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掩飾語氣裏的氣憤:“真不好意思打斷你們了,我就是過來看看我們家小謝子,不用管我,你們繼續。”
她拉過一把椅子坐在邊上。
Florian撚滅煙頭,走過去拿了張紙巾幫謝宜擦了擦眼淚:“別哭了,沒事。”
易清行站在原地沒有說話。
眼看着場面偃旗息鼓,有人離開,聚攏的圍觀人群也慢慢變得稀松。
手機鈴聲打破了室內的沉默,向晚晚掃了一眼屏幕,背過身穿過人群找了一處僻靜的地方才按下接聽鍵。
“晚晚,你在哪兒?我過去接你。”
中午母親打電話給沈南風說了向晚晚的狀态,不用等父親去公司找他,他已經決定處理自己和向晚晚的事情。
眼下最關鍵的證據已經拿到手,接下來整理資料的事情就交給梁敬和律師處理,雖說二叔這件事情還沒有完全畫上句號,但是整體上已在掌控之中,沈南風覺得有必要跟向晚晚解釋清楚之前的事情,也好讓她安心。
向晚晚明顯沒有料到這個時候沈南風會打電話過來,而自己身邊的這種情況也不好跟沈南風交代。
最近這段時間兩個人的關系本來已經有些僵,若是再被他打翻醋壇子,事情的發展方向肯定會更糟糕。
“我……我跟謝宜在一起,她心情不大好,我陪她一會兒。”向晚晚覺得自己有些心虛。
但願不會被聽出來,而且也不算是撒謊吧,雖說沒有如實告訴他具體情況,但謝宜心情不好自己留下來陪她也是事實啊。
“晚晚,你撒謊的時候耳朵會變紅。”
從來沒有人說過她的這個小細節,向晚晚側了側頭對着暗色的玻璃仔細打量:“沒有啊沈南……”
話一出口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中了計,這次真的臉紅到耳根。
“地址發給我。”沈南風拿起鑰匙朝樓下走去。
向晚晚還沒來得及說話就只聽見電話裏傳來“嘟”的一聲。
她對着眼前的玻璃做了個無奈的鬼臉,心裏卻因為沈南風的一個電話泛着絲絲的甜意。
依照剛剛的局勢來看,反正這邊應該也不會再打起來了,她想了想還是老老實實地把地址發了過去。
但超乎意料的是,等她再折回去,場面又恢複了激烈的鬥争。
也不知道Florian說了句什麽惹怒了易清行,他揮着拳頭就沖過去,兩個人立刻扭打在一起,由于身形體力相當,一時間誰也沒能占到便宜。
沈南風趕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扭打在一起的兩個大男人,以及,磕磕絆絆拖架的謝宜和氣呼呼的向晚晚。
他冷眼看着眼前這一切,每一次不在她身邊她都能惹出一大堆狀況出來。
上次是找失蹤的社長結果自己落水,再接着是火燒廚房,這次直接參與打架。
所幸她并沒有受傷。
沈南風隔着人群看到正揮着拳頭的易清行,臉上的表情越加凝重,他推開人群三兩步跨過去拽了一把向晚晚:“跟我回去。”
向晚晚暫時顧不上來自沈南風的濃濃醋意,只是焦急地看了看打在一起依然不肯罷休的兩個人:“沈南風,你能不能幫忙先把他們拖開啊?這樣打下去會出人命的。”
沈南風抓着她胳膊的那只手加大了力度,滿臉冷漠:“他們已經是成年人了,自己的事情會用自己的方式解決,我沒有權利更沒有義務插手。”
“沈南風,你能不能先不鬧脾氣,謝宜已經在這折騰了大半天了。”
“他們的事情跟我沒有任何關系,我只知道這個時候我應該帶你回去。”
向晚晚站在原地不肯移動腳步。
“向晚晚,我有話要跟你說。”
“回去再說好不好?現在……”她的目光仍然停留在扭打的兩個人身上。
沈南風将她的頭轉向自己,揚了音調:“向晚晚。”
她垂着頭終于妥協,被他拽着走出大門,這才感覺到被鉗在他手裏的手臂已經有些發酸。
沈南風盯着她擰在一起的眉心,覺得心裏有些莫名的怒火。
他剛剛拿到錄音文件,來不及處理後續的煩瑣事情,第一時間就想要過來找她解釋清楚,生怕她真的相信了如今的種種輿論。
可是趕過來的時候看到的是她站在混亂的人群裏,不顧自己的安危替另一個男人擔憂。
沈南風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在向晚晚心中的位置,但是每一次看到她跟易清行在一起,就控制不住心裏的怒火。
