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咚咚。
游英敲了兩聲，門打開一條縫，直接問道:“中午你要不要做飯？你舅舅舅媽待會來，你不做我就随便做了。”
秦淮十點多從菜市場買完菜回來一直待在二樓，沒下去過一樓，不知道買回來的菜是做還是不做，眼看時間差不多了，游英上樓問秦淮。
秦淮在書房忙活，聽見聲音忙不疊地摘下耳機，聲音還有些沙啞，淡淡地說道:“做，待會兒下去做。”
游英點了點頭，然後站在門口腦袋往書房探進去，看了眼秦淮腳邊的垃圾桶，見到沒什麽垃圾才關上門離開了。
說是書房，其實是秦淮的專屬工作間。一面立體牆式書櫃，一半擺滿書，一半擺滿香水，還有一部分擺着手辦，另外一面樂高牆。
灰白色的書桌上擺着兩臺電腦，一個懸臂式麥克風，最邊上擺着兩個音響，桌子底下和電腦後面都是交織的各種線。游英搞清潔時從來不靠近，怕給設備搞壞，所以只給丢個垃圾，其他全是秦淮自己搞的衛生。
游英往隔壁房間走進去，收走垃圾，經過秦淮房間聽到一陣鬼哭狼嚎的叫吼，貌似還帶着一絲哭腔。
游英淡定的側頭看了一眼門，晃悠着垃圾路過。
問，不講。
每天在家嗷嗷叫，不知道在幹什麽，說唱歌也沒唱見聽認真唱過幾首。問過幾次不說，游英最後懶得再問了。
也懶得管他了，愛幹嘛幹嘛去吧，在家做飯，有錢給她花，這個兒子足夠孝順了。
十分鐘後，游英上來敲門
“還做不做了你舅舅舅媽就到家了。”
“知道了，收拾收拾就下去。舅舅舅媽他們來幹嘛啊？過年不探了親？”秦淮邊收拾邊問。
“過來玩兩天，找你爸有點事吧。”
秦淮利索的收收撿撿，不一會兒将桌面收拾得幹幹淨淨，劇本放至書櫃，麥克風折疊回歸原位，秦淮拍了拍手，将椅子推入桌底，整潔桌面完美呈現:“走了，下去做飯。”
做飯是秦淮興趣之最，只要在家一般都是他做飯。沒一會兒，廚房裏飄出一股炒菜的煙氣味。
年前有一次做飯，油濺了髒了一件白色衛衣，後來做飯秦淮都首先挂上游英的粉紅色碎花蕾絲邊圍裙，雖然不合适，但實用，免得衣服報廢。
一米八六肩寬腰細腿長的大男人像小孩系口水布一樣系着游英的粉紅色碎花圍裙系，在廚房有條不紊的忙碌。按照秦淮自己的節奏什麽時候下油，什麽時候放菜，什麽時候放調料，很快三兩下勺子一揮變出了幾道菜。
四菜一湯都做好，舅舅舅媽也到了，時間剛剛好。
“真香，什麽這麽香？秦淮在裏面做飯呢？”舅舅游軍往桌面一看，一道酸菜魚、紅燒豬蹄、醋溜包菜、涼拌木耳、紫菜蛋花湯，還有洗好的提子、聖女果和切成塊的蘋果、香蕉，還有兩個牛油果，很豐盛。
秦中剛拿出一瓶茅臺，招呼着大舅子趕忙坐下:“不管他做什麽，我們坐，坐坐坐……”
兩個女人忙着端菜和擺碗筷。“姐夫您先坐，我去廚房看一下大功臣……”游軍笑着背手進了廚房。
秦中剛啧的一聲，看着游軍走進廚房的背影喝道:“小孩子家家有什麽好看，過來喝酒!”
游軍沒理會姐夫，走到了秦淮身邊:“秦淮，做飯呢？”
習慣了邊做菜邊清潔衛生，做完菜順手把鍋洗了，收拾清潔再吃飯。秦淮正埋頭收拾，水龍的水頭嘩嘩流下，像是有聲音，卻聽的不真确，秦淮關了水龍頭，轉身一看，才知道舅舅來了，他沖游軍喊了聲:“舅舅，”
“做好了，菜都端出去了，你進廚房幹嘛？”秦家出了名的反骨藝術生，秦淮不客氣地道。
“啧，你這小孩，怎麽說話的。”游軍雙手背在身後皺着眉試圖居高臨下的訓他，但秦淮比他高一個頭，氣勢上不占優勢。
秦淮頓了一下，說:“你們先吃，不用等我。”
游軍咧着嘴滿意的嘴笑了。自家外甥要樣貌有樣貌，勤快，會做飯，能賺錢，還懂禮貌。
游軍笑着靠近秦淮，眼睛周圍的褶子堆在一起像個遲暮的老人，他問秦淮:“秦淮，你工作是做什麽的來着？舅舅給忘了。”
将洗幹淨的鍋擺回竈臺的秦淮臉不紅，心不跳地撩了撩眼皮道:“舅啊～我撿紙殼子賣的!”
