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糖糕
葛大川作為被軍號聲給吵醒的人員之一, 他火速起床穿好衣服,拿上牙膏牙刷準備去外面刷牙。
結果一出門,他一眼就看到了江霖正蹲在門口洗被單。
好怪, 不确定,再看一眼。
再看一眼還是看到江霖在洗被單。
他擡頭看了看陰沉沉的天氣, 不由扯着嗓子問道:“江副團, 你怎麽選擇這樣的天氣來洗被單。”
江霖擡眸看了他一眼, 沒吭聲。
葛大川差點被他這一點給凍住,摸了摸鼻子對走出來的謝旭東道:“我難道又說錯什麽了嗎?今天天氣這麽差,江副團還洗被單, 我這不就是奇怪問了一下。”
謝旭東:“看破不說破。”
葛大川顯然沒明白:“洗個被單還不給說破,這是這邊部隊的潛規則嗎?咦,你看,江副團好像對着被單那塊地方搓了好久,難道是被什麽弄髒了嗎?”
謝旭東:“……”
謝旭東:“…………”
兄弟,看破不說破懂不懂。
難道就不能給人留條底褲嗎?
好在葛大川要去做晨間訓練, 沒時間繼續糾結江霖為什麽會選擇在大陰天洗被單的事情,洗漱好就急匆匆走了。
等葛大川一走,謝旭東這才從矮牆跳過去, 動手幫江霖一起把洗好的被單擰幹。
等被單曬好, 他這才盯着江霖, 挑眉道:“你這次從京城回來後很不對勁。”
江霖不置可否。
謝旭東卻沒打算這麽放過他:“這被單就不說了,大川那傻小子到現在還以為你有媳婦和女兒, 他說你在廣城買了二十三元特産回京城給你女兒, 還買了比金子還貴的蘿崗糯米糍荔枝, 這怎麽回事?”
要是換個人,絕對不敢這麽問江霖。
可謝旭東是江霖的同學,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
跟江霖一樣,謝旭東的母親也是在他很小的時候就病逝了,不過他沒有江霖幸運,沒有一個強有力的家族支撐他,他爸也是個混不吝的,一喝酒就打老婆打孩子,繼母被打了後又把氣撒在謝旭東身上,換句話說,謝旭東的童年是在男女混合雙打中度過的。
好在謝旭東沒有自我放棄,在那麽艱苦的情況下一直沒有放棄學習,也沒有養成陰鸷眼高手低的性格,後來在江霖的建議下,跟着江霖一起報了海軍軍校,畢t業後兩人又一起調到瓊州島來。
江霖性子冷,沒有什麽多少朋友,謝旭東是他少數的朋友之一。
江霖頓了下,才道:“沒什麽,說了你也不懂。”
謝旭東不服:“我怎麽就不懂了?”
江霖:“因為你沒對象。”
傷害來得猝不及防。
謝旭東差點沒吐出一口血:“你不也沒對象嗎?你好意思五十步笑百步?!”
來啊,互相傷害啊。
江霖唇角微微勾起,一字一頓道:“但你比我老。”
謝旭東:“………………”
他今年就27歲,比江霖大了兩歲,雖然是大齡光棍,但哪裏老了?
他現在終于明白葛大川猛然被插刀的感覺了。
真!想!打!人!!!
江霖心情還算不錯地回屋。
原來被人說老和說別人老,是兩種很不一樣的感覺。
**
白老太進來時,白榆又在看從苗愛雲手裏買下來的紫砂壺。
白老太一看不由吓了一跳,順便把門給關上:“小榆兒,你這東西是從哪裏來的?”
白老太小時候出生地主家,雖然後來家道中落,但也見過不少好東西,她一看到白榆手裏的紫砂壺就知道那不是一般的東西。
這東西要是被人看到,說不定會惹出什麽麻煩來。
白榆沒瞞着奶奶,把如何遇到苗愛雲,苗愛雲又怎麽把紫砂壺賣給自己的事情說了:“……奶奶你不用擔心,我會把東西藏好,不會讓人看到的。”
白老太摸了摸孫女越發光滑白皙的臉:“那你別往外說,就是你爸和你媽也不能說,知道了嗎?”
