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卿已千年第 100 章 章

第 100 章

素問入門時見到的便是這幅景象,那被老白救回來的少年不知為何竟濕噠噠地躺在地上。

看了眼濕透了的被褥,又看了眼臉色不怎麽好看,且不打算把人扶起來的聞晚歌,便猜測應當不是這少年自己從床上摔下來,然後打翻了銅盆。

這就怪了,平日裏很好相處的小姑娘,怎麽突然發這般大的脾氣?

不過素問并不關心這些,也未對那可憐兮兮的少年産生半分的同情,腳步頓了一頓又着急忙慌地跑進去,拉着聞晚歌往外跑,一邊興奮道:“快走,快走,你阿姐醒了!”

于是片刻過後,整個襲家堡都回蕩起聞晚歌驚天動地的哭聲。

木辭朝原本在外頭的涼亭中活動筋骨,嗷得一嗓子吓得他腳下一滑,差點滾進池塘,罵了聲娘火急火燎往院裏跑。

可前腳才跨進院門又被那堪比九天驚雷的哭聲震得剎住腳,擡眼見素問臉皺得跟苦瓜一樣,掩着耳朵匆匆走出,于是扯着嗓子沖她問:“裏頭發生什麽事了?”

問完心頭咯噔一跳,不會是……

“蕭翎,死啦?”

然後左腦袋瓜便狠狠挨了一巴掌。

雖被化去了內力,但自幼習武整日打打殺殺的人,手勁也不容小觑,毫無預警的一巴掌木辭朝耳朵都是懵的,連人也懵了,看着眼前怒瞪着自己的女子,不解地問:“你打我作甚?”

素問叉着腰,模樣要吃人,“混賬東西!你才死啦!我們家蕭翎是醒啦,醒啦!”

蕭翎才醒來,精神尚處在混沌中,這幾嗓子直嚎得她誤以為自己并非是從昏睡中醒來了,而是于睡夢中死透了。

可她分明頭疼的厲害,死人哪裏知道疼。

本想出聲讓聞晚歌歇會兒,但又覺得這孩子這段時間實在承受了太多,理應發洩一番。

許久過去,哭聲漸小,聞晚歌胡亂抹了把臉,抽抽搭搭道:“大魔頭你終于醒啦,可你怎麽才醒啊,都躺了快兩個月了!”

接着又小心翼翼地問:“你現在裏裏外外都不是我阿姐了,那我還能叫你阿姐不?”

不等蕭翎回答,自己便蠻不講理給出了答案,“我阿姐這次是真的沒了,你不是說我阿娘是你師父轉世嗎?不是說還沒來得及報答她嗎?我不管,以後你得繼續做我的阿姐,就當,就當是報答我阿娘了!”

見她扁着嘴泫然欲泣,蕭翎忙不疊點頭,“是是是,我就是你阿姐,你可別再哭了……”

她忽地頓住,擡手摸了摸臉,帶着一絲詫異道:“你知道了?素問他們也都知道了?”

聞晚歌點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素問姐姐還不知道,只告訴她你是被襲青岩所傷。”

想起可憐的阿姐,聞晚歌難免悲傷,那日屍身被襲青岩帶走,至今也仍未尋回,當真是恨極了。

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情緒,聞晚歌盯着蕭翎打量了好久,只覺得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确實妙極,“之前聽你說的時候我還半信半疑,但你跟我阿姐真的幾乎一模一樣,至少外人是絕對分辨不出的,那日阿月帶你回來,吓我一跳呢!”

“阿月,你見着阿月了?”蕭翎激動道:“阿月還好嗎?”

聞晚歌拍拍蕭翎的手,寬慰道:“阿姐你別緊張,他挺好的,雖然只見了他一面,但他看起來真的挺好的,徐前輩說阿月已非常人,只能待在結界中,否則時間久了便會從這世間消失,所以他把你送回來就離開了。”

也就是說阿月真的沒事,蕭翎撫了撫突然被吊起來的心髒。

天知道從南嶺往北境寒潭那一路她心中有多怕,她幾乎是時時盯着阿月額前那一縷銀發,哪怕多長一根出來,都能把她吓得魂飛魄散。

“他沒事就好。”

聞晚歌也慶幸道:“你說這是不是就叫做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當年若非阿姐拔下鳳首岩鱗蛟的羽冠,阿月那日便活不下去,阿姐今日便也活不過來,那我可憐的小舅舅豈不是又要發瘋了?”

“你小舅舅?”

蕭翎一時沒跟上趟,怔了會兒才反應過來聞晚歌已經知道了,這“又要發瘋的小舅舅”指的是阿尋。

可他不是發瘋,他是傻,這天下間怎麽會有那樣傻的人呢?

活了這許多年,心底從不曾如此刻這般複雜過。

蕭翎掐了掐手心,盡力掩藏住那股一發不可收拾的雀躍,“他人在哪兒?”

提起虞子珩,聞晚歌竟是神氣了不少,叉着腰一副與有榮焉、倍感驕傲的模樣,“這個還真不好說,我只知道小舅舅這會兒正忙着懲奸除惡,先前各大門派不是在無回島吃了虧麽,後來興師動衆去找回場子,可無回島早已人去樓空,只得一把火燒了那十八層樓閣洩憤,但你知道我小舅舅都做了什麽嗎?”

“他就像長了千裏眼,把夢無常那幫手下一個一個揪出來,廢去武功扔到了碧水清江山門前,你是不知道,如今在我小舅舅的帶領之下,哪裏有不平之事,哪裏就有熱血江湖人,連大街上的二流子都不敢出來混了,簡直風平浪靜得很吶!”