“嘶，”游軍白了這小孩一眼，“問你話呢，什麽撿紙殼子！”
秦淮在心裏白了游軍一眼，問他話，他有權利不答，憑什麽你問我就得答
秦淮側了側身體，嘴角噙着陰恻恻的笑意望着游軍，整個陰陽大師的樣子:“對啊，就每天在小區裏撿紙殼子呢。”
秦淮比有些駝背的游軍高一個頭，靠的近，游軍仰頭才能看清他臉上的表情，這個動作很沒氣勢，削弱了他長輩的權威性。
此時時刻秦淮深邃的眼睛半眯着，濃密的睫毛犀利地翹着，神情算不上黑臉，但絕也不算好臉色，臉色以及眼神裏滿是不耐煩。
氣氛有些微妙，游軍咳了咳，讪讪地摸了摸下巴，兀自找臺階下:“沒事，年輕人嘛，多試試，多試錯，不着急，工作慢慢找……”秦淮沒搭話，轉身拿了塊抹布，将竈臺上的油漬處理幹淨，然而沒一會兒再次聽到身後的人問:“秦淮，你多少歲來着是不是比唯一大幾歲有女朋友了沒有？快三十歲了吧？也是時候結婚了……”
秦淮擦着竈臺的手一頓，嘆氣心裏暗暗道:“啧，舅舅又頭鐵了是吧”
挺好。
秦淮這些年一直單身，前幾年過年還少不了被催婚，但後來就再沒被催過了。秦淮的做法比較硬核，以柔克剛，以退為進，從身上下手，不行再以硬碰硬。
一般人以退為進這一招足矣，但游軍偏偏跟吃秤砣的王八一樣，鐵了心催催催個不停，每次見了秦淮都叨一遍談沒談對象。其他人都懶得做秦淮的思想工作了，他還不放棄。
秦淮也是怕了。次次硬碰硬，次次還來。
這老頭就不學學別人？!
吃癟了就別再問了啊!
一大把年紀，到底會不會做人？!
秦淮心裏暗罵。
“吃飯啦!游軍吃飯，秦淮別忙活了，吃飯。”忽然一道聲音打破游軍的熱切和秦淮的臭臉，游英走到廚房門邊，催促他們兩:“走吧，出去吃飯喽。”
秦淮面色不悅的應着，接着跟在游英腳步出去了，游軍反應過來秦淮沒接茬後，跟在大姐游英後面抱怨:“大姐，秦淮這孩子還沒談女朋友呢？都多少年了，也沒聽說過這孩子談女朋友，別是有什麽毛病吧……”
秦淮:“……”
“大姐，秦淮老大不小的沒工作，沒女朋友，可怎麽辦才好再說了，你不能老這麽縱容他了，該找工作找工作，該談女朋友談女朋友…到結婚的年紀該找女女朋友了…不能拖，一拖就出事!”
游軍語重心長的巴拉巴拉。
秦淮繞有趣味的撓了撓耳朵，自家親媽一向支持他的任何選擇，他這回倒要親耳聽聽親媽是怎麽給他作戰的了。果然不出所料，游英啧的一聲，開口教訓弟弟:“他怎麽沒有工作了？總之他每個月有給生活費我和老秦，……你別管，他不談女朋友犯法啊？你管好自己的事！”
游英傲嬌地翻了一個白眼，嘲笑弟弟已經過時的思想:“你不知道吧？現在年輕人都不結婚，不生小孩……管這叫潮流，你姐結婚養大兩個孩子不辛苦啊？做什麽把人往火坑裏面推……”
秦淮跟在後面臉色瞬間轉變，憋着笑紅了臉，就怕忍不住笑出了聲，待會兒親媽也不幫了，留他一人單打獨鬥。
不行，他得忍住。
秦淮心裏默念，警告自己。
“這，”游軍拍着大腿恨鐵不成鋼的說:“大姐啊，你糊塗，我四十歲有唯一，你三十五歲生秦淮，姐夫都四十歲了，他們兩上小學都被同學嘲笑爸爸像爺爺，頭發都白了喽……”
“诶，舅舅，你這不對，”秦淮及時制止:“我上小學的時候，我爸可沒白頭發吶，舅舅您別血口噴人，臨時臨了話趕話吶……我爸，現在都沒幾根白頭發呢。”
因為……都染黑了。
游軍回頭瞪了一眼破小孩，喝道:“大人講話，小孩子別插嘴！”
秦淮:“……”
到底三十多歲被催婚，還是小孩子別插嘴。
秦淮閉嘴。顯然還得靠老人對付老人，總之爸媽都站他這邊，他也沒什麽好說的，由他去吧。反而他這麽個中年少男駕輕就熟怼幾句，用之不武且不尊老愛幼。
落座後，游軍不死心，換了個人依舊苦口婆心。他舉杯和姐夫碰酒，“姐夫，秦淮這孩子也該考慮終生大事了……”
秦淮淡定的夾菜吃飯，眼睛偶爾瞟向手機，他宅不愛出門，但分享欲旺盛，有事沒事拿手機撩一下別人，挑起紛争什麽的，別人也愛找他聊聊，手機手機經常有信息來。
秦淮注意力全在吃和手機上面，全然不顧老頭子怎麽應付舅舅。
聽着大舅子的話術，秦中剛先是不屑地看了一眼自家兒子，接着開口:“害，”
“管不了管不了……”秦中剛舉着筷子一揮大喊，“要是三歲小孩還能管一管，都三十了，奔四十的年紀，怎麽管”
秦中剛滿臉無奈，痛心疾首，捶胸頓足地看向大舅子。
