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仵作官第 24 章 真兇是他?

真兇是他?

書肆裏響起了密密匝匝的動靜,細碎不斷。

一個人影在書肆裏熟悉地穿梭着,他拿起幾本書,将懷裏的書放到了其中,嘴角勾起一個得意的笑。

笑容未散,書肆中憑空出現了兩道人影,一男一女,一前一後地堵住了黑影。

“安老板?”宋望朔眼神有些複雜,“或者說是戴書興。”

只見那黑影赫然就是那個皮膚黝黑的胡人——安同伏。

他沒有掙紮,反而神色輕松地甩了甩手。

“不愧是宋少卿,難怪能為在下洗去冤屈!”

宋望朔:“書肆此刻只有我們三人,你為何殺人大可直言。”

戴書興揚眉道:“我倒是很好奇。宋少卿是怎麽發現的?”

他摸了一把自己密密匝匝的胡子,眼裏帶有探究之意。

“你的右手無名指靠近第一個指節的地方有繭,那是漢人用毛筆寫字才會留下的,胡人可不是用的毛筆。”

“萬一我只是會寫漢字呢?”

“畫押。你說過,你不會寫漢字。”

戴書興眯了眯眼:“只是因為這個?”

“當然不止,你手上的繭只是讓我生疑。可是你顯露真容時沒有胡子卻讓我真正确定了問題所在。你剃掉本來的胡子的原因有兩個。一個是因為絕大部分漢人的胡須與胡人不一樣,沒有那麽濃密粗硬且卷曲。你要裝成胡人,必須用假胡子。而且,濃密又招眼的胡子正好可以順理成章地掩蓋你的真容。”

“好!”戴書興撫掌大笑,“厲害!不愧是宋少卿,被你抓住,我戴書興心服口服!不過……”

他臉上的猖狂一點點消失,露出深沉的哀痛:“釣翁醉談的終篇我想發出去。”

“為何?與你們的仇怨有關?”

戴書興點了點頭,無力地倚靠在了書架上,取下了胡子,露出了他本來的面孔。

“大人既然已經破了當年的案子,就應該知道我早在十二年前就該死在那條河裏吧?”

“是胡人救了你?”

“是。一個安息國的人救了我,帶我回了他的國家,認我做了幹兒子。之後,我告訴了他當年的真相,他也支持我回來複仇。”

紀明朝捏住拳頭。

她很想問問他當年所有的真相。

“我回來後,本來是想找他們。就是……我的朋友,對!朋友!”戴書興笑得渾身發抖,“但是,我卻發現了《釣翁醉談》!是他們偷了我的手稿,拿它賺了錢,卻說作者是他們自己!”

宋望朔問道:“你怎麽知道他們盜取了你的話本?”

“你是讀書人,應該也知道無木的意思吧?”戴書興慘笑,“所以我最開始看到作者的名字時,也以為他們只是擅自把手稿賣出,可當我去試探他們時,他們卻說那東西是王牧寫的!”

他說到了氣惱處,滿臉漲得通紅,不住地拍着書架。

“郭德明!就是他!他是唯一一個知道我書稿存放地的人!他為了錢和他們合謀!我和他關系最好!卻是他先動的手!”

二人有些沉默,在這件事上,戴書興确實委屈。

宋望朔只覺得可惜。

“你好不容易活下來,又何必要犯下殺人的罪行?你既能證明你是《釣翁醉談》的作者,大可以去揭露他們。”

戴書興慘然一笑:“我最開始确實沒想殺人。”

他聳了聳發着抖的肩膀。

“可你們知道嗎?他們靠着我的書稿賺了那麽多錢,在明知道我妻兒下葬都是破棺材的時候,卻一分錢都沒有出!我要他們死!要他們身敗名裂的死!”

多年的怨氣一口氣吐了出來,戴書興緊緊捏着拳頭,哭着嘶吼,雙目幾乎要凸出來。

“你們看見了,我都不敢去見她們!她們卻被埋在那樣的地方,我卻什麽都不能做!什麽都做不到哇!”

大理寺監牢。

“呵……”戴書興一臉麻木地走來走去,扯起了嘴角,“大人真是看得起我,把我放到這裏來?”

他知道,這裏是大理寺監牢的最深處。

住在這裏的幾日,他只聽得見自己的呼吸聲。

死寂……一片死寂!

宋望朔的語氣更冷:“安同伏,交代你的作案過程?”

戴書興停下腳步,盤腿坐下。

“算了!看在你們幫我厚葬了我妻兒的份上,就告訴你們吧!”

他一一數來。

“其實,我最先是對趙青生下的手,早在一年前,我就露出真實樣貌在他面前晃悠了幾圈兒,吓得他心神不安。之後又找機會讓他長期服用酸棗,誰讓他最愛吃蝦呢?第二個才是王牧!他最好處理,只需要借機送他一袋有雞蛋的炸肉下酒就好,他最愛喝酒了!他一定不會拒絕!”

二人還真忽略了這一點,王牧的炸肉竟然不是自己去的買的!

“至于張粟和郭德明。張粟打小不吃黃魚,所以我就用了一點嫚草……郭德明是不能吃海味的……”

戴書興說完,面露疑惑:“你們既然已經識破了我的殺人手段,那就應該知道嫚草的事情吧?紀評事認識嫚草?那玩意兒可不常見,只有北地有!”

