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婚宴主題是夢幻的冰雪世界,整個場地布置夢幻且童真,讓人有一種身臨其境冰雪世界的感覺。
地毯鋪滿嬌豔的花瓣,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花香。
雲悠然像一個仙子,複古的鋼琴在她靈巧的指尖之下煥發出舒悅而浪漫的琴樂,音樂漸漸響起,主持人葉青萱說道:“有請新娘入場。”
大門緩緩打開,一道燈光緩緩從空中映射,賓客的目光紛紛往新娘方向移動,只見一席潔白無瑕婚紗的許文佩嘴角挂着從容淡定的微笑,挽着魏振華的手臂,一步一步地緩緩走向舞臺中央。
站在舞臺中央的江南笑着看向他的新娘。
許文佩挽着幹爹的手臂,兩人步伐一直地往新郎靠近。兩人隔着二十米的距離對視了一眼,江南突然鼻頭一酸,眼淚毫無征兆地流下,他慌張地抹了一下臉上的淚水。
秦淮若有所感地遞了一張紙巾給他,幸好他口袋裏準備了紙巾,不然新郎在臺上哭鼻子找不到紙巾擦鼻涕有毀新郎形象。
許文佩的目光有些茫然——說好的不哭呢?
像是開壩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許文佩和幹爹每走近一步,江南的眼淚漱漱地流下,越發誇張,許文佩由一開始的不理解到被感染般落淚。
一路以來都太不容易了。
現場的環境、氣氛都是牽扯人心和情緒的始作俑者,讓人紛紛忘掉之前的說好了’不哭’的約定。宣誓還沒開始,新郎新娘已經哭成淚人。
作為一個年過花甲的老頭,前半生縱橫商界,後半生願洗手作羹湯,魏振華不可避免地被影響到,他整理了一下感性的情緒,緩緩将許文佩的手交托于江南手上,他笑的慈祥:“人這一輩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餘生漫漫,作為男人,要有擔當,有責任,更要明白妻子是一生的伴侶,是第一順位。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們都是好孩子,好好經營這來自不易的婚姻,好好的。”
魏振華鄭重其事地拍了拍兩人握在一起的手說道:“江南,如果有一天被我發現你辜負了我們家大女兒,我不會客氣。”
魏振華最後才說道:“好好對我們佩佩。”
江南已經哭成淚人,聲音也啞了,但他鄭重地承諾:“爸,您放心,我會好好對佩佩的,不會讓她孤立無援,不會讓她害怕,更不會讓她……無家可歸。”
許文佩吸了吸鼻子,極力把鼻涕和眼淚收回。心說:怎麽回事婚禮還沒開始呢就哭成狗,太離譜了,太丢臉了……妝都要花了……不哭…不能哭!
臺下的賓客紛紛抽出紙巾抹眼淚,別人的愛情就是讓人感動。葉青萱有所觸動地動了動嘴唇,深吸了一口氣才拿起麥克風主持。
證婚人是兩人大學的師兄陳宵,兩人在一起也是陳宵師兄的誤打誤撞下撮合成的,相當于他們愛情的保安了。陳宵為人幽默倜傥,他一上臺就調侃道:“還沒開始呢新郎新娘就已經被自己的愛情感動了,待會兒一定好好采訪一下兩位主角才行。”
‘采訪’兩個字的咬字深,一聽就是打趣話,下面傳來一小陣笑聲,打破了煽情的氣氛,陳宵再開口語氣就變得不正經,他說:“沒想到,真的沒想到……一個溫文爾雅的學生會主席,一個潑辣不好惹的師姐能在一起,還在一起了那麽多年……”
陳宵笑着發出感慨的嘆氣:“看似不挨邊的兩個人,是怎麽在畢業後在一起的呢?”