白榆點點頭。
白老太:“這苗女同志也是個可憐人,所以說這女人嫁人就跟二次投胎一樣,所以你考慮好選哪個了嗎?“
“……”
這話題接得天衣無縫,白榆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
白老太繼續說:“江霖和江武這兩人都不錯,不過認真說起來,還是江武更合适一些。”
白榆連忙問道:“為什麽這麽說,江武哪裏更合适了?”
白老太看了她一眼:“江武在京城工作,你若是跟他在一起,便能繼續留在京城,平時回娘家也方便,可江霖在瓊州島,短時間內應該不會調回來,你若是選擇他,便要跟着他去瓊州島随軍。”
瓊州島那地方又偏又遠,若真的随軍去了那邊,一年都未必能回來一次。
何況那地方跟京城完全沒得比的,孫女養得白白嫩嫩的,去了哪裏能頂海風刮嗎?
她想想就不舍得。
白榆摸了摸鼻子:“反正我會考慮清楚的,奶奶你就不要擔心了。”
聽了奶奶這話,她沒好意思說自己覺得去瓊州島是個不錯的選擇。
更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說要一個人過去瓊州島找江霖的事情,她敢肯定,奶奶要是知道了,肯定不會讓她一個人前往。
事關孫女的終生幸福,白老太哪能不操心,只是不等她再次開口,她的注意力就被桌子上的一張照片給吸引住了。
“小榆兒,這照片是哪裏來的?這照片裏的小女孩是誰?”
白老太拿着照片的手在顫抖,聲音更是顫抖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來。
白榆被奶奶這樣子給吓了一跳:“這是我在路上遇到的一對兄妹,因為他們幫了點忙,我便請他們拍了張照片,奶奶你這是怎麽了?”
她原本只洗了一張照片出來,那天拿給李克後他說想多洗一張,還直接給她付了錢,她只好又去照相館多洗了一張出來,只是最近比較忙,她還來不及拿去給李克。
聽到白榆說照片上的兩人是兄妹,白老太盯着照片看了好久,才幽幽嘆了口氣:“那就應該不是。”
白榆不解:“應該不是什麽?”
白老太摩挲着照片上念念的臉龐,語氣悲傷道:“這小女孩跟你二哥小時候長得很像,尤其這眼睛和鼻子,幾乎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一樣,只是你二哥今年也不過才二十二歲,這旁邊的小男孩應該有十來歲了吧,你又說他們是兄妹,那她就不可能是你二哥的孩子。”
白榆雖然有二哥的照片,但這年代的照相水平的限制,拍出來的人物有點失真,加上是大合照,而且又過去那麽多年,照片上她二哥的模樣已經變得非常不清晰。
所以她看到念念時,只覺得她有點眼熟,卻沒往二哥身上去想,後來林向雪說念念跟她長得像,以為是她家的親戚,她也沒有多想。
這會兒聽到奶奶這麽說,她心裏不由顫抖了下。
若念念真是二哥的孩子,那說明二哥已經不在了,而且念念上輩子過得那麽悲慘,讓人想到就忍不住落淚。
她雖然不知道李克的确切年紀,但以他的個子來看,應該是有十來歲左右,所以念念不會是他二哥的孩子。
幸好,幸好。
就在這時,門口就傳來秦正茵的聲音——
“媽、榆榆,早飯我做好了,你們快出來吃吧。”
自從上次回來後,秦正茵就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
以前幾乎不下廚房,最近天天搶着下廚房,還榆榆短榆榆長的,好像真的準備洗心革面做個好媽媽。
白榆從渣男的三不原則裏頭提取了精華,對她媽的讨好采取了不主動、不拒絕、不動心的措施。
她媽想對她好,她接着,但想母慈女孝,不好意思,做不到。
