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正幽聞言輕扯嘴角,随手将藥放進了懷裏,道:“洛女修若是覺得身子大好了,倒是可以去施展援手,我怕時間過去這麽久,陳兄他們幾個撐不住。”
“嗯。”
洛夕顏步履輕快地回到碧落的身邊,對着護壁外的熊熊黑炎張開了雙臂。重新擁有了靈力,她便回到了初來青莽山時藝高人膽大的性子,以為這世界再如何危險,終不會有能敵過雲海界法寶神器的存在。
既然是困境,那境中一定會有類似陣眼的存在。只要将陣眼除去,那麽一幹人自能回到秘境出口的地方。洛夕顏以浮島為中心一寸寸延展神識,才發現這個看似不大的洞竟是充滿溝壑,四下分支,每一寸分支能有秘術加持,不破壞便不能進一步看清裏面的情形。
“看來陣眼應該在那幾個支路之中……”碧落聽了洛夕顏的描述,略一思索,道:“你可有辦法把整個洞的布局描繪下來?”
“有這麽麻煩麽?”洛夕顏小聲嘟囔。依照她的理解将所有的封印用蠻力破了就是,這麽多支路裏,總有一個是真正的陣眼。
“嗯……”法陣如八卦,生門死門虛虛實實,相互依存彼此相連。
這外面充斥的靈魂之炎雖然兇險,但比之真正的魔界之火來尚差上許多。那可是連血崖城主都無法抵禦的,能焚化一切的火焰,又豈容幾個小小的修士在這裏撐到現在?
若這只是高人用靈魂之炎投影布下的幻局,那麽很難說當此針破掉之後,會不會有更為兇險的幻境存在。
“好吧。”洛夕顏祭出秋水劍,割破手指滴血畫了個簡易法陣,将一縷神識分出拍在劍身之上放了出去。果然秋水劍如一道鴻光般刺破結界沖進了火焰之中,劍氣暴射,硬生生把欲纏上劍來的火苗逼退至三丈以外。這一招身外化身的變招是洛夕顏僅會的幾個法術之一,能依托法寶代替本尊離開肉身前行一段距離,用來查探險情是再好不過。
只是秋水劍行至一半,卻有些歪歪斜斜,劍尖止不住向其中一條岔路中飛去。正當洛夕顏想要将它召回看個究竟時,那小道盡頭卻溢出點點奇異的星光,猶如螢火蟲嫋嫋撲向了層層火浪之上。不過轉瞬的功夫,景色陡變,他們竟奇異溺在了深潭之地。
“嗚……”洛夕顏想要開口,水卻直灌進嘴裏,身旁幾個人莫不是被這變故吓得驚慌失策,連連撲騰着四肢,有一個修士剛要騰起身子,就不知從哪沖來一股暗流,把他卷了開去。
這只是幻境,這只是幻境……洛夕顏暗暗念叨着,再睜眼時雙目堅定,一道碧綠的護罩徐徐升起,将剩下幾人籠罩在內。
“……好險!”一名修士吐出嘴內一口水,尤有餘悸的拍胸道:“幸好洛女修動作快,否則我們非也要像陳修士那樣枉送性命不可。”
“這水有毒!”一旁的樂正幽稍一打探自己的體內,就發現了異常之處。他失了元陽,所以對陰寒之物更為敏感,如今只是在這水中泡過,便覺得全身上下連骨頭都要被凍出冰渣來,不由皺眉道。
“嗯……這是鬼界的冥落黃泉……”碧落用手撚了一滴水珠輕嗅道。不過是麽指大小一點,卻蘊藏着萬千死氣,端的是霸道無比。只是這冥落黃泉也只是映射後的幻像,就算真能置人受傷,但只要活着離開法陣,那麽傷害也會自然消失。
“碧落……”感應着秋水劍行徑的洛夕顏面色有些蒼白:“這個法陣,很是不妙。”
秋水劍就是她的眼睛,因此她能看到許多別人看不到的情形。就像現在,那區區繞繞的分岔路竟是和之前的烈焰火陣沒有不同,只是有兩條岔路被屍體堵死,正是起先的周婉兒和方才的陳姓修士。而現在還剩兩條封印之路,秋水劍正向其中一處穿去。
“不好!又要變了!”話音剛落,潭水盡消,那重得幾欲窒息的壓迫感如來時一般悄聲無息地沒了。衆人并不敢喘氣,反而是緊緊地團結在一處,如臨大敵地看着四周。
