
第二次。
這是第二次他三哥當着白榆的面, 把他訓得像個孫子, 而且還用老爺子來威脅他!
江霖面無表情看着他,好一會兒才道:“你要道歉的人就只有我一個?”
江凱咬了咬唇, 看向白榆道:“對不起榆榆, 我不該質疑你。”
白榆勾唇輕笑了下:“既然知道自己沖動, 那以後開口前先動動腦子。”
江凱:“……”
之前看到江又涵留的紙條,他是不信的, 可現在他們兩人站在一起的畫面,不知為何,格外的刺眼。
他看着白榆:“你今天為什麽沒去電影院,加上上次,你已經放了我兩次鴿子。”
白榆做出驚訝的模樣,張口就來:“我今天不太舒服,就讓我表姐去電影院通知你,你難道沒有見到她嗎?”
她就不信江凱還敢去找秦心卉對質。
果然,聽到秦心卉的名字,江凱眼底閃過一抹心虛:“沒看到,可能錯過了。”
他這會兒心裏也不知道白榆和秦心卉兩人到底誰說謊了。
但無論如何,他跟秦心卉一起去看電影的事情不能讓人知道,尤其不能讓白榆知道。
白榆把江凱的心虛看在眼裏,但沒打算在這個時候揭露他,就再讓他多嘚瑟兩天。
等過兩天她拿到照片,他就是想笑都笑不出來了。
想着自己的如意算盤,白榆心情也舒展了不少,收回目光看向江霖道:“江霖哥,我先回去了。”
江霖點頭:“嗯,好。”
白榆沒跟江凱打招呼,直接從他身邊越過去。
反正還要幾天就要分道揚镳了,她也懶得搞好表面功夫。
江凱:“………………”
看着白榆揚長而去的背影,不知為何,他突然有點心慌。
江霖也準備離去,只是剛擡腳,就被江凱給叫住了。
“三哥,等等。”
江霖停住腳步,冷眸看着他:“有事?”
江凱頓了頓:“三哥,有些話,我這個做弟弟的不知當講不當講。”
江霖:“你說。”
江凱:“我知道爺爺和家裏的長輩都看重三哥,只是我這人呢從小就霸道,只要是我的東西,誰也別想搶走!”
江霖目光仿佛一把利劍刺在他臉上,一字一頓道:“白榆她是人,不是東西。”
江凱覺得後脊梁骨一陣冷:“……”
直到江霖身影消失在拐角,江凱也沒問出那句“三哥,你該不會是看上白榆了吧?”
之前他敢肯定他三哥絕對看不上白榆,可現在,他有些不确定了。
他三哥最受他爺爺看重,按理說完全不需要娶白榆來獲得人脈和資源,那他是為了什麽突然接近白榆?
想要剛才白榆靠在三哥懷裏的模樣,他心中徒然升起一陣危機感。
白榆是他的,他絕對不允許有人從他手裏搶走!
**
回到家裏,奶奶已經從別人口中知道了她媽跟着秦心卉一起走的事情。
白榆原本還擔心奶奶會心裏不舒服,不想她老神在在:“你就等着吧,沒過兩天你媽就會灰溜溜地回來。”
回到房間,白榆往床上一趟,擺成個大字形,想到剛才江凱被訓得像個孫子一樣,她就忍不住想笑。
風扇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她腦海裏突然響起江霖之前說的那句話——
“怎麽又一個人躲在這裏?”
“又?”
剛才沒注意,江霖為什麽用“又”來說她,難道她之前做過這樣的事情?
白榆想了想,卻什麽都沒回憶起來。
算了,估計是他一時口頭說錯了,并沒什麽特殊含義。
再往後——
白榆猛地坐起來,臉跟煮熟的蝦一樣漲紅了。
江霖扶住她時,她好像似乎仿佛摸到了他的胸。
硬邦邦的,十分結實有力。
關鍵是!比!她的!還大!
白榆挺了挺胸,垂頭看了看,腦海裏不由又浮起自己撐在他胸膛的畫面。
那手感仿佛還萦繞在指間……越想臉越熱。
要!命!了!
她到底在亂想什麽啊?!!!
