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段正雅就立在蘇千城身邊,聞言眉心一動,像是不可置信一般,語氣輕輕的,帶了一絲同情:“媽,這件事,難道不再查查?”
“查什麽查!馬上去叫醫生過來!”蘇千城喝了一聲,正雨說得對,這個孩子不能留,不是正恒的孩子留下來做什麽!
段正雅佯裝嘆了一口氣,去安排醫生給顧安做引産手術。
醫生本來就沒有離開,很快就準備妥當:“老夫人,準備好了!”
“馬上手術。”幾個字,顯示了蘇千城的決心。
顧安還跪在那裏,瑟瑟發抖,無論這期間周蘇揚質問了什麽,她都閉口不言,一句辯解都沒有,其實證據擺在面前,辯有何用呢。
激情豔.照,懷孕報告,種種都是證明她*的證據。
她當初嫁入段家,只為複仇而來,跟段淳之交好,不過是為了互相利用,兩人不存一絲一豪感情,她知道段淳之不愛她,只是為了她手中的股份。
而她為了一個局。
可是,段淳之,我肚子裏可是你的孩子啊,我們雖然意外在一起有了這個孩子,在段家又是互相利用,但是經過這麽久時間,難道你心裏就沒有對我存一絲憐憫之心?
我肚子裏的小生命,難道你真的一點都不在乎?
她每次望他,他的目光都幽深暗沉,從他眼底,她看不到一絲情緒,只有深不可測,複雜難懂,從前她覺得段淳之的眼睛漂亮,如今她只覺得幽冷可怕。
那樣冷情的一雙眼,就像那有毒的曼陀羅,越是美麗妖嬈,越是劇毒無比。
她不能信,不該信,唇咬着,有血珠冒出來,有唇齒之間久久不散,她都沒有叫一絲疼,直到醫生讓護士架着她離開的時候,她突然掙紮大叫起來:“我不要做手術,我不要!”
“媽,求求你,讓我把這個孩子留下來吧!”顧安情緒全然崩潰,那是隐在心頭的委屈一瞬之間爆發出來的哭泣,眼淚跟雨刷子似的,傾臉而下,沾滿了臉,有脂米分順着臉頰滑下,又澀又苦。
顧安在段家人的印象中,除了昨天晚上跟段淳之大吵一架,她從來是不哭的,哪怕當初她被逼着嫁給死人,亦一滴眼淚都沒有留,如今這眼淚心酸又讓人心疼。
至少,段淳之覺得疼了,他是多麽無能啊,護不住顧安,護不住孩子,伸手想将她攬入懷中,小心呵護,可是他的雙腿像是釘在地面上一樣,動彈不得。
周蘇揚也在作思想鬥争,從知道顧安懷孕後,他的心沒有一刻不是痛的,他跟顧安在一起三年,感情很好,顧安平素忙,但他不在乎。
他願意等,只要她回來,他永遠都在她身後。
家人反對,他一直在做思想工作,為的是有朝一日名正言順給她一個周太太的身份。
可是,一場誤會,他說了分手,而她也再沒有回頭。
兩人像是平行線一般越行越遠,他知道顧安變心了,可饒是如此,他也沒有放棄過,他想總有一天,她還是會回來,哪怕嫁了人,他都不在乎。
卻沒有想到他等到的是她懷孕的消息。
一想到顧安懷了別的男人的孩子,他接受不了,如今段家要處置這個孩子,他心裏其實有過猶豫,可更多的是堅定,這個孩子名不正,言不順,沒了也好。
以後,他會對顧安好,一輩子都好,顧安,咱不要這個孩子吧!
顧安的哭聲很紮心,就像刀子一樣,狠狠的紮在心窩裏,蘇千城卻始終不為所動,面沉如霜:“都傻愣着做什麽,還不趕緊替四少奶奶手術!”
段家本來就有家庭醫生,一些小手術還是可以在宅子裏完成的,更何況流産手術,并不是什麽要命的大手術。
只是流掉一個孩子而已。
顧安拼命搖頭:“媽,只要你讓我留下這個孩子,我做什麽都可以……”
但她被兩個醫生捉住,動彈不得,她偏頭看向段淳之,試圖在他眼裏尋找一絲不忍。
段淳之看着那目光,像是在說,淳之,你幫幫我吧,幫幫我吧,這是我們的孩子啊,他忍了忍,最終忍無可忍,長腿一邁,走過去:“奶奶,這件事能不能再緩緩?”