此時他們正置身一片竹海之中。林中有鳥雀嘀鳴,竹香沁入心扉。舉頭便是斑駁的陽光,照的人身上好不溫暖。再遠處是一座高聳入雲的雪山,隐隐有谪仙之勢,不過是一眼,樂正幽便認出了這正是青莽山天劍門派的主峰紫倉。
“我們可是出來了?”見到熟悉的情景,便有幾人卸下了心防,有一個外貌約莫三十多歲的男修走出了洛夕顏的守護結界,用手摸着一根青竹道:“看,是真的,不是幻……”
他話未說完,四處青竹卻拔根而起,宛如游龍般向他激射而來。他想要布界防範,卻哪裏還來得及!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一枚青竹輕而易舉地洞穿了他的胸膛,被這強大的沖力直直帶去了岔路之前。
“看來這每次變相,都要有人犧牲了……”碧落微眯着雙眼,道:“好在只剩下最後一條路,說不得就是生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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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話:
明天出去玩,不會更新喲~~所以今天這篇寫得很肥呢……
☆、23.內讧
解,還是不解?洛夕顏看着唯一剩下的封印在最左下的岔路中散發着幽幽藍光,心中猶豫不決。
其實衆人皆是一般的心理,且不說高人大費周章地集魔界、鬼界、仙界三處艱險於一起布置這個幻境有何意義,單說這每次破境必将犧牲一人的限定,就很難讓人痛痛快快地做出決定,只怕自己就好死不死地成了那個封路的“幸運兒”,平白獻出一條性命做了人家逃出生天的基石。
不能說修仙人士貪生怕死,只是他們僥幸從人界進入青莽山,又一步步爬到如今的位置,莫不是從大風大浪中掙命過來的。青莽山再過貧瘠,也滿足了他們對長生不死的幻想,更別說青莽山之上還有滄海、雲海兩界,聽聞那裏的修士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各個有着移山填海的神通,叱吒六界來如自如;只有留得命在,才有機緣更進一步,是以諸人面面相觑,竟沒有人敢出口讓洛夕顏挑破封印。
只是封印并不等人,或者說從有人掉進這個法陣之時,內在僵持了無數年的微妙平衡就被這股外力生生地打破了。還不及秋水劍有所動作,最後一個封印竟是不攻自破,從內而外迸發出刺眼的白光。
“祭!”也不待洛夕顏吩咐,衆人心神一凜,紛紛使出看家絕學。在幽綠的結界之內,大家或攻或守,目不轉睛地看着四周,凝神等待着最後的變故。
“只可能是人界,神界或妖界!”六界中魔鬼仙三界已現,而此時結界外灰茫一片,像是蒙塵已久的琉璃,雖能勉強看見人影綽動,但是看不真切。
“不像是人界……”有人還記得進青莽山前的點點滴滴,便搖頭說道:“人界雖說也有苦寒之地,但空氣從未有如此渾濁過。”
“這怨毒之氣也不像是神界所有。”神界自混沌初分時便已坍塌,名存實亡。
“可是妖界?”洛夕顏擔憂地看着碧落。她因采月蝕花冒冒然進過妖界一次,只是那次并未深入,印象中妖界雖然荒涼,但也不像外邊那樣霧霭一片。
碧落點頭,半晌後又搖了搖頭。
自從回了妖界,他的記憶中便被幕天席地的灰色所渲染。無論走到哪裏,都是驅散不開的瘴氣,以至於印象裏見到的每一只妖,都是灰了眼睛,灰了身子,也一并灰了神智。
妖族殘暴嗜血,莫不與這單調無望的灰有着關系,試想從未見過五彩缤紛的人,每天睜開眼睛就是這絕望地幾乎能扼住喉嚨将人窒息的灰色,怎麽能不扭曲,不變态?