白榆甩到腦海裏不該有的畫面,把臉湊到電風扇前,吹了好一陣子臉上的溫度才慢慢降下去。
心跳的速度卻良久都沒有減下來。
不過,白榆裝作!不!知!道!
**
第二天。
白榆一早起來,去菜站和肉站買了新鮮的雞肉回來。
她決定做雞肉做一些雞肉餅,以及用前陣子曬幹的桂花做一些桂花糕,然後再做幾個饅頭。
天氣太熱了,食物不好保存,她不敢做太多。
白榆把雞肉去骨去皮,放進桂花酒裏腌制半個鐘頭,時間到了後,把肉剁碎加入胡蘿蔔丁和小蔥碎,再打進一個蛋清,加豬油、鹽、糖以及胡椒粉等調料。
攪拌均勻後再把餡料擠進面皮裏,然後拿去外頭的烤爐烘烤。
桂花糕是用粘米粉和糯米粉,加進白糖和幹桂花做成的。
不過白榆的桂花做出來總比別人的香,秘訣就是在篩粉的時候她會加入一些麥乳精。
其實有奶粉會更好,但這年代一般人家裏都沒有奶粉,而且有麥乳精已經很不錯了,營養豐富,做出來的桂花糕口感會更加豐富,香味也更加濃郁。
糕料做好後放進木蒸籠去蒸,白榆接着揉面做饅頭。
相比雞肉酥餅和桂花糕,饅頭做起來就容易多了。
香味一陣接着一陣從窗口飄出去,大院的人眼淚從嘴角流出來。
白飛鵬一起床就聞到了香味,還以為她是給自己做的,不由感動道:“榆榆這孩子真是太懂事了,就是這麽早起來給我們做早餐,太辛苦她了。”
女兒肯定是知道他喜歡吃鹹口,這才會特意做了雞肉酥餅。
怪不得人說女兒是貼心的小棉襖,等會兒他要多吃兩塊!
白老太埋汰瞥了他一眼:“你現在才知道她辛苦啊,她之前中午來回給你妻子和秦心卉兩人做飯送飯了一年,那才叫真的辛苦!”
白飛鵬:“……”
看大兒子不吭聲,白老太卻沒打算就這麽放過他:“你們兩夫妻的事情,你打算怎麽解決?”
當年她本想在鄉下個大兒子找個媳婦,無奈那時候白飛鵬在下班的路上救了掉進河裏的秦正茵,兩人有了肌膚之親,不娶也得娶,她只好認了。
後來從定親到結婚,兩家人的矛盾就沒停過,婚後更是滿地雞毛,她懶得跟大兒媳鬥,就搬去天津跟小兒子住。
白老太是老一輩人的思想,她是不喜歡大兒媳,但也沒盼着兒子兒媳離婚。
況且如今孫子孫女都長大了,他們做父母的這時候鬧離婚,肯定會影響到晚輩的婚姻。
白飛鵬沉默了一下,道:“回頭我會找機會跟她聊一聊,現在還是讓大家都冷靜冷靜。”
秦正茵的偏心其實早有端倪。
秦正茵和她弟的關系從小就很好,她弟從相親到結婚一路都有她這個做姐姐的影子,原以為她弟成家立業後,她這個做姐姐的就會放手。
誰知她插手得更多,連弟媳婦生孩子都要跟過去照顧。
當時她弟媳婦身子不好,她還特意請了兩個月假帶着弟媳婦去鄉下住,她弟媳婦早産在鄉下生下秦t心卉,她幫忙照顧對方坐月子。
回到城裏後,她更是經常大包小包去看秦心卉這個侄女,簡直把秦心卉疼到了心坎去,連他們兩個兒子都因此吃醋了。
他那時候還當是秦心卉喜歡女孩兒才會這樣,誰知等女兒出生了,她還是那麽疼愛秦心卉。
直到後面秦家出事了,她更是直接把人給接到家裏來住。
白老太哼了聲:“我不理你們倆怎麽處理秦心卉的事情,我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不能再讓小榆兒傷心!”
