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卿已千年第 97 章 章

第 97 章

再說這一頭,出殡過後第二日,虞子珩和徐同風匆匆出了城,表面上與謝遙等人目的一樣,找尋蕭翎,實則一個奔往萦州,一個去了茯苓谷。

沈回春憎惡地宮到骨子裏,那時得知襲鶴齡、聞晚歌竟與地宮糾纏不清,原本熱情好客的人立刻便下了逐客令,可他們不惜涉險救自己的命是不容抗争的事實,本恩怨分明,猶豫了會兒便收拾藥箱跟着虞子珩上了路。

徐同風這邊卻出師不利,三息安魂散只供給王朝,但畢竟出自茯苓谷,襲青岩自然先去的茯苓谷,雖未鬧出人命,可幾位老神醫皆負傷在身,不便遠行。

無奈之下徐同風只得讨了好些治療外傷內傷的靈丹妙藥,只身趕往北境,十多天後兩路人馬在陳老漢的小旅店中彙合。

沒日沒夜的趕路,病人沒見着,沈回春倒是先倒下了,風寒入侵,休息了兩日方見好轉。

極北之地,冷的出奇,加上不願見到外頭的人,這位沈神醫連房門都未曾踏出過半步,連吃的喝的都是遣人端進來的。

虞子珩三人也只能苦等,清晨等到黃昏,又從黃昏等到清晨,到第四日聞晚歌耗盡了所有的耐性,見外頭風雪暫停,揣了一壺烈酒便要往寒潭去,挨了一頓訓才又老實了,精神靡靡地半趴在桌上,“等了這麽多天一點消息也沒有,你就不着急麽,小舅舅?”

最後三個字入耳,虞子珩眼角抽搐的厲害,自出殡回來得知他是襲青川轉世,本對他還有幾分忌憚的人竟抱着他大哭起來。

虞子珩人都吓僵了,回過神來趕忙把人推開,退得遠遠的,當時那臉色簡直比叫人掘了祖墳還難看,再之後聞晚歌便徹底不怕他黑風煞氣的臉了,不僅如此還一口一個“小舅舅”叫開了。

謝遙等人疑惑,她便随口扯謊說曾有神仙入夢,見她孤苦可憐,便告訴她說虞子珩實乃襲青川轉世之身。

虞子珩不懼噬怨螟,衆人本就心存不解。

那日到了夜間,供在宗祠裏的悲鳴刀莫名就躁動起來,似忽被賦予靈氣,穿破了數道牆壁,直飛進了虞子珩所住的房間,那會兒他才入睡,聽到動靜迅速從床上翻下,就見眼前一道泛着幽暗紅光的黑影飛過,然後哐地釘在了床側的牆壁上,定睛看去,竟是襲家的悲鳴刀。

若非襲老堡主親自授予,悲鳴刀是不認任何人的,但如果他是襲家後人,便另當別論。

就是趕得這樣巧,經此一事,再沒人懷疑他不是襲青川轉世,虞子珩不僅多了個外甥女,還多了一群師侄,“小舅舅”,“小師叔”直叫得他頭皮發麻,心驚肉跳。

一群蕭翎在乎的人,他也只能默默受着。

緩過心底生起的那陣強烈不适,虞子珩沉聲道:“阿翎會回來的。”

他也說不清自己為何會如此肯定,到了這極北之地,似有所感應般,他甚至不像頭前那樣惶恐,腦中唯一所想便是蕭翎會回來,會如他願那般活着回來。

聞晚歌還是怕得很,若算上襲鶴齡,她一下子就失去了四個至親之人,再失去誰她都承受不住。

見那小姑娘急到薅頭發,徐同風笑道:“你且放心吧,蕭翎真的能回來的。”

雖是老前輩,說的話也比旁人有分量,但聞晚歌怎麽都安不下心,又不是神仙,他怎麽那麽确定阿姐能夠再次複生,又怎麽知道有人會将阿姐從寒潭救出,并送到這小旅店來?

那裏可是寒潭呀,連小舅舅都無法靠近,哪有人能活着進去最後還活着出來的?

可這些問題這幾日她已問過無數次,得到的唯有一句讓她耐心的等,再問怕也是同樣的答案,忖了忖,聞晚歌硬生生擠了兩串淚出來,掩面嘤嘤道:“晚輩已經沒剩幾個親人了,又如何能安得下心?并非晚輩要為難您,徐前輩,您就告訴我吧?”

眼前這小姑娘哭得梨花帶淚,好不可憐,徐同風是左右為難,幹脆就往桌下踹了眼觀鼻鼻觀心一副事不關己模樣的虞子珩一腳,“她可是你外甥女,你說!”

聞晚歌聞言詫異了一瞬,忙将淚眼轉向自家小舅舅,拖着他置于桌上的胳膊滿懷希冀地問:“小舅舅,原來你竟知道?你怎麽能狠心不告訴我呢?你知不知道我這心裏有多着急,多害怕?”

看着摸着鼻子看向別處的徐同風,虞子珩只覺得太陽穴跳得厲害,若非她是襲青瑤的女兒,他早一掌把她拍進雪下三尺去了,可她偏偏就是。

僵持了片刻,只得妥協,“松手!”

聞晚歌搖頭,接着又問:“我松手了,小舅舅你會告訴我嗎?”