他看到了女人的眼淚,只覺得心口有一股鑽心的疼。
“淳之,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蘇千城目光很冷,語氣似乎對這個孫子很失望。
段淳之像是沒查察到蘇千城的生氣,他面色不改,目光堅定,徐徐開口,可是聲音卻是帶了一絲讓人犯罪的引誘:“奶奶,四嬸這件事确實損了我們段家的顏面,可是奶奶,您有沒有想過,也許四嬸是被人陷害的……”
蘇千城嘆了口氣,聲音放得有些低,像是第一次覺得這般無力:“不管這件事真相如何,為了保全你四叔的名聲,顧安肚子裏的孩子都不能留!”
“奶奶,我并非真的一定要留下顧安的孩子,可最起碼這件事要查清楚。”段淳之的語氣同樣壓得低,僅容兩人聽到,旁人要支着耳朵聽,可偏偏什麽都聽不到,真是讓人懊惱。
他吐了一口氣,似乎每一字,每一句都在細細思量:“如果這件事落實,顧安沒了孩子也沒什麽,我們段家也不會傳出去什麽不好聽的名聲,可萬一這件事另有隐情呢?”
蘇千城并非聽不出理的人,可是如今徐家那丫頭在,周家二少也在,更何況還來了一個季家小姐,雖然她已經申明不許外傳,可到底是損了正恒的名聲。
一想到這裏,她就恨不得扒顧安的皮,這個不安生的女人,就跟她媽一樣賤,想到這裏,眼底浮了怒:“不管有什麽隐情,她肚子裏的孩子都不能留!”
“啊——”突然有人驚呼了一聲,一擡頭卻見是顧安張嘴咬了醫生的胳膊,醫生完全沒防備,松開了鉗制,而顧安得了空隙跌跌撞撞的就朝外跑去。
蘇千城氣得鼻子都歪了,看到沒有反應的傭人,更是怒從中來,最後還是段正雨厲喝了一聲:“還不趕緊把人給我攔住!”
顧安跑得不快,到底是方才跪了太久,雙腿無力,還沒有跑出正廳突然迎面就撞到了一個人,雙腿一軟,就撲到了對方的懷裏。
莊煜來得很及時,本來不想理會,可最終好心的接住了顧安,将人接穩,這才發現女人是顧安,顧安生了一雙很大的眼睛,裏面卻盈滿了淚,水汪汪的跟星子似的,一下子撞進了他心裏。
“對不起……”顧安知道要逃,可偏生剛站起來,腿一軟,又撲進了男人懷裏。
莊煜伸手再次扶住了她,眉心輕皺,清冷的聲音如泉:“顧安?”
他跟顧安見過兩次,第一次在婚禮上,第二次是在金座,可這卻是第一次他将她的面容看清楚,并不大的小臉,明明該是清秀絕倫的一美人兒,可偏偏并不驚豔的五官組合起來有一種說不出的驚豔。
站在人群裏,便是鶴立雞群的一樣,她生得真好。
此時此刻,她的頭發有些散亂,亂糟糟的撲在小臉上,有眼淚濕了發,看起來幾分狼狽。
唇因為咬得太用力,有些血肉模糊,這樣一個女人。
顧安最終沒逃掉,被重新捉了回去,經此變故,蘇千城大為滿,嚴厲說明如若再有人再為顧安求情,祠堂罰跪。
段淳之知道,這話分話是沖着他說的。
可偏偏,莊煜并不是段家的人,他是莊家三少,名正言順的江城局長,這件事在他在,就沒辦法解決的幹淨。
而段淳之終于松了一口氣,總算及時趕到了。只要莊煜在,蘇千城就不能當着莊煜的面兒逼着顧安流了孩子。
“這是,在忙?”莊煜的語氣似有幾分疑惑,又似帶了幾絲尋問。
蘇千城真是好生尴尬,方才徐悅在這裏她已經覺得大為丢臉,她自然不可能讓莊煜白白看了笑話,莊家人不是從軍便是從政,沒有一個是吃素的。
這幾年莊家因為段淳之的媽媽莊玥的事,一直在段家人面前擡不起頭。
而今天這事更是不适合莊家人看到的,哪怕莊煜故意裝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都不行,蘇千城語氣很溫和卻透着一股隐隐的執着:“一點小事,不勞阿煜你挂心了,淳之,先帶你表哥去偏廳休息吧!”