白飛鵬應了聲,拿着洗漱用品去外面洗漱,順便看着烤爐上的火。
很快,饅頭和桂花糕就陸續出鍋了。
白花花的饅頭比拳頭還大,松松軟軟的,看着十分喜人。
桂花糕就更好看了,蓬蓬松松,軟軟糯糯,上面的幹桂花完全陷入糕的表層,金黃一片,帶着淡淡的桂花香,極是誘人。
白榆拿出去年釀制的桂花蜜,在桂花糕上面倒上一層,然後自己拿起一塊放進嘴裏。
香甜軟糯,入口即化,桂花的香氣瞬間在口腔炸開來,好吃得讓人忍不住再想吃一塊。
她把桂花糕分成兩份,一份等放涼後準備用紅紙包起來,另外拿布袋子裝了四個饅頭,最後把剩下一份桂花糕端出去。
白老太看她出來,立即掏出手帕遞過去:“看你幹活幹出了一頭汗,快用帕子擦擦。”
白榆接過手帕,擦了擦額頭的汗道:“奶奶,您快嘗嘗,這桂花糕您肯定會喜歡,醫生叮囑過您不能吃糖,所以我沒敢多放糖,不過桂花上面有桂花蜜,我還另外加了麥乳精,口感應該不會差。”
何止是不差,簡直香死人了。
香氣陣陣撲鼻而來,她白老太忍不住拿起一塊咬了一口。
桂花的香氣和麥乳精的香味一起湧進味蕾,果然很香很好吃,微甜,且軟軟糯糯的,最适合她這種牙口不好的老人家。
等白飛鵬端着雞肉酥餅進來時,白老太已經連着吃了兩塊,還想吃第三塊。
看到同樣被熱出一身汗的大兒子,白老太卻沒心疼,反而炫耀道:“老大,你動作再慢點,這桂花糕就要被我吃掉了。”
白飛鵬看了看手裏的雞肉酥餅,不在意道:“媽,醫生說你不能吃太油膩的東西,所以桂花糕就留給您吃吧,我吃這些雞肉酥餅就好。”
結果下一刻就聽白榆道:“爸,雞蛋酥我是做給江霖哥,他之前幫忙找了不少學習資料給我,他今天要回瓊州島,所以我做些吃食給他當做謝禮,不過因為時間趕不及,所以沒做你們的份。”
白飛鵬石化住了:“……”
敢情他在外頭守着烤爐一個鐘頭,還被火烤得滿頭大汗,結果都是給江霖的?!
白老太見兒子這模樣,差點沒笑噴:“讓你這兔崽子在我面前嘚瑟,這下好了,桂花糕都是我這老婆子的了,你可別來搶!”
白飛鵬:“…………”
這一刻,白家客廳交織着香氣,一掃之前沉悶的氣氛。
最終看他爸實在可憐,白榆還是給他留了一塊雞肉酥餅。
可吃了一塊雞肉酥餅後,白飛鵬覺得還不如不要給他吃。
因為真的太太太好吃了,一塊還不夠塞牙縫呢!
很快,白家的門就被敲響了。
是白飛鵬去開的門。
看到江霖,他的臉色頓時不太好:“是你,進來吧。”
江霖目光掃過他的臉:“我就不進去了,白叔,請問白榆她在裏面嗎?”
計劃有變,他得提前走。
白飛鵬不樂意:“在裏頭,我去喊她出來。”
白榆聽到動靜,趕緊拿着打包的東西從廚房跑出來,臉蛋被熱得紅彤彤的,比抹了胭脂還誘人。
江霖看着她紅撲撲的臉:“謝謝你。”
清晨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星星點點的晨光投進他眼眸,美得好像一幅油畫。
白榆莫名有點不敢看他的眼睛:“不客氣,江霖哥幫了我那麽多次忙,我不過是做點吃食而已。”
江霖:“我等會兒就走,要是以後江凱再冒犯你,你可以跟老爺子說,也可以跟我說,我會教訓他。”
白榆雖然覺得她很快就會和江凱分道揚镳,但還是很感激他的好意:“謝謝你,江霖哥。”
大院裏頭已經有人探頭探腦,江霖看了她一眼道:“嗯,我走了。”
白榆點頭,等他身影消失在拐角,才轉身進屋換衣服準備去單位上班。
客廳裏,白老太和白飛鵬兩母子你看我,我看你。
白江兩家是舊相識,江霖幫白榆不算事兒,白榆做吃食做謝禮也不是事兒,可不知為何,總覺得他們兩人站在一起氣氛怪怪的。
更怪的是,兩人看上去詭異的般配。
白飛鵬喝着寡淡無味的白粥,酸溜溜道:“榆榆給江凱做吃食見得多了,給江霖做,還是第一次見。”
白老太知道白榆不打算跟江凱處對象的事情,想到剛才如同金童玉女的兩人,不由感嘆道:“以前不覺得,現在看着,小榆兒和阿霖那孩子其實也蠻般配的。”
白飛鵬:“……???”