眼見一股凜凜殺氣開始在虞子珩周身流轉,聞晚歌趕緊把手縮回來規規矩矩坐好,也不哭了,瞪着紅通通的眼睛安靜地看着小舅舅。

半晌兒才見他吐了一口濁氣,說道:“是阿翎,你也知道她與旁人不同,她一早便算準了自己有此一劫難,故提前做好了安排。”

“對,就是這樣!”徐同風一拍大腿,轉身感激地看着虞子珩,這解釋甚妙,他怎麽就沒想到?

整日被這小丫頭纏着問個不停,別提多鬧心了。

聞晚歌懸着的心終于放回去了一半,“怪不得小舅舅你一點都不緊張,上次我阿姐中毒你可是比熱鍋上的螞蟻還急呢!”

說着忍不住埋怨道:“徐前輩,這也沒什麽不能說的吧?”

這個……

徐同風再次無奈地看向虞子珩,可那人卻是閉着眼睛不打算再開口了,難為這老人家活了一百來年,卻不曾扯過幾次謊,苦惱地琢磨良久,終于想出應對之話,“是這樣啊,你阿姐她,她雖然知道自己有劫難,卻不知道具體是哪一天,是吧?她就是怕說出來弄得人心惶惶,所以才一直瞞着。”

幾句話說的磕磕巴巴,但好歹是把這聞晚歌糊弄過去了,恐她又問東問西,徐同風索性找了個借口說裏頭碳火燒得悶,要出去透口氣,才起身卻見沈思賢從後頭出來,直看着他們這邊欲言又止的,便問他:“怎麽了沈公子?可是小神醫有什麽吩咐?”

聽到“沈公子”三個字,聞晚歌下意識回頭,青衫入眼又迅速轉了回來,鼓着腮幫,一副置氣的樣子。

聞晚歌是跟着虞子珩一道來的,路上便察覺她與沈家姐弟二人之間的氣氛不太對,但也沒那心思多想,眼下看來必是鬧了不愉快。

聞晚歌性子單純,沈回春也素來待人寬厚,除非……

又看了眼情緒欠佳的“外甥女”,虞子珩心底難得生出幾分歉意來。

此時此刻,看着那道單薄的背影沈思賢心中也是矛盾又複雜,分明是和他共過生死的人,分明是……

可眨眼間一切都變了。

那日姐姐不由分說就将她趕了出去,并勒令他以後不許再同她來往,但此前姐姐分明很鐘意她的。

這一路上他曾數次找機會解釋,卻被姐姐一直盯着,姐姐含辛茹苦将他養大,于他恩重如山,他實不願忤逆她意,但至少要解釋一二,姐姐是因為地宮才遷怒于她,倘若能勸得她離地宮的人遠些,姐姐興許就不會再那樣反對,興許……

這麽想着就迫不及待要往那邊走,卻忽聽後頭沈回春不悅地叫住自己,于是生生止了步,踟蹰片刻,最終只能轉身離開。

堂後沈回春似故意提高音調的訓斥聲傳來,聞晚歌自嘲般輕笑,好在這臉撕破的夠早,沒多惹出什麽糾葛來,否則,還真是不幸。

“那時候我還擔心小舅舅請不動沈姐…沈神醫,不想她竟來了。”

“可不就是?”徐同風道:“她對地宮恨之入骨,我也是怕她不願走這一遭,才把茯苓谷的療傷聖藥一并搜羅了來,最後竟是小人之心了,老夫聽說她這個人最不喜欠別人,大抵就是看在蕭翎頭前救了她一命的份上……”

看了對面這個一夜間痛失雙親的可憐小姑娘一眼,後頭那句“多行善事,必有福報”便憋在嗓子裏怎麽都說不出來了。

聞晚歌這會兒只是覺着慶幸,若非偶遇沈思賢,就算把沈回春綁了來,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未必會醫者仁心,那麽溫婉的一個人,但只要牽扯上地宮,不論是誰,就算死在眼前,她恐連看都不會看上一眼。

虞子珩沉默良久,忽而問道:“你和襲鶴齡去沈家送藥,最後可是被沈回春趕了出來?”

沒頭沒尾的,聞晚歌和徐同風皆是一怔。

藥送到後徐同風和曲修竹就離開了沈家,後頭發生了什麽自然不清楚,遂不解的問:“你們給她送去救命的藥草,還被她趕出來?為什麽?”

問完自己就明白過來,“她知道你和地宮的人有來往?”

“是啊,知道了呢。”聞晚歌喃喃道,毛氈飄動,她眸子一亮,猛地偏頭看向門口,可進來的卻仍是那呼嘯的北風。

*

同那幾日一般,天将亮的時候,虞子珩便出門往寒潭方向去,直到蝕骨的寒意逼得他再無法前行才駐足,懷中抱着霜降一動不動地凝視着遠方。

冰天雪地,飛禽走獸絕了跡,入目唯有蒼茫雪色,久了眼睛一陣一陣疼,只得又閉上眼側耳去聽,四野空曠,除了風聲還是風聲。

約摸等了一個來時辰,空中開始飄雪,他眯起眸子往遠處看了最後一眼,拖着略微僵硬的腿腳轉身往回走,

在蕭翎回來前,他至少要保證自己安然無恙。

清晨到午後,終等到虞子珩返回,見他只身一人,聞晚歌又失望地趴了回去,待人坐下,瞥見他一身雪花才坐起來殷勤地倒了杯熱茶遞過去,“小舅舅,喝點熱水暖……”

然而話還未說完,虞子珩騰地起身急步往門口走,毛氈再次被掀開,就見一渾身濕噠噠的白衣少年抱着一個渾身濕噠噠的紅衣姑娘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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