此一番話大有誇張的成分存在,但不妨礙蕭翎聽得目瞪口呆。

阿尋雖棄惡,但性子還是一貫的淡漠,從不會主動去管閑事,如此大動幹戈,當真出乎意料。

她以為自己醒來時他定是守在身側的,卻沒想到……

蕭翎心中頓時湧上一股老娘親含辛茹苦将兒子拉扯大,兒子不負所望最終出人頭地的欣慰感,差點喜極而泣。

千年來的無能為力,這一刻終于放下了。

然而她的欣慰并未能維持太久,就聽這小姑娘忽地話鋒一轉,“不過瀚海就不太平了。”

“怎麽個不太平法?”蕭翎順着問。

聞晚歌凝眉思索片刻,說道:“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十幾天前長孫恪突然起兵謀反,但不幸失敗了,天權家被滅族,死了好多人呢,眼下大街小巷都在議論這件事,阿姐如果想知道,我出去打聽詳細。”

“長孫恪謀反?”

蕭翎似不敢相信般怔了許久。

長孫家歷代對君主忠心可鑒,就算當今瀚海王常琰忌憚長孫家勢力,一直想方設法地進行打壓,也不至于能逼得長孫恪謀反吧,還如此突然?

“你說長孫靖也死了?”

“他倒是沒死,阿姐你認識他啊?”聞晚歌驚訝道:“四叔救了他,但具體是怎麽一回事他老人家不肯說,長孫家那可憐的小公子這幾日不吃不喝更不理人,我們也沒法兒問。”

聽聞長孫靖此刻正躺在一旁的廂房裏,蕭翎匆忙穿衣洗漱,一出門竟見聞晚歌口中不吃不喝等死的人正坐在院裏的石桌旁抱着飯碗狼吞虎咽。

“你這人可真有趣,放着熱乎乎的飯菜不吃,非要等涼透了才吃?”

許是被突來的女聲驚吓,那少年身軀震了震,但手裏的動作卻未因此中斷,直到所有菜碟一掃而空,他緩緩轉過身。

形容憔悴,頭發濕淋淋,衣服也亂糟糟,嘴角粘着饅頭碎屑,好不狼狽,不過比上次見面是要體面不少。

蕭翎善意地笑了笑,問道:“長孫公子可還記得我?”

長孫靖面無表情地看着面前的紅衣女子,眼神空洞又灰敗,許久他垂下眼去,下一瞬又陡然擡頭,眼底似乎是有了一絲光亮。

他唰地起身,但卻高估了自己現下的體力,腳下一個踉跄跪倒在地。

見狀,聞晚歌松開蕭翎的胳膊,本欲上前拉這少年一把,可想起他惱人的模樣,氣鼓鼓地停下。

可這少年看着着實可憐,忍了忍,還是走将過去,沒好氣道:“即非過節,也不過年,你這是行得哪門子大禮?”

豈料長孫靖卻不領情,拂開聞晚歌的手,仰着頭直直地看着蕭翎,半晌兒,咚地一聲重重對着她磕了個響頭。

“我長孫家為奸人設計滿門被斬,此仇不報,長孫靖實無顏去見九泉之下的父母,求女俠收我為徒,傳我武藝,只求殺得一人以報血海深仇!”

言外之意,長孫恪謀反果然另有蹊跷。

長孫靖慢慢擡起頭,神情已非方才那般頹敗,猩紅着眼,渾身上下皆是戾氣。

蕭翎不由得想起了那時的自己,遂問他:“你要殺誰?”

長孫靖沒回答,而是握緊了拳頭,若非多日未曾進食,手勁不足,否則定是要掐爛了手心。

“長孫鴻!”他咬着牙齒,說出的每個字都帶着蝕骨的恨意,“這些年大家都以為他早就已經死了,可三個月前他突然現身,不知用了什麽樣的方法騙得我大哥于宮宴上起兵謀反,背地裏卻暗度陳倉,将一切計劃悉數告知瀚海王,以致我長孫家……”

到這裏長孫靖便再說不下去,匍匐在地上,渾身都在抖。

聽到“長孫鴻”的名字,蕭翎心中的震驚絲毫不比方才得知長孫恪謀反來的少。

見蕭翎面色凝重,聞晚歌走回她身側問:“怎麽了阿姐?”

蕭翎搖搖頭。

三個月前,大致就是無回島之後,所以抓來那些武林人士是用來對付長孫家的?

計劃意外被她打亂這才又利用起瀚海王室?

長孫家的勢力的确不容小觑,但也不必這樣大費周章,無回島豢養的殺手足已解決。

穆輕鴻甚至強行逼出了噬心蠱,如此破釜沉舟,真的就只是為了讓長孫家盡快滅族?

蕭翎越過長孫靖,扶着石桌坐下,琢磨了半晌兒也想不通,便示意聞晚歌将那少年拽起來,待兩人坐下,又問:“你能具體同我說一說嗎?”

見長孫靖呆愣着不說話,聞晚歌不滿地戳他胳膊,“哎,我阿姐問你呢,你倒是說話啊!”

少年終于靈魂歸竅,卻是茫然搖頭,“我知道他們在謀劃着什麽,但大哥不許我過問,我無論如何沒想到,他竟會公然謀反。”

這時,院外突然傳來一道幹啞的聲音,“讓我來告訴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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