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爐羊腩
“如果不動手術, 那可能就這兩三天的事情,這期間可能會醒過來,也可能不會醒, 你們家屬商量一下,要不要動手術, 盡快給我個答複。”
鄭院長說完凝着眉頭走了。
走廊裏再次一片寂靜, 氣氛凝重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老大江啓嚴眉頭緊蹙, 目光掃過衆人道:“一房派出一個人,我們去外頭商量,其他人在這裏等待, 還有這種時候,誰要是敢鬧事,就給我滾出去!”
江啓嚴平時就是最嚴肅的,這會兒臉一板起來顯得更兇了,平時小一輩的就有些慫他,這會兒更不敢觸他黴頭, 都連聲應好。
只有江又涵氣得要命,她覺得大伯這話就是針對他們兩夫妻,剛才說這話時目光還特意往他們身上掃過來。
真是狗眼看人低!
她家梁天宇現在可是公司的大老板, 跟他來往的都是香江有名的大人物, 就是深市的領導看到他都要給三分薄面, 可這幫人倒好,他們這次回來帶了那麽多東西, 他們還一臉高傲的樣子, 真是氣死她了!
可她剛要開口, 她媽一個眼神就殺過來,讓她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
江霖轉身看着白瑜:“我去去就回來, 奶奶和孩子你讓他們先回去休息。”
白瑜握住他的手,對上他布滿血絲的眼眸,輕輕點了點頭:“你放心,我會安排好,還有,我在這裏等你回來。”
自從知道老爺子的情況後,他已經整整兩天兩夜沒有合眼了,她非常擔心他的身體。
她想告訴他,無論發生什麽事,自己都會在他身邊陪着他。
江霖點頭:“好。”
江啓嚴交代好後,率先轉身潮外面走去,其他幾房人跟在身後也往外走。
就在這時,江啓邦看到江霖也跟了過來,下意識眉頭一蹙,就訓斥道:“你跟過來做什麽?”
江霖面無表情看了他一眼:“三伯父真是貴人多忘事,我是六房的子孫,自然要跟過去。”
“……”
這一聲“三伯父”差點沒讓江啓邦氣得吐出一口鮮血。
他鼓着眼睛瞪着眼前這個不孝子,血管突突地跳。
從去年底開始,他放下做父親的尊嚴,主動找他,就是想緩和父子之間的緊張,可這不孝子無動于衷就算了,還每次一口一個“三伯父”,早知道他這麽不孝,當初一出生就應該掐死他!
江霖卻沒再理會他,直接從他身邊走過去。
江霖一走,白瑜就轉身對奶奶道:“奶奶,你們在這裏等我一下,我去打個電話,讓我爸過來接你們。”
雖然有王叔這個司機以及轎車在,但這種關鍵時期白瑜不敢占用,一是怕萬一有需要時王叔不在,會耽誤老爺子的治療,二來也不想落下把柄,讓某些人可以以此來攻擊江霖。
白老太點頭:“你去吧,孩子交給我。”
明舒卻把小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樣,眼睛紅紅的,小嘴扁扁道:“媽媽,我不走,我要在這裏等太爺爺醒過來,我要親自把貝雕送給太爺爺!”
