叉燒包
這個認知讓白瑜的心一下子跌到谷底, 寒意如同電流,瞬間傳遍四肢百骸。
她被抓起來了,那明舒呢?
對方是否對明舒也下手了?
她身子沒法動彈, 不過她身處的這個木箱不大,她全身屈曲才被裝進來, 所以可以肯定明舒沒跟她在一起。
一想到女兒也有可能被抓起來, 她的心如同被螞蟻撕咬一般, 讓她想抓狂。
“冷靜,冷靜白瑜,深呼吸, 深呼吸。”
這時候發瘋抓狂沒有一點用處,白瑜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她慢慢冷靜下來,這時候她聽到從外面傳來車鳴聲,不過聲音好像隔了什麽東西傳過來,車子偶爾還颠簸一下。
這種種表明, 她應該是在一輛貨車上。
對方只綁住她的手腳,卻沒用東西塞住她的嘴巴,這表明對方不擔心她醒來後出聲求救, 為什麽不怕, 因為求助了也沒有用。
既然沒用, 白瑜沒打算浪費力氣。
她的頭還是很重,昏昏沉沉的感覺, 對方把她從招待所搬出來, 又把她給捆綁上, 這個過程她一點感覺也沒有——
她被人上藥了。
很快,她就想到昨晚喝的茶。
她以為自己已經很小心了, 水壺裏的水是她自己去打的,之後泡茶到喝茶,她從沒有讓杯子離開過自己的視線,可她還是中招了。
那有,且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招待所煮的水全部被下了迷藥,所以她才會中招,所以這人才能把她從招待所運出去,卻不驚動任何人。
陣陣寒意蹿上脊梁。
這人到底是什麽人?
恐懼如潮水般再次席卷而來,差點把她整個淹沒。
不過白瑜心裏很明白,她不能亂,不能崩潰,她必須保持冷靜,才能在絕境中找出出路。
她不想死,她更不能讓女兒出事!
***
剛進公安局不到一年的小張同志,是被安排過來招待所巡邏的三個公安之一。
夜晚那麽長,第二天還要上班,他們三人不可能整個晚上都不睡覺,因此他們商量後把時間段分為三段,一人負責上半夜,一人負責中半段,而小張同志通過抽簽,抽到了早晨這個時間段。
此時他揉着惺忪的眼睛朝招待所走過去。
三月份的清晨,還是有點冷的,一陣風吹來,小張同志打了個噴嚏,下一刻鼻子像小狗一樣嗅了嗅,就見街道多了一家賣包子的店鋪,門口放着兩個鍋爐,上面的蒸籠比人還高,撲鼻而來的香味便是從那些蒸籠散發出來t的。
小張同志摸了摸肚子,然後朝店鋪走過去:“叉燒包一個多少錢?”
賣包子的老板滿頭大汗,把最上面的蒸籠拿下來,一臉不耐煩:“沒看見寫着一個一毛五嗎?問問問,眼睛是用來幹什麽的?”
“來兩個叉燒包!”
賣包子老板的态度雖然不好,但小張同志卻一點也不在意,反而有些竊喜,在廣城這邊,賣食物的店家脾氣越不好,說明東西越好吃。
老板把新的蒸籠放上去,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這才轉身去拿給小張同志拿叉燒包。
叉燒包剛從蒸籠拿出來,非常燙手,但老板練就了一雙無情鐵手,直接就上手拿,導致小張同志以為叉燒包不是很燙,拿到手就下意識咬了一口。
就這一口,差點沒把他的嘴巴給燙出泡泡來。
不過真好吃!
包子皮松軟如海綿,散發着面粉的味道,離開的表皮可以看到肥瘦相間的豬肉做成叉燒餡,發出陣陣誘人的香味。
廣城的叉燒包鹹香中帶着微甜,怎麽吃都不膩,而這家店鋪的叉燒□□薄餡大爆漿松軟,怪不得老板脾氣那麽大,果然是有真本事。
兩個叉燒包下肚,小張同志這才慢慢朝招待所走去。
還沒走到招待所,就看到一個男人趴在窗口前面往裏頭偷看,樣子鬼鬼祟祟的,很是可疑。
他連忙亮明身份:“公安辦案,你是什麽人,怎麽在招待所門前徘徊?”