只是這外面的灰,又帶着濃重的血腥和凜冽的殺意,這是碧落不曾見過的,所以他無法簡單地作出結論。
“這妖界果然兇險。”洛夕顏苦着臉:“外面的霧好像能侵蝕結界上的靈力,我和秋水劍已失去了聯系,看不到封印的方位了。”
衆人聞言臉色一白,紛紛将神識探了出去,果然還未出結界半分,神識便莫名其妙地消融於霧中了,白白浪費了不少靈氣。
“難道還要像剛才那樣出去一個人……”碧落涼涼地說道,目光如鈎,緩緩地将衆人死灰般的面色收入眼底:“才能解了這幻境……”
“你剛剛明明說這是條生路的!”有人被這犀利的目光看得遍體生寒,忍不住駁道。
“四個封印已去其三,只留這枚陣眼,不是生門又是什麽?”碧落也不惱,悠悠道:“不過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罷了……”他出生妖界,最喜看到人在生死關頭時流露出來的真實本性。
“若要出去一個人……到底選誰好呢……”衆人眼中的相互猜疑和對死亡的恐懼極好地滿足了他,甚至讓他懷念起妖狐族為了生存不擇手段的日子。他的語調變得很愉快:“不知青莽山可有舍生取義的人能讓我大開眼界?”
“應該讓他出去!”一個縮在角落戰戰兢兢地藥修突然顫巍巍的指向樂正幽:“是了!之前死的那個女的和兩個男的都是他們天劍門的,這秘境下的也是天劍門的禁制,說不得就要用他們門派人的血才能破陣!”
此話一出衆人的目光忽然轉為熱切,甚至隐隐有了希冀的光芒。
“樂正兄,既然你帶着我們來到這秘境,可也要護我們全須全尾地回去才是。”先前說話的那個藥修見有人支持,一改初始的膽小怯弱,鲠直了脖子對樂正幽說道,言語中竟有了逼迫之意。
若是平時,以他區區一個煉氣期的藥修是絕不敢和一個築基圓滿的劍修叫板的,但是樂正幽為護衆人接二連三地受傷,又遭洛夕顏強行奪走了元陽,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已到了山窮水盡之地,連站着都是兀自強撐。
而樂正幽要是有命回到天劍門,說不得會将周婉兒和其他兩人的死推诿於他們這些散修的頭上,與其到那時被一整個門派的人追殺,倒不如先下手為強,将樂正幽也除去了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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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話:
QAQ 打雷打到停電,這是怎樣奇葩的遭遇……
☆、24.遇險
“你們怎麽能這樣?!”洛夕顏眼神一變,臉色不悅。
青莽山靈氣稀薄,多數人終其一生都不能勘破煉氣的瓶頸,像樂正幽那樣的修為實數鳳毛麟角,在各大門派中都是競相拉攏的對象。以他的地位與身份,是無須對築基以下的修士客客氣氣的,但他舉手投足間永遠溫文爾雅恭良有禮,一心與人為善,盡量做到了不偏不倚。是以那次他懷了私心将渾元绫分給了周婉兒,洛夕顏也并沒有過多的計較。
再後來的幻境重逢,若不是樂正幽主持大局,呼籲諸人共同抵禦靈魂之炎的侵襲,又耗盡心血拼死設下守護法陣,憑他己身的力量,也許帶周婉兒一齊離開并不是什麽難題。
可以說剩下的這三個人的性命都是樂正幽以一人之力保下的,卻能在危急之時恩将仇報地将他抛出去當做棄子,果然這世上當屬人性多變,最為涼薄無情。
“可是……”諸人見洛夕顏發難,不由面上讪讪。他們可沒忘記方才絕境之中樂正幽與眼前的少女有過春風一度,若少女執意要救下樂正幽,他們還真沒有別的法子,畢竟在這危急時刻,得罪一名高階修士是極不明智的。
“沒有可是!”洛夕顏眼燦如星:“我還能支撐的住,不如我們一齊行動,四下多走走,也許能找到那個陣眼的!”