“奶奶,沒事,我剛好有點事想跟您在這裏商量一下,就在這裏等着吧。”莊煜拒絕。
蘇千城心裏大駭面上卻一絲不變,看了一眼莊煜,又望了眼段淳之,莊煜今天出現在這裏是巧合還是人為?
段淳之依舊一副朗朗如月的模樣。
模樣休閑,袖口卻輕輕挽起,斯文俊美如同不沾凡塵的清冷神君。
莊煜來這件事,真的跟他沒有半點關系嗎?
氣氛正僵持着,突然一聲哈哈大笑,緩解了現場冷凝的氣氛,來人聲音頗是清亮,像是碎玉一般砸落在石上:“顧安,找了你半天,原來你在這裏啊。”
秦默來了,她比莊煜晚到幾分鐘,似乎并沒有看到顧安身後咄咄逼人的醫生,也沒有看到段家人人難看的臉面。
上前一步,挽着顧安的胳膊:“說好了今天我要來找你,你電話怎麽一直打不通?”
莊煜看到秦默感覺額角一跳,怎麽是她?這個碰瓷片兒的,她是顧安的朋友?
而顧安看到秦默,似乎吐了一氣,又似乎沒有,搖頭,低語:“可能手機沒電了。”
“原來如此,我說怎麽回事呢。”秦默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一點都不受現場氣氛的影響,笑嘻嘻的說道:“段家的四少奶奶,你現在可以跟我走了嗎?我告訴你啊,你別拖延我了,不然你再給我拒絕,我這輩子跟你老死不相往來!”
顧安逮到機會巴不得趕緊脫身,看了廳中衆人一眼,最後目光落在了蘇千城臉上,見她一副不願意多話的模樣,便急急的說了一句:“可以!”
作勢要走,可偏偏有人發了話:“站住,誰允許你走了!”顧安這一走,萬一逃了怎麽辦,蘇千城只說打掉顧安肚子的孩子,可是并沒有說顧安名上的股份怎麽解決。
萬一顧安這一走,再起變故可如何是好?
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可以扳倒顧安,她可不能白白錯失了這機會。
“這位是?”秦默笑了,風情的得,烈焰紅唇漂亮的如同一朵燒着的雲:“有事?”
明明雲淡風輕的聲音,卻給人一種說不出的壓迫感,段正雨後退一小步,但是又不願意表現出被一個晚輩壓制住,不由提高了聲音:“我們段家的私事,豈容你一個外人多管!”
“噢,這樣啊!”秦默點頭,表示了解:“顧安,你有事要處理?”
顧安搖頭,眼睛裏流露出幾分委屈。
段正雨最見不得顧安委屈的樣子,活像段家欠了她什麽似的:“她犯了大錯,要做流産手術,這位小姐,你如果沒什麽重要的事,還是改天再來吧!”
秦默的表情很奇怪,看了看段正雨,又看了看顧安,突然疑惑道,可聲音不大,偏偏在場所有人都能聽到:“顧安,你難道沒有告訴他們?”
顧安搖頭,眸中溢出一絲笑,偏偏苦澀的緊。
“你這個笨蛋!”秦默揮爪,拍了她的頭一把,最後化作一聲嘆,幽幽開口:“早就給你說過,讓你把事實告訴大家,你偏偏不聽,如今你想好了,這孩子,你真不打算要了?”
顧安一聽這話,更委屈了,眼淚就在眼眶裏打轉兒,要落不落的樣子,真是惹人憐,最後咬唇,嘗到唇齒間的血腥味,跟鐵鏽似的:“我不想要。”
什麽,不要想,是不能要吧!這會兒裝什麽純情無辜,段正雨不滿意了:“我看你不是不想要,是不能要吧!”
肚子裏不知道哪裏來的野種,想保住,真是做夢!
秦默恨鐵不成鋼的瞪了顧安一眼,複又擡頭,眸色裏有淡淡的笑意在燒:“這位大嬸,我不知道你們到底做了什麽事将顧安逼迫至此,可是,你知道顧安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嗎?”
這話,令衆人心裏一緊。
段淳之的眸色一緊,目光情不自禁落在了顧安身上。
難不成,顧安把自己懷孕的事情告訴了秦默,當初在醫院秦默确實也在,就是不知道顧安有沒有告訴秦默,這孩子是他的。
睨向顧安,卻見她怯怯的拽着秦默的袖子,沖着秦默直搖頭。
段正雨雖然四十多歲了,可保養好,走出去看起來極年輕,被秦默這麽一叫氣得簡直要吐兩大碗血:“不知道怎麽懷的野種,你如果再敢胡言亂語,你信不信我讓人把你轟出去!”