男人聽到公安兩個字,吓得渾身一哆嗦,差點沒吓得尿褲子:“公安同志,我可沒做壞事,我是來給招待所送肉菜的,平時這時候他們早開門了,可今天我叫了好久都沒有人來開門,我還要回去幹活呢,我等得不耐煩了,便想從窗口看看裏頭是怎麽回事,可還沒看到東西,公安同志你就過來了。”
小張同志聽到這話,臉上表情一怔:“還沒開門?”
男人重重點頭:“可不是,這都快七點了,不僅這廚房一點動靜都沒有,連前面也沒有開門,怪得很!”
他低頭看了看手表,早上六點四十五分。
這個時間雖然還算早,但招待所是二十四小時營業的,有些住招待所的人一早就要出去辦事,所以招待所不可能到這時候還沒有開門。
他心裏感覺有些不對勁,腳下的步伐比腦袋更快朝前門走去。
跟那男人說的一樣,沒開門,而且裏面一點動靜都沒有。
太安靜了。
這很不對勁。
小張同志心裏咯噔一聲,上前擡手敲門:“有人在裏面嗎?公安辦案!”
叫了好幾聲,裏頭都沒有人來開門。
就在小張同志準備擡腳踹門的時候,門終于從裏面慢慢被打開了,來開門服務員臉色很差,眼睛幾乎睜不開——
“公安同志,什麽事?”
小張同志緊盯着她的臉:“現在都快七點了,你們招待所平時也是這麽晚才開門嗎?”
服務員一聽快七點了,慢半拍反應過來:“原來已經那麽晚了?我本來只是想睡一下,可沒想到一下子睡了那麽久。”
要是被領導發現,她肯定要挨批。
她是上夜班的,昨晚她在前臺坐着,不知道為什麽眼皮越來越重,腦袋也好像被綁了一塊石頭一樣,重得她幾乎擡不起來,她便在旁邊的椅子休息了一下。
她睡着之前是想着眯一會兒就起來,但她沒想到這一睡居然就睡到第二天天亮,不過平時晚上有些客人要水或者要其他東西,昨晚好像都沒有人來找她,真是奇怪。
小張同志顧不上聽她啰嗦,直接就上二樓,跑到走廊最後一間客房面前,也就是白瑜住的房間。
他沒有貿然敲門,而是貼在木門上聽裏面的動靜,什麽都沒有聽到,他這才擡手敲門。
敲了好一會兒,裏面才稀稀拉拉傳來腳步聲,不過開門的不是白瑜,而是她的助手。
小張同志發現她的神色跟樓下的服務員很像,一臉疲倦:“賴同志,你們沒什麽事吧?”
賴美清感覺自己的腦子好像缺油的機器,轉動得非常慢,她頓了一下才明白對方的意思,她剛想說沒事,但腦子裏突然閃過昨晚睡之前她跟白總說的話,臉一下子就白了。
她立即扭頭朝屋裏看去。
在她睡的木床旁邊,明舒正睡在床上,小臉蛋紅撲撲的,看上去睡得很香。
可旁邊并沒有白總的身影,房間就那麽丁點大地方,她環顧了一下,都沒有發現白總的身影,臉色更白了。
小張同志看出她的不對勁,連忙問道:“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賴美清僵硬着身子把木門打開:“白總不在屋裏,我們昨晚說好了,我睡上半夜,然後她叫醒我,我守下半夜,但我從昨晚睡到現在,白總沒有叫醒我……”
而且白總不在屋裏,她會去哪裏了?
小張同志顧不上男女有別,直接闖進去,他把不大的房間翻了個遍,不僅沒有看到白瑜的身影,而且還發現了一件事情——
白瑜睡的那張床,枕頭沒有睡過的痕跡,被單也沒有打開。
這只能說明一件事情,白瑜昨晚沒有上床睡過。
小張同志臉色一下子也變得十分難看,不過為了确保白瑜不是去了廁所,他叫賴美清去廁所找了個遍,但都沒有看到白瑜的身影。
接着小張同志叫來服務員,讓她幫忙把整個招待所尋找一遍,可依舊沒有白瑜的身影。
不僅如此,他還發現除了服務員和賴美清,整個招待所的人要麽還在睡覺,要麽都說昨晚不知道為什麽睡得很沉,包括廚房的人,他們過去的時候,他們居然還在睡覺,叫了好久才醒來。
這顯然很不對勁。
小張同志一臉嚴肅:“我懷疑有人在招待所的水裏下了迷藥,招待所的東西全部不要動,還有所有人禁止出入招待所,待我上報後再說。”
聽到這話,招待所的人頓時炸開了鍋。
“迷藥?公安同志你說這話是真的假的?到底是誰給我們下迷藥了?”