白老太連忙壓低聲音提醒孫女:“趕緊的,趕緊把壺給收起來,千萬別被你媽給發現了。”
白榆點頭,把紫砂壺裝進一個木盒子裏面,然後鎖緊櫃子裏。
門打開,秦正茵往裏頭瞅了瞅,狀似輕松問道:“你們一大早躲房間裏做什麽,我在外頭叫了好幾聲你們都沒聽到。”
白榆把門一關,然後當着她媽的面鎖上道:“沒做什麽。”
秦正茵氣得咬牙:“……”
來到客廳,只見飯桌上放着一小籠肉包子和一小籠紅糖糕,肉包子雪白蓬松,散發着誘人的香氣。
這麽香的包子和紅糖糕,一看就不是她媽做的,十有八|九是從國營飯店買回來的。
白榆自然不會拒絕。
拿起一個肉包子放進嘴裏,一入口就是滿滿的肉餡,豬肉溢出鮮美的汁液,一下子攫住了她的味蕾,三兩下她就把一個大肉包子給吃完了。
紅糖糕蓬松軟糯,甜而不膩,配合豆漿喝,簡直是神仙早餐。
白榆不僅吃得津津有味,還連吃帶打包,拿了幾個帶去單位給林向雪吃。
秦正茵本來想趁機跟她提一提讓秦心卉回來白家住的事情,只要白榆主動開口,白老太和白飛鵬兩母子肯定不會有意見。
可白榆吃飽就直接走人,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她。
氣死了!
秦正茵也顧不上吃早餐,拿起公事包直接追了出去。
只是她剛追到門口,就被一個撲上來的身影給吓了一跳。
等定睛一看,她二次吓了一跳:“卉卉,你怎麽變成這樣?”
這才幾天沒見,秦心卉跟變了個人一樣。
往日的秦心卉很注意自己的形象,頭發梳得一絲不亂,衣服更是幹淨整齊,找不到一絲褶皺,可眼前的秦心卉整個人憔悴就不說了,眼睑下還有深深的黑眼圈,看着像好幾天沒睡過覺一樣,臉色又蒼白又沒精神。
她的頭發更是亂得跟雞窩一樣,毛毛躁躁的,看着好像好幾天沒洗過。
秦心卉一看到秦正茵,就像溺水的人看到了一根浮木,撲過去抱住對方哭道:“姑姑,你幫幫卉卉,不想住在農村,我想回來白家住……”
她真的受不了了。
自從被單位辭退後,她便被迫回了農村那個家,可她自從有記憶開始就住在軍區大院裏頭,她一點也不習慣農村那種地方,到處都是泥巴,一不小心還會踩到牛屎雞屎,甚至還有人……
她想想就想吐。
更讓她受不了的是,她爸動不動就對她陰陽怪氣,說她飛黃騰達了,看不起他這個殘廢的老父親,平時一年沒回去幾次,現在沒工作還不是照樣要灰溜溜回去。
她是姑姑一手養大的,跟她爸關系非常一般,甚至可以說是非常不熟悉,她不喜歡她爸陰森森看人的樣子,更害怕看到他沒了雙腿的身體。
若只是說些陰陽怪氣的話倒好,這次她回去,他總是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她,那眼神怎麽說,陰冷、扭曲,被他盯着,讓人忍不住想起冰冷冷躲在草叢裏毒蛇,一旦被咬上一口,就會連命都沒有。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敏感,她總覺得她爸看她的眼神不像是一個父親看女兒該有的眼神,更像是…t…看女人。
這個想法讓她惡心得幾天都吃不下東西,甚至晚上都不敢閉上眼睛睡覺,再這樣下去,她肯定要瘋!
秦心卉應該幾天沒換衣服,當她撲上來時,秦正茵差點沒嘔出來。
只是看到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哭得這麽慘,她還是忍不住心軟了:“你放心,姑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回來白家的,只是現在還不到時候,你暫且再忍幾天。”
可秦心卉別說忍幾天,她就是半天都忍不了:“姑姑,我真是我爸親生的嗎?”