打從秦淮上了二十六歲，大舅子隔三差五揪着秦淮單身這個問題到他面前大放厥詞，出言不遜，饒是神仙逮着一件事聽人叨叨叨，也煩，秦中剛更是倦了，他家孩子一沒違法犯罪殺人放火，二沒做傷天害理的事情，不就不結婚嗎？你個舅舅急什麽急摻和什麽簡直皇帝不急太監急。
游軍看着姐夫痛心疾首的樣子有些臉疼，欲言又止:“這……不管不行……”，正舉着筷子要往秦淮打過去，被秦中剛一把撈住:“游軍啊，孩子這麽大了，我們管不了，管不了啊……你管得了游唯一”
秦中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管不了吧？你家游唯一看起來文文靜靜聽話懂事的女孩子都管不了，我們家這個脾氣比牛魔王還大，我管不了，要不你領回家管管試試”
秦中剛破罐子破摔，把燙手的山芋丢給大舅子。
秦淮擡頭看了一眼親爸，“……”
一旁的游英夾着菜，嗓子一喊，打破兩人的虛情假意:“得了得了，游軍你管好自己家的事，別管我們家秦淮，他愛結結，不愛結不結，你管那麽多累不累”
“現在我和你姐夫好吃的好喝的好穿的秦淮供的舒舒服服，誰知道後面找一個怎樣的老婆，”游英一眼瞪過去:“別催，再催姐弟也做不成了。”
秦淮扯着嘴角笑，然後愉快地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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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舅舅這一折騰，秦淮懶得呆在家，免得憋不住嘴巴搞出讓老頭跌臉的份，于是拿出手機給那個說好微信約時間吃飯的女人。
距離江南的婚禮已經過去幾天了，甚至中間散步還偶遇了一次，如果不是雲悠然态度誠懇，秦淮都要懷疑雲悠然把他忘記了。
秦淮:“說好的請客呢？”
雲悠然很快回了信息:“今晚”
“不過，可能會帶着表哥一起。”
秦淮微蹙眉:“當司機”
雲悠然說:“你介意但是介意也沒辦法，他得在喔，之前就是他沒有空才沒有和你約具體時間，抱歉，我是哥寶女。”
秦淮眉間的皺紋加深了些，一連串的疑問，心道:“哥寶女”
約一個男人吃飯要看另外一個男人的時間，而且這個男人還是親表哥，這是什麽啊……亂七八糟……
約會加個電燈泡是怎麽回事
雲悠然下面發來的信息解答了秦淮心中的疑惑，她說:“如果表哥不跟着我的話，我不敢和你單獨吃飯……不僅不敢跟你出去，其他人也不敢，所以如果介意的話，那就算了”
“……”
這話無非告訴他如果簡吉安不跟着他兩這頓飯就吃不成了呗，秦淮當即什麽原則底線都沒有了，立即打了幾個字過去:“不介意，一起出來吃吧。”
他倒要看看怎麽回事。
結果整頓飯下來，秦淮也沒發現什麽。碰面簡吉安便直白地跟他說當他是空氣，蹭一頓飯而已。
秦淮腦門上的幾個問號就差打出來發送了。
大哥你知道你一米九幾的身高，雙開門冰箱的身材嗎？
秦淮複雜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點的飯菜到了後，沒人開口說話，只默默吃飯場面一度安靜如落針可聞。
直到差不多了，雲悠然才抹了一下嘴巴，然後從包裏拿出一個蘋果新款手機，包裝殼還沒剝下，推給秦淮:“這是新買的手機，送給你的。”
然而，尴尬的氣氛并沒有打破，反而愈演愈烈。
一堵門将外面的聲音隔開在外，包廂裏全然聽不見外面的喧嚣。沒等秦淮有任何反應，簡吉安自覺地站起來說:“然然，我出去一趟，五分鐘後回來。”
雲悠然擡頭看了他一眼說:“好。”
簡吉安離開後，秦淮掀了掀眼皮，放下筷子，沒有接過雲悠然推過來的手機，說:“說了，不用。”
“不行，你得收下。”雲悠然堅持。
秦淮幾不可見地輕嘆，沉默了一會兒說:“我相信你沒談過戀愛了。”
“”
雲悠然疑惑地問:“這跟我那我談沒談過戀愛有什麽關系”
秦淮扯着嘴角笑了下。不知怎麽的，雲悠然覺得這笑容有些許的無奈，她心裏更加疑惑了，反問:“怎麽了？”
秦淮搖了搖頭，說:“以後你就知道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