白瑜看向她緊緊抱在懷裏的貝雕,鼻子又是一陣酸楚。
因為下個月便是老爺子的生日,明舒為了給太爺爺準備這生日禮物,她親自到海灘撿了好幾天的貝殼,然後在伍師傅的幫助下,做了這個《祖孫情》的貝雕,貝雕上一大一小的兩個人物是用老爺子和明舒的合照為藍本雕塑成的,貝雕惟妙t惟肖。
本以為老爺子看到後肯定會很開心,不想卻發生了這種事情,若他沒能醒過來的話,他也将沒辦法看到這個貝雕,到時候小家夥說不定會有多難過。
白瑜看女兒兩眼淚汪汪、一臉期盼看着自己,不忍心拒絕她:“好,那你在這裏乖乖跟着太姥姥,媽媽很快就回來。”
明舒乖巧應好。
白瑜還不太放心,扭頭又拜托大伯母朱彩雲幫忙照看一下自己的家人。
朱彩雲拍了拍的手背:“你也是太小心了,其實讓王叔送他們回去就好。”
白瑜搖搖頭:“沒事的,我家離醫院不遠,我讓我爸走一趟也不麻煩。”
朱彩雲知道她為人謹慎,也不再勸:“那你去吧,我會幫你看着,這種時候沒人敢亂來。”
白瑜感謝後,轉身就去找電話亭。
白瑜前腳剛走,梁天宇就拉着江又涵來到角落,然後從牛皮公事包裏面拿出一包糖遞過去:“這是從國外進口的朱古力,你等會兒拿過去給江霖的女兒吃。”
江又涵一聽是國外進口的好東西,頓時就不樂意道:“這麽好的東西你不給我們女兒吃,卻想着別人……”
話還沒說完,就被梁天宇給打斷了:“你神經啊,我們女兒才多大,連飯都不會吃,怎麽吃糖果?”
江又涵還是很不爽:“那給誰都好,就是不能給白瑜他們!”
想起那天被白瑜掃地出門,她還是很生氣。
這麽好的東西,自己吃不香嗎,幹嘛要去讨好他們!
梁天宇眼底閃過一絲不耐煩,深吸了一口氣:“我之前就跟你解釋過了,我們有批貨被扣住了,需要三哥那邊幫忙,等這事情解決了,我能拿到這個數。”
他說着伸出一個手指。
江又涵眼睛亮了:“一千元?”
梁天宇朝周圍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一萬元!到時候你想買什麽就買什麽,現在你就按照我的話好好去做。”
聽到一萬元,江又涵激動得差點沒叫出來。
這年代有幾個人是萬元戶?一批貨就能賺到一萬元,那以後他們可就要成為大富翁了!
雖然江又涵很不想把這麽好的東西給白瑜女兒,但想到後面的一萬元,她還是點頭:“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到時候我要什麽就給我買什麽。”
梁天宇伸手捏了捏她的臉:“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吧。”
江又涵瞪了他一眼,伸手拍開他的手,然後踩着小羊皮的靴子“噠噠噠”朝白老太和明舒走過去。
白老太一看到她,立即露出一臉防範的表情:“你想做什麽?”
江又涵嘴巴一嘟道:“白奶奶,你這話就不對了,就不說我是明舒的親姑姑,這裏這麽多人看着,你覺得我能做什麽?”
白老太可不會被她這麽幾句話給拿住,哼了聲:“有些人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有什麽事情你就直說吧,我年紀大了,可沒精神跟你耗!”
江又涵氣得差點沒把手裏的糖果直接摔到這老虔婆臉上,但擡頭看到梁天宇蹙着眉頭盯着她,她這才把怒氣給咽回去:“我和天宇這次回來,給家人都送了不少好東西,我以為你們不回來,所以沒準備你們的份,為了以免有人說我們偏心,所以送了一包糖果過來,這可不是普通的糖果,這是進口的朱古力,朱古力你老人家應該不知道吧……”
話還沒說完,就被白老太給打斷了:“你拿走吧,我們不需要!”
江又涵氣得不行:“又不是給你吃的,我是拿來給我侄女吃的!”
明舒:“我不要!媽媽讓我不能吃陌生人的東西。”
“我是你姑姑,親姑姑,不是陌生人!”江又涵氣得差點沒跳起來,一把将糖果塞過去,“愛吃不吃,不吃你們就扔掉!”