媽你這感嘆中帶着遺憾,遺憾中又帶着驕傲的語氣是怎麽回事?!
白榆跟江凱才是一對,你這不是亂點鴛鴦譜嗎?
**
江霖中午就坐上了去廣城的火車。
一起同行的還有男軍官葛大川。
葛大川現職軍官培訓的幹部,他雖然跟吝啬鼻祖葛朗臺不是本家,但在吝啬方面卻有着異曲同工的天賦和愛好。
他原本有個相親對象,那是個可愛又勤苦耐勞的好姑娘,就算知道他要被調任瓊州島也沒嫌棄他,可就在出發的前兩天發生一出意外,導致兩人掰了。
事情還得從一份毛豆說起。
部隊裏種了不少毛豆,恰巧今年大豐收,便做成鹽水毛豆給大家加餐,葛大川沒吃,而是把自己那份打包起來,等到和對象見面時再和對象一起吃,這樣一來又能省下一份飯錢。
結果兩人當天就被送進了醫院,醫生一查問才知道,那毛豆已經放了兩天。
夏天東西本來就容易變質,更何況還放了兩天!
他對象氣得渾身發抖,出院當天就提了分手,葛大川麻利承認錯誤,苦苦哀求對象再給他一次機會。
說實話,葛大川家境不差,人長得人高馬大,前途也算光明,除了吝啬沒什麽毛病,為了一個變質毛豆而分手似乎有點過了。
只是他對象說:“大川,我實在沒辦法跟你在一起了,我一看到你,就會想起你那天連放十八個屁的樣子。”
葛大川因此沒了對象,還得了一個“十八屁”的外號。
因這事他還耽誤了行程,其他軍官自然不能等他一個人,這就是導致他跟江霖坐同一班火車的原因。
伴随着“嗚嗚”的鳴笛聲,綠皮火車緩緩動了起來。
這年代的綠皮火車是有卧鋪的,但一般人坐不起,也弄不到票。
軟卧車廂內分上下鋪,兩邊共四張小床,中間有張小桌子,配備着一個暖壺,裏頭裝滿了熱水,旁邊還很貼心地放了幾個茉莉花茶包。
這會兒江霖和葛大川兩人都擺放好了行禮。
天氣炎熱,江霖把帶來的吃食拿出來,一打開,香氣頓時盈滿小小的車廂。
葛大川明明吃過晚飯,這會兒聞到味兒下意識咽了咽口水:“江副團,你這些吃食是在富華堂糕點鋪買的嗎?做得可真精致。”
江霖:“不是,小朋友做的。”
就跟葛大川說的那樣,幾樣小吃食都做得很精致。
尤其是那桂花糕,白色的桂花糕上面鋪了一層金黃的幹桂花,上面還點綴了小團桂花蜜,看上去色香味俱全。
他本來不餓,可撲鼻而來的桂花香,和淡淡的米香,讓他忍不住拿了一塊放進口裏。
濃郁的桂花香在味蕾瞬間炸開,口感細膩綿軟,香甜可口。
他平時不怎麽吃甜食,卻也不得不承認這份甜食做得很合他的胃口。
這樣想着,他又伸手拿了一塊雞肉酥餅,還沒放進嘴裏,就聞到了一股若有似無的甜酒味。
酒味?
江霖有些好奇,張嘴咬了一口,下一瞬,沒什麽表情的臉微微亮了。
是桂花酒的味道。
他又嘗了一口,這次更加細嚼慢咽。
其實吃起來酒味并不濃,卻恰到好處,微醺的酒味綜合了肉的膩,甜中帶鹹,再經過烘烤後,外皮酥脆,裏頭軟糯,吃起來口感很豐富,除了鮮還是鮮。
江霖緩緩咀嚼着口中的酥餅,望着窗外漆黑的夜景。
幾年沒見,沒想到當初搶吃的小人兒已經能把糕點做得這麽好。
葛大川t盯着他手裏的雞肉酥餅,笑道:“江副團你家小孩可真厲害,小小年紀做出來的吃食不僅好看,聞着還老香!”