不分由說地她便擡腳往灰霧深處走去,見結界移動,衆人不得不也跟着邁開了步子,心中雖然忿忿,但也不敢駁了洛夕顏的面子。倒是碧落聽了後擡手也向結界中輸了幾分自己的靈氣。他本屬妖,與妖界氣息相和,意外地分擔了洛夕顏不少力氣。
樂正幽在旁聽得洛夕顏出言相護,感動中又多了幾分黯然。
他自诩名門正派出身,自然所作所為都心系着天劍派的形象,時刻以天地仁義作為标榜,得到了贊譽的同時也被這虛名束縛得不輕。當初困在絕境中,以他修為最高,一群人巴不得緊抱住他的大腿求生,所以哪怕周婉兒做得再過分,衆人也是敢怒不敢言。之後婉兒身死,他又失了元陽,不是沒想過會有落井下石的事情發生,只是當事實真如他所想那樣赤裸裸地展現在面前時,反而更覺得難以接受。
他一時覺得碧落罪大惡極,幾句話就挑唆得人失了善良;一時又覺得真正虛僞無恥的不過是自己這些人,各個貪生怕死。是以心中唏噓不已,只盼能趁早脫離了這個地方,回天劍門領了罪責後去思過崖閉關一輩子。
越往前走,周遭茫茫的灰霧越加膠成了實質。衆人唯恐有詐,腳步益發小心了起來,總覺得那粘稠得如牛乳一般的霧霭深處,正潛伏着蠢蠢欲動的惡獸,只待衆人稍有松懈,便要撲上來大快朵頤。
如此提心吊膽地走了半個時辰,前方的霧突然起了波瀾,像是有什麽巨大的怪物在其中奮力掙紮着,攪得這片灰霾也一并湧動了起來。
“小心!”不用多說,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伏下了身子,眼睛死死地盯住中心汩汩噴薄之處,屏氣凝神。沈寂多時的秋水劍也在此時嗡鳴了起來,顫抖的劍身幾乎讓洛夕顏把握不住。
濃霧翻騰得越來越烈,間或夾雜着幾聲拔尖了嗓子的嚎叫。聲音尖利不像人音,倒像是野獸痛苦難耐下的高亢長鳴。突然聲音夏然而止,仿佛是那怪物再也忍受不住,停頓了半晌後朝着衆人躲避的結界疾奔而來。
十步……九步……八步……感受着大地的震動,洛夕顏的臉色不由得慘白了起來,正要回頭找碧落尋求安慰,頂上的濃霧卻被蠻力撕開,露出一個奇形怪狀的身子來。
這是一個什麽樣的醜物!待看清了那來物的長相後,洛夕顏吓得瞳孔一縮,好險沒将手上的秋水劍當暗器丢了出去。
那本該是頭的地方,稀疏無毛,卻長了四只盆大的眼睛;肉巍巍的身體上層層疊疊,皮被肥厚的油脂繃成了幾近透明的白;四條粗壯的腿撐起了整個肉山般沈重的軀體,兩只演化成鈎鐮狀的前肢垂在腦袋下方,利爪尖尖,幽幽閃着猩紅色的冷光。
在洛夕顏等人為這突兀出現的怪物瞠目結舌的時候,那怪物也顯然看見了他們,他并不知道為何會有個靈氣護罩杵在這裏,但他貧瘠的小腦袋卻不願多想,只當是見到盤可以用來補充體力的大菜,於是直截了當地撲向了結界,擡爪便向其中看似修為最高的洛夕顏抓去。
“啊!不要!!”怪物的實力堪比元嬰以上的修士,只輕輕地一碰就讓淡綠色的護壁如琉璃般粉碎成沫。洛夕顏花容失色,極度恐慌中竟忘了閃避,只是大聲尖叫着,全然不顧那利爪下一瞬就能毫無滞澀地直刺入她的頭顱。