“哎呀,人家真是好怕怕喲,大嬸,你惱羞成怒了噢,這樣的待客之道恐怕不太好噢,你說對吧,段老夫人!”秦默一臉受驚的表情,可是唇角淺淺的笑真是又嘲又弄的,氣得段正雨真是恨不得甩她兩巴掌。
段正雅倒是挺意外這個秦默突然出現的,她本來跟守門的保全說過,今天不要放任何人進來,結果莊煜進來了,偏偏又來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
“這位小姐,你方才的話是什麽意思!”段正雅終于開了口。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大嬸,難道你理解能力也不行嗎,這麽弱智的問題還要問我,你是不是小學沒畢業?”秦默好生苦惱的模樣。
如果不是顧及場合不對,顧安真想笑出聲,秦默這丫的,真毒舌!
“你……”段正雅氣得臉色都變了!
“我怎麽,大嬸,我說得有什麽不對嗎?難道你剛剛問的不是這個問題?”秦默一臉天真無邪的問,這丫的明明妖豔的一主兒,偏偏裝作小姑娘的樣子還真有那麽回事兒。
噗!
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季夏終于忍不住,噴了!
她這一笑,衆人的目光登時朝她看過去,她握着拳頭輕輕一咳:“抱歉,我感冒了,有點兒咳,你們繼續!”這事,不關她的事,她不會多問,看熱鬧就好。
段正雨段正雅兩人真是恨不得撲過去好生揍秦默一頓,而徐悅自從看到秦默進來之後,眸色就很複雜,眼見事情朝着不知名的軌道發展,終于還是忍不住開口了:“阿姨,你們何必跟一個沒有家教的野丫頭計較,還是正事要緊!”
她這麽一提醒,段正雨瞬間明白,低了語氣:“媽,剛剛的事,您看?”
這個不長眼的東西,沒看到莊煜在這裏嗎,莊煜可是局長的身份,她怎麽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幹出逼自己媳婦流産的惡事,眉頭緊皺,并未松開:“正雅,你先帶顧安下去!”
“可是,媽,你明明說了要讓人先把顧安肚子裏的孩子打掉,難道你忘了方才說過的話嗎?”段正雨不可置住的吼道,媽媽竟然想讓這事押後再處理!
這怎麽行!她不同意!
“顧安,我沒聽錯吧!”秦默突然大聲質問,手一甩拍上了顧安的腦袋瓜子,顧安可憐兮兮的揉着腦袋,看着秦默,一副你為什麽打我的表情。
秦默一瞧到顧安這被欺負的模樣就火大,就連語氣都凜厲起來:“你這個沒出息的玩意兒,你當初是怎麽答應我的?”
顧安垂着眼,委屈的很,語氣帶了一絲乞求:“小默,對不起,這件事,你別管了!”
“我怎麽可能不管,你明明懷的是段正恒的孩子,你難道真的因為讨厭孩子的父親把這個孩子都給舍棄嗎?”秦默明顯很氣憤,小宇宙爆發了,連喝帶罵!
所有人聽到這句話都一臉玄幻的表情,他們有沒有聽錯,顧安肚子裏的孩子是段正恒的,可是顧安還沒有嫁進段家,段正恒就死了。
她肚子裏的孩子怎麽可能是段正恒的!
段淳之緊緊的瞪着秦默,他覺得他一定是耳朵有點兒不好使,聽錯了!
不管別人的反應如何,段正雨反應的永遠是最大的,所以在段家她一向被段正雅當槍使,女人不可置住的大聲吼道,完全沒了素日千金的形象:“你胡說什麽,她肚子裏的孩子不可能是我弟弟的,你這個女人,竟然敢在段家胡言亂語!”
“你如果不信,不如做一個羊水穿刺手術,顧安肚子裏的孩子已經三個多月了!再過幾天就可以做這個手術,你們不妨驗一下顧安肚子裏的孩子到底是誰的?”秦默小臉一仰,生出幾分輕蔑來,就那麽冷冷的看着段正雨。
段正恒死了,哪來的驗什麽羊水穿刺!這明明是不可能的事情!
顧安本來拽着秦默衣袖的手,突然松開了,一副徹底絕望的表情:“小默,別說了!”