葛大川發誓他真的不餓,可香味一陣接着一陣往他鼻子裏鑽,讓他差點沒忍住想掏錢跟江副團買一些。
當然,出錢買那是不可能的。
他自己動手做了一袋子幹糧,夠他一路吃到瓊州島,部隊給他們每天每人一塊錢的吃食補貼,他吃自己做的,一趟下來能省下七八元呢。
葛大川顯然是誤會了,但江霖也沒解釋。
葛大川忍得住,睡上鋪的中年男人卻忍不住了:“這位同志,你這糕點實在太誘人了,要是方便的話,我拿錢和票跟你買一些?”
江霖淡淡:“抱歉,不方便。”
中年男人有些遺憾,但還是打哈哈笑道:“沒事沒事,是我唐突了,家裏人做的東西是心意,肯定是不能賣的。”
江霖不置可否,伸手又拈了一塊放進嘴裏。
于是,葛大川和中年男人便眼睜睜看着紙包裏的雞蛋酥餅一塊一塊地減少……
葛大川想,雞蛋酥餅肯定很好吃吧,要不然江副團也不會吃個不停。
關鍵還獨吞!
比他這只鐵公雞還鐵公雞!
**
白榆上了一天的班,也聽了一天苦水。
不是她不同情那些被家暴或者被公婆欺淩的女同志們,畢竟上輩子她也是其中一員,她就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這些人也讓她更加深刻地意識到一件事情,那就是——靠誰都不如靠自己。
只有自己強大了,才能把命運緊緊握在自己手中。
奶奶心疼她上了一天的班,晚飯不用她做,因此一回到家,白榆就鑽進房間看書。
雖然還有兩年多,但她一絲一毫也不敢耽誤。
她在學習上天賦不高不要緊,一遍看不懂她就看第二遍,第二遍看不懂就看第三遍,她就不信這樣她還能學不會。
她記得恢複高考後很多人參加,雖然這些年來,很多人的學習斷層了,但永遠都不要低估別人的能耐。
白榆不敢洋洋得意,更不敢松懈,她把知識點一點點嚼碎,牢牢記在腦海裏。
不知看了多久,外面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
就在這時,房門被敲響了。
接着白老太走了進來:“小榆兒,奶奶做了手工面,食材都弄好了,就等你做醬汁。”
醬汁白老太也能做,就是做出來沒孫女好吃。
炸醬面好不好吃,醬汁是靈魂。
白榆笑着點頭,站起來把資料收拾好,便随奶奶去了廚房。
就如白老太說的,食材都準備好了,用掐豆芽和胡蘿蔔絲做碼,手工面已經煮好,整整齊齊盤在湯碗裏。
蔡望春從窗口看到白榆拿起鍋勺,立即“砰”的一聲關上自家的窗子。
好險,差點又要聞到白家飄來的香味。
她家老王和孩子天天聞着白家做飯的香味,居然說她做的飯跟豬食一樣……
一只老鼈孫加一幫兔崽子,愛吃不吃!
不過話說回來,白榆以前也做飯,咋沒覺得味道這麽勾人呢?
白榆開始做醬汁,外面同時傳來敲門聲,白老太說她出去看看。
等白榆把醬汁做好端出來,便看到江凱坐在她家的客廳裏。
人是白飛鵬帶回來的。
兩人在大院門口撞見,江凱說他有事要來找白榆,于是兩人便一起回來了。
白老太雖然知道白榆準備跟江凱解除婚約,但并不知道她接下來的計劃,只好按兵不動,讓江凱進屋來。
白榆裝作沒看到:“奶奶、爸,吃飯了。”
白飛鵬不明所以,看女兒忽略了江凱,便道:“榆榆你進去多弄一碗炸醬面出來,江凱肯定還沒吃。”
白榆看了江凱一眼,似笑非笑道:“這個點來別人家的,那肯定是吃過飯的,要不然豈不是成了沒臉沒皮來蹭吃的?”
