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宜并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桌上的半瓶紅酒被人倒進杯子,酒瓶與玻璃杯碰撞間發出寂寂的聲音,易清行抿了一口酒将杯子輕輕放下,眯着眼睛盯着臺上人撥動琴弦的動作。
一曲終了,謝宜聽見一聲輕不可聞的嘆息聲,如同幻覺般瞬間消散。
“如果那時候你沒有放棄,大概沒有現在的趙佳晴……”
這樣的揣測毫不過分,趙佳晴最開始出現在大衆視野中是憑借一曲所謂原創,顏值絕佳的才華少女本身就足夠吸引眼球,經過用心的包裝再加上趙思勤背後投入大筆資金支持,走到如今這一步并不算得難事。
但若是,那首原創的作者另有其人呢?
那時候的易清行尚且懷抱夢想,憑借超凡的音樂天賦已經被不少唱片公司相中,寄至學校的合約不在少數,甚至連包裝的方案設計都已規劃好。
但一直沒有收到易清行的回應,畢業那年他随着向晚晚報了A大的醫學系。
“沒有如果。”
易清行出聲打斷謝宜,伸手撕開煙盒包裝上的透明薄膜,抽出一根煙放在唇間,單手攏住,“吧嗒”一聲打了火,即将點燃的那一瞬間,他忽然遲疑半秒又松開,将煙放回桌子上。
“如果晚晚沒有和南風的婚約,如果沒有趙佳晴和沈南風的緋聞,如果你……”謝宜自顧自說着卻忽然停住。
如果你喜歡的人不是向晚晚。
再怎麽用力隐藏的心事,也沒有辦法對自己撒謊。
臺上撥弄吉他的歌手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退場,替換他的是利落的短發少女,敲擊架子鼓的姿态張揚肆意,鼓點落在心上氲開陣陣餘波,震得人眼眶發紅。
“抱歉。”易清行的眉毛輕輕擰起,眼睛裏寫滿認真。
謝宜的眼淚一下子湧出來。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很多讓人深感無力的事情,炎炎盛夏裏突如其來的重感冒,陪着你很多年的狗狗壽終正寝,豔陽高照的晴天裏突然大雨傾盆。
或者,你追逐多年的人給不了你愛情。
可是凡此種種,除了接受,別無選擇。
窗外有閃電劃過,雷聲自遠而近,豆大的雨點落在玻璃上發出重重的沉悶聲響,易清行将手裏的半杯酒一飲而盡:“謝宜,我得去看看晚晚。”
他按滅手機屏幕起身,順手拿起座位上的外套,臨出門的時候回頭問謝宜:“你要不要一起過去?”
謝宜笑着搖了搖頭,低頭把玩手機。
關于沈南風和趙佳晴訂婚的那條報道依然被瘋狂讨論,評論區裏一個叫“匿名用戶”的網友爆出沈南風的“娃娃親”事件,雖沒有指明向晚晚的存在,但将沈南風那晚在A大操場上當衆承認婚約的事情大體上還原,說得有模有樣也吸引了不少人圍觀:
“別搞笑了,這都什麽年代了,哪還有‘娃娃親’這一說法?”
“對啊,而且就沈南風那性格,肯接受才有鬼。”
“吃瓜群衆默默圍觀。”
“大愛趙佳晴,晴姐女神!”
“人家訂不訂婚跟你們有一毛錢關系啊?一群八婆。”
“吃瓜群衆2號。”
“不管什麽年代,自己承認的婚約都得負起責任來的啊。”
……
一時間議論紛紛,引發更大的争執。
這件事情沈家一直沒有正式對外公布,所以知情的人并不多,但當媒體鏡頭對向自己的那一刻,沈南風已經料到自己婚約的事情會被挖出來,趙佳晴也再三提醒過他,但他自信能打消趙思勤的疑慮,護得向晚晚周全。
出租車停在沈南風的公寓外面。
易清行推門而入,客廳裏黑漆漆一片,不見人影。
風從窗戶穿過發出嗚嗚的低聲嘶吼,易清行摸出手機按下一連串號碼,接通後響了幾聲便傳來“嘟嘟”的聲音,再撥過去已經是關機狀态。
借着手機的光亮,易清行看見沙發邊上有一堆淩亂的衣物,碎裂的窗戶玻璃掉落一地,花瓶倒在桌子上,落在地上的花像被人踩過。
屋內一番狼狽的景象讓易清行心跳不斷加速,他想到向晚晚這些年來對沈南風的執着,她剛知道婚約時候的喜悅,又想到媒體報道的沈南風與趙佳晴訂婚的消息。易清行眼前一遍遍浮現向晚晚淚流滿面的樣子,他越發覺得不安,不敢再往下想。
他繞過沙發直接上了二樓,依舊沒有半點燈光。
易清行喊:“晚晚?”
