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飯的時候,一幫人圍着篝火聊天打屁,扯着扯着就扯到今天見到的穎王殿下了:“啧,你說這穎王殿下,長的可真好看。我要是能娶個媳婦,有他一半好看,我做夢就得笑醒。”
“卧靠,栓子你不是吧,你還想娶個有人家一半漂亮的媳婦?你踏馬能娶着媳婦嘛?”
“卧槽,你挑事兒是不是,我娶不着媳婦你能娶着怎麽的?”
“行了,少扯兩句,”德叔看監工的小官走遠幾步,壓低聲音說:“會不會是上面對這進度不滿意,還是蟲眼兒的事敗露了?怎麽連皇子都派出來了?”
“靜觀其變吧,”向晚神色也略有些凝重,“這人一眼望不到底,對咱們這些粗人都這般禮遇有加,我看有兩種可能。最壞的一種是他在這方面有特殊才能,皇帝派他來就是為了找個懂行的監工盯着咱們,不過這種可能性不大,他跟我差不多歲數,我特麽是打會說話就在工地上打滾,他金尊玉貴的還能天天研究這個?好一點的可能是這位在宮裏不受待見,才被派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唉不對,還有一種可能。沒準人家皇帝是想派他來混個資歷。這兩年邊關也沒什麽戰事,皇子封王也沒個由頭,怪尴尬的,來這兒啃兩年土,好賴算是主持過宗廟祭祀的大工程,有個功勞。”
“不過我看他不簡單吶,”德叔嘆氣,“咱們那幾個蟲眼兒,別讓他找出來。”
“不好說呀,”向晚眼神疲憊,“明兒看看他圖紙謄得怎麽樣,就知道是內行外行了。如果真敗露了,那就是我學藝不精,連累大家了。”
“話怎麽能這麽說呢!沒有你,我們全是死路一條。”
“就是,走一步看一步吧,晚哥兒你不容易,我們都知道。”
“晚哥兒當初本來都走了,都是那幾家故意藏拙,出了事情,才被抓回來的……”
“不是這麽回事兒,”向晚嚼着爆米花沒爆開的老玉米豆子,“本來放我走了,我自己回來的。”
“你回來幹嘛呀?”
“就是,幹嘛回來送死?”
向晚一臉不堪回首:“工部那幫龜孫是真他媽損。”
“工部那幫龜孫是真他媽損。”
“怎麽了?”
“到底怎麽了?”
“堵在半道上,假裝土匪,說要把我賣到窯子去。我一急眼……唉。”
“不是我說啊,”順溜壞笑道,“你去窯子,怎麽着也比死這兒強啊。”
“你以為我沒想?”向晚怒道,“我特麽當時就想,要是能把我賣到京城當個紅牌也就算了,要是特麽不開眼把姑奶奶賣到窮山溝的小破窯子,伺候你們這等貨色,我特麽還不如死了算了,這不就來了。”
一片哄堂大笑,直到監工呵斥了第三遍,馬上就要動鞭子了,才各自散去,三三兩兩去睡了。
第二天見面的時候,陸玺有些尴尬地問向晚:“姑娘,我請問你是怎麽把墨線畫的那麽細的,我試了好多筆,畫出來都太粗,不得已換了大紙,畫出來還是有些歪歪扭扭的,你見笑了。”
向晚看了一眼陸玺謄的圖,心裏先是松了一口氣:墨線粗細不均,圖樣比例失真,這人沒學過這些。真學過的,藏拙都難,除非他特意找個外行畫。
“真是鐵畫銀鈎,王爺就是王爺,畫的比我好看多啦!”向晚贊道。
這倒也不是假話,如果是挂在書房,陸玺這一張顯然更拿的出手。書畫一家,這位皇子在書法上是下過老大功夫的,字體剛勁不失秀美,頗有氣節,所以畫畫也是頗有意境。不過聽到向晚這句稱贊,他并不顯得高興,只是深深地望了向晚一眼,那一眼通透得讓向晚後脊梁直發麻,好看的眼睛裏了然太濃。
他知道那句稱贊是真的,他也知道那句真的稱贊是唬弄他不肯教他才說出來的。
向晚也不知道自己是被看透了害怕還是只是被他容光所懾,咳嗽一聲,立刻話鋒一轉:“只不過這好看歸好看,比例多少有些失真,線也不直。您是學過水墨寫意吧?若是有工筆的底子,再學了用戒尺,就快了。其實您真沒必要學這個,這活兒忒費工夫,這一沓圖紙您拿去,随便看,我這兒還有。”
陸玺無所謂地笑了笑:“那好。只是我想看你當場畫一張,行嗎?”
向晚愣了愣,卻沒法拒絕:“成。您跟我來吧。”
向晚是單獨有個棚子住的,只是破得可以,她也懶,不收拾,又髒又亂。打紙堆底下刨出了戒尺和筆,結果就見皇子殿下忽然一皺眉。
向晚錯愕,陸玺卻納罕地問:“你這是要打誰?”
“啊?”向晚眼睛瞪的老大,“我,我畫圖……我……我不打人,我打不過……”
“這個,”陸玺指着戒尺,“不是打人用的嗎?”
“我當是什麽呢,”向晚長出了一口氣,“畫畫拿它逼着,戒尺。穎王殿下怎麽光記着它能打人吶。”
陸玺聳肩一笑:“我沒用過,只被它打過。”
向晚的眼睛瞪的銅鈴一般:“誰那麽膽大包天哪?”
“太傅啊。還有我父皇,”他指着自己的額頭,雖然塗了最好的傷藥,紅痕還是要過段時間才能消去,“這不,被他揍的。”
向晚有點尴尬:“當王爺,也沒那麽容易哈。”
“當王爺容易啊,”陸玺一臉無所謂,“以前我是太子,太子才難當呢,學那些大部頭經史子集學的眼前發花都不提了,還老有人懷疑你造反,還有一堆哥哥弟弟總惦記着把你擠下去,糟心着呢。這不,我父皇不喜歡我,給我撸下來了,然後我就來了。”
這個王爺說話的調調倒是很對向晚的脾胃。她有種奇怪的感覺,這個王爺話裏話外,好像總對自己有些讨好的意思。
不能理解。
他是王爺啊。該是他們抱他大腿才是。
算了,估計是自己多心了。
陸玺從懷裏掏出一個卷軸,在這小黑屋裏看了一圈,發現床榻是唯一攤得開的地方,就把卷軸放在床榻山打了開:“這是我家。”
向晚一呆:“您這是……”
“等這個皇陵修完,父皇一高興,我就求他讓我把母親接過來,”小皇子興奮地搓着手,“我母親喜歡修道,你幫我看看,我在哪裏給她建一座丹房比較好?”
少年白皙的臉上神采飛揚,隐秘欣喜,可愛得一塌糊塗。向晚噗嗤一笑,也被他傳染得心情大好:“這塊你看怎麽樣?前面有活水,夏天陰涼,有煉丹爐在,冬天也不冷……”#####向晚:唔,別說,我也想娶玺寶寶這樣的媳婦。
陸玺:……行吧!你想嫁想娶都可以,沒人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