“……”
江凱其實還沒吃晚飯,聽到這話只好道:“叔叔,你去吃吧,我在單位已經吃過了,榆榆,我有事情想跟你說。”
白榆聳聳肩:“你是吃過飯了,可我還沒吃呢,等我吃完再說吧。”
江凱:“…………”
白飛鵬聽江凱說已經吃過了,也不再客氣。
白榆做的醬汁有兩種,一種是以肉餡加入姜蔥蒜末,再用醬油和辣椒等調料做成的肉沫醬汁,另外一種是她自己釀制的芝麻醬。
她動作麻利幫奶奶裝了一碗,然後肉沫醬汁和芝麻醬各舀了一勺,再攪拌幾下就可以吃了。
夏天天氣炎熱,白老太擔心孫女沒胃口,特意用涼水把面條過了個涼透心,過了涼水的面條彈性十足。
肉沫醬汁爆炒後又香又辣,再糅合芝麻濃郁的香味,頓時讓人食欲大開。
江凱咽了咽口水。
他中午忙工作只随便吃了一點,胃裏空空的,這會兒香氣一陣陣撲面而來,他覺得胃有些疼。
可惡的事白榆還要邊吃邊感嘆:
“奶奶你做的面條真的好筋道,彈性十足,不過最棒的是奶奶你還過了涼水,配上掐豆芽和胡蘿蔔,真是太好吃了。”
“奶奶,這肉沫醬汁夠味吧,這辣椒醬還是我自己種的呢,辣得可真爽。”
“吃炸醬面怎麽能少得了芝麻醬,沒有芝麻醬的炸醬面是沒有靈魂的,一口肉醬,一口芝麻醬,快樂賽神仙。”
江凱:“……”
白榆用餘光去瞥江凱,看到對方臉黑得幾乎滴出水來,她就放心了。
白榆細嚼慢咽,一碗炸醬面吃了足足半個鐘頭才吃完。
好不容等白榆吃完,江凱連忙把帶過來的票拿出來道:“德國的斯圖加特室內樂團今天會在民族宮表演,我有個朋友在京劇團拉中提琴的,我通過他弄到了兩張票,明天晚上我們一起去觀看。”
這話透露了三個信息:
一、斯圖加特室內樂團是德國最著名的樂團,也是國際樂團中的佼佼者,要弄到他們的票非常難。
二、我有人脈,且為了你向人求了票。
三、我在讨好你。
真是風水輪流轉。
白榆差點沒笑出來,睨了眼他手裏的票道:“放在桌子上吧。”
江凱想到前兩次被放鴿子的經歷,不由問道:“這次你肯定會去的,對吧?”
白榆點頭:“對。”才怪。
明天她就把票轉手賣掉。
江凱看她不像說謊的樣子,便沒繼續追問下去。
他突然又想起白榆好像好久沒給他送吃的,于是便道:“我記得你以前每到這個季節都會做桂花糕,你做的桂花糕比外面賣的還好吃。”
白榆挑眉:“想吃?不過我現在沒心情做。”
江凱:“…………”
之前白榆說要跟他分手時,他沒當真,江又涵說白榆移情別戀時,他也沒當真。
可現在,他莫名有些慌了。
他突然想起小時候放風筝,一開始風筝的線被他緊緊拽在手裏,他要風筝飛向哪邊就飛向哪邊,可突然間線斷了,風筝飛走了。
這一刻,他覺得白榆就像那斷了線的風筝……
白飛鵬就是再遲鈍也看出問題來。
等江凱一走,他立即問道:“榆榆,你跟江凱是怎麽回事?”
白榆想了想,決定還是跟她爸打個預防針:“爸,我之前就跟江凱提分手了,只是他沒當一回事,不過他當不當一回事無所謂,因為接下來我準備跟江家解除婚約。”
“!!!”
白飛鵬手裏的水杯差點掉在地上:“榆榆,婚姻可不是兒戲,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白榆沒回答,白老太就等不及罵了起來:“你這個當爸的,女兒被你妻子虐待你不知道,她被對象嫌棄你也不知道……”
接着她把江凱害得白榆從自行車上摔下來,又想打白榆的事情說了出來,還有之前種種對白榆的嫌棄,加油添醋地說。
“砰”的一聲。
白飛鵬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狗娘養的兔崽子!這婚事就此拉倒,江家的龜孫誰稀罕誰去嫁去!”