無人應答。
空曠寂靜的公寓裏,他清楚地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晚晚?”他用力敲門。
也不知道喊了多久,門內有輕微的聲音傳出來,似乎帶着些朦胧:“嗯?”
易清行覺得懸着的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
穿着睡衣的向晚晚開了門:“阿……易清行?你怎麽來了?”她的聲音裏還透着沒睡醒的迷糊,“我還以為阿姨回來了。”
“我剛剛給你打電話怎麽關機?!”
易清行難得有不冷靜的時候。
向晚晚并不覺得發生了什麽大事,懶懶地回應:“我睡覺之前手機就剩百分之五的電了,估計後邊自動關機了吧。”
“所以你是在睡覺?那樓下的碎玻璃呢?”
向晚晚仰面躺在床上蹭了蹭窩成一團的毯子:“易大偵探,是我卷入什麽命案了嗎?你怎麽查得這麽仔細啊?你看看外面的大狂風,窗戶下午忘了關,後來刮大風的時候碎了,阿姨還沒來得及收拾,就突然斷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哪裏線路出了問題,阿姨就說去找人看看……”
“那你一個人在家不關大門?我進來你都沒有察覺嗎,這多危險?”
“估計阿姨出門的時候忘關了吧?我重申一遍,易大偵探,這裏沒有命案,只有自然災害。”向晚晚不耐煩地将頭埋進毯子裏,發出悶悶的聲音。
“晚晚?”
“嗯?”
“晚晚?”
“易清行你煩不煩啊?”
向晚晚終于爆發,卻是帶着壓抑不住的哭腔。
外面的雷聲遠去,雨勢越來越大,在窗戶上彙成細細的水柱流下,室內滿是向晚晚低低的抽泣聲,易清行克制住想要擁抱她的沖動,一時間卻不知道怎麽開口安慰。
“你知道嗎?有時候我會懷疑自己這麽些年來的堅持到底對不對?”
向晚晚坐起身來背靠着床頭,用薄薄的毯子将自己整個人包裹得嚴嚴實實,語氣裏充滿着迷惘。
“自從遇到沈南風開始,我就忍不住向他靠近,但他對我幾乎從來沒有主動過。
“從小到大每次跟同學起了沖突,他們都會拿沈南風對我冷冰冰的态度來笑話我,可是我不覺得那有什麽,因為他對待別人的态度也都是那樣子啊。
“然後有一天我突然走了好運,竟然和他有了婚約,我以為從此以後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他一輩子在一起,可是他以公司情況複雜為由拒絕了确定婚期的事情,我也覺得沒什麽,事業為重,我不能自私地将他捆在身邊……”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再後來,媒體報道趙佳晴帶神秘男友見家長,我看着那個背影告訴自己只是八卦雜志的偷拍,證明不了什麽。
“再之後,我撞到他和趙佳晴去我們常去的那家火鍋店吃飯,我還替他向謝宜澄清。可是今天一覺醒來,滿世界都在傳他和趙佳晴要訂婚的消息……”
向晚晚說不下去了,捂着臉哭出聲來。
易清行沉默着把玩他手裏的打火機,間歇性閃過微弱的火苗,一片漆黑的房間裏映出明明滅滅的暗影。
等到向晚晚稍微平靜下來。
他隔着黑暗望向她的方向,眼角眉梢裏藏着心疼:“那你會覺得不值得嗎?”
“沒有。”向晚晚脫口而出。
他眼底閃過一抹苦笑。
他們太相像了,固執地追着一個看不清未來的人全力奔跑,寧肯頭破血流也不會覺得後悔。
他摸着打火機發燙的邊緣說:“那你是打算放棄嗎?”
向晚晚搖了搖頭。
“易清行,雖然我會覺得委屈,會覺得難過,但是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放棄。”
易清行看不清楚向晚晚的表情,但他想象得到她眼睛裏透露出來的堅毅。
“我沒有覺得我一定可以跟他走下去,但是如果我松手,我們兩個人的可能性就更小,我不希望自己還沒有争取就放棄。”
她清了清嗓子:“況且那時候我們不能做情侶,也不能朋友,我會比現在更痛苦。”
“既然你不覺得不值,也不打算放棄,那在這裏哭有什麽用?”易清行笑着問向晚晚,“要不就直接放棄,要不就繼續追下去,自己跟自己過不去算什麽?”
“道理我也懂,但是做起來有點難……”
易清行還想說什麽,燈管閃了兩下,整間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