說完氣呼呼轉身走了。
江家這麽多人看着,白老太自然不好将糖果扔了,一把塞進袋子裏,準備等回去後再扔掉。
雖然她覺得江又涵未必敢明目張膽使壞,但他們兩夫妻的面相看着一個比一個壞,所以還是小心點好,再說了,他們又不缺這一口吃的,朱古力雖然是稀罕東西,但他們還真吃過。
好在無論是明舒還是念念,都不是饞嘴的小孩,沒鬧着要吃東西。
梁天宇看白老太沒給孩子吃糖果,眉頭蹙了蹙,但這麽多人,他也不好表現得太明顯,好在那死老太婆沒扔掉,只要沒扔掉,那遲早會拿出來吃。
白瑜剛挂上電話,一轉身就看到江武站在她不到兩米的地方,一雙眼睛直直看着她,顯然是在等她。
白瑜頓了下,但還邁腿走了過去:“聽說你要結婚了,恭喜你。”
江武上輩子的妻子是陳盈,兩人愛得轟轟烈烈,離婚也離得轟轟烈烈,之前她有考慮過要選江武,但始終過不了自己心裏那關,總覺得選了江武,就跟偷了別人姻緣一般。
只是不知道是哪裏出了錯誤,她沒有選擇江武,江武跟陳盈兩人居然沒像上輩子那樣相遇相愛。
江武看這她,沒吭聲。
白瑜看他這樣子,便想走人,但才走了兩步,就聽江武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如果,當初不是江霖在背後使壞,我沒有被安排去外省,你那時候會不會選擇我?”
灰暗的天空突然下起雪萊,雪花窸窸窣窣,路邊紅牆灰瓦,還有掉光了葉子的枝丫上慢慢積起皚皚白雪。
一陣風吹來,白瑜裹緊羊毛圍巾,搖了搖頭:“不會。”
說完她繼續擡腳前行。
江武的聲音不依不饒從背後追過來:“為什麽?我到底有哪點輸給他?”
不過這次白瑜沒有回答。
回答什麽,回答他哪裏都比不上江霖?還是回答她對他沒感覺?
不管是什麽答案,都沒有意義。
她的行動早就表明了一下,如今她跟江霖連孩子都有了,而江武也要結婚了,何必再糾結這個問題呢,他要做的是放下,然後向前看。
雪越下越大,江武站在原地,看着那個逐漸遠去的背影,好久都沒有動彈。
白瑜走進走廊,就看到一個穿着綠色軍大衣的身影,靠在柱子上,手裏夾着一根煙,煙點燃了,卻沒抽。
白瑜心裏一陣鈍痛。
他平時并沒有抽煙的習慣,部隊裏抽煙的人不少,平時遇到應酬場合,他也會随身帶包煙,但他從來不抽。
可現在,他居然在抽煙,可見他這會兒的思緒有多亂。
白瑜頓了下,咬着唇就這麽站在原地看着他。
棉絮般的雪張牙舞爪,白雪打濕了他的頭發和肩膀,他就這麽站着,茫茫飛雪中,他仿佛跟外界隔開來,外面的人進不去,他出不來。
白瑜鼻子一酸,然後大聲喊道:“江霖!”
她的聲音穿過走廊,穿過紛飛的雪花,穿過那層看不見的分界線,傳到江霖耳中,他夾着煙的手顫抖了下。
煙掉在地上,他沒理會,而是扭頭,朝她看來。
紛紛揚揚的雪花劃過他憔悴的面容,他似乎有些回不過神來:“你怎麽跑出來了?”
白瑜沒回答,而是朝他直接跑過去,她跑得氣喘呼呼,然後沖到他面前,直接跳起來一把抱住他:“我出來找你!”