“怪不得我昨晚一直覺得很困,我向來有認床的習慣,一出門就要徹夜睡不着,但昨晚一挨到枕頭我就睡着了。”
“我也是,我昨天困到眼睛都睜不開了,平時天一亮我就自動醒來,比公雞打鳴還要準時,但今天卻睡過頭了!”
“公安同志,這迷藥對我們身體有沒有什麽危害,我們會不會死啊?”
“救命啊,我兒子怎麽喊都喊不醒,是不是被迷藥給毒死了?!”
頓時間,招待所亂成一鍋粥。
賴美清渾身顫抖。
她覺得白總肯定是出事了。
要不是出事了,白總絕對不會扔下她女兒不管,現在招待所那麽亂,白總還沒出來,只有一個可能——她被人擄走了!
聽到有人喊兒子醒不來,她這才回過神來,轉身就去抱明舒。
“明舒,醒一醒,明舒,明舒!”
喊了好幾聲,明舒都沒有醒過來的跡象,她眼眶一下子就紅了,雙手也控制不住顫抖起來。
難道……明舒也被迷藥給毒死了?
她不僅沒有照顧好白總,現在連小明舒都出事了,她還有什麽臉面回瓊州島?
賴美清吓得一邊流眼淚,一邊用被單把明舒包起來,抱着她就要去醫院。
除了明舒,招待所還有幾個孩子也沒醒過來。
但因為小張同志說了不讓大家出去,服務員不管放大家走,大家頓時吵了起來。
好在公安局不遠,沒過多久,小張同志就帶着危漢毅,以及其他同事過來了。
危漢毅左臉上有幾條抓痕,其他人或許不知道,但賴美清一看就明白是怎麽回事,顯然是昨晚兩夫妻吵架被抓的。
不過這會兒她可不管他們兩夫妻的事情,她抱着明舒就上前去:“危同志,明舒一直醒不過來,得馬上送去醫院,還有,我們白總不見了,你一定要把人找回來!”
危漢毅腦袋“嗡嗡”直響,吩咐身後兩個男公安道:“你們兩人帶這些人去醫院,讓醫院率先給他們做檢查,有什麽問題立即回來給我報道!”
兩個男公安立即應好。
賴美清以及其他孩子沒醒過來的客人連忙跟着兩個公安往醫院去,但其他醒過來的客人擔心迷藥會給身體造成傷害,也想去醫院做檢查,不過被危漢毅給勸說了下來,讓他們配合調查後再去醫院做檢查。
危漢毅帶t着人把整個招待所檢查了一遍,的确發現了一些事情。
首先,可以确定招待所的水有問題,他們把剩下的水都收起來,準備帶回去做化驗。
另外,住在招待所斜對面的住戶說,昨晚淩晨兩三點左右,他起來上廁所時看到有一輛貨車停在招待所旁邊,不過他們以為是送東西給招待所的,所以沒太在意,上完廁所就回去繼續睡覺。
招待所說他們沒叫過貨車過來,附近的商店也同樣沒有,那這貨車就顯得很可疑了,但三更半夜的,沒有人看到司機長什麽樣子,更看不到車牌。
所以雖然知道了這條線索,但作用不大。
最後,對招待所所有客人進行了核對後,只有一個人失蹤了,那就是白瑜。
聯合之前被挂在花園裏的黑貓,只要是個傻子都知道,白瑜此時處境很危險。
危漢毅看向小張,還有另外兩個負責巡邏的公安,臉色陰沉得幾乎滴下水:“昨晚兩三點,是誰負責巡邏?”
這話一出,現場安靜了幾秒,鴉雀無聲。
小張還有另外一個公安同時看向那個叫老王的男公安。
老王看到兩人這動作,心裏罵了一句髒話,然後頂着危漢毅幾乎要殺人的目光站了出來:“報告隊長,是我!”
危漢毅:“那昨晚兩三點你在哪裏?為什麽沒發現招待所這邊有貨車過來?”
