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太陽西斜還沒完全落下，江邊稀疏零星幾個人，雲悠然走在內側，秦淮走在外側。
“自己做的？”秦淮晃了下手裏的蛋糕問道。
雲悠然雙手抓着單肩包的帶子，微微點頭:“嗯，剛做的。修修最近老纏着要吃蛋糕，前段時間忙，沒時間做，今天下午有時間就做了。”
兩個四英寸的小蛋糕，擔心不夠吃，雲悠然問道:“兩個，夠吃嗎？”
秦淮:“很夠了。我們一家都不怎麽吃吃甜食。”
“啊”雲悠然說:“這樣啊……那怎麽辦？”
“不過，我吃了，”秦淮挑了一下眉，不過目視前方略微緊張而導致步伐僵硬的雲悠然沒看見，秦淮爽朗地笑了下說:“我會吃完的，放心。”
雲悠然:“不勉強，不愛吃甜的，确實吃不下，我懂的。”
“沒有勉強，看起來就好吃，我一定吃完，吃完了給你發圖片，絕對光盤。”秦淮笑着說道。
雲悠然被他爽朗的笑聲引的也笑了一下道:“不過，我做的甜品都不甜，放心吧。”
“那必須光盤！”秦淮得信誓旦旦地道。
朝霞悄悄變成了粉紅色，整個天空泛起粉紅色的浪漫，周圍翠綠的樹木、嬌豔的花朵都悄悄染上一層柔和的光，變得浪漫了。
兩人沉默地沿着江邊走。
“這拍照很好看，要不我給你拍張照片？”秦淮舉着手機說。
“啊？”雲悠然擡起茫然的眼神，滿眼的不解，但秦淮動作很快，呲溜地退後一步，對雲悠然咔嚓一聲就定格了畫面。
聽見咔嚓聲，雲悠然下意識比了個耶，微微歪着頭笑了下。
秦淮嗤一聲笑:“動作真快，”客觀評價:“很不錯诶，沒拍到醜照，可惜了。”
語氣裏遺憾有些欠揍。
雲悠然睨了他一眼，然後說:“不……要給我拍醜照，下次就不給你帶蛋糕了。”
“好好，”秦淮下意識的答應，“不拍你醜照。”
秦淮順勢把手機屏幕給她看:“看，多好看。”
雲悠然自覺地靠近，看了照片一眼，看起來很不錯，客觀評價:“還好我反應快，不然真就醜照了。”
“害，不能夠，你怎麽拍都拍不出醜照，信不信何況也不看看誰拍的？”秦淮頗自戀地說道。
雲悠然看向秦淮的眼神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忍住脫口而出:“秦大哥，你有點自戀。”
粉嫩的朝霞，秦淮和雲悠然站在盎然生機的大樹旁邊。雲悠然默默看着秦淮仰頭大笑，碎發在空中飛舞有些亂糟糟，但整個人卻看起來鮮活了，雲悠然覺得此時此刻的秦淮鑲上了一層金光閃閃。
笑什麽？
有什麽好笑的？
她說的是實話——他就是自戀。
雲悠然攥緊了單肩包的帶子，問他:“好笑嗎？我說的是……實話，秦大哥，你真的自戀！”
“我知道，”秦淮坦坦蕩蕩地承認，并且挑眉理直氣壯地說:“那又怎麽樣？你敢說我拍的不好看嗎？”
秦淮把手機放在雲悠然面前，一張一張圖片劃過去，展現他的拍攝技術。
兩人挨得有些近，肩膀與肩膀之間不到一個拳頭的距離，雲悠然下意識接過秦淮的手機，然後靠邊走一步，自己欣賞起來。
圖片中景色和人比例恰到好處，雲悠然覺得照片中的自己有種時态安穩，歲月靜好的感覺，忽然就很喜歡這些照片，發自內心的贊揚:“真的很不錯，謝謝，我很喜歡。”
雲悠然把手機還給他。秦淮自如的接過:“那行……到時候發給你。”
雲悠然:“現在發不行麽？”
“不是不行，再拍幾張，待會兒一起發。”秦淮說。
雲悠然微微皺眉:“不拍了。”
“不喜歡”秦淮問:“朋友圈挺多照片呀？”
雲悠然抓緊OK的牽引繩，瞳孔有一絲變化，她說:“那都是以前的照片。”
秦淮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OK搖晃着尾巴，墩厚的爪子一下一下踏在地面上走在秦淮和雲悠然的前面。
兩人安靜的跟随OK的腳步。
這時候雲悠然忽然轉頭問他:”秦大哥，你有女朋友嗎？”
雲悠然朝前面的一對情侶擡了擡頭。
“嗯”秦淮疑惑的看過去，那對情侶在他們前面不到五十米的距離。兩人十指相扣，女生黏糊地将頭靠在男人的手臂上，而男人将她摟在懷裏，兩人就這樣靠在一起走着。