除了自己以外,他不想看到她為其他任何一個男人花費心思,更不想因此給別的人留有哪怕一丁點希望。
她是與沈家有婚約的人。
是他沈南風的未婚妻。
他摸了摸口袋裏精致的小盒子,這枚戒指沈媽媽已經放在他床頭櫃二十年。
他一直沒有确認自己的感情。
但如今,他覺得有必要跟眼前的這個女孩強調她自己的身份。
沈南風喉結動了動:“晚晚……”
向晚晚還在為屋內的狀況擔憂,心不在焉地看了看欲言又止的沈南風,又忍不住回頭透過玻璃朝裏看。
手機屏幕閃爍,發出急促的嗡嗡振動聲。
沈南風一臉快被惹惱的樣子接了電話。
不過短暫的幾秒鐘,他像被人抽去了靈魂,再沒有任何表情,眼神裏透着鋪天蓋地的悲傷與……一閃而過的絕望。
然後,他放下接電話的那只手,閉了閉雙眼,深深吸一口氣,再擡頭依然是那個冷冷清清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沈南風。
他說:“晚晚,我們分手吧。”
夕陽從他身後落下來,為他染上一層淡淡的暖色光暈,可是他的眼睛裏分明墜入萬年寒冰。
向晚晚在三十六攝氏度的空氣裏硬生生打了一個寒戰。
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的車輛,連同一牆之隔裏激烈的鬥争都如同一場盛大的幻覺,沿着某一個細小的裂縫窸窸窣窣碎裂,化成殘缺的渣滓堆積滿地。
不過一步之遙,可向晚晚覺得有一條碎裂的冰河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他們之間迅速蔓延開來,從此将他們分隔兩地。
她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大腦仿佛不受控制一般,聽不懂他說了什麽。
只是生理上的反應來得更為迅速和直白,眼淚不能自欺,滑進嘴角的時候她嘗到澀澀的腥鹹味道。
“如果你是在為我和易清行的事情生氣,我可以解釋的……
“今天中午謝宜打電話給我說快要出人命了,你想問我為什麽不報警對嗎?”向晚晚伸手抹了抹眼淚,“你也知道謝宜一向說話比較誇張,我并不清楚現場具體情況,只是擔心慌慌張張的謝宜,我跟她說了如果情況很糟糕就報警……你不信的話可以問問沈叔叔。
“我知道啊,找警察比找我有用多了。”
她逞強地笑了笑,眼淚還在嘴角。
“但是我趕過來的時候他們收手了,然後我出來接了一個你的電話。我不知道就這麽一會兒工夫又發生了什麽,我再進去的時候他們又開始扭打在一起。謝宜直接沖上去拖易清行了,我怕她被誤傷,就過去拉她……”
“沒過多久你就來了。”她用力揉了揉眼睛笑,“真的,我不騙你,你不信的話可以問謝宜……”
來來往往的人都忍不住投過來同情的目光,看着這個年輕的女孩子又哭又笑地自言自語。
她對面哪裏還有沈南風的影子,早在她開口解釋時他就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了。
這真是沈南風的風格,連分手都可以這麽幹脆利落。
她不知道的是,他接通的那個電話裏,對方只說了一句話。
“董事長出事了。”
背景是尖銳刺耳的救護車鳴笛聲。
向晚晚折回酒吧的時候,場面比之前更加混亂,她站在入口處木然地看着陷入混戰的人群,大概是有人趁亂鬧事,她在亂哄哄的一片裏尋找謝宜的身影。
她覺得自己已經快沒有力氣了。
沈南風說得對,他們都是成年人了,自己的問題會用自己的方式解決,跟她又有什麽關系呢?
她只想快點帶着謝宜離開,回去睡一覺也好,結束掉這足夠糟糕的一天。
謝宜還在易清行身後,她正使出全身的力氣将他往外拖,易清行的半張臉陷在晦暗不明的光影中,看不清楚神色。
也不知道是他不肯離開,還是人群太擁擠,他們兩個人僵在原地半天也沒能出去。
“謝宜。”
但她的聲音很快被嘈雜的人群湮沒。
她腦袋昏昏沉沉,朝着謝宜的方向擠過去。
快要夠到謝宜的胳膊時,她腳下一滑,大概是踩到滾落的酒瓶子,然後膝蓋處傳來清晰刺骨的疼痛,來不及查看,又感覺到後腦勺鈍痛。
手心裏落上黏稠的溫熱液體,她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