聽到這話,秦正茵眼皮猛地一跳:“你怎麽會問這種問題,你當然是你爸親生的!”
秦心卉:“可他總對我說一些很奇怪的話,還說若是沒有他,我根本不可能活着,更別提來京城享福,而且……而且他看我的眼神讓我很害怕,嗚嗚嗚……姑姑我真的不想再回去了。”
她是真的害怕,想到她爸看她的眼神,她渾身就控制不住地顫抖。
秦正茵眉頭蹙了蹙:“你別胡思亂想,你爸自然是疼你的,只是這人生病後就容易性情大變,尤其是你爸這樣沒了雙腿,秦家又家道中落,這些年他飽受了別人的冷豔,性情也就越變越奇怪。”
聽到這個解釋,秦心卉心裏閃過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麽。
不過她很快就振奮起來:“姑姑,我敢肯定我這次被單位辭退,肯定是白榆舉報的我!”
她這次回到鄉下才發現自己原本準備在文藝表演上穿的裙子不見了,想一想她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過那裙子。
宿舍的人肯定不會有人敢偷拿,那除了白榆,她想不到第二個人選!
秦正茵這次沒吭聲。
因為在她看來,就算舉報的人是白榆,那也是秦心卉自己落下了把柄給別人,若是她不跟江凱去看電影,不在街上摟摟抱抱,白榆就是想舉報她也沒辦法。
秦心卉看姑姑這個樣子,心一沉,立即轉變策略嘤嘤嘤哭了起來:“我知道我不該嫉妒榆榆,可為什麽她從小到大什麽都有,我卻只能寄人籬下,如今我連工作都沒了,她卻還能嫁到江家那樣的家庭去。”
兩姑侄都不知道白榆跟江凱已經解除婚約的事情,更不知道江老爺子讓白榆在江家子弟重新找一個當對象的事情。
不過秦心卉這話成功讓秦正茵再次心軟了起來:“你要是真想回白家,只怕得吃點苦頭才行。”
秦心卉雙眼一亮:“什麽苦頭?”
只要能讓她回白家,她什麽苦都不怕!
**
日薄西山,晚霞漫天。
踩着自行車的人從單位出來,一心奔往家的方向,有還沒玩夠的小孩逗留在公園裏,不一會兒便四處響起“快回家吃飯”的呼喚聲,一片煙火氣息。
白榆騎着自行車優哉游哉地回到家,只是還沒進家門,就被蔡春蘭給攔了下來。
蔡春蘭一臉神秘兮兮道:“你應該還不知道吧,你媽把你那個不洗內褲的表姐又給帶回家了!”
不洗內褲……
白榆嘴巴抽搐了下:“那蔡嬸子知道是什麽原因嗎?”
蔡春蘭一臉沒什麽八卦是我不知道的樣子,點點頭:“聽說你表姐從鄉下過來看望你們,只是走到半路頭被人敲破了,公安同志還上門來問話了!”
秦心卉被人打了?
上輩子秦心卉沒有回鄉下住,所以壓根沒發生這事情。
白榆:“那她有沒有看到是誰打的她?”
蔡望春:“沒有,她說被人用麻袋兜住頭,所以她什麽都沒有看到,不過她的頭被人敲了個大窟窿,衣服流的都是血,看着很吓人,我看你媽心疼的樣子,只怕她借機讓你表姐回來住!”
回來住?
想得美!
白榆心裏冷嘲一聲,表面卻淡定道:“謝謝你蔡嬸子,我這就進去看看怎麽回事。”
說完她轉身朝家裏走去。
蔡春蘭看着白榆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眨了眨眼睛,撒丫子就往自家廚房沖過去。
她覺得白家這事肯定還有得鬧,她得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偷聽!