時間就此停滞,離家出走的少女顫抖地看着直撲而來的黑影,悔恨不甘的淚水在眼眶裏轉了又轉,終究是沿着姣好的面容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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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話:
☆、25.舍身
眼看着洛夕顏就要命喪爪下,一道光影猛然地裹緊了少女,再回神時卻是碧落站在了那個位置,螳臂當車般用身體迎向了怪物下落的巨爪。
洛夕顏一愣,睜開眼時就看到那枚血光如戳豆腐一樣捅穿了妖狐的身軀,心髒突然像是被人用手狠狠地攫了一把,扯得五髒六腑都在生疼。
“快……快逃!這是妖獸朱離……你們打不過的……”碧落雙手死死抵住怪物欲要緊握的爪子,猛然大喝一聲。
青光暴漲,一只巨大的妖狐憑空出現在怪物的面前。五條招搖的尾巴像蛇一樣靈活招搖,幾乎是同時從不同方向纏上了朱離的一雙前肢,将那插在胸膛裏的爪子一點一點拔了出來。
“嗚?”猛然間換了獵物,朱離不由發出一聲訝異的咕嚕聲。他狐疑地看着面前赤紅雙眼的狐貍,又歪頭打量了下掩在狐貍身後的洛夕顏,終於确定了只有幹掉這個擋路的家夥才能吃到美味的食物,便也擺出了攻擊的姿勢,沖妖狐發出了震天的怒吼。
碧落的狐形其實是他刻意放大的虛影,被朱離這樣抵着腦袋一叫,整個神魂都如同風中搖曳的蠟燭一般顫悠悠地打晃。
好在他很快穩住了身形,腰肢一扭雙足蹬地,借這股沖勁直撲向朱離頭頂的眼睛。
朱離的速度不弱,瞬間覺察到了狐貍的意圖,只是它幾次想要擡起前爪護住眼睛,總是被搖擺的尾巴撥向別處,而狐貍忽大忽小的身影也給它在攻擊的時候造成了判辨上的困難,幾次過招下來它非但沒有傷害到妖狐,反而眼睛四周裂了好幾道口子。
妖狐并不擅長以本尊的形态肉搏戰鬥,全憑着敏捷的身形在朱離肥碩的身軀上騰挪跳躍,幹擾他向其他人發起攻擊,只是他本身受了重傷,禁不起這一次次地劇烈動作,很快血便淌了一路,幾乎要維持不住獸型。
朱離眼尖,也不再執意去追逐碧落的影子,反倒是盤腿而坐,就等着妖狐力竭而死。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內,旁人只看到了兩道殘影飛速地碰撞在一起後又相互分開,比起朱離那點微不足道的傷口,妖狐肚子上那個不時掉出點內髒碎末的大洞看起來更為驚心。
“……快走……”碧落呸出一口結着黑塊的血沫,毛發贲張,以無比兇狠的眼神瞪着眼前的朱離。再撐一炷香時間,最多一炷香時間,他就會被迫恢複人身,到那時腹部的傷足以讓他的身體斷成兩半。