“為什麽不說,難道你想眼睜睜的看着這些人把你的孩子打掉!”秦默真是恨鐵不成鋼。
“顧安,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蘇千城按捺不住了,這小丫頭倒是把她繞糊塗了,顧安剛剛死不松口孩子到底是誰的。
她以為顧安有什麽難言之隐,可是不曾想顧安肚子裏的孩子會是正恒的。
其實大家都按捺不住了,每個人或驚或疑,原以為顧安必死無異,可是卻突然鋒回路轉,這讓人真有點兒小不可置信。
段淳之偏頭望向顧安,可女人垂着眼,情緒并不外露,只是一對肩微抖,像是有些情緒難以抑制似的,目光一閃而過,他緊緊的攥着拳頭,這計确實好,不過萬一段正恒沒死呢?
三個月了,雖然這件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可他總有一種預感,段正恒沒事,哪怕當初在醫院裏已經确認段正恒已經沒了呼吸,可他始終不能相信。
這樣一個心思深沉難測,詭詐難懂的男人,會那麽輕易的死掉?
一場車禍,就這麽死了,他還真是不信。
“我肚子裏的孩子确實是正恒的。”顧安終于開了口,聲音有些低,像是受了委屈之後的心如死灰,極慢的擡起頭,眼睛通紅。
“你剛剛為什麽不說?”有人問。
“我為什麽要說?”顧安一偏頭,眸色竟然有幾分冷,聲音也揚了起來:“如果我真的告訴你們我肚子裏的孩子是正恒的,你們覺得這個孩子在段家能保住嗎?”
這話不假,這段時間段家內憂外亂,自從蘇千城扶持了顧安,幾乎所有人都把她當成了眼中釘,肉中刺,如若知道了她懷了段正恒的孩子,這個孩子恐怕早保不住了!
“你撒謊!你嫁進我們段家,四弟就沒了,這不可能!”段正雨擺明了不相信。
顧安聽到這句話,竟然淡淡一笑,那唇角的笑意竟然有幾分諷刺的味道,一雙眼睛涼的如同冬日的凍雪:“你們不是好奇方才視頻上的男人是誰嗎,那天晚上的人是正恒,你們如果不信可以去查酒店的入住記錄,看看他出車禍前一晚是不是入住凱瑞酒店5808號房?”
凱瑞是江城五星級酒店,段家人差不多都住過,而視頻裏的大*确實是凱瑞獨有的标志,有些人還疑惑,可聽顧安這麽面容平靜的說出來,到底還是有幾分忐忑。
難道,她說的是真的?
她肚子裏的孩子真的是段正恒的!
蘇千城從來沒有想過事情會到這一步,她讓顧安嫁入段家,那是因為是正恒的遺願,把她推在風口浪尖,那是對她的懲罰,也是為了引起所有段家人對她的怨憤。
可是她從來沒有想過顧安會懷孕,而她肚子裏的孩子還有可能是正恒的,她覺得有點兒亂,今天的事情太多了,她消化*,問出聲,聲音卻是偏沉的:“那你為什麽開車撞了正恒?”
顧安眼底有淡淡的恨意一拂而過,拳頭緊握,似乎怒氣不平:“你想一下,我一個身家清白的女子,被四爺突然毀了清白,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我當時心如死灰,出來的時候看到他的車子,我就打算跟他同歸于盡!”
最後一句,一驚,帶了雷霆之怒,像是縱使事隔多時,想到那幅畫面,仍有怨憤。
“顧安,你當初為什麽不說出真相!”段淳之這會兒已經反應過來,知道顧安在設局,只是看着女子信誓旦旦的模樣,不由開口發話。
可顧安并不看他,依舊看着蘇千城,卻回答他的問題:“我為什麽要說,當時我那麽恨他,他毀了我的一切,我本來可以跟我的男友白頭偕老,卻因為他一夕全毀了,你說,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們我其實是被他逼迫的!”
蘇千城心裏一嘆,顧安說這話确實有可能,正恒這麽多年對那個女人的執念從未淡過,遇到有關那個女人的事情,他從來沒有冷靜處理過。
周蘇揚一驚,一股不可辯的疼在心底泛開,原來顧安她是這麽想的。
在她的心中,有想過跟他相約白頭,只是一切因為段正恒,全毀了!