白榆進門沒看到奶奶的身影,也不知道去哪裏了,倒是她媽坐在沙發上,一副等她回家的架勢。
不過跟以前動不動就給她臉色看不一樣,這次她媽看到她,立即就露出了噓寒問暖的神色:“榆榆回來了?上班累不累?今天有你最愛的紅燒排骨,等會兒你多吃點。”
白榆單刀直入:“聽說秦心卉回來了?”。
秦正茵讨好道:“你放心,你表姐只是暫時在我們家住兩天,她的頭被人打破了,醫生說她有輕微你腦震蕩,不适合移動,等過兩天她好了,我就讓她回去。”
白榆挑了挑眉。
覺得這可不像她媽的性格。
果然,下一刻就聽她媽道:“榆榆,媽媽現在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
果然,一見她進門,秦正茵就沉着臉開口了:“你回來得正好,我有事情要跟你商量。”
白榆不動聲色:“什麽事?”
秦正茵:“是這樣的,你表姐前段時間沒了工作,現在這年頭要重新找份工作不容易,所以媽媽想跟你商量一下,讓你把你婦聯的工作讓給你表姐。”
話音剛落,白榆就笑了:“上次說你一把年紀那麽天真,沒想到你還當真了,你覺得我就那麽好忽悠,你随便說兩句就把工作給秦心卉?”
秦正茵差點一口氣沒上來當場去世。
她告訴自己別動氣,深吸一口氣道:“榆榆,你先聽媽媽說完,媽媽的意思是你的工作給你表姐,媽媽的工作給你,你不是一直說不喜歡婦聯的工作嗎,那趁現在這個機會換掉正好。”
白榆像看怪物一眼看着她媽:“那你直接把你的工作給秦心卉不就好了?”
上輩子她媽幹到退休才從文工團退下來,所以她不信她媽會把工作退下來。
另外就像她剛才說的,她若是真心要退,直接退下來換秦心卉進文工團就好,為什麽要大費周章讓她把工作換給秦心卉呢?
秦正茵:“媽媽是文工團的主任,我要是退下來,然後給你在文工團安排一個更好的職位,總比你在婦聯當幹事要強得多,你是媽媽的親閨女,有好處,媽媽自然先想着你。”
白榆再次笑了:“好啊。”
秦正茵沒想到她會答應得這麽容易,容易得讓她心生不安:“榆榆,你真的答應了?”
白榆點頭:“當然是真的,就像你說的,我一直不喜歡婦聯的工作,如今能換份更好的工作,我還有什麽好猶豫的?”
秦正茵看她一臉真誠,提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下來:“你能這麽想就好了,明天你就回單位把工作給辭了,然後還給你表姐,等弄好後,媽媽再給你在文工團安排個好工作。”
白榆笑:“好啊,表姐現在怎麽樣了,我想去看看她。”
秦正茵總覺得她這笑容讓人不舒服,不由警惕道:“你表姐她正在睡覺,不如等明天再去見她吧。”
白榆面色一沉,不悅道:“連面都不讓人見就想要我的工作,你和秦心卉在玩什麽把戲?”
秦正茵沒想到白榆說變臉就變臉,連忙安撫道:“你這孩子就是太敏感了,我只是覺得你表姐現在人不舒服,你進去也說不了兩句話,不如等明天她身體好一點你們姐妹倆再聚一聚,既然你這麽說了,那就進去吧。”
現在的白榆沒以前那麽好拿捏,她擔心白榆會反悔不把工作讓給秦心卉,只好哄着她,先把她給穩住。
白榆這才重新露出笑容,跟在秦正茵身後走進了秦心卉的小房間。
秦心卉剛才躲在門口偷聽兩人說話,聽到白榆要進來,她連忙跑上床躺好,還閉上眼睛裝睡。
她還以為白榆這段時間像變了個人似的,姑姑會不容易說服她把工作讓出來。
沒想到她還是那麽蠢,姑姑說什麽她就信什麽。
只要她拿到婦聯的工作,重新回到白家,她就不信她拿不下江凱。
想到美好的未來,被她自己用玻璃瓶砸破的傷口似乎也沒那麽痛了。
白榆一進來,就看到秦心卉一臉蒼白躺在床上。
頭用繃帶包紮着,受傷的地方還能看到一絲絲溢出來的血跡。
看來是真的受傷了。
下一刻,就見白榆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指,往秦心卉的傷口用力一戳——
“啊啊啊!”