其實洛夕顏要逃,也逃不到哪裏去,誰也料不準鬼影綽綽的濃霧中到底還藏了多少艱險,而朱離的嗅覺極其敏銳,是否能順着氣味抓住衆人也不得而知,看來英雄救美這戲碼,果然不适合慣會見死不救作壁上觀的妖狐。只是……碧落苦笑地回頭看呆滞的少女一眼,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沖上去送死,在他還沒有想好該如何逃跑的時候,身體就先一步替他的意識做出了反應。仿佛替她身死是理所當然,而早在今天之前,他便已熟稔地做了一遍又一遍。
“碧落……”洛夕顏失聲痛哭,完全不理會另三個修士想扯着她落荒而逃的舉動,只一心地向碧落爬去,邊哭邊從乾坤袋裏掏出法器向朱離沒頭沒腦地丢去。
朱離根本不在乎這些法器,在它眼裏洛夕顏的舉動不過是三歲小兒揮舞着幹将莫邪,劍雖鋒利,卻根本沒力氣傷得了它。它耐着性子和碧落打了這麽久,完全就是為了吞掉洛夕顏的神魂,現在見少女非但不逃,還傻乎乎地送上前來,忍不住嗤嗤一笑,揮舞着爪子又要撲來。
就在它再一次碰觸到少女之前,五條狐尾猶如一道道利刃堵住了它的前路,妖狐咬着森然的尖齒将狐尾催生到極致,層層包裹住了朱離的身體。
“還不快走!!”碧落第三次催促洛夕顏離開,心中憤恨不已。如果他的死換不來少女的生,那他的犧牲又有何意義?如果是平時,他非得砸開洛夕顏的腦袋看看裏面究竟是不是裝滿了漿糊,要知道若一開始少女就能毫不留戀的逃走,他說不能還能依仗對妖界的熟悉逃過一命,而現在,全軍覆沒的結局難道就很好麽?!
“我不走!”洛夕顏此刻也擰起了性子。洛千秋和水芊芊的女兒,怎麽可能是不戰而逃的孬種!秋水劍感受到了她體內澎湃的戰意,忍不住發出一聲高亢的龍吟,少女努力地站直了身軀,将劍尖指向了朱離的位置。
真是愚蠢的人類啊,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朱離滿足地舔舔嘴角,幻想着一人一狐被自己串成糖葫蘆時痛苦掙紮的表情,忍不住打了個一個極舒服的冷顫。
它已經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沒有進食了……
也罷。碧落長長嘆了口氣,俯下了身子。
“我們就要死在一塊了……”碧落眯着眼睛看着蠢蠢欲動的朱離,對猶在逞強的少女說道。
“你不是我的護身神獸麽?共享生命,你死了我怎麽可能獨活?”洛夕顏奇怪地看了碧落一眼。
“呵呵……”碧落看着少女那雙認真的眸子,反倒不想把事情的真相告訴與她。
也許,該慶幸從來沒有什麽契約,這麽笨,這麽呆,又這麽好騙,總有一天自己會被她的單蠢拖累至一個萬劫不複的地步吧?
如果,如果還有以後的話。
就在碧落一心求死的時候,整個秘境又莫名起了變化。
一道波紋自身後漸漸地漾開,同時出現的還有一道小小的口子。
“奇怪,怎麽看不清楚?”小小的聲音從口子處透來,滿是迷惑不解:“哪來的火焰?你确定婉兒幽兒他們是在裏面?”