“哎,就不告訴你們!是我這個大功臣的功勞哈哈哈……”陳宵故弄玄虛地主持了這場婚禮,氣氛終于不再煽情,反而有些好玩與愉快。
一套流程下來,新人愛情宣誓、交換信物、親吻,最後致完辭便要落座酒席,然後敬酒。
雙胞胎被訓了一頓後終于肯安分地吃飯,魏轶雲得以有空閑關注臺上主持的妻子和彈着鋼琴的雲悠然。
忽然瞥見妻子鬼精靈似的神情變化,魏轶雲若有所感地往舞臺旁邊的雲悠然看去,雲悠然如同落入塵間的仙女,一襲粉色抹胸紗裙,仙氣飄飄的氣質,然而神情專注于手中的鋼琴鍵盤。
到了最後致辭環節,葉青萱微微一笑,說道:“接下來……作為娘家人,知道你們一路走來的不容易,我有一個小小的請求,就是想請另外一位見證了你們愛情的人上來說一說話,知道你們不喜歡煽情,但是想聽一聽她說什麽,大家好不好奇”
魏轶雲勾着嘴角笑了笑,一如既往地熟悉葉青萱的一舉一動,一瞥一笑。
緊接着聽到周圍一片嘩然:“好奇!”
葉青萱笑的開懷:“好!那……有請我的小姑子雲悠然,雲女士上臺吧。”
原因無他,純屬好奇。
葉青萱時常很難共情雲悠然和許文佩之間的情感。她是和雲悠然一起長大的,了解雲悠然的一切,她聰慧過人,才華橫溢,甚至于做任何事情都有天賦,是老天爺賞臉的那種人。
自然而然感情深厚,但一度以來這二十六年的感情比不過她們十年的感情,讓葉青萱有些吃味。盡管她深知雲悠然不喜這般高調,但還是忍不住把她喊出來,要知道幾年前雲悠然一直是人群中的焦點,從來不需要別人cue,只要她在,她就一直是c位,那種自然而然散發的魅力。
雲悠然微微一愣,并未停下手中的動作,無聲地詢問葉青萱:“我?”
葉青萱緩緩點頭:“來吧,雲悠然女士,發表一下你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幹姐姐的婚禮致辭。”
得到準确答複的雲悠然終于停下琴鍵,落落大方地站起來朝賓客微微鞠躬,然後緩緩走向舞臺。
秦淮眼眸跟着雲悠然移動,只見她淡定從容地上臺,絲毫不見緊張,也并不在意突然被喊上臺發言。
行為舉止都透露着極好的涵養和教養。
新郎新娘的江南和許文佩絲毫不意外,只臉上挂着淚痕淡淡地笑看雲悠然緩緩走近,慈祥的像看着心愛的人兒。
魏振華和雲秀芝臉上出現了一絲震驚,他們不敢相信雲悠然順從且大方得體地站在舞臺中央接受幾百人的注視,淡定的不像她。
而且她幾乎沒有一絲猶豫。
只見她接過葉青萱的話筒,眼淚也悄然而下,魏振華和雲秀芝看着她不忍落淚卻也依舊大方地說道:“沒有任何準備,但作為娘家人,簡單說兩句首先很高興大家在忙碌之中來參加姐姐和姐夫的婚禮,同時也對今天到場的各位來賓表示熱烈的歡迎和衷心的感謝……但要說什麽呢?”
雲悠然說着說着鼻子有些酸澀。
認識十年,一開始許文佩像一只刺猬,遠近接觸不得,雲悠然卻隐隐覺得她不像外表看着唬人,故意接近,花了好多時間師姐才開始接受她,願意和她交流,後來才知道師姐家裏情況并不好,需要打工賺錢上學,家裏還有個老人要養,沒時間跟人打交道,只忙着賺錢。
機緣巧合之下,’救’了雲悠然一命,又認魏振華做幹爹,生活才慢慢好起來。
‘救’雲悠然的那一年,許文佩大四。那年聖誕節答應的和江南在一起,在學校時兩人是死對頭,不打不相識,畢業後同在一家舞蹈機構當舞蹈老師,碰面就鬥嘴,一來二去居然鬥出了感情。
兩人的家庭并不完整,甚至畸形。
許文佩無父無母,大路上被阿婆撿回來。江南兩歲的時候父母離異,跟着母親長大。
一個孤兒,一個單親。
眼淚劃過臉頰,不斷湧出來。雲悠然手裏忽然遞來了一張紙巾,她忙不疊接過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深吸了一口氣說說:“記憶湧上腦海,很感慨,一路以來,我們都好像不太容易。”雲悠然頓了下,濕潤的眼睛看着許文佩說道:“說什麽好呢?說你在大學的時候和師兄……不,姐夫,互相看不上且是死對頭嗎?”