恨意自心底噴發出來,如果段正恒今天沒死,他肯定非弄死他不可能!可是段正恒死了,卻這般傷害了顧安,留下這麽一個爛攤子,那一瞬間,他對顧安只有心疼!
都怪段正恒,都怪段家人,如果沒有段家,他跟顧安還有機會相約白頭,可都毀了!
顧安說到這裏,眼底泛出的恨意竟然是直接而尖銳的,像是一把刀,破空劃了過來,她抽了一口氣,用力壓住情緒,像是怕一松開那口氣,再也無法将真相說出來一樣:“我甚至在知道懷孕後去醫院做手術準備拿掉孩子!”
衆人一驚,當真如此嗎?
因為恨段正恒,所以哪怕知道自己懷孕,都要舍了這個孩子。
“可是,我舍不得啊!”顧安的聲音有些嘆息,眼睛紅紅的,像是在被人用刀子在眼珠子攪過似的,閉目輕阖,再睜開眼,吸了一口氣,眼淚又浮了上來:“雖然我恨孩子的爸爸,可這畢竟也是我的孩子,我不能因為我恨孩子的爸爸就要了他的命,你們如果不信,可以去查醫院的記錄,也可以跟徐悅求證我是不是去過醫院準備做人流手術?”
徐悅沒有想到今天她帶周蘇揚過來讓他對顧安死心,卻被她利用,可面對衆人審視的目光,她終于心不甘情不願的點頭:“沒錯,我在醫院見過她要去做人流手術!”
“顧安,我們現在誰都沒有辦法證明這個孩子是不是正恒的,萬一你只是導演一場戲故意騙我們呢?”最終,還是段正雅開了口。
“你們若不信,不妨去查一下,看看我說的是真是假!”顧安一臉堅定無比,說完這些,便不想再多說一句話,怕再多說一句,脫口而出都是滿心滿腹的恨意!
“安安……”這一聲,是周蘇揚叫的,這會兒男人的眼眶泛紅,灼灼盯着顧安,而徐悅不樂意了,她伸手拽住男人的衣袖:“蘇揚哥哥,別去,你別去!”
“她需要我!”她一直需要他,而他卻忽略了她的需要,周蘇揚這會兒真是悔恨如斯。
顧安無力的靠在秦默身上,一副疲憊至極的模樣,秦默看着都不說話的段家衆人,拖着顧安就走,段正雨卻上前一步,擋在了兩人面前:“你能走,顧安留下!”
秦默早就看段正雨不順眼了,擡手就是一巴掌:“顧安我要帶走,你有意見?”
段正雨從小到大沒挨過打,完全被打懵了,抖着嘴唇:“你,竟然敢打我!”
秦默高貴冷豔一笑:“我有何不敢打,一天到晚閑着沒事在家裏搬弄事非,這一巴掌,我是替你未出生的侄兒打的!”
“你們誰還要攔!”秦默那霸氣十足的模樣,仿佛在說,你們敢不同意,我搶也要把人給帶走!
等兩人離開,周蘇揚也趕緊追了出去,而徐悅一見周蘇揚離開,也趕緊追了上去,留下了季夏一人,季夏好生苦惱,問段闵之:“闵少爺,你能送我回去嗎?”
“好,我送你!”段闵之本來約了季夏,現在也沒心思玩了!
飯廳中又靜了下來,可是下一秒,又炸開了。
而最終,段正雅看着蘇千城陰沉不定的表情,小心的問一句:“媽,你信嗎?”
“不管事情是真是假,總要查一查才知道。”蘇千城聽着衆人的交談,表情很複雜,不管如何,顧安這一席話,确實在她心裏掀起了千百駭浪。
這也是為什麽剛剛她沒有阻止顧安離開,如果這個孩子不是正恒的還好說,但是萬一這孩子是正恒的呢?
她不敢賭,如果是正恒的血脈,她就有指望了。
秦默根本沒搭理周蘇揚,周蘇揚到了停車場,她的小綿羊嗖的一下子就彈了出去,車子離開段家,秦默劈頭蓋臉就罵了下來:“我說顧安,你丫平時在我面前這麽嚣張,怎麽今天跟小綿羊似的,任人欺負,如果我不去,你是不是真打算讓段家人把這孩子給流了!”
一想到方才的情景,秦默就挺心揪的,顧安一直沒說話,這會兒唇有些幹,繃得緊緊的,咬了一下,有些潤潤的水光:“我信你不會晚到的。”
“你,你真是氣死我了!”秦默怒,不理她,這丫頭真是氣死她了!
