穎王死死盯着向晚劃線的手腕。
真穩。
好像泰山崩于面前,都不會抖上一抖。
“界畫是磨叽活兒,”畫完這一筆,向晚笑道,“得慢慢來,急不得。”手腕一翻,戒尺就轉了個方向:“工程也一樣。水渠,夯土,一點一點壘踏實了,才好繼續。”
“我能試試嘛?”穎王一臉期待地看着她。
“您來您來。”向晚讓到一邊,遞出筆墨。
少年運氣凝神,一氣呵成,穩穩地畫出一根筆直的線條。
“王爺學得好快!”向晚驚嘆。
他腼腆地笑笑,不以為意,只是繼續畫。向晚卻捂着疼痛難忍的肚子,強自撐着,臉一陣紅一陣白。
自顧自畫好一座丹房,遞給向晚點評,向晚強自看着,給他指出不合理的地方。好半天,他終于滿意,把那張小紙和王府的畫軸收了,突然看見床單上有一塊暗褐色的痕跡,奇道:“這是什麽?”
向晚心中一千頭草泥馬飛馳而過:“我那個什麽就是……”
瞎話還沒編出來,皇子殿下看着四處亂扔的草稿紙,已經嘆了一口氣:“你這樣邋遢,會生病的呀!”
向晚只覺一刀戳進自己心坎,血噗滋一聲呲出來,噴得對面這貨滿臉都是。
“多謝殿下關心,我下次注意。”向晚堆笑。
“真的不用……”
“那個什麽,您是不是還有事忙啊?那我不送了哈!”
穎王有些尴尬,抱着畫軸離開了,走的時候還有些不放心地看着向晚黑黑的臉。
第二天穎王來找向晚問圖紙上的疑難的時候,聽說她已經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一天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急急忙忙一推門,發現門上了鎖,有些着急,再一推,鎖上那半邊倒是牢靠,門軸被他推碎了,門整個被推到了屋裏,只有鎖那裏當啷着。他剛往裏走一步,嘩啦一聲,破窩棚整個散了架,灰堆裏面皇子殿下和馬桶上蹲着的向晚大眼瞪小眼,相對無言。
我特麽上輩子作了什麽孽呦!
被倒塌的竹竿砸了好幾下的向晚死的心都有了。穎王殿下急急忙忙上前準備把人拉起來,結果向晚竟然一側身躲過了,他疑惑地往下一看,才發現了拿着本書坐在那裏的向晚寬大袍服之下,腳邊堆着的褲子和屁股底下的馬桶。
一群人呼啦啦沖了上來,急急地要查看這邊的情況。皇子殿下卻忽然大喊了一聲:“都給本王退下!”
大家不約而同都被小皇子忽然爆發的王霸之氣鎮住,停下腳步,大眼瞪小眼。
“本王說退下,你們聽不見嗎?”穎王背着手向前一步,正擋在向晚前面,一股氣勢不怒自威。
衆人滿臉疑窦,卻不敢造次,慢慢地退下了。
向晚見這天賜良機,在寬大外袍的掩護下急急忙忙把屁股擦了褲子提上,站起來,整理衣服,想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過,結果馬桶裏的屎味混合着血味卻撲面而來。
穎王被屎味熏的一皺眉,緊接一臉焦急:“你受傷了?”
向晚捂着臉,不堪回首:“我……我沒事啊……”
我就是不想再弄得到處都是血,正巧小腹墜痛,總覺得有屎在作怪,所以決定在馬桶上蹲過這幾天算了……
結果我們這位王爺,他!他!他竟然去看了看馬桶……然後只見他一臉錯愕:“沒事怎麽會有血,你是受內傷了嗎?”
向晚心力交瘁:“我……我真的沒事……”
“那怎麽行呢!你的身體幹系重大,不可輕忽。無雙,快去請大夫來。”
“是。”
這特麽都是些什麽事兒啊……
向晚捂着臉,只覺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
大夫頗是專業,對着個血呼啦的馬桶也只是微微皺眉,并沒有抱怨,當然,皇子殿下在一邊看着,敢發牢騷的大夫也委實不多。
“姑娘這是……小日子來了?”
大夫把了脈之後小心詢問。
向晚心如死灰,漠然點頭。
“血色偏黑,寒大,姑娘當多曬太陽,這地下陰氣太重,不宜久居。我這裏開幾味藥,姑娘吃着,老夫過幾天再來複診,看看能否有所好轉。”
“多謝大夫。”向晚鞠躬。
她這樣大方,倒是讓大夫松了一口氣。
“她到底是什麽病?”穎王急道:“流了這麽多血,怎麽這樣輕描淡寫就揭過去了?”
老大夫尴尬地笑道:“王爺,姑娘這乃是女子天癸,每個月都有這麽幾天,您不必太過緊張。”
穎王愣了半天,最後一拍腦門:“母親明明和我說過……怎麽就一點都沒往這方面求想呢!向晚姑娘,也是女的呀!”
向晚的臉黑成鍋底,鐵青着一言不發。老大夫先是憋笑,一想起她的脈象,再看那塌了一地的窩棚,嘆了口氣,笑不出來了。
大夫被送走的時候,向晚往灰堆上一坐,感覺特別想哭,卻覺得丢人,死忍着。穎王殿下卻毫無知覺:“大夫說了你體寒,怎麽還坐在地上?快起來。我已經命人去熬藥了,你跟我去行宮,左右窩棚也塌了,先在那邊住幾天。”
“啊,那怎麽使得!”向晚吓了一跳。“窩棚倒了都是小事,馬上就能搭起來新的。大勝!栓子!快過來,把這邊收拾收拾,窩棚幫我支起來。”
“那怎麽行?”穎王皺眉,“堂堂的神機子書,造出那麽多宏偉的建築,怎麽能住在這樣的破窩棚!”
向晚撲哧一聲嗤笑出聲:“向來是賣鹽的喝淡湯,編席的睡光炕,貧女天天繡的全是他人的嫁衣裳。這有什麽稀奇?”
“那不行,”穎王皺眉不悅,十分堅持,“起碼也多花點時間蓋一個結實點的,工程這邊都是你在主持,不能讓你住在這麽危險的地方。不用說了,這是本王的命令。你畫圖吧,我讓工部的人給你撥些木料。”
“我……”
穎王已經去拿紙筆了。灰堆裏扒拉半天,扒拉出一堆圖紙,他看着圖紙上的字跡,卻良久出神。
她畫圖的時候還受尺規局限,過于工整,略顯匠氣,然而她随手記下在草稿上的一兩行潦草字跡卻飛揚恣意,潇灑得很。
此女有大格局,胸有丘壑,絕非池中物。這般人物,真的要葬送在此地嗎?
最好的東西,如果不能為你所用,那便毀掉。
天殺的帝王術,天殺的帝王術啊……#####姨媽一灘血,女主兩行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