老王咽了咽口水:“對不起隊長,我昨晚吃錯了東西,當時肚子痛得厲害……”
這話一聽就是在推卸責任。
危漢毅聽得出來,其他人也聽得出來。
只是卻拿他沒有辦法。
老王顯然也知道這一點,。
昨晚他抽到中半段的巡邏時間,心裏就很不爽了,這個時間段是最困的時候,他們平時工作就很忙了,現在為了保護一個女人,居然還要半夜三更起來巡邏。
他覺得危漢毅這個隊長有點大驚小怪,還覺得對方是亂用職權,因為要是換成普通人來報案,他們絕對不可能派出那麽多人來巡邏,這是不合規矩的。
基于各種心理,所以他沒把這事太放在心裏,輪到他來巡邏時,他在招待所走了一圈,看沒什麽問題就直接回去睡覺了,只是他沒想到還真出事了。
雖然危漢毅派人保護白瑜這個行為不太合規,但現在人出了事,他心裏還是有些擔心危漢毅會因此而責備他,甚至後面給他小鞋穿。
不過危漢毅現在壓根沒心思去想這些,他現在想的是怎麽把白瑜找回來,該怎麽跟江霖交代。
要是昨晚白瑜住在他們危家,那變态絕對不敢上門去,白瑜也不會出事。
他想怪妻子,但想到這事也是因他而起,要不是他沒有顧忌到妻子的感受,要不是他沒有處理母親和妻子兩人的關系,妻子也不會遷怒到白瑜身上。
昨天白瑜走後,他們夫妻因為這事大吵了一架,他的臉也被妻子給抓破了。
***
狹小的木箱裏,白瑜聞到了自己血的氣味,很腥,很惡心,讓她的胃一陣翻滾。
她不想坐以待斃,所以一直在跟繩索較勁,她拼命扭動雙臂雙腿,但繩索綁得太緊了,繩索跟皮膚摩擦,把皮膚的皮都磨破了,一陣火辣辣的,仿佛被火烤一般。
但白瑜顧不得這些。
不過,很快,她就不敢動了。
因為,貨車終于停下來了。
只聽外面傳來“哐啷”一聲,貨車車廂的門被打開,有人跳上了車廂。
白瑜屏住呼吸。
她能感覺那個人在朝她靠近,她渾身控制不住打了個冷顫抖,那種危險在步步緊逼的感覺,讓她有種想尖叫的沖動。
可她不能這麽做。
那人站在木箱前,良久沒動。
白瑜不知道對方想幹什麽,她動了動手腳的繩索,但繩索被綁得太緊了,除了把她的手腳磨出血以外,一點松動的痕跡都沒有。
突然,車廂又下沉了一下,好像有另外一個人上來了。
緊接着,是個女人的聲音——
“人抓到了?”
“嗯。”
女人的聲音十分耳熟,不過隔着木箱聽不大清楚,但男人的聲音她很陌生,而且對方就說了一個字,她想聽出點什麽來也不可能。
就在這時,女人又開口了:“那還不把木箱打開?”
這一次,白瑜聽清楚了對方的聲音。
一種可怕的感覺攫住了她。
木箱上面的木板被打開,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白瑜頭頂。
車廂橘黃的燈光打在她臉上,把她臉上厚厚的妝容,她的臉一半在光線裏,一半在暗處,讓她整個人看上去越發的晦暗不明。
白瑜擡頭看去,眉頭緊緊蹙着:“莉莎,是你,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莉莎聽到這話,塗着口紅的唇瓣往上勾起:“白瑜,難道到這一刻你還沒有認出我是誰嗎?我的好妹妹。”
白瑜:“???”
莉莎再次笑了起來:“看來你真的認不出我來,也難怪,為了不讓你認出我這張臉,我可是在上面動了好多刀,也為了不讓你聽出我的聲音,我硬生生把嗓子給弄沙啞了,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白瑜!”
白瑜目光落在她手腕的一個月牙胎記上,心中一懔。
有一個人的手腕上也有這麽一個胎記。
一模一樣的形狀,一模一樣的位置。
怪不得從一開始她就覺得莉莎給她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明明沒看過對方,但她就是覺得很熟悉。
也怪不得上次她的目光一落到對方的手腕上,她就立即用袖子蓋住,原來是怕她看出來。
在這一刻,所有遮蓋在眼前的迷霧被撥開了,白瑜看向眼前的莉莎,一字一頓道:“你是,秦、心、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