雲悠然問完沒敢看秦淮，眼睛繼續觀察了一會兒，一瞬間腦海浮現湯教授的一句話，這句話他不止一次提過，她說:“雲小姐，有合适的機會和人，希望你可以試着進入一段親密關系。”
那時候雲悠然懶得理他的話，自顧自地自言自語傾訴，沒把話放在心上，後來還跟師姐吐槽湯教授老跟她提這件事，她都膩了。
現在才恍然大悟，原來所謂親密關系就是湯教授希望她談一場戀愛
雲悠然懊惱地拍了拍腦袋，她當時是怎麽回答湯教授的？
聽煩了湯教授的啰嗦，雲悠然下意識想堵住他的嘴，打馬虎眼地回答:“親密關系我跟爸爸媽媽和哥哥嫂嫂都挺親密的，這不就是在親密關系裏面嗎？”
湯教授頓時一滞，一臉便秘的神情，然後轉移話題沒再提起，很快就收起桌面的本子和筆，默默地聽她叭叭地說。
雲悠然沒注意到秦淮有沒有說話，她微微皺眉，突兀地開口:“談戀愛……都這麽談嗎？”
說完雲悠然膈應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仿佛沒法接觸這種程度的親密舉動。
“不然怎麽談你……沒談過戀愛”秦淮莫名感受到她對那對情侶的讨厭，有些不解:“不接受當衆摟摟抱抱”
“沒啊，”雲悠然搖着頭坦然道，但第二個問題猶豫了半晌，才輕聲開口，語氣充滿不确定:“……接受不了這樣摟摟抱抱……”
“”秦淮見她毫無掩飾沒談過戀愛的事實有些驚訝。她長着标致的鵝蛋臉，尖尖的下巴，精致的五官線條流暢柔和完全不帶攻擊性，這很難得也很讨人喜歡，按理說這樣的長相不缺男朋友。
但她卻沒談過戀愛，秦淮腦子裏忽然閃現江南的話:她讨厭和不熟的人接觸，尤其男性的肌體接觸，特別男的……
特地強調男性……
秦淮腦子一團疑線，眯起眼睛打量雲悠然此時此刻的神情，問她:“接受不了摟摟抱抱還算談戀愛”
“額，”雲悠然顫動着彎長的眼睫毛，目光有些木然望向遠方的大樹，沒有直接回答秦淮，反而呢喃着發問:“所以，談戀愛一定要摟摟抱抱”
秦淮靜靜地看着她，夕陽灑在她游離無神的目光，莫名有種讓他恍惚的悲哀憂郁。白皙的皮膚像是剝了殼的雞蛋一樣滑溜，但精致的五官此時此刻卻皺縮在一起，滿臉疑惑和不解。
秦淮動了動嘴唇，聲音溫柔卻堅定地說:“談戀愛不止摟摟抱抱，還有可能會更加親密的肌體接觸，這是人性對愛人原始的欲望。”
“哦，”雲悠然回過神，拉着ok扭頭走了，留下一個背影給秦淮。
顯然，她不想再談論這件事。
秦淮無奈提腳追上去，“當然，也有不一樣的戀愛，柏拉圖式愛情就精神至上……”
“秦大哥，你看，哪裏有賣娃娃的诶。”雲悠然指着在前面草坪上擺着各式各樣五顏六色的公仔攤位，雲悠然不禁加快腳步。
秦淮怔愣了一瞬。以雲悠然的教養，不應該出現這種貿然打斷別人說話以及不理睬人的舉動，但她卻這麽做了，顯而易見無聲的抗拒，秦淮幾不可見地皺眉。
仿佛有什麽壓在雲悠然心裏，而雲悠然表現出來的舉動像一團陰影籠罩着秦淮，揮之不去，也無法探究。
秦淮若有所思地望着雲悠然倉皇而逃的身影，嘆了一口氣，他好像理解了江南那句話雲悠然不是輕易打開心扉的人，需要很大耐心。
秦淮慢慢才邁開大步伐跟了上去。
一棵茂盛壯大的榕樹底下，雲悠然蹲在一堆擺的整齊的毛絨的公仔面前仔細挑選，模樣有些糾結。
擺攤的阿姨手裏捧着一個粉色的兔子笑的見牙不見眼的對着雲悠然推銷:“美女，買給你家孩子啊？這個這個也可以……特別可愛，适合……”
眼見阿姨将手裏的兔子塞進手裏，雲悠然大聲說:“阿姨，你別碰我，碰我，我就不買了。”
雲悠然就着蹲的姿勢後退一步。
秦淮:“……”
秦淮快步向前，擋掉了阿姨的即将碰到雲悠然的手，外人看來秦淮這個動作像是将雲悠然擁在懷裏，但其實只是虛晃着，完全沒碰到雲悠然。秦淮問:“阿姨，這兔子多少錢一個？”
男人身上清冽的香水味拂過鼻腔，雲悠然微微愣住發呆，雖然沒碰到，但卻挨得很近，前後左右或許不到一個拳頭距離。
耳邊傳來秦淮和阿姨交流的聲音。阿姨說:“兔子75塊錢一個，狗狗168塊錢一個，小雞35塊錢一個。”
秦淮:“這小雞都沒拳頭大，35”
阿姨拿起小雞:“打開開關，能動，小雞啄食，小夥子。”