“說什麽好呢?說你雖然看起來不好惹,但卻是最善良最好的人嗎?好像這個……不重要。”
“什麽重要呢?你和姐夫夫妻恩愛兩不疑重要,你和姐夫子嗣延綿重要,你和姐夫白頭到老重要……你還記得嗎?二十三歲的願望是出現一個疼你愛你的人,二十三歲的許文佩我偷偷告訴你哦,那個人已經出現了,并且在你三十二歲的時候給了你一個盛大的婚禮……”
許文佩捂着臉泣不成聲。
身邊人永遠最懂什麽話戳人心窩。
“好了,接下來我還要說一些煽情的話,因為這些話如果不借着這個舞臺,我應該不會說的。師姐,我想謝謝你……”
珍珠般的淚珠滾落而下,雲悠然說道:“謝謝你拯救了一把十八歲的雲悠然;謝謝你給了我活下去的勇氣;更謝謝你一直以來的包容……在你這裏我只要做自己就行了,沒有要求、沒有強迫、沒有不開心……”
秦淮突然感覺胸口壓着千斤石頭,喘不過氣。
雲悠然哽咽了下,吞了下口水,啞聲說道:“你總是和我說謝謝,謝謝爸媽給了你物質的支持,謝謝我在你們吵架時調和,但你不知道你給了我多大的勇氣,你也是治愈了我小太陽,嗯……我想對你說,你曾經一度是我堅實而溫暖的後盾,希望以後,我也能成為你堅實的後盾,我永遠是你的妹妹,家人,魏家永遠是你的娘家,”
雲悠然紅着眼眶歪了下頭,調皮地笑着說:“我現在很厲害喔,我可以成為自己的後盾,所以以後也一定能成為你的後盾,相信我,好嗎?”
眼淚跟開了閘的水龍頭,止不住,許文佩捂着臉的紙巾已經濕透,反複抹着臉頰上的淚水。江南輕輕将她摟入懷裏安撫。
“知道你不喜煽情,但……機會難得,這些話私下難以開口,”雲悠然吐了吐舌頭,有些調皮道:“我還是想說,如果姐夫辜負了你,別怕,我一直都站在你這邊,我會一直陪着你。”
‘姐夫’這個名詞有些拗口,畢竟雲悠然習慣了叫’大師兄’,但在這種場場合之下又不得不規範叫人。”
江南趕緊對着麥克風說道:“你,不會有這個機會。”
臺下一片不整齊的笑聲。
雲悠然抹了下淚水,微微笑着總結:“其他的話不多說了,祝姐姐姐夫新婚快樂,早生貴子,”雲悠然轉了個方向,面對臺下一衆來賓祝福道:“祝大家身體健康,萬事如意,平安順遂,一切順利!”
臺下一陣掌聲雷動。
女孩氣質出衆、落落大方,以及言之有物的肺腑發言讓人為之動容,激起了一陣波瀾。
餘潼的眼睛往雲悠然和秦淮身上來回轉動,她注視着雲悠然不緊不慢的下臺步伐。雲悠然确實優秀,不止是金錢堆砌出來的優秀,言行舉止一瞥一笑……
她突然不要臉地偏過頭問旁邊同樣盯着雲悠然的秦淮:“你還記得在KTV那晚有個濃妝豔抹,濃重香水在你唱完歌後加你微信的女生嗎?”
秦淮眯起眼睛回憶,眼神有一絲變化,但他卻抱着胸回答道:“不記得。”
“哦。”餘潼不禁有些失落。
那天結束後她一直處于懊悔的狀态,為什麽一時沖動答應朋友化煙熏妝,為什麽噴濃的要命香水,為什麽不多纏一會兒,沒準纏久一點他就肯加微信了。
餘潼不止一次想。如果她沒化那個濃妝,沒噴那刺鼻的香水,跟平常一樣只化淡妝,只穿日常的小裙子,結果會不會不一樣了
不會。
餘潼現在知道了,結果不會不一樣。
今天沒化濃妝,沒噴要命的香水,秦淮一樣沒多看她一眼,僅有在異性的目光全在那個在臺上哭的一塌糊塗還很好看的雲悠然身上。
答案顯而易見。
其實那天晚上秦淮的目光始終如一在那個女孩身上,她根本不需要努力,答案輕而易舉就能得到。
餘潼忽然松了一口氣,輸給這樣的女孩……絲毫沒有壓力,反而覺着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