秦心卉沒料到她居然會動手戳自己的傷口,痛得再也裝睡不下去:“白榆,你這是做什麽?”
白榆笑得一臉溫柔和無辜:“我在戳你的t傷口啊,你難道不知道嗎?”
秦心卉:“……”
她當然知道她在戳自己傷口,可她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發瘋!
秦正茵也沒料到白榆會不按牌出招,但這會兒她只能選擇安撫住白榆:“卉卉你別吓到榆榆,榆榆就是關心你的傷口。”
秦心卉:“…………”
她的傷口被戳得一陣陣抽痛,姑姑居然說這是關心!
秦心卉終于領會到以前姑姑偏心她時白榆的心情。
白榆:“我媽讓我把工作讓給你,你一定很開心吧?”
秦心卉想到即将到手的工作,決定再忍一忍:“榆榆,你真的願意把工作給我?謝謝你,我真的好開心……”
白榆打斷她的話:“你先別開心,因為我又不願意了,不僅不願意,而且我還準備……打你!”
說時遲那時快,話音落地,白榆就一拳重重往秦心卉的胸口捶過去。
砰砰砰!”
白榆對着她的胸部和腹部就是一陣狂輸出。
上輩子她媽也是讓她把工作讓給秦心卉,只是上輩子她媽沒說要退下來,更沒說要在文工團給她安排工作,白榆一時間猜不到她葫蘆裏想賣什麽藥。
但不管賣什麽藥,這兩人總歸沒安好心。
最好的辦法是她虛與委蛇接受她媽的安排,看看她媽到底是想幹什麽,但她不想。
之前她想着不幹預她爸和她媽的婚姻,現在她改變主意了。
只要她媽和秦心卉在這家一天,這個家就永遠也不會安寧。
所以她必須把這兩人趕出去!
“啊啊啊啊……”
秦心卉痛得眼淚都出來了,小母雞一樣咯咯地痛叫起來。
秦正茵怎麽都沒想到白榆會突然動手打人,還是當着她的面打人!
“住手,白榆你給我住手!”
秦正茵怒不可遏,上前就要去抓她的手。
白榆避開她伸過來的手,回身就是一個上勾拳。
“砰”的一聲。
秦正茵的下巴被打了個正着,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她動了動嘴巴想罵人,可才動了一下下巴就痛得她倒吸一口涼氣,緊接着口水流了下來。
她、她、她的下巴!脫!臼!了!!!
場面一度很安靜。
連秦心卉都停止了小母雞尖叫,她愣愣看着白榆,覺得她是真的瘋了。
要不是瘋了,她怎麽連姑姑也敢打?!
秦正茵怒目瞪着白榆,恨不得把她碎屍萬段:“白……玉,泥這死丫透……窩要去……泥們單位……找泥們主任……”
這死丫頭居然敢打她,簡直無法無天了!
她一定要去婦聯舉報這個孽障!
毆打親媽,這次不管她願不願意,她都必須把工作讓出來!
白榆看着她媽,冷冷笑了:“想去單位舉報我,好讓我把工作讓給秦心卉?想得倒是挺美,就怕你沒有這個機會。”
秦正茵捂着下巴臉一陣紅一陣白,心裏隐隐覺得不安,總覺得這孽障在打什麽壞主意。
果然,下一刻就見白榆慢悠悠擡起手來,然後把自己的頭發扯得亂七八糟。
不一會兒的功夫,她的頭發亂得跟個雞窩一樣。
秦正茵:?
秦心卉:?