剛才就該一掌拍死那個兔崽子!
白老太也一臉憤慨:“咱家雖比不上江家,也不是随意任他們欺負的!過幾天江老爺子就回來了,咱們就把這事情給解決了!”
**
半夜,白榆被渴醒。
剛走出房門,就聽到客廳傳來奶奶的說話聲。
“……小榆兒和江家的婚事只怕沒那麽容易解決。”
白榆愣住。
白江兩家的婚事,是在她周歲那天訂下來的。
要說婚事的由來,就得先說兩家的淵源。
江家世代書香門第,白家八代泥腿子,原本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兩家人,卻因為她太爺爺救了江老太太(江霖的奶奶)而結緣。
她太爺爺因救人沒了性命,江家為了報恩一直扶持白家,白家t來到京城,從泥腿子到工人再到幹部,一步步往上升,就此改換了門庭。
作為故事的主人翁之一,江老太太卻常年飽受病痛的折磨,還一度病入膏肓,連醫生都束手無策,可神奇的是,白榆出生後,江老太太突然好了起來,還因此多活了一年。
在彌留之際,她提出了最後一個願望,那就是希望和白家締結一門親事,讓白榆嫁進江家來,至于嫁給誰,江老太太并沒指定,而是說将來讓白榆自己選擇。
白家雖然一開始有恩于江家,可後面的一切得益于江家的扶持和幫助,白家一直想報答回去,見江老太太提出這麽個遺願,白家稍作考慮後就答應了。
江老爺子一生敬愛發妻,對發妻最後的遺願十分看重,原本是想等白榆長大之後,再從孫輩裏頭挑選一個最好最合适的人給白榆,可誰知白榆從四歲開始就喜歡跟在江凱屁股後面跑,長大後心意也沒有改變。
兩家也就默認他們倆處對象,還把兩家的婚事定在了她和江凱兩人之間。
這就是白榆知道的全部故事。
現在奶奶這麽說,難道兩家的婚事還有什麽隐情不成?
白飛鵬:“媽你也別操心,等老爺子回來再說。”
白老太:“我本打算這幾天就回老二家,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哪裏還能走?”
白飛鵬:“走不了就在京城多住幾天,我們榆榆那麽優秀,哪裏怕找不到對象?”
白老太:“那天看小榆兒和江霖兩人站一起那麽般配,早知道當年就不讓小榆兒自己選,我們直接給她定下江霖。”
白榆:“?”
奶奶居然覺得她和江霖般配?!
客廳安靜了幾秒。
白飛鵬:“江霖的确要比江凱穩重些,就是年紀太大了些,兩人相差七歲呢……”
白榆:“??”
爸,這是相差七歲的事情嗎?
感覺奶奶和她爸的話題越來越詭異,白榆也不敢再出去,悄悄關了門,重新躺回床上睡覺。
不知睡了多久,她的房門猛地被人從外面推開。
扭頭看去,就看到江霖出現在門口,她不由奇怪道:“江霖哥,你不是回海島了嗎?”
江霖邁着長腿走進來,桃花眼盯着她:“我回來競争你。”
白榆被他這樣看着,心跳在剎那間停了半拍:“江霖哥,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我跟你弟弟在處對象。”
江霖盯着她,卻來了句:“你跟我弟弟處對象,那為什麽要摸我的胸……膛?”
“!!!”
白榆心虛至極:“我沒有,我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
江霖盯着她,關上門就突然開始脫上衣。
白榆又臊又慌,心髒砰砰砰直跳:“江霖哥,你別這樣……”
江霖盯着她,白皙指節分明的手指緩緩解開扣子,一顆、兩顆……直到露出——
紙!袋!子!
沒錯,江霖身上藏了幾個裝吃的紙袋子。
他打開紙袋子,從裏頭拿出一塊棗糕:“如果你選了我,我就讓你有吃不盡的棗糕。”
接下來,白榆在江霖灼灼的目光下,吃下了一個又一個棗糕。
吃到最後……她活活被撐醒了。
窗外麻雀撲騰着翅膀,白榆盯着蚊帳,老半天才緩過神來。
幸虧只是夢。
就是……她有好一陣子都不想吃棗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