瞬間,紀明朝感到旁邊投來一股帶着審視的視線。

她強自鎮定道:“你一個讀書人難道不知道秀才不出門便知天下事嗎?多讀書啊~”

“也是!”

戴書興點頭,一副豁達的樣子,抖了抖袖子站起身來。

“那我就先回牢房了!”

“後悔嗎?”宋望朔突然問道。

“不後悔。”戴書興笑道,“你們不懂的,我本來就是個必死之人,或者說是該死之人。”

他自覺在殺人時并沒有牽扯到無辜,比如張粟的妻兒。不然,他才不會繞着彎子去找嫚草這種毒藥。

只是……

他捂住了胸口。

那才是他這輩子,做過的最錯的事情。

“或許我們明白呢?”宋望朔忽然厲聲道,“戴書興!說!當初是誰指使你模仿鐘将軍筆跡僞造造反書信!”

戴書興這才發現,這裏只有他們三人。

他緩緩轉過身,釋然一笑:“我的報應來了!”他試探道,“贖罪的機會也來了?”

“是。現在是你贖罪的時刻。”

戴書興嘆氣:“定南郡王,果真是定南郡王!這麽多年我一直在想第一個找上門的人會是誰!果然是定南郡王啊……”

“別再廢話,說吧。”紀明朝咬牙道。

戴書興又坐了下來,坐姿比剛才端正了不少。

“天和十年三月十一,有個人突然找上門,讓我模仿他給我的信上的筆跡寫出一份謀反信,落款是鐘将軍。我本不想答應,可是那人威逼利誘,拿我的妻女威脅我,我實在無法,只有聽從。”

“書信的內容是什麽?”

“于五月初八調遣涼州十萬兵馬以清君側為名合圍京城……”

即使相隔數年,戴書興還是清清楚楚的記得當年的書信內容。

“指使者是誰?”

“如今的刑部尚書,關通達。”戴書興絲毫沒有猶豫。

“你怎麽能夠确定是他?”

“是他自己露出真面目的。他主動告訴了我他的身份,讓我別動歪心思,身邊還有四個武藝高強的護衛,他捏死我就像捏死一只螞蟻一樣容易。他說得對,我一個平頭百姓哪裏敢去狀告他呀?更何況,天下誰人不知,鐘将軍的案子背後是魯國公!”

“你能确定?”

“能!我回來後曾經去證實過,就是他。”

戴書興并不是愚笨之人,他也想過對方诓騙他的可能性,回來後特地去刑部蹲守過,親眼看到了關通達的臉。

“你們真的要給鐘将軍翻案?”

他見二人默認接着說道:“不是我仗年長教訓你們,有些話大逆不道,但是如今此處也沒有別人我就暢所欲言了!二位以為是誰要殺鐘将軍?”

宋望朔眼神變得幽深起來。

“确實大逆不道。”

“怎麽?我說錯了?”戴書興看向滿眼恨意的紀明朝,“別人小娘子都覺得我說得對呢!”

“是皇帝!”他突然笑了起來,“魯國公不過是條咬人的狗罷了……書信就是我親自僞造的,說老實話,這書信的內容,可笑!可笑!漏洞百出!皇帝又不是傻子,他會信?”

“這不用你操心。”

宋望朔還是一副四平八穩的樣子,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安同伏。你現在只需要好好活着就行了。”

他站起身,附在紀明朝耳邊,溫柔的聲音讓人心安:“走吧,我們先出去……”

“少卿大人要和我攤牌?”

宋望朔正在檢查值房的門窗關得嚴實與否,聽到這話,頓了一下。

“我并未想過隐瞞你,只是一直沒有找到機會說而已。”

他檢查完,坐了下來:“秦王殿下在此事上有謀劃。”

“有謀劃?什麽謀劃?”紀明朝問出了從剛剛就一直想要問的問題,“皇帝如今已經習慣了安樂日子,貿然翻案,只會動搖他所謂的‘休養生息’的國策,再則,沒有皇帝會認錯,就憑這兩點,皇帝絕對不可能允許翻案!除非……”

她小聲道:“逼迫!”

宋望朔很是坦然:“秦王殿下确實是如此打算的,所以他回到了京城。”

“他要那個至尊之位?”

“是,只有自己能做主的事情才算數。秦王殿下深知這一點。”

“那他為何當初要離開京城,去涼州呢?”

十二年前,鐘将軍案之後,秦王和皇帝父子發生争執,最終秦王不顧皇命,帶着親軍護衛直奔前線,和北蠻人狠狠打了一仗。

措手不及的北蠻損失不小,自己降低了和談的條件。

自此,秦王就鎮守在了涼州,父子二人關系很是微妙。

雖然皇帝常常有賞賜送去,秦王卻冷漠得很,這些年來從不進京。

“因為鐘将軍的囑托。鐘将軍被召進京前已有預感,托人将他當時制定好的對敵計劃轉交給了秦王殿下。”

不然,當年才十五歲的秦王再如何勇猛,也不會能把北蠻打成那個樣子。

若是……若是當時鐘将軍沒有出事,北蠻早就覆滅了!

紀明朝打破了沉默。

“可是秦王殿下很難上位,他已經很久沒有回京了。如今朝堂之上沒有幾個是他的羽翼。”

宋望朔渾身繃緊的肌肉一松,神情也松快了不少。

“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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