“當是這裏沒錯!幽師侄的本命青蓮中,确确實實只有這一個印記……”旁邊有人解釋道,聲音模模糊糊,聽得不甚清楚。
難道……是來尋樂正幽的?碧落和洛夕顏對望一眼,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對方眼中猛然升起的希冀之色。
而樂正幽也分辨出了口子那頭說話的正是掌門周言洲與師叔公孫離,原本死灰的面色泛起了一絲紅暈。
“這口子怎麽那麽小?咳咳,婉兒,幽兒,你們在裏面嗎?”窸窸窣窣了一陣,周言洲對着努力扒開的口子喚道。
當初情況實在是兇險,公孫離遍尋不到樂正幽口中的那個先行離開的女修,萬般無奈下只能火速趕回了天劍門找掌門師兄幫助。
他知道外面的一日等同於秘境中的十天,所以一路奔行,絲毫不敢有所耽擱。到了紫倉峰後将事情的大概匆匆與周言洲解釋了,兩人便布起法陣,循着青蓮上标注的印記一路找了過去,終於在幻境之中成功拉出了一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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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話:
明天絕對要是第一卷的最後一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26.赴死(第一卷完)
“我們在這裏!快……”已被吓破膽子的修士涕淚四流,恨不得長出八只手腳連滾帶爬地沖向那道破裂的波紋。他剛要叫出聲,就被樂正幽眼明手快地捂住嘴巴,正要轉頭掙脫,就看到其餘幾人用驚恐的神情指了指朱離的位置。
原來朱離的聽覺不甚靈敏,所以剛開始的騷動并沒有引起它的注意,只盤算着如何把面前的大餐吞吃入腹,完全忽略了後面幾個蠢蠢欲動的低階修士。
本來那些人大可趁着碧落和洛夕顏被盯上的機會偷偷摸摸地輔助另一端的周言洲和公孫離将通道開得更穩固一些,沒想到偏偏有人不知輕重,一聲大吼就将朱離碩大的腦袋引向了衆人藏匿的方向。
“裏面是不是很危險?”周言洲憂女心切,聽得聲音戛然而止,不由心中大驚,沒有絲毫猶豫就将八面繡着金線的小旗插在法陣周圍,剎那金線便齊脫脫的飛出旗面,擰成了一張密不透風的漁網,牢牢地固在脆弱的結界裂隙的四周。
“快出來,這陣維持不了多久!”周言洲穩坐陣眼,能感受到四周被強行打亂的秩序正扭曲着想要将勉強能容納一人匍匐爬出的通道擠碎。只是這金網在熔煉過程中滴入了他的心頭血,端的是彪悍無比,旁邊還有公孫離這個天劍門第一能人掠陣,所以一時間這強行打開的通道還能勉強撐住。
甜絲絲,冰冰涼的新鮮空氣順着洞開的口子緩緩流入了幻境,濃郁醇厚的清爽氣息讓萎靡不振的衆人為之一振。
樂正幽心知按掌門的性子只要接出了自己和婉兒便不會再管其他人的死活,而周婉兒已死,自己不便先出去,於是給另外三名修士施了個眼色,暗示他們先行逃離。
藥修等人萬沒想到樂正幽居然能不計前嫌,聯想到之前對他的咄咄逼人之态,臉上忍不住紅了又紅,讷讷道:“樂正兄……”
“出去再說。”樂正幽擺擺手,眼睛卻看着不遠處與朱離對持的兩人。
無疑朱離嗅到了來自外界的氣息,這陌生又熟悉的感覺令它感到無比舒适熨貼,竟要比吃飽肚子更讓它心神向往,仿佛它天生就該沐浴在那種清涼的氣息裏,而不是在這迷障中奔跑游走,永無盡頭。
它雖然心中茫然,動作卻絲毫沒有遲疑,大踏步地就向通道走來,驚起的震動加諸了通道上的壓力,讓原本就不大的出口微微抖動了起來。
難道要坍塌?碧落望了眼不甚穩固的通口,尾巴一卷,将身邊的洛夕顏甩到了樂正幽的身邊:“讓她出去!”
說着狐身疾退,四足頓地騰空而起攻向朱離的頭部。
他決心要拖延時間,便下狠心燃起了丹田中的所有靈元。尾巴像網罩般兜頭而落,如金似鐵,毛發根根直豎,誓要将朱離的注意力引向自己。
朱離冷哼一聲,眼中閃爍着狂熱的光芒。碧落阻它已不是一次兩次,它打定主意要捏死這眼前飛來飛去的小蟲子,為他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付出代價。
砰!砰!砰!!