雲悠然搖了搖頭，退出秦淮護着的手，慢慢站了起來，腦子有些恍惚地抓着OK的牽引繩看着秦淮和阿姨讨價還價。
秦淮将小雞捏在手裏，“網上一抓一大把，哪裏要35。”
“哎呀！不一樣！網上質量哪有我的好你看看，開關打開就蹦蹦跳跳的，多可愛，小夥子買給女朋友買東西還跟阿姨降價……丢不丢臉”阿姨拿起一個又一個展示給秦淮看，絲毫不為所動，秦淮說了兩句，阿姨不為所動也懶得再開口讨價了，自動忽略阿姨最後一句話，轉而問雲悠然:“喜歡那個？”
“啊”某個部位亂跳動的節拍使雲悠然恍惚不已，這種感覺太陌生，以至于雲悠然不知道該怎麽應對，只是呆呆怔在一旁捂着心髒，這顆心髒第二次因為秦淮有如此猛烈的跳動，雲悠然試圖讓它安靜下來。
秦淮見她神情不對勁，趕忙放下手中的東西:“怎麽了？不舒服”
“沒，”雲悠然慢慢放下手，對他笑了笑，輕聲說:“都挺喜歡的，可愛……”
秦淮懷疑地眯起眼睛打量，似乎并不相信雲悠然的話。雲悠然看着他的眼睛，淡然一笑的說:“真的，沒有不舒服。”
秦淮多看了她一會兒，見她沒有異常才放下心，這才繼續問她:“喜歡狗狗還是兔子還是小雞”
雲悠然食指指了指:“兔子，粉紅色哪只。”
秦淮:“只喜歡兔子嗎？”
雲悠然有些糾結，狗狗看着也很可愛，但是她更喜歡粉紅色的兔子，于是說:“相比其他，更喜歡兔子。”
秦淮恍然大悟:“就是都喜歡但是更愛粉紅色哪種兔子，是吧？”
“昂！”雲悠然坦然的點頭。
秦淮抿着嘴巴笑了笑，對阿姨說:
“阿姨，麻煩打包兩個狗狗，兩個兔子，兩個小□□，粉紅色的兔子裝進去，謝謝。”
“哎”雲悠然嘀咕:“買這麽多做什麽？一個就夠了。”
攤主阿姨裝作沒聽到，麻溜地按秦淮的要求将公仔放進袋子裏。
秦淮有些驚訝:“你不喜歡”
按理說，雲悠然家世完美，完全不缺錢的千金小姐，理應毫無負擔的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想買什麽就買什麽，但她的反應卻出乎意料。
雲悠然:“喜歡是喜歡的，但喜歡也不一定都買呀，一個就夠了……這樣，有點浪費，秦大哥。”
雲悠然無奈地強調，似乎不喜歡這樣浪費。
正如秦淮預料的，雲悠然果然不是浪費的性格，這讓秦淮驚詫，這就跟打工族花光幾個月的工資買一個奢侈品包包一樣，雲悠然這個名副其實財富自由的大小姐對自己節省的很，讓人不可置信。
秦淮了然，但他趁雲悠然應付OK，沒空注意他之際利索的掃碼付款，快手的接過阿姨遞過來的袋子，然後對雲悠然說:“喜歡不浪費，不喜歡亂花錢才浪費，而且為了報答你給我做的蛋糕，可以”
“……”雲悠然安撫完想要跟泰迪打架的OK，直起身子發現秦淮手裏多了個袋子，并且聽到秦淮歪理。
她發現秦淮似乎有很多歪理——炸一聽像歪理，但細細想來……還挺有道理。
她歪着頭打量秦淮。
男人一臉從容淡定，且手裏虔誠地攥着兩盒蛋糕和一個白色袋子，淡淡地望着她。
家裏有點錢，但小時候媽媽就說過魏家有一條家規——就是不得鋪張浪費，錢要花在刀刃上。所以她基本沒大手大腳花錢的習慣，對物質也沒有什麽欲望。
也很少人跟她說:“喜歡就不是浪費。”
爸爸和媽媽一直統一戰線，更多說的是:“一個就夠了。”
而哥哥像這時候的秦淮:“喜歡就都買。”
雲悠然想到了秦淮的舉動居然像魏轶雲，就覺得好笑極了，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為啥都是一對”雲悠然問。
“咳，”秦淮耳垂悄無聲息染上一層紅色，他說:“好事成雙嘛。”
“好呢，那謝謝秦大哥！”雲悠然好心情地說道:“一會兒給你轉賬！”
“轉什麽賬說好謝謝你的蛋糕。”
雲悠然強調:“一碼歸一碼，不能混為一談。”
“不要，”秦淮拒絕她的轉賬，直接提議:“不然，下次請客吃飯就行。”
又是請客
雲悠然還沒反應過來又聽他說:“這次，最好是單獨請客，別帶你表哥了。”
“……”
“額，”雲悠然猶豫地說:“下次再說”
“行吧，”秦淮的臉色有些微妙，然後說:“天黑了，送你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