在她跳起來那一刻,江霖立即伸開雙手接住她。
她撞進他懷裏,把他撞得往後退了兩步才穩住身子。
江霖用力回抱住她,頭埋在她的肩膀處,聲音隔着大衣悶悶傳來:“大伯已經去通知鄭院長了,準備動手術。”
手術只有百分三十的成功率,更糟糕的是,老爺子的身子十分不好,很有可能撐不到手術結束。
這便意味着,如果有什麽萬一,他們将連最終的告別都沒有。
猝不及防的死別,是死亡裏頭最讓人束手無策和難過的,正常的生老病死還能跟家人好好告別,可像這種連告別都沒的死別,遺憾會伴随一輩子。
白瑜更加用力抱住他:“爺爺一定會好的。”
***
雪越下越大,天地間覆蓋着厚厚一層積雪。
手術室的紅燈亮了起來,江家所有人都守在手術室外面,或站,或坐,大家面色沉重。
白瑜握着江霖的手,兩人靜靜坐在椅子上,十指相扣,互相守着。
眼看着一個鐘頭過去了。
突然,外頭遠處突然傳來鞭炮的聲音,還伴随着孩童的喧鬧聲和笑聲,雪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臨近春節,大家似乎都放松了下來,這麽晚的時間,孩子還在外面玩耍t。
老爺子酷愛吃羊腩,她本想這次過年回來,給他做一煲炭爐羊腩,做炭爐羊腩煲訣竅就是要耐得住性子,通常來說,羊肉下到煲裏,還需要在炭火上繼續煲上四十來分鐘,才能達到最美妙的口感。
在飄雪的冬夜,雪花絮絮,來一煲焖制得綿軟适口的羊腩,那是再惬意和慵懶不過的事情。
只是現在,不知道這願望還能不能實現。
所有人的心都高高提着。
在場的人絕大部分都希望老爺子能挺過來,老爺子就是江家的定海神針,沒了老爺子,這家就要散了。
再說人走茶涼,一旦老爺子走了,江家的地位和人脈都将遭受巨大的打擊,這是江家人不想看到的。
當然,也有人希望老爺子不要醒過來。
這樣的人,一個是江又涵,另外一個便是江啓邦。
不過跟很堅定希望老爺子不要醒過來的江又涵相比,江啓邦很矛盾,一方面他痛恨父親管了自己一輩子,因為他看不上自己這個兒子,才導致外面的人和兄弟們都笑話他。
更可惡的是,老爺子還把江霖這個最得意的兒子給過繼出去,而江凱下落不明,導致他們三房如今就只有江又涵一個嫁出去的女兒。
另一方面,他內心又有說不出的難過,畢竟裏面那人是他的父親,無論父親怎麽對他,他始終還是愛他,他希望他能挺過來,他要是這麽去了,他這輩子都沒辦法聽到他誇自己了。
想到這,他又忍不住悲從中來。
恍惚之中,白瑜似乎看到手術室的門從裏面被打開了,江老爺子身穿一身軍衣走出來。
白瑜站起來,喊了一聲:“爺爺!”
江老爺子聽到她的聲音,朝她看過來,笑眯眯的,那慈祥的樣子仿佛在說:“好孩子,爺爺要走了,江霖以後就拜托你照顧了。”
看了她一眼,江老爺子沒有停頓,朝前走去,仿佛急着去見某個人。
白瑜看着江老爺子的背影,嘴巴張了好幾下,卻說不出話來,于是又喊了一聲:“爺爺!”
江霖感覺到靠在自己肩膀上的白瑜似乎說了一句什麽,可他聽不清楚,垂眸一看,才發現她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着了,雙頰紅紅的,再一摸她的額頭。
好在沒有發燒。
他把身上的軍大衣脫下來,批在她身上,讓她靠在自己懷裏,睡得更舒服一些。
動作那麽大,白瑜卻沒有醒來。
江又涵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嘴巴一撇道:“爺爺都這樣了,她居然還睡得着,平時說得有多孝順,現在一下子就現形了!”
梁天宇瞪了她一眼:“你給我閉嘴!”
江又涵有些不服氣,但随着梁天宇賺錢越來越多,他們兩人的地位也發生了轉變,以前都是她對梁天宇大呼小叫,可如今梁天宇一個眼神過來,她就不敢多嘴了。
外面再次飄起雪花,可江老爺子卻沒有停下腳步。
白瑜連忙跟上他,老爺子身子還沒好,平時不離身的拐杖也沒拿,要是摔倒的話,那可這不明白?