伴随着響徹天際的轟鳴聲,一道肉眼可見的氣浪呈圓弧狀蕩開,一妖一狐穿過這層氣浪,用雙爪交戰在了一起。
碧落用靈氣包裹在前爪之上,看似漫天的攻擊,其實次次落點在朱離的肚臍下方三寸。他雖然是築基的修為,但是燃燒了洛夕顏的元陰後暫時有了金丹圓滿的力量,是以在和元嬰期的朱離交手也能毫不落於下風。只是這元陰燒完之時便也是他的死期,無論今天洛夕顏他們走的掉與否,他總是出不去的了。
死於鏡花水月的妖界環境之中,倒是符合一只心心念念不忘逃脫妖界的狐貍的下場,只是他對妖狐族的恨,對青蕪的恨,以及烏邪對他的養育之恩,這種種的種種,竟也要一并和他消散,再沒有回報的一天了。
透過血紅的雙眼,他還能勉強看到不願意離去的少女強行被樂正幽塞進通道半個身子的樣子,明明是電光石火的一瞥,少女臉頰上的淚痕卻是清晰可見。
她不想抛下自己獨活。這個認知沒來由地讓碧落表情一暖,心裏卻更為凄切。
六界中最狠毒,最自私,也是最應受到詛咒的妖狐一族呀……
只有無情無欲的那些,才能站在權力的至高巅峰上不被擊倒吧?
殘酷的生存會幫妖狐剔除掉那些不适應弱肉強食環境下生長的狐貍們,而現在,終於也要輪到他了麽?
“嗷!!”感覺到體內的元陰已燃燒到極致,碧落一聲長嘯,再次高高躍起,化為一道流光,挾帶着萬鈞之力自空中浩蕩而下。
朱離再不敢心神分用,支起身子挺爪與這股勁氣撞在了一起。兩股力道相沖間如萬千兵馬相交,激蕩的靈氣将洶湧的霧氣蒸為白煙,生生露出底下一塊支離破碎的土地來。
兩界的通道受不了這股力量,變得越來越小,好在這時連樂正幽也出了去,模模糊糊間,還能聽到那邊周言洲因聽到愛女不幸罹難時悲痛欲絕的吼聲,以及……
以及洛夕顏的哭喊。
“碧落……”
“碧落……你不要死……”
“碧落……”
傻子。
碧落想要罵上一聲,一張嘴便嘔出大塊大塊的血來。
剛才交錯間他鑽破了朱離的腹腔捏碎了它的內丹,而朱離的那一記劈砍,也生生斷掉了他的狐尾,連帶着将他劈回了人身。
鮮血染紅了周遭的濃霧,遠處不知是誰在吹奏一曲幽怨悱恻的哀曲,如泣如訴,如怨如慕。
真的……要死了。
碧落睨了眼倒在身旁如山般大小的怪物,使盡最後的一點力量,将五條四散的尾巴順着那最後一點裂隙丢去。
若說尾巴是一只狐貍最重要的象征,那麽不如把它留給你,權當做個紀念吧……
只可惜到最後,我都只是想在利用你而已……
又有什麽好傷心的呢……
傻子……
作家的話:
☆、青蘿篇(一) 【重口味H】
沒親身去過血崖城的人,很難想象在白天岩漿遍地肆虐流淌,晚上陰風呼嘯凜冽的城內,竟然會有着堪稱整個魔界中生意最紅火的妓院一條街。
以至於天還未黑,城門的入口處便熙熙攘攘地擠滿了各色各樣的魔頭,還不到開門的時候,有心中饑渴的便倚着那血跡斑斑,鑲嵌着整整八十一顆鎮魂釘的銅門說叨起城內那來自不同界面,肏起來風情萬千的婊子。
“要說那緊,還真是人界和修仙界的娘們兒更為緊致一些。兄臺你這大雞巴想要插進去,可得花上一番功夫。”被衆魔頭圍在裏面的是一個個子矮小,頭上卻違和地長着兩個盤山大角的牛頭魔,此刻正握着旁邊夜骐魔的陽具講得唾沫橫飛,夜骐魔對他的吹捧表示得意,忍不住把腰杆子挺了又挺,将一杆黝黑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