顧安伸手揉她的臉,秦默躲,躲不過,臉落在顧安手裏,快被她揉成了包子,一邊揉一邊說,可話偏偏讓人聽起來有幾分憂傷:“放心,有孩子的爸爸在,他總不能讓我真有事!”
“我真是恨不得拍死你!”秦默開車呢,趁空拍了她的手。
顧安躲開,收手,使勁搓了搓,面色卻有些難看:“不過今天這個結果還不算差,總算達成了我想要的目的。”
這一次的事情,段淳之想必把所有的懷疑心思放在了段瑾之身上。
段家兩兄弟不和她一直都知道,只是這一次她不過激發了這兩人的矛盾。
而她要的,不過是段家大亂,兄弟阖鬥,整個家族傾塌!
“顧安,值得嗎?”秦默有些不忍心,顧安什麽都不說,可秦默知道,她過得一直很苦,父母的仇恨一直壓在她心裏,沒有一日放下過。
“這種事,哪有什麽值不值得,小默,那件事也要麻煩你了!”
“放心,不就是跟我家老頭子一通電話的事兒。”秦默幫顧安,倒也樂意。
顧安這會兒松懈下來,感覺肚子裏一陣一陣的抽痛,方才跪了太久,雖然廳中鋪了地毯,可小腹卻是隐隐作痛起來:“我肚子有點疼,你帶我去醫院看看!”
一聽說顧安不舒服,秦默就慌了:“你等着,我現在就送你去醫院!”
蘇千城的人查得很快,當晚的酒店58樓的監控壞了,但是段正恒确實在凱瑞入住過,正是顧安所說的那間房,顧安當晚正巧也在。
而第二天一早的視頻,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酒店。
緊接着就是車禍,車禍的經過她們早就知曉,如今顧安所說跟一切事實吻合。
只是,當晚其實酒店裏還有一個人,跟兩人住同一層,那就是段淳之。
看到這個名字,蘇千城雖然有些意外,可到底最後沒有多說什麽,段正雅看到她這幅表情,知道大勢已去,可段正雨不甘心:“媽,萬一這是顧安糊弄我們弄的假證據呢?”
“如果是真的呢?”不管真假,蘇千城動心了,她太需要段正恒留下一個孩子了,哪怕這個孩子是遺腹子,只要能平安産下,她亦在所不惜。
“從今以後,顧安肚子裏的孩子就是我們段家下一任接班人,如果她有什麽問題,我惟你們兩個是問,明白我的意思嗎?”蘇千城淡淡的語氣,似乎起不了一絲波瀾,卻殘酷無比。
這分明是認定了顧安肚子裏的孩子是段正恒的,室內僅有三人,段正雨段正雅面面相觑,以為這次可以把顧安扳倒,卻沒有想到她母憑子貴!
現在,除非四弟能活過來,才能證明顧安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
“知道了,媽!”雖然心不甘,情不願,兩人還是點了頭。
蘇千城讓管家一直在門口等着,只要顧安回來了就通知她,可顧安一直未歸。
午後的陽光正好,段淳之的心情卻不美妙,顧安自從出去後一直沒回來,電話一直打不通,這是純心想讓大家找不到她了。
他知道,這個時候顧安肯定不想讓他找到她,可是他必須找到她。
打了幾通電話,好不容易問到秦默的電話,秦默一聽是他,電話直接就給挂了,一點面子都不給。
因為有求于人,段淳之倒是沒生氣,再接再勵打了一通,這回秦默倒是沒挂他電話,陰陽怪氣的說:“哎喲,段大少爺,這麽晚了,您找我有什麽事嗎?”
“秦默,我想問你,顧安在你那裏嗎?”不敢明目張膽的找,只能偷偷摸摸的尋,段淳之這語氣真真是小心翼翼。
他知道今天這事顧安怪他,如果換了立場,他肯定也會怪顧安。
可是秦默一點情面都沒有留:“段淳之,你連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護不住,真不明白顧安當初到底看上了你什麽!”
段淳之感覺有什麽一下子紮到了心尖上,疼,密密麻麻的,他吐了口氣,再出言依舊是好商好量的語氣:“秦默,今天的事我有責任,不過你能不能先告訴我顧安在哪兒?”
好話歹話說盡,最後秦默才總算松了口:“我不知道,我們兩個從醫院離開之後就分開了,她難道還沒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