兩姑侄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白榆想幹什麽。
白榆嘴角抿着一抹淺笑,扯完頭發接着掐自己的手臂和臉蛋。
要是換做以前,白榆就是再用力掐自己,皮膚都未必嫩看出什麽痕跡來,不為什麽,就因為她黑。
不過這段時間來,她除了防曬還很注意保養,在秦正茵和秦心卉沒注意的日子來,她悄悄白了好幾個度。
這不,她這一掐就是一個紅印子,看着刺目驚心,仿佛被人虐待得很慘似的。
秦心卉畢竟還年輕,戰鬥經驗不夠豐富,到了這會兒還沒反應過來,秦正茵卻已經猜到了白榆的目的,一雙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老圓。
只是不等她開口阻止,就聽白榆對着門口大聲尖叫了起來:“蔡嬸子救命啊,我媽和表姐聯合起來打我……啊啊好痛啊……”
秦正茵:“……!!!”
秦心卉:“……!!!”
她們心裏有句髒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怪不得剛才那麽用力掐自己,原來是在這裏等着她們,居然想栽贓嫁禍給她們!
簡直太卑鄙太無恥太可惡了!
秦正茵和秦心卉兩姑侄氣得差點沒當場去世,可她們一個下巴脫臼了,一個頭撞破了,胸部和腹部又挨了好幾拳,一時間竟然都沒力氣起來阻止白榆。
聲音穿過牆壁,飛出房間,傳到了翹着屁股整個人貼在牆壁上的蔡春蘭的耳朵裏。
蔡春蘭如打了雞血般渾身一個激靈,下一刻整個人便如炮竹般沖了出去。
她來了她來了。
“快來人啊,不得了了!秦正茵和她那不洗內褲的侄女聯合起來打白榆,快來人啊!”
蔡春蘭的大嗓門堪稱人形移動喇叭,這一嗓子嚷得大半個院子的人都聽到了,衆人紛紛跑了過來。
秦心卉在屋裏聽到蔡春蘭的話,眼前一黑,恨不得當場暈死過去!
說她就說她,為什麽要在前面加個“不洗內褲”的前綴?!
秦心卉恨得要命,可她此時更擔心大院的人進來後會偏袒白榆。
她目光落在白榆身上,眼珠子突然一亮,然後學着白榆剛才的模樣就開始扯自己的頭發。
誰知下一刻就聽白榆喊道:“蔡嬸子你們快來,我表姐她故意扯自己的頭發,想用這招來陷害我!”
秦心卉:“…………”
秦正茵:“…………”
震驚兩個字已經無法形容秦正茵和秦心卉兩人此時此刻的感覺,她們覺得白榆簡直無恥到了極點。
可不等她們想出反抗的方法,院子衆人就跟洪水般湧了進來,其中沖在第一戰線的便是蔡春蘭。
蔡春蘭一進來,一眼就看到白榆頭發被扯得跟雞窩似的,臉上和手臂上的紅印子更是觸目驚心,當場就化身尖叫雞:“我的媽呀我的媽呀,秦正茵你簡直比母老虎還不如,人家母老虎還不吃自己的孩子,你看看你把白榆打成什麽樣?!”
“窩……麽……有……”
秦正茵一股氣在胸腔翻騰,上不去下不來,氣得她差點當場吐血,她忍着下颌的疼痛反駁,可一張口說話漏風就算了,口水更是控制不住流出來。
蔡春蘭怔住了。
下一刻爆發出咯咯的母雞笑聲:“我的天呀,秦正茵你這麽大的人了,怎麽還像個三歲小孩兒一樣流口水?”
秦正茵:“………………”
看到秦正茵被自己氣得臉紅心塞的模樣,蔡春蘭心裏是十分得意的。
兩家人窗口挨着窗口住着,免不了被人拿出來做比較,秦正茵年輕時是文工團一枝花,年紀大了又成了文工團的主任,雖說娘家那邊不幸,但自己有工作,又自己當家做主,做啥都沒人管着,就是把侄女帶到家裏來養也沒人敢說什麽。
相比較蔡春蘭就沒那麽如意了,她是農村出來的,因丈夫高升才跟着住進軍區大院,但城市裏工作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她只能在家裏帶孩子做家務,這倒沒什麽,可婆婆在世時總是嫌棄她沒用,說她長得不如秦正茵,連能力也不如秦正茵,還說她兒子要是娶的事秦正茵,也就不會那麽辛苦一個人養家。
她那個恨啊,一個鄉下上來的大老粗還想娶文工團的一枝花,真敢白日做夢,不過她也不喜歡秦正茵,一個老娘們天天端着,還當自己真是仙女啊?