“爺爺!”
她一邊追,一邊喊。
就在這時,場景突然一轉,瞬間就變了。
周圍有無數人在狂奔,遠處不斷傳來奔跑的聲音。
她追上去,就見一群穿着軍裝的男人圍着一個女人,其中一個男人手裏舉着一個嬰兒,對躺在地上的女人威脅道:“如果你肯答應說服你丈夫為我們做事,我們就放過你的女兒,如果不願意,我們就讓孩子血濺當場!”
白瑜恍惚中,突然覺得這場景莫名的熟悉。
當看到孩子被摔在地上,摔成一灘肉泥時,她突然想起來了。
那嬰兒是江啓瑗。
江老爺子心中最大的痛。
她看到江老爺子跪在地上,捧起那堆肉泥,老淚縱橫。
江老爺子用雙手在地上挖了個坑,挖得雙手都流血,他依然沒有停止,然後把那孩子放了進去。
聽說當年那幫畜生連江啓瑗的屍體都沒留下,這也是江老夫人為什麽會受到那麽大刺激的原因。
沒能親手把孩子埋葬起來,這或許是江老爺子心裏最大的痛。
白瑜這麽想着。
做完這一切,畫面一轉,眼前的軍裝男人猶如雪花一般瞬間消失。
江老爺子從地上站起來,然後再次往前走。
白瑜連忙跟了上去。
這次江老爺子走進了一處花園,花園裏種滿了玉蘭花,四月的季節,玉蘭花開得正好,花朵雪白剔透,清香隐隐撲鼻而來。
在那開得正豔的玉蘭花下,坐着一個身穿寶藍色旗袍的女人,女人身材窈窕,正拿着剪刀在修剪玉蘭花。
女人看到他過來,把剪刀放下,似羞似嗔地哼了一聲,然後在長椅坐下,身子歪着,故意不看江老爺子。
江老爺子走過去,在長椅的另外一邊坐了下來:“阿離,我們結婚吧,以後我會對你好。”
女人聽到這話,耳朵“唰”的一下就紅透了,身子扭了扭:“對我好?那有多好?”
江老爺子臉也紅了,支吾了好久才讷讷道:“你要什麽,我就給你什麽。”
女人“噗嗤”一聲,扭過身來:“難道我要天上的月亮,你也能給我?”
江老爺子被笑得臉紅得跟關公一樣。
白瑜也在這時看清了女人的面容,這個“阿離”跟江霖有幾分的相似。
她記得江老夫人最後一個名字就是“離”字。
她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這是江老爺子當初跟江老夫人求婚的場景。
她聽說江老爺子和江老夫人兩人感情十分好,只要江老爺子在家,江老夫人幾乎是什麽都不用動,連喝水都是江老爺子親自倒好捧到她嘴邊。
只是那場突變,讓江老夫人生了病,有時候連江老爺子都不認得,甚至還會抓傷他,可江老爺子從來沒想過要放棄妻子。
突然,場景又變了。
他們再次回到了醫院,只是此醫院非彼醫院。
江老夫人躺在病床上,病魔把她折磨得兩眼無神、骨瘦如柴,一頭烏黑亮澤的長發也全白了。
江老爺子走過去,握住她的手:“阿離,我來陪你了。”
江老夫人眼珠子動了動,視線慢慢落在江老爺子臉上,渾濁的眼睛突然清明了起來:“你回去,幫我看看我我們的孫子,看看我們的曾孫女,我會等你的,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說着,她猛地一用力,将江老爺子一推——
江老爺子突然往後倒下去。
“爺爺!”
白瑜又喊了一聲,然後猛地從夢中醒過來。
就在這時,手術室的燈暗了下去,病房門被打開。
一臉倦容的鄭院長從裏面走出來,看向圍過來的将家人道:“手術,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