白榆看進來的人越多,便解釋道:“嬸子們,我媽的下颌是被我不小心打到導致脫臼的,不過我真不是有心的。”
秦心卉咬牙切齒道:“什麽你不是有心的,你明明就是故意的,你不僅打姑姑,你還打我,我現在渾身上下都疼,蔡嬸子,你要為我做主啊!”
蔡春蘭立即搖搖頭:“不可能!白榆是我從小看着長大的,她是什麽性子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絕對不可能亂打人,倒是你,一個寄住在白家的外來人天天欺負白榆,搶吃的搶穿的,還讓白榆給你洗內衣褲,像你這種懶婆娘,嘴巴裏能有幾句真話?”
秦心卉劇烈喘氣:“………………”
他娘的,洗內衣褲這事情還有完沒完了!!!
看着臉漲成了豬肝色的秦心卉,白榆覺得回頭有必要給蔡嬸子多做幾碗筒骨面。
“各位嬸子,我真不是有心的,我一下班回來就在門口遇到了蔡嬸子,蔡嬸子跟我說我表姐她摔破了頭,我便想着進來看看是怎麽回事,結果才剛進門,我媽就讓我明天去單位辦手續,要我把工作讓給表姐,從小到大我讓吃的讓穿的,這次說什麽我都不能把工作讓出去,可我t媽一聽我不願意,就聯合我表姐兩人一起打我……有時候我都忍不住想,跟表姐比起來,她更像是我媽親生的……”
秦正茵本想說她鬼話連篇,可聽到最後一句,突然就啞聲了。
臉上還帶着幾分詭異的心虛。
她這個模樣沒逃過白榆的眼睛。
她眉頭輕輕蹙了起來,腦海裏閃過一個驚悚的猜測。
不過她很快又搖頭否定了那個猜測。
畢竟上輩子直到她走之前,秦心卉依然只是她媽的侄女,而且生孩子又不像母雞下蛋那麽簡單,需要十月懷胎,這個過程不可能沒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于是白榆甩開這個念頭,沒再繼續糾結下去。
衆人聽到白榆的話,都震驚了。
“要不是親眼所見,我真不敢相信這是一個親媽說的話,居然要女兒把工作讓給侄女,侄女再親,還能親過自己肚子出來的?”
“可不是說,秦主任看着這麽聰明的一個人,沒想到做事這麽糊塗,現在的工作那麽難找,哪裏是說讓就讓的,別說是表姐妹之間,就是親姐妹也沒得讓!”
“就是,怪不得白老太上次那麽生氣,正茵啊,聽我一句勸,別把孩子逼得那麽死,小心以後她認你這個媽。”
聽到這話,秦正茵心裏當即閃過一個聲音:白榆早就不認她這個媽了。
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之前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她讓白榆往東她就不敢往西,讓她送飯她就是不樂意,還不是乖乖給她和卉卉兩人送飯?
她突然想起來,白榆的變化就是從拒絕給她們繼續送飯開始的,所以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她覺得自己應該找個機會套套白榆的話,而此時,她已經來不及了,因為——
白老太回來了!
白老太上次還顧忌着秦正茵的面子手下留情了,這回看到白榆臉上手臂上大大小小的紅印子,再也控制不住,拿起一旁的雞毛撣子對着秦正茵就是一頓抽。
秦正茵被打得嗷嗷叫,又疼又氣,周圍人嘲笑和看戲的目光讓她胸口一窒,氣血翻湧間,兩眼一黑,然後倒了下去。
秦心卉看姑姑暈倒了,她擔心白老太下一個要打的人就是自己,連忙兩眼一翻,也跟着暈過去。
白老太看着暈過去的兩人,咬牙切齒道:“離婚!必須讓你爸跟這個禍害離婚,他